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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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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封信

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致德·沃朗热夫人

夫人,您想必会很高兴知道德·瓦尔蒙先生的一件行为。我觉得,这件行为跟人家向您描述的他的所有那些行为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管对哪个人抱有不利的看法都十分令人难受!有些人本来具备促使大家崇尚德行所需的各种优良品质,我们却只看到他们身上的恶习,这也十分可悲!总之,您既然那样喜爱宽大为怀,那么向您提供一些理由,使您改变以前过于严厉的看法,您一定深为感激。依我看,德·瓦尔蒙先生完全有理由从您那儿得到这样的恩典,我几乎想说,得到这样公正的待遇。现在我来说一说我凭什么这样想。

今天早上,他又出门散步,这种活动可能会使人猜想他在附近一带有什么计划。您就有这样的想法,我也可能过于迅速地接受了这样的想法,为此我责怪自己。他跟我们都很幸运,尤其是我们,因为这使我们免得冤枉好人,我的一个仆人正好走的跟他是同一个方向 [18] ;而我那应受责备但取得良好效果的好奇心也由此得到了满足。他回来告诉我们说,德·瓦尔蒙先生在xx村发现了一户不幸的人家,由于无力交纳税款,家里的用具和什物都将遭到变卖。德·瓦尔蒙先生不但马上清偿了这家可怜的人的债务,而且还给了他们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我的仆人亲眼见到了这项善举;他还告诉我说,农民在彼此的交谈以及跟他的交谈中都说起前一天,有个仆人到村庄里了解哪家村民需要救济。按照他们的描述,我的仆人认为他就是德·瓦尔蒙先生的仆人。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就不仅仅是因当时的场合所产生的一时的同情,而是有计划的行善,是乐善好施的表现,是出自最美好的心灵的最美好的德行。不过,不管是偶然的,还是有计划的,这总是一桩值得颂扬的善行。一叙述起这件事儿,就叫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也是出于公正,我还要补充一点,他对这项善行一句话也没提;当我跟他说起的时候,他先是加以否认,后来才承认了。他好像觉得这件事儿根本不足挂齿,他的谦虚使这件事儿的价值增加了一倍。

现在,我尊敬的朋友,请告诉我,德·瓦尔蒙先生是否确实是一个永不回头的风流浪子?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而他的举止又是这样,那么善良正直的人还能做些什么呢?怎么!恶人竟能和善人一起体味行善的神圣的乐趣吗?上帝竟允许一个高尚的家庭从一个恶棍的手里接受救济,并为此而向他表示感谢吗?上帝难道乐于从心地清白的人的口中听到对一个受到自己弃绝的人的祝福吗?不。我宁可相信他的错误虽然是长期的,但并不是永久的。我无法想象行善的人会是道德的仇敌。德·瓦尔蒙先生也许只是社交往来的危险的又一个范例。目前我就抱有这种叫我感到十分愉快的想法。这种想法一方面可以用来洗刷他在您心目中的污点,另一方面,也使我觉得把我跟您永远联系在一起的深厚友情越来越可贵。

我荣幸地是您的……

附言:德·罗斯蒙德夫人和我,我们马上就要前去看望那家善良、不幸的人,并且在德·瓦尔蒙先生之后,再为他们添加一些晚到的援助。我们会带他一块儿前去。我们至少要让那些善良的人愉快地再次见到他们的恩人。我认为,这就是我们剩下所能做的事儿。

一七xx年八月二十日于xx

第二十三封信

德·瓦尔蒙子爵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上封信说到我回到城堡,现在我接着往下说。

我只简短地梳洗了一下,就到客厅里去了。当地的本堂神甫正在那儿给我年老的姑妈读报,我的美人儿则在做着绒绣。我走过去坐在绷架旁边。她的目光比往常显得更为柔和,几乎露出一些温情,我马上猜到那个仆人已经向她汇报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果然,我那可爱、好奇的人儿再也不能把她从我那儿刺探到的秘密保守下去,也不怕打断可敬的神甫正在进行的好似主日讲道一般的朗读,她说道:“我也有件新闻要说一下。”接着便立刻把我的那场遭遇叙述了一遍;她讲得丝毫不差,使人不禁对那个向她提供情况的仆人的智力表示赞赏。您想象得出,当时我充分表现出自己的谦逊,可是当一个女人不知不觉地对她心爱的一切表示赞美时,谁又能阻止她呢?于是我决定让她说下去。她简直好像是在颂扬一位圣人。在这段时间里,我怀着希望,留神察看着一切预示爱情的迹象:她的充满活力的眼神,她的更为随意的动作,特别是她的声调,由于明显的变调,暴露出内心的激动。她刚说完,德·罗斯蒙德夫人就对我说:“过来,我的侄儿,过来,让我拥抱您一下。”我立刻感到那个漂亮的布道者接下去也免不了要受到我的拥抱。她想要逃走,但不久还是落入了我的怀抱。她非但没有力气抵抗,就连站也几乎站不大住。我越看这个女人,越觉得她风韵迷人。她急忙回到绷架旁边,在其他人的眼里,好像又开始做起绒绣,但是我却发现她的手不住颤抖,无法继续干活儿。

午饭以后,夫人们要去看望那家受过我如此虔诚地救济的不幸的人,我陪她们前去。我就不向您描述这第二次感谢和颂扬的场面了,免得叫您厌烦。我心里只有着那个甜蜜的回忆,便催促她们早些返回城堡。一路上,我那美貌的院长夫人比平常显得更加神情迷惘,一句话也不说。我一心想要找到什么方法,好把当天那件事所产生的影响充分加以利用,就也保持沉默。只有德·罗斯蒙德夫人在说话,她只能从我们嘴里得到一两句简短的回答。我们一定叫她感到无聊,这就是我的计划,这个计划成功了。因此,一下马车,我的姑妈就回自己房间去了,把我的美人儿和我撇了下来,让我们俩单独呆在光线暗淡的客厅里。柔和昏暗的光线给羞怯的爱情壮了胆。

我轻而易举地把谈话引向我想引导的方向。那个可爱的布道者的热情要比我耍的手腕对我更有用处。她用温和的目光盯着我,说:“一个如此高尚地做好事的人,怎么能胡作非为地度过一生呢?”我回答说:“我既不配得到这样的赞扬,也不该遭受这样的指责。我真不明白像您这样聪明的人竟然猜不出我的心思。即便向您说出我的心里话会使您对我产生不好的想法,我仍然不能不这么做,因为您太值得我信任了。我不幸性格过于随和,您可以从中找到我的行为的答案。我周围都是一些品行不端的人,自己就也效法起他们的恶行来了,说不定还想超过他们,以便满足自尊心。同样在这儿,我受到体现美德的模范人物的诱导,尽管我并不指望能赶上您,至少也想紧跟在您的身后。唉!我的那件行为今天受到您的赞扬,但要是您知道了它的真实动机,也许它在您的眼中就变得毫无价值!”(您看,我的美貌的朋友,我几乎把实话说出来了!)我接着又说:“那些不幸的人得到我的帮助,并不应当归功于我。您觉得发现了一件值得称道的行为,实际上我却只是寻求一种博得好感的手段。干脆说吧,我只不过是我崇拜的神明的一个柔弱的代理人”(说到这儿,她想打断我的话,但我不给她时间)。我又补充说:“就连现在,也只是由于我意志薄弱,才泄漏了心里的秘密。我本来打算不对您讲的,我想在您始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您的美德和您的风韵表示纯洁的敬意,我把这看成一种幸福。可是,我是不会作假骗人的;当我眼前摆着体现坦诚的模范人物时,我不会因为对您作了不正当的隐瞒而有什么自责的地方。请别以为我用一个罪恶的愿望来侮辱您。我注定会不幸,这我知道,但我把我的痛苦看得十分宝贵,因为它表明我爱得过深。我会把我的痛苦安放在您的脚下,安放在您的怀里。我会从中吸取力量来重新忍受痛苦。我会在其中获得出于同情的善意,我觉得自己得到了安慰,因为您会怜悯我。哦,您这个我所仰慕的人!听我说,可怜可怜我吧,帮帮我吧。”说着我跪在她的面前,紧紧握住她的两只手,但是她突然把手抽了出来,十指交错地蒙住眼睛,显出绝望的神情。她大声说:“啊,我这不幸的人!”接着便泪如雨下。幸好我的感情也十分投入,就也哭了起来。我重新握住她的两只手,我的泪水把它们都沾湿了。这种防范措施是相当必要的,因为她一心想着自己的痛苦,如果我不采用这种方法来告诉她,她就不会意识到我的痛苦。而且,我还可以趁此随意端详她的迷人的脸,富有魅力的泪水使那张脸变得更加好看。我的头脑发热了,我简直要把持不住了,真想利用这个机会。

我们是何等的软弱!环境的影响是多么厉害!亏得我没有忘了自己的计划,险些儿因为来得过早的胜利而无法领略长期战斗的动人之处,也无法看到痛苦的失败的详细情形;亏得我没有为年轻人的欲火所驱使,几乎让德·都尔维尔夫人的征服者所取得的成果,只是多占有一个女人的寡淡无味的好处!啊!让她投降好了,但她先得进行战斗;她是没有取胜的力量,但她应有抵抗的力量;让她从容地品味她的软弱,迫不得已地承认她的失败吧。让无名的偷猎者去伏击他偶然碰到的一头鹿好了;真正的猎手应当把猎物逼得无路可走。这个计划十分高明,对不对?不过,要是我的谨慎没有及时得到命运的帮助,也许目前我会因为没有执行这个计划而感到惋惜。

我们听到声音。有人到客厅来了。德·都尔维尔夫人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拿起一个烛台,走了出去。当时我只好让她这么做。来的是一个仆人。我弄清楚以后,就马上前去追她。也许她听出是我,也许是出于一种模糊的恐惧感,我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她加快脚步,不是走进而是冲进了她的房间,立刻把门关上。我走到门口,钥匙在里面。我有意不去敲门;那会为她提供一个过于方便的抵抗的机会。我想出一个简单的好主意,设法从钥匙孔朝里张望。我果然看到那个可爱的女人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她能祈求哪个神灵来保佑她呢?哪个神灵有充足的力量来抵抗爱情呢?如今她寻求什么外来的帮助都是白费力气;她的命运归我掌握。

我觉得一天里面做的已经够多了,就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给您写信。我原希望在用晚餐的时候再见到她,但她叫人来传话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已经上床睡了。德·罗斯蒙德夫人想上楼去看她,但狡猾的病人借口头痛,谁都见不了。您想象得到,晚餐后我并没有呆上多久,我的头也痛起来。回到我的房间,我写了一封长信抱怨她对我这样苛刻,接着便上床就寝,打算今天上午把信交给她。我睡得很不好,您从这封信所写的日期时间上就可以看出来。我起床把信重新看了一遍,发现自己不够小心谨慎,信里表现出来的热情胜过爱情,气恼多于忧伤。必须把信重写一下,但我得更加冷静一些。

我看到天已蒙蒙亮了,希望清晨的凉爽会给我带来睡意。我要重新上床歇息。不管那个女人有多大的影响力,我答应您,我不会老是把她放在心上,弄得都没剩下多少时间来想您。再见了,我美貌的朋友。

一七xx年八月二十一日清晨四时于xx

第二十四封信

德·瓦尔蒙子爵致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

啊,夫人,请您出于怜悯,抚慰一下我的烦乱不安的心灵吧。请告诉我,我应当对什么怀有希望,对什么感到担忧。身处极端的幸福和极端的不幸之间,心里却并不明朗,真是一种无比痛苦的折磨。为什么我要和您说那些话呢?为什么我无法抵制您的那种强烈的魅力,要把内心的想法向您吐露呢?我原来满足于默默地对您仰慕,至少可以体味我的爱情;这种没有被您的痛苦形象所搅乱的纯洁感情,足以叫我感到无比幸福。可是,自从我看到您流下的滚滚泪水,听到您说出那句令人不忍耳闻的“啊,我这不幸的人”以后,这种幸福的源泉就成了绝望的源泉。夫人,这句话会在我的心中长久地回响。出于何种噩运,最甜蜜的感情怎么竟然只引起了您的恐惧?您究竟害怕什么呀?唉,该不是害怕跟我一起感受这种感情吧。您的心我实在不大了解,它并不是为爱情而生的。我的心尽管不断受到您的诋毁,却是唯一富有同情心的。您的心简直冷酷无情。否则,您对那个向您诉说他的痛苦的不幸的人,就不会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肯说;您就不会在他只有见到您才感到愉快的时候避而不见;您也不会这么残忍地拿他的焦虑当作乐趣,一边派人通知他您病了,一边却又不让他去探视您。您应当感到,夜晚就您来说,只是十二个小时的睡眠,而对他却意味着极为漫长的痛苦。

告诉我,凭什么我该受到这种令人忧伤的严酷的待遇?我并不害怕由您来作出评判: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只不过没有压制住一种不由自主的感情;这种感情由您的美貌而产生,因您的德行而变得无可厚非,始终为一种敬意所控制,老实地承认这种感情是出于信任,而不是出于希望。您本人似乎也允许我表示这样的信任,而我就毫无保留表示了出来,难道您要辜负这种信任吗?不,我无法相信这一点。那就等于假定您犯了一个过错,而一想到在您身上发现一个过错,我心里就受不了,就会收回我对您的责备。我可以把这些责备的话写下来,但心里可不能这样想。唉,让我相信您是完美无瑕的吧。这就是我剩下的唯一的乐趣。请您宽厚地对我表示关心,来证明您是个完美无瑕的人吧。哪个受过您救济的不幸的人像我这样需要得到您的救济啊?您让我陷入了神志昏乱的境地,不要就这么抛下我不管。把您的理智借给我吧,因为您已夺去了我的理智;在训斥了我以后,您要开导我,从而完成您的工作。

我不想欺骗您,您是战胜不了我的爱情的,但您可以教我怎么控制这种爱情。您可以对我的行动进行引导,对我的言辞加以指点,这样,您至少可以使我不致陷入那种惹您生气的十分倒霉的境地。特别请您消除这种令人陷入绝望的惶悚。请告诉我,您原谅我,您怜悯我。让我确信您的宽容吧。您绝对不会像我所希望的那样完全对我表示宽容,但我恳求得到我需要的那点儿宽容。您总不会拒绝吧?

再见了,夫人。请您仁慈地接受我感情上的敬意;这无损于我对您的崇敬之情。

一七xx年八月二十日于xx

第二十五封信

德·瓦尔蒙子爵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下面是昨天的简报。

十一时我走进德·罗斯蒙德夫人的房间,在她的帮助下,我给带去见那个装病的女人;她仍然躺在床上,两只眼圈黑黑的;我希望她跟我一样没有睡好。德·罗斯蒙德夫人离开了一会儿,我抓住这个机会把信交给她,她不肯接信,我就把信放在床上,接着我谦恭有礼地把我的老姑妈的坐椅挪挪近,因为她很想挨近她的亲爱的孩子。这样一来,床上那个女人只好把信收了起来,免得出乱子。那个女病人一时轻率,说她感到有点发烧。德·罗斯蒙德夫人就请我为她号脉,同时把我的医学知识吹嘘了一番。于是我的美人儿有了双重的忧虑,一方面只好把她的胳膊交给我,另一方面又感到她的小小的谎言马上会给拆穿。我一只手抓住她伸给我的手,握得紧紧的,另一只手则抚摸着她的肌肤润泽的浑圆的胳膊。狡黠的女人什么话都不回答。于是我在松开手的时候说:“脉搏根本没有一点不正常。”我猜到她的目光一定会变得很严厉;为了处罚她,我不去接触她的目光。过了一会儿,她说她想起床,我们就离开了。午饭的时候,她露面了;饭桌上气氛阴沉。她宣布说她饭后不去散步,这无异于告诉我,我没有机会跟她说话。我觉得我应当在这个当口儿发出一声叹息,射出饱含痛苦的目光。无疑,这正是她所预料到的,因为,一天当中,只有在这个时刻,我的目光才跟她的目光相遇。尽管她举止稳重,但她也像别的女人那样,会耍一些小花招。我找到一个机会问她是否愿意把我的命运告诉我。我有点儿惊讶地听见她回答说:行,先生,我已经给您写了信。我迫不及待地想拿到这封信,但不知是出于狡猾,还是出于笨拙,或是羞怯,她一直到晚上要回房间的时候才把信交给我。我把她的这封信跟我那封信的草稿一块儿寄给您。您看一下,再作出判断。您看她是何等的虚伪!竟然断言她没有感到一点爱情,我却可以肯定情况正好相反。要是我往后欺骗她,她一定会口出怨言,而她如今却毫无顾忌地先骗起我来了!我的美貌的朋友,最机敏的男子目前依然只能去迁就最诚实的女子的立场观点。因为这位夫人喜欢装出神色严峻的样子,我就只好假装相信这些颠三倒四的话,假装做出由于绝望而疲软委顿的神气!对于这种卑劣的伎俩,怎么能不设法加以报复!……啊,等着瞧……再见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写。

对啦,您把那个无情女子的信寄回给我;说不定往后有一天,她希望这些废纸受到珍视,一切都得合乎规矩。

我不跟您谈小沃朗热了,下封信再说吧。

一七xx年八月二十二日于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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