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封信
塞西尔·沃朗热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啊!天哪,夫人,我多么苦恼!多么不幸!谁能在痛苦中给我安慰呢?谁能在我陷入的困境中给我出主意呢?那个德·瓦尔蒙先生……还有当瑟尼!不,想到当瑟尼,我就黯然神伤……怎么对您讲述呢?怎么和您说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然而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我得对人倾诉一下,而只有您一个人,我可以也敢于吐露实情。您对我那么慈爱!但眼下您不要对我那样了,我根本不配。我该对您说什么呢?我真说不出口。今天,大家在这儿都对我表示关心……他们这样倒增添了我的痛苦。我深切地感到自己压根儿不配受到这种关心!相反还是责骂我吧,狠狠地责骂我吧!因为我犯了严重的过错。但是责骂过后,请您挽救我。要是您不愿意给我出主意,我会忧伤地死去。
情况是这样的……我的手直发抖,正如您所看到的,我简直写不成字,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啊!这就是羞愧所产生的红晕。唉!我该羞愧;这是对我的过错的第一项惩罚。好,我都告诉您吧。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当瑟尼先生的信都是由德·瓦尔蒙先生交给我的;他突然觉得这么做太困难了,希望有把我房间的钥匙。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本来不想给他;但他把这桩事写信告诉了当瑟尼,当瑟尼也要我这么做。每逢我拒绝当瑟尼的一些要求时,心里总感到很难受,特别在我离开了他,叫他万分痛苦的时候,更是如此;所以我最后还是答应了。我根本没有预料到灾祸会由此而起。
昨天,德·瓦尔蒙先生用这把钥匙来到我的房间,当时我睡着了。我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他把我喊醒的时候,我十分害怕。但他马上跟我说起话来,我认出是他,就没有叫喊。我最初以为他也许是来给我送当瑟尼的信的。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过了一会儿,他想要拥抱我;我理所当然地进行抵抗,但是他手脚那么利落,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那样呆着……他想要先接一个吻。我只好答应他,不然怎么办呢?况且我也试过叫人;但一方面我无法这么做,另一方面他伶牙俐齿地对我说,要是有人前来,他就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这确实很容易,因为是我提供的那把钥匙。后来,他并没有离开。他要再吻一次;这个吻,不知怎么回事,把我的心绪完全搅乱了。接下去,比先前的情况更糟。哦!那真是太不对了。最后……您还是不要让我说下面的事吧。我真是要多不幸有多不幸。
可是我应当告诉您,我最责怪自己的一点,就是害怕自己没有竭尽全力地抵抗。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当然不爱德·瓦尔蒙先生,而且情况正好相反;但有些时候,我又好像爱上了他……您想象得到,这并不妨碍我始终对他说我不爱他。可是我觉得自己的行动跟嘴上说的并不一致;这似乎是我自己所无法控制的。而且我心里也乱糟糟的!如果抵抗总是这样困难,那就应当养成抵抗的习惯!德·瓦尔蒙先生的有些说话方式确实叫人不知该怎么回答。总之,您相信吗?他离开的时候,我仿佛还感到有些不高兴,竟然软弱地答应他今晚再来。这比所有别的事都还要叫我感到懊恼。
哦!尽管如此,但我向您保证,我不会让他前来。他还没有走出房门,我就觉得我答应他是不对的,因此我一直哭到天亮。最叫我感到痛苦的是当瑟尼!每逢我想到他,就泪如雨下,哭得透不过气来,而我又总想着他……就连现在,您仍可以看到这样的结果。我的信纸都湿透了。不,我永远也得不到安慰,即便就为了他的缘故……总之,我身心俱疲,然而我一分钟也不能安睡。今天早上起来一照镜子,看到自己的样子变得那么厉害,真是怕人。
妈妈一看到我就发觉了,她问我觉得哪儿不舒服。我马上哭起来了。我以为她会责骂我,说不定这倒可以减轻我的痛苦,但情况正好相反。她竟然和颜悦色地对我说话!我可不配受到这样的待遇。她叫我不要这么苦恼。她不知道我苦恼的原因。她说我这样会病倒的!有时我真想死了算了。我再也忍受不住了,就扑到她的怀里呜咽起来,对她说:“啊!妈妈,您的女儿多可怜啊!”妈妈忍不住也流下几滴眼泪;这一切只增加了我的忧伤。幸好她没有问我为什么这样难受,因为我会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夫人,我恳求您,请您尽早给我写信,告诉我应当怎么办。因为我什么都不敢想了,只是伤心难受。请把您的来信由德·瓦尔蒙先生转交给我。如果您也给他写信,请别告诉他我对您说了些什么。
夫人,我始终对您充满友谊之情,荣幸地是您的极为谦恭和顺从的仆人……
我都不敢在信上署名。
一七xx年十月一日于xx城堡
第九十八封信
德·沃朗热夫人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我可爱的朋友,不久以前,您曾向我寻求安慰,征求意见;今天轮到我了。您曾向我提出的要求如今我也向您提出。我实在痛苦难受,生怕没有采取最有效的方法来使自己免受这样的苦恼。
是我的女儿使我忧心忡忡。自从我离家来到这儿后,我发现她始终愁眉锁眼,神情忧伤。我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早就硬起心肠,采取了我认为必要的严厉态度。我希望把两个人分开,让她得到一些消遣,不久就会消除他们的爱情。我并不把这种爱情看作真正的爱情,那只是一个幼稚的过失。然而,从我来到这儿以后,情况非但一点也没有改善,我还发现这个孩子越来越陷入一种有害的忧郁之中。我真担心她的身体会垮掉。特别是近几天来,她的变化相当明显。尤其是昨天,她叫我大吃一惊,这儿的每个人都为她深感不安。
还有一点表明她有多么伤感,我看到她打算克服对我一贯怀有的那种胆怯的态度。昨天上午,我只问了一句她是不是病了,她就扑到我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对我说她是多么可怜。我无法向您表达她使我感到的痛苦;我的眼泪马上涌了出来,我连忙转过头去,好不让她看见。亏得我行事慎重,没有再对她提出任何问题,她也不敢再对我说些什么。可是相当明显,在折磨她的仍是那种不幸的爱情。
要是这种情况延续下去,我该怎么办呢?我要给我的孩子造成不幸吗?我能用心灵的最可贵的两种品质:同情和坚贞去反对她吗?我做她的母亲就为了这个目的吗?就算我遏制了那种我们希望儿女幸福的十分自然的感情,就算我把那种相反在我看来是我们最重要、最神圣的义务看成意志薄弱的表示,假如我逼迫她作出选择,难道我不要对由此可能产生的不幸后果负责吗?把女儿置于犯罪和苦难之间,我就这样行使母亲的权利吗?
我的朋友,我不会效法我一贯指责的那种做法。无疑,我曾试图为女儿作出选择;我只是想凭我的经验去帮助她。这并不是行使什么权利,只是履行职责而已。如果我无视她的爱情,事先既没能加以阻止,而她跟我又都不知道这种爱情的程度如何,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就安排她的终身大事,那相反才是违背我的职责。不,我不能容忍她嫁的是一个人,而爱的却是另一个人。我宁愿我的权威受到影响,也不愿她的德行遭受玷污。
因此,我相信我会作出最明智的决定,收回我答应德·热尔库尔先生的婚约。理由您在上面已经看到了。我觉得这些理由应当压倒我的承诺。我还要再说一句:在目前的情况下,履行我的诺言实际上就是违背我的诺言。说到底,就算我有义务不把女儿的秘密告诉德·热尔库尔先生,至少我也有义务不听任他懵然无知,而且也有义务为他去做他知道了实情大概也会去做的一切。他信赖我的诚意,我能反过来对他不守信义吗?他选择我做他的岳母,使我很有面子,我能在他给未来的儿女挑选母亲时反过来欺骗他吗?这些确确实实、无法回避的考虑使我深为不安,我都无法向您描述这种不安的心情。
我比较了两种情形:一种是上面的考虑使我担心会出现的种种不幸,另一种则是我的女儿和她真心选择的丈夫生活得很幸福;在她看来,履行妻子的义务只是充满柔情蜜意的事儿;我的女婿同样心满意足,每天都为自己选择的对象而庆幸;他们各自都只从对方的幸福中获得自己的幸福,他们俩的幸福集中在一起又增添了我的幸福。如此美好的未来,难道为了一些虚幻渺茫的因素就要放弃这样的希望吗?究竟是什么因素束缚了我的手脚呢?仅仅是金钱方面的观点。如果我的女儿仍然成为财产的奴隶,那么出生在富贵人家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承认德·热尔库尔先生可能比我原来指望为女儿所物色的对象更为出色;我也承认,在他选中我女儿的时候,我真是得意非凡。但是说到底,当瑟尼也跟他一样出身名门;在个人品质方面也一点儿不比他差。跟德·热尔库尔先生相比,他还有有利的一面,那就是他爱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也爱他。他确实并不富有,但我的女儿的钱财不已经够他们俩花了吗?嗳!为什么要剥夺她使她心爱的人富有的那种十分甜蜜的乐趣呢?
那些不管男女双方是否匹配,而只盘算利害得失的婚姻,那些除了爱好和性格,一切都很合宜的所谓门当户对的婚姻,不正是引起轰动的丑闻最丰富的根源吗?如今这种丑闻变得越来越多。我宁可把事情延缓一下,这样至少好有时间来观察一下我所不理解的女儿。如果她只要忍受短暂的痛苦,就能获得基础比较牢固的幸福,我觉得自己有勇气这么做;但要是可能使她陷入永久的哀伤,我可不忍心这样。
我亲爱的朋友,这就是始终萦绕在我心头的想法,请您给我出出主意。这些严肃的话题与您可爱的欢快的性格相互对立,和您的年龄也不相宜,但您的理智远远超出了您的年龄!况且您对我的友谊也会有助于您作出慎重的判断;我根本不担心您的理智或友谊会无视一个关心儿女的母亲的请求。
再见了,我的可爱的朋友;请永远不要怀疑我对您的真挚的情意。
一七xx年十月二日于xx城堡
第九十九封信
德·瓦尔蒙子爵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我的美貌的朋友,仍是一些小事件,只有场面,没有情节。因此,请您耐心一点,而且要十分耐心。因为我的院长夫人步子迈得极小,而您的被监护人又往后退缩了,这真是更加糟糕。嗨!我很有头脑,拿这些不顺心的事儿消遣解闷。我确实已经非常习惯住在这儿的日子了。我可以说,在我年迈的姑妈的这座凄凉的城堡中,我没有感到过片刻的厌倦。实际上,快乐、空虚、希望、迟疑,我在这儿哪样没有感受到啊?在一个更大的舞台上,还能得到一些什么呢?是不是观众?咳!放心吧,我不会缺少观众的。即便他们看不到我怎么工作,我却会让他们看到我的工作成果;他们只消称赏、鼓掌就行了。不错,他们会鼓掌的;因为我终于可以很有把握地预言我的那个严肃的女信徒什么时候堕落了。今天晚上,我看到德行已经奄奄一息。温和的宽容会取而代之。我确定的得手的时间不会晚于我们的下一次会见。我已经听见您在嚷着说我骄傲自大,预告胜利,事先自吹自擂!嗳,好啦,好啦,请您冷静一点!为了向您表示我的谦虚,我要从我的失败的经历说起。
您的被监护人真是个相当可笑的小妮子!她实在是个孩子,应当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对待她,只处罚她一下,还是手下留情呢!您能想得到吗?前天她跟我发生了那档子事,昨天早上我们又那么友好地分手,但昨晚按照跟她约定的,我想再上她那儿去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房门给从里面锁上了。您能说什么呢?有时候在事情发生的前夕会遇到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但在事情发生的下一天遇到这种举动,那不是怪可笑的吗?
可是我最初并没有笑;我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意识到自己性格的影响力。我去赴这个约会当然没什么乐趣,只不过例行公事而已。那会儿我迫切需要我的床铺,在我看来,我的床铺要比随便哪个人的床铺都更舒适,我离开我的床铺心里真不舍得。然而我一发现阻碍,就恨不得马上加以克服。我受到一个孩子的愚弄,特别感到丢脸。我十分恼火地离开了,打算再也不理睬这个愚蠢的孩子,再也不过问她的事儿。我马上给她写了一封短信,打算今天交给她,在信里我对她作了确切的评价。不过,正如俗话说的,夜阑人静好思量。今天早上,我觉得这儿并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消遣,应当保留这项消遣,就把这封措辞严厉的短信扔掉了。自从我想到这一点以后,我对自己竟然在没有拿到足以使女主人公身败名裂的凭据之前,就打算结束这场艳遇,感到十分惊讶。本能的反应多么会把我们引入歧途!我的美貌的朋友,像您那样早就能够习以为常地压制住本能反应的人,真是幸运!总之我推迟了报复;我是看在您对热尔库尔所有的意图的分上,作出了这样的牺牲。
如今我的气已经消了,只觉得您的被监护人的行为十分可笑。说实在的,我倒很想知道她这样究竟希望得到什么!我完全给弄糊涂了。如果只是为了抵抗,应当承认她干得已经晚了一点。有朝一日,她总得把这个谜底告诉我!我真恨不得知道。说不定她只是感到疲乏了。坦率地说,这很可能。因为她无疑还不知道,爱神的箭跟阿喀琉斯 [2] 的长矛一样,本身就带有药物,可以医治它所造成的创伤。不,从她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看,我肯定她心里有点儿后悔……其中……涉及德行之类的东西……是呀,德行!她真配有德行!啊!还是让她把德行留给真正为德行而生的女子,留给唯一能够美化德行、使人爱好德行的女子吧!……对不起,我的美貌的朋友;我要对您叙述的我与德·都尔维尔夫人之间的事就发生在今天晚上,我心里还有几分激动。我得强迫自己驱除它给我造成的印象;就连我给您写信,也是为了帮我达到这个目的。对于这种最初一瞬间的反应,得请您加以原谅。
几天来,德·都尔维尔夫人和我,我们在感情上已经意见一致,只是在字眼上还有争执。说实在的,她总是用她的友谊来回应我的爱情。不过这种约定俗成的语言并不影响事情的本质。即便我们仍然处于这种状况,我也可能只是步子慢了一点,但把握并没有减小。如今已经不可能像她起初希望的那样要我离开了。至于我们日常的交谈,如果我特意向她提供机会,她会用心抓住机会的。
我们平常是在散步的时候才作短暂的会面,因此今儿恶劣的天气使我不抱任何希望。我真的感到十分气恼;但我没有料到这种令人扫兴的情况会给我带来多大的收获。
既然不能出外散步,大家在餐后就开始打牌。我难得打牌,成了多余的人,就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只打算在那儿等到牌局几乎结束的时候。
我重新前去跟大家会合的时候,发现我那个娇媚的女子正要走进她的房间;要么是一时轻率,要么是意志薄弱,她用柔和的声音对我说:“您到哪儿去?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正如您所设想的那样,这时要走进她的房间真用不着再费什么劲儿;我可没料到会遇到这么小的阻力。确实我小心翼翼地开始就在门口和她谈话,而且谈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是等我们刚一坐定,我就转到了真正的话题,谈起了我对我的朋友的爱情。她回答的头一句话尽管简单,我却觉得相当意味深长。“哦!听着,”她对我说,“我们别在这儿谈论这个。”说完她浑身发抖。可怜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过她害怕得毫无道理。因为近来我确信总有一天会取得成功,又看到她在一些无效的斗争中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我就决定以逸待劳,毫不费劲地等着她力尽筋疲而屈服。您很清楚,在这方面,我要的是完满的胜利,我一点也不想凭借机遇。就是根据这个设想好的计划,同时也为了在不受过多约束的情况下表示一下愿望的迫切性,我又重提了爱情这个被她如此固执地加以拒绝的字眼;我确信她认定我怀有充足的热情,就设法采用比较温柔的语调。这次拒绝不再叫我感到气恼,只使我有些伤感。我的这个软心肠的朋友难道不该给我一些安慰吗?
她在安慰我的时候,始终让我握着她的一只手。她那袅娜的身躯靠着我的胳膊,我们离得非常近。您肯定注意到,在这样的处境中,随着防御的减弱,我提出的请求和她的回绝会接二连三地发生;她的头转了过去,目光低垂,说话总是声音轻微,变得越来越少,断断续续的了。这些宝贵的征象相当清楚地表明心灵的默许,但这种默许几乎还没有达到感官。我还觉得,在这种时候试图采取某种过于明显的举动总是危险的;因为这种忘情的状态总具有十分甜蜜的乐趣,要是强迫对方脱离这种状态,必然会引起她的不快,而这种不快又必然会变得对她的防御有利。
而在目前的情况下,我特别需要谨慎,因为这种忘我的状态必然会使我那个温柔的沉浸在幻想中的人儿产生恐惧,我最担心出现这种情况。因此我想得到的那种爱情的表示并不是要求她说出口来。她只要用眼神表达一下就行了,只要那么看我一眼,我就很幸福了。
我的美貌的朋友,她确实抬起两只美丽的眼睛望着我;她那十分好看的嘴巴甚至说道:“唉!好吧,我……”但是突然,她的眼神变得黯然无光,她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这个令人爱慕的女子倒在我的怀里。我刚抱住她,她就浑身抽搐,尽力挣脱,目光显得十分迷茫,双手伸向空中……“上帝啊……我的上帝,救救我吧,”她嚷道。顷刻之间,比闪电还要迅速,她在离我十步开外的地方跪了下来。我听见她呼吸急促,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就走上前去搀扶她。但是她抓住我的两只手,泪水都洒在了我的手上,有时甚至还搂住我的膝盖,说:“是的,只有您,只有您能救我!您不想要我死,离开我吧!救救我吧!离开我吧!看在上帝的分上,离开我吧!”她抽抽噎噎地越哭越厉害,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来。可是她用劲抓住我,使我无法离开;于是我使出全部力气,把她抱了起来。她的泪水立刻就止住了,她不再说话了,四肢都僵直了,在感情的爆发后身体不住剧烈地抽搐。
我承认,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即便当时的情况不逼迫我那样做,我大概也会答应她的要求的。实际上,我在给了她一些帮助后,就像她所请求的那样离开了她;我为此还感到高兴。我几乎已经得到了报酬。
我原来预料她会像我头一次向她表白爱情那天一样,整个晚上都不会再露面。可是将近八点钟的时候,她来到了客厅里,只对大家说她刚才身体很不舒服。她的神色疲惫,声音微弱,举止端庄。但是她的目光柔和,而且常常落在我的身上。她不肯打牌,我只好坐到她的位子上去,她便坐在我的旁边。吃晚饭的时候,她独自留在客厅里。当大家回到客厅的时候,我觉得她似乎哭过了。为了弄明白情况,我对她说我觉得她好像又感到不舒服了。她客气地回答说:“这种病痛来得很快,消失得可就没有这么迅速!”最后当大家都离开的时候,我把手伸给她。走到她房门口的时候,她用劲握了握我的手。我确实觉得她的这个动作有些不由自主,这真是太好了。这又是一个表明我的影响力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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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安慰我的时候,始终让我握着她的一只手。
我敢肯定,发展到这种程度,目前她必然十分高兴:所有的费用都已支付,剩下来就只是享受了。也许在我给您写信的时节,她已经沉浸在那种甜蜜的念头中了!就算相反她在琢磨什么新的防御计划,我们不是也很清楚她的那些计划究竟会怎么样?我要向您请教,这件事的发生还会晚于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吗?不过,我预计到她在应允之前也会有一些麻烦,但没关系,这些严肃的正经女人一旦跨出了第一步,还能止步不前吗?她们的爱情确实如同一场爆炸;抵制只会使爆炸的力量越加猛烈。如果我不再追求我那难以接近的虔诚的女人,她就会来追求我。
总之,我的美貌的朋友,不久我就会到您那儿,要求您履行诺言。您肯定没有忘记您在我成功后所答应的事儿。您可以对您的骑士不再那么忠实了吧?您准备好了吗?至于我,我热切盼望着那一天,就像我们彼此从不相识一样。再说,了解您也许更能加强我的欲望。
我是公平合理的,并不好献殷勤 [3] 。
因此,这也会是我对那个被我征服的严肃女子的头一次不忠。我答应您会利用随便什么借口离开她二十四小时。这是对她的惩罚,惩罚她使我跟您分离了那么长时间。您知不知道这桩事已花费了我两个多月的时间?不错,两个月零三天。的确我把明天也算了进去,因为这桩事要到那时才真正地完成。这叫我想起了德·布xxx夫人,她曾抗拒了整整三个月。看到一个十足风骚的女子竟比一个严守妇道的贤淑女子更有力量抵御,我觉得很开心。
再见了,我的美貌的朋友。得和您告别了,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这封信扯得太远了,超出了我原来的打算。由于我明天早上要寄一些东西去巴黎,我就想利用这个机会,好让您早一天分享您的朋友的欢乐。
一七xx年十月二日晚于xx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