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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贯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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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藏法师玄奘奉。诏译

明楚护国寺比丘益证一贯疏

旧说般若者,智慧也。波罗蜜者,到彼岸也,亦云度彼岸。义含幽远,置而不翻,谓生死此岸也,涅槃彼岸也,烦恼中流也。假以智慧为楫而度之,是谓智慧度彼岸。按诸经论注疏,有数十翻,解释般若之义,无非圣人摄化,假立名言也。故曰:但以假名字,引导于众生。若胶乎度义而释者,且生死即涅槃,烦恼即菩提,智慧即无明,无明即解脱,又作么生说度?是故今按本经而推之,即是深行观行用力之名也。盖大乘用力之际,离意识心,绝凡圣解,不落念虑,非假思惟,故无可名而名之,强名谓之般若也。波罗蜜多者,即觉悟之号也,觉悟即到彼岸。欲达觉悟之理,要在单提空印,直趣直入,忽然踢脱五蕴牢关,拂散色空幻翳,直得虚空粉碎,大地平沉,两眼打开,不见奚真奚妄,孰圣孰凡,固无生灭可得,无垢净可分,无四谛可修,无无明可尽,无智得可得,得涅槃之证。斯时也,佛亦不知名字,而何强名唤作波罗蜜多?到这田地,唤般若作无明也得,唤波罗蜜作生死也得,唤生死作涅槃也得,唤此岸作彼岸也得,无适无莫,随处安名。故曰: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也。心者,即般若之本称,般若即心之异号。有解此经是大品之心,非也。本经未言,故此经至我中华凡五译,名各稍异,其义无殊。有本名般若波罗蜜多大明神咒经,有本名摩诃般若波罗蜜多佛母经,总言大智慧心也。今从奘师所译,故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者,径也,行必由径故。又常也,般若非断灭故。又历也,故曰:也须从这里过始得。又曰:此经深固幽远,无人能到。又仁王贤哲所说谓之经,经纬天下五常故。佛菩萨所说谓之经,经纬至道真常故。一贯者,如线贯华故。佛说法语,如空华之乱坠,所诠旨趣,似贯而贯之,故首尼跌宕,靡不周遮。今虑睹华而失贯,故以科纶而引之,庶使缘科而获旨也。疏者,搜也,通也,搜其隐微之奥旨,通乎曲渠之町畦,俾得水无留滞焉,故名一贯疏。

△次、释文四:初、举能行之人,二、序所行法时,三、明因宗显体,四、显依法力用。此四科大科,科为立义。分者,立其一经之义旨也。自观自在菩萨至度一切苦厄句,一卷心经备矣。向下重释前文,故科为解释分。问:余经皆有序、正、流通之说,此经无者,何耶?曰:译人从简故也。大品般若云:尔时世尊在灵鹫山中,入甚深光明定,宣说三摩提竟。舍利子白观自在言:若有人欲修学甚深般若法门者,当云何修学?此乃序也。今经乃观自在菩萨告而答之正宗也。余有流通,具在大品详焉。

初举能行之人

观自在菩萨

观自在者,有二说:一、化主,以自而言;二、指他言,若自若他,无非行人也。犹言舍利子,若有人欲修般若之法门,但看那观自在之人。他不以境观,不以智观,以观观者,故得自在。所谓将闻持佛,佛何不自闻?闻此以入流忘所之观,至于生灭既灭,寂灭现前,有大自在,故得名焉。菩萨者,梵语菩提萨埵,华言道心众生,又云觉有情。故凡有发六度万行之道心,觉念有情者,均以此名而称之。

△二序所行法时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行,谓能行之智。深般若,是所行之法。此法深固幽远,非初心浅智,彷弗而入之,故曰行深。时者,非时候之时,所谓正恁么时之时也。般若波罗,见前注。

△三、明因宗显体

照见五蕴皆空

因照而见,是谓因果为宗。破蕴显空,而得实相之体,故科为因宗显体。照见者,以微密之观,照破五蕴之银山,得见真如之性也。夫蕴也者,梵语塞健陀,唐言阴。谓色等五种,阴覆真空,故不得而洞彻焉。以其智眼瞢昧,故将菩提为烦恼,以涅槃作死生,黯然而莫求解脱焉。今乃愤决然之智高,提般若之空印,印破五蕴之华,觉悟真常之实性,则若蕴若性,本如来藏。性真常中,求于去来迷悟生死,了无所得,况五蕴乎?故曰皆空。

△四、显依法力用

度一切苦厄。

度者,渡也。一切苦厄者,众生处于五浊恶世,依乎瓦砾荆棘之报土,入乎四大革囊之报躯,逐乎憎爱坑坎之识心故耳。身心动作,无非苦厄耳,旧说八苦可知也。此苦皆缘五蕴区宇而覆之,起贪嗔山,积痴爱海,所以隔绝大道焉。今依般若之空智,披露当阳之性天,踢倒贪嗔山,塞却痴爱海,一道坦然,无挂无碍,何苦之有哉?斯乃般若之力用,得度究竟于涅槃,故科为依法力用也。立义分竟。

△二、解释分三:初、释五蕴皆空,二、辩释空字以示真空,三、释度一切苦厄。初、释五蕴皆空二:初、召名,二、告释。

初召名。

舍利子!

舍利子者,佛之大智第一之弟子也。母名舍利,故曰舍利之子,亦名身子,又名鹙子,其义可知。此经贵乎智破五蕴故耳。当机欲释前文,召名而告之。

△二、告释二:初、释色蕴即空,二、合四蕴不异。初、释色蕴即空二:初、比量,二、觌体释。

初比量释。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何以知其解释耶?盖前文秪说个照见五蕴皆空,然观照之功,密而难晓,故落第二门头,重加解释,俾依文字而悟入焉。犹曰:舍利子!我说五蕴皆空者何?且将色之一字,诲汝知之,余则可知也。盖此四大之身,元是真空之中妄生之劳相,犹如目视空华,证劳而有,空起空灭,故曰:色不异空。色既依空而起,当知空是色之体性,既色其色,则空亦不空,故曰:空不异色也。此乃色空比量而释,故曰:不异。无空不体色,无色不显空,空色相推,方便对待而释也。

△二、觌体释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此乃觌体指出也。犹曰舍利子,我说色空不异者,盖是比类而言。汝勿惑其析色入空之义,待其色灭显空,以落小乘之见。其实体即色即空,即空即色也。何则?且汝观此四大之躯,虽有百骸四支,无非色也。即此色身,手舞足蹈,出作入息,就里而推之,求个影迹不可得,况色质乎?岂非色即是空耶?复观此空性之理,视而弗见,听而无闻,体物而不可遗。既体其物矣,则百骸四支,手舞足蹈,出作入息,无非色质。而转动于中,求个空性,了不可得,又岂非空即是色乎?身色如是,余色皆然。是故佛说五蕴六入,乃至山河大地,明暗色空,皆是如来藏中常住妙明不动周圆妙真如性。汝以色空相倾相夺于如来藏,而如来藏随为色空,周遍法界。观相元妄,无可指陈。观性元真,唯妙觉明。妙觉明心,先非水火。故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二、合四蕴不异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当云:受不异空,空不异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而不言者,从略也。此四者,盖缘妄认四大之身,六尘缘影之心故耳。领纳前境则有受,造作思惟故有想。想念奔流,如波相续,谓之行。含藏种子,随业死生,谓之识。此皆依色身妄执为有。色既即空,四蕴奚立?故如前之色蕴然。

△二、辨空字以示真空三:初、标真空体相;二、辨真空不空之妙;三、直说真空无一切法。

初标真空体相。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此又将五蕴皆空之空字,辨立个真空之体相,以起下文也。犹曰:舍利子,我说五蕴皆空者,汝将谓空其五蕴,而更有余法可空耶?殊不知其五蕴空,则诸法皆空;诸法空,则全真露;全真露,则知真空亦有体相焉。

△二辨真空不空之妙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此犹空其诸法,又执顽空之见,则耽空滞寂而不舍,以成焦芽败种焉。故又说出六个不字,以显真空不空之妙。何谓不生?且一念方生之际,返观生生之体性,不见有能生之性,亦不见有所生之情,虽觉有生,其实无生,故曰不生。如一念方灭之际,亦未见有灭之去乡,故曰不灭。方生方灭,方灭方生,皆是性清之中,生生之理,真空讵有情性哉?儒谓性是情之生生之理,而情是性中生生之意,性具乎情,而情含乎性,性动是情,而情静是性,性情二法,尚不可得而闻焉,矧有生灭可析乎?故曰言妄显诸真,妄真同二妄,真妄难分,生灭何辨?故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者。且人之一念之间,莫非具乎善恶无记之三法,此乃生成法则,故不思善而即思恶,不恶而即善也。善恶俱不思,则坠于昏昏之无记。今以善恶二法分垢净者,循其源也。且一念兴恶之际,便有贪嗔痴爱,诡谲奸淫,面赧身浮,声徉语悖,此乃修恶之生,是谓垢也。然此垢心虽恶,固非真常之性,缘情生故,若实有之,何故正兴之际,返推本性,不见有恶声恶臭而得耶?故曰不垢。若一念兴善之时,便有亲亲贤贤,存诚闲邪,慈语柔音,安详徐步,心爽身轻,此乃善业之生净也。然此善心虽净,固非真常之法,缘想生故。何则?此心若有善境现前,见佛闻法,缘善生想,觉有净心。善境若无,心非净相,故曰不净。此对俗谛而释,说此不垢不净。若在衲僧门下,坐断善恶两途,踏破死生关键,直向毗卢顶上,屙矢放尿,有何垢净可分耶?不增不减者,旧有在圣不增,处凡不减之说。若以圣凡而论之,亦曰在圣不净,处凡不垢也。盖圣人虽圣,其圣但以妙明不灭不生,合如来藏。而如来藏,唯妙觉明圆照法界,灭尘合觉,故发真如妙觉明性而已。于此性中,又何常有增乎?而众生迷闷,背觉合尘,故发尘劳,有世间相窒碍而矣。于性又何常有减乎?故曰具足圣人法,圣人不知。具足凡夫法,凡夫不会。圣人知即同凡夫,凡夫会即同圣人。故知性等虚空,随量而现。器方则空亦方,器圆则空亦圆。虚空岂有方圆乎?故知但出器心,何有不圣?噫!真空之妙至矣哉!固非言可及者也。释至此,不觉投笔而笑曰:即今生也,垢也,增也。又说甚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复自一掴曰:又添一点

△三、直说真空无一切法二:初、无凡夫法,二、无贤圣法。初、无凡夫法四:初、无五蕴,二、无六入,三、无六尘,四、无六识。

初无五蕴。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自此以下,又将十一个无字,扫却圣凡之法,以显诸法空相也。犹言舍利子,我说诸法空相者,盖此真空之体性,元具随缘不变之妙,故曰随。众生心应所知,量其实际理中,元无一切法可得,况五蕴乎?故曰无。

△二无六入

无眼、耳、鼻、舌、身、意。

何谓六入而无耶?且以眼入为言,余则可知。如眼见色之时,因明而有。若无明来,徒眼非见。既无明来,见亦非无。若见性无,云何见暗?见明见暗,明暗及色,同是真空妙真如体。因明暗等,故发眼见。缘眼见者,故有明暗。明暗二无,见依何所?是知明则同明,暗则同暗,空则同空,色则同色,何有眼入可分耶?既无可分之眼,五根皆然,是故空中必无六入之实也。

△三无六尘

无色、声、香、味、触、法。

六根既无,六尘不偶,虽闻见分明,无非一体实性。鸟飞空无迹,谷响石无声,虽有而无实也。

△四无六识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此无十八界也。如眼色为缘,生于眼识,故有眼色识三种疆界。立然不紊,故眼不别声,色不交听,识性参差,各分疆界。故曰:元依一精明,分成六和合。故有三六合,成一十八界。今乃根尘既无,识性不生,故无六识界也。

△二、无宝圣法二:初、无宝法,二、无圣法。初、无贤法二:初、无缘觉法,二、无声闻法。

初无缘觉法。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此无十二因缘也。三科扫尽,已得人空。尚有法在,犹落法执。故又扫出一切贤圣所修之法,令得法空。犹曰,舍利子,我前所说蕴处界入,一切皆无者,汝知之矣。然有法见未忘,将谓诸佛所说一切法门,实有可修可证,而执乎胸次间,故难达其空理。岂不闻佛说法者,即非说法,是名说法乎。即如缘觉所修十二因缘之法,盖三世诸佛所说,虽有三乘,无非黄叶止啼而已。其实了知自性之实体,于中尚不可加诸一字,矧百千法门乎。故曰,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且如无明缘行之说,盖无明与真如同体,如第二月,真妄难分。故曰,真非真恐迷,我常不开演。秪缘最初不觉,忽起动心,成业识之由,为觉明之咎故耳。因明立所,见分由兴。随见立尘,相分安布。是谓无明不觉生三细,境界为缘长六粗。妄本无因,著者是妄。故着即无明,不着即解脱也。既悟真空之理,如杲日之丽天,何无明之有哉。行由无明之晦昧,霾邃生风,动摇不息,如波相续,是谓无明缘行。动则有息,生机发识,故曰行缘识。由此识性,入胎住胎,藉以赤白二滴,而成名色。名谓识心,色谓色质,故曰识缘名色。有此名色,故有百骸四支,眼如葡萄朵,耳如新卷叶,鼻如双垂瓜,舌如初偃月,身如腰鼓颡,意如幽室见。六相具足,识性得入,故曰名色缘六入。及至出胎,眼色耳声,六处相触,故曰六入缘触。触此六尘,领纳妍丑而有受,受之于识心,爱妍恶丑而有爱,故曰受缘爱。贪爱不舍,便生取着而有取,故曰爱缘取。取着世间,不出二十五有,故曰取缘有。既有其有,必招未来之生,故曰有缘生。生则必有老死,故曰生缘老死。死死生生,生生死死。盖缘一念之无明,妄想受生,想妄受灭,似辘轳之上下,故成十二因缘。若无无明,则十一绝兆,故曰无明灭则一切灭。于性空中,求个智愚不可得,况无明乎?既无无明,何尽之有?故曰亦无无明尽。吁!无明之过大矣哉!行人岂不慎乎?

△二、无声闻法

无苦、集、灭、道。

此无四谛法也。苦者,三界二十五有之中,随业所受之报也。集者,三界八十八使、百八烦恼,造业之因也。灭者,出四住,证偏真,二乘之涅槃也。道者,念处、正勤、根、力、如意足、三十七品,助道法也。此乃三界中人,实因实果,实修实证之法,故曰四谛。谛者,诚然也。盖大乘真空实相之中,元无苦可知,集可断,灭可证,道可修,故曰无。何则?若达真性之人,即入涂炭之际,无非一介色身而受之,矧此色身本空,何苦之有哉?即一念烦恼而起,返观烦恼之性,元是真空,幻然而起,幻起幻灭,真心不变,何集有之?如有所证之偏真,何故又说化城非实耶?即如宝所,亦是真空寂灭之场,万劫不曾动着,不曾离却,何证之有?道者,方便建立对治法门,如梦求苏,设诸方便,梦破境忘,方便乌用?故无道可修。虽然如是,也须到那田地始得,不可草草便恁么去,以致悔后无及矣。

△二无圣法

无智亦无得。

智,乃菩萨能行之智德。得者,所证之断德也。因中无智,则至道难精。果上无得,则涅槃成谬。其实际理中,三世诸佛,未许只眼觑着,那有许多名言习气。古云,知是般事便休。直得修证双忘,寂照不二,何智得之有哉。

△三、释度一切苦厄句五:初、结前起后;二、引依法度苦证真之人;三、引诸佛依法自证,以显法不虚说;四、赞般若甚深;五、合前度一切苦句。

初结前起后。

以无所得故。

此结上文。盖缘一切无所得,故证真常之乐。是知悬崖撒手,自肯承当之句,决不浪施也。

△二、引依法度苦证真之人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此般若之法门,岂非无字话头乎?何则?盖此法门是个没滋味的铁酸𨢝,使人嚼来嚼去,将从前一切恶知恶见尽底吐却,忽然嚼破舌根、翻转面皮,方知此法不从人得,提不起、放不落、把不定、抛不却,万虑千思如汤沃雪,唯菩萨能而行之,故得心无挂碍,乃至颠沛造次觅起无踪,岂非涅槃乎?故曰究竟涅槃。

△三、引诸佛依法自证以显法不虚说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过、现、未来得证无上正等正觉,无非依此空印而已,亦以此印印一切人,岂谬说耶?

△四赞般若甚深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故知此法,有权有实,有照有用,能纵能夺,能杀能活,贵乎当人自肯耳。能起猛然之信,摧伏魔军,故曰是大神咒。照破诸法皆空,故曰是大明咒。无生灭垢净之对待,故曰是无上咒。究竟至于涅槃,是无等等咒。称理而谈,不过如此。且咒之一字,又作么生解说。颂曰:

两口无一舌,诸佛难分说,教中强明之。

乌龟唤作鳖。

△五、合前度一切苦厄句

能除一切苦。

犹曰:舍利子,我前说度一切苦厄者,汝犹疑而未信,直至说到此间,始知诸佛菩萨,利己利人,度苦证真,无不承此般若之力,是谓能除一切苦。解释分竟。

△三、密结分二:初、至嘱起信,二、正说般若秘密之法总摄文字。

初至,嘱起信。

真实不虚

诸佛所说有五语,今所说者,是诸佛之真语、实语,其如语、不诳语、不异语,亦在其中矣。闻者当深信而行之。二、正说般若秘密之法总摄文字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余释此经,未尝不以意解而度之,识见而索之,故每注中皆有犹曰二字者,以犹豫而得意也。至此咒中,直得口挂壁上,故科为般若秘密之法,无可释焉。何则?盖般若实相之法,非以文字义理而入也,贵乎保而行之,自达其体,故曰: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柰何世人重言而不重行,故吾佛世尊成道之初,经行树下,三七思惟,寻念过去佛皆说三乘法,故出广长舌相,说了若许不干不净的道理,殃及儿孙,盖为中下者导入信门焉,故曰:但有言说,都无实义。说到至矣尽矣处,方开无舌之口,露出牙根,吐露真言,名之曰咒,如金刚圈、藜棘蓬,使人吞吐不下,可谓般若之极唱也。每见注者,或以神名而注之者,有以军中之密令而注之者,有以蜾螺之祝螟蛉而注之者,此虽寓言而谈,恐非确意,唯王索仙陀婆之喻稍近义焉,今乃置而弗释者,盖有自也。若咒有如许之义,译者胡不译耶?盖五种不翻者,正是教中之直指,三乘之捷径也,无汝凑泊处,无汝穿凿处,又不可谓无法无义也。何则?若作无法无义会,何故又咒病得瘳,咒符得灵耶?既不是无法无义,毕竟说个甚么道理聻?若是具大信力者,不妨疑著。然而执法者颇多,今准此土五宗之义以明此咒焉,惟明眼者证之可也。如禅宗中虽有千七百则建立门庭,无非无孔铁锤击碎虚空,安容拟议卜度乎?如僧问云门: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门。未审路头在甚么处?门拈扇子云:扇子扑跳上三十三天,触着帝鼻孔;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如此之言可解说得么?可作无义而会得么?若作无义语会,不啻谤却云门老汉,亦谤却三世诸佛之法也。又临济吃棒、灵云睹华、香岩击竹,皆悟其道。且道华竹棒等为他说个甚么法?若道无法可说,何故平日不悟耶?岂以此咒有别乎?若禅宗能持此咒,则不假话头而疑之,他日自有悟头在,是故禅宗不出此咒也。天台宗者,始于智者大师诵法华经,至药王品云: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忽然大悟,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是称法华三昧。然此数句经文秪说个精进供养,尚未说着灵山之义,何故得悟不契经旨耶?真乃疑杀天下人,悟后自谓得旋陀罗尼法门,岂非咒乎。然后以龙树之偈而立宗,故曰,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名为假名,亦名中道义。故立三止三观三谛圆融为观行,教人行之,如一中一切中,无假无空无不中,双遮双照,又作么生说个道理,用何心思入此观门。若能一心持此咒者,则不假止而常寂,不假观而常照,岂非省力乎。故台宗不出此咒也。律宗者,佛为七众同制轻重,开遮止,作持犯,是谓戒也。初坐菩提树下,首说菩萨波罗提木叉,十重四十八轻,呼为心地法门,又曰光明金刚宝戒,此乃大乘戒也。次为罗睺罗说沙弥十戒,复因七群等比丘集,制二百五十戒,为彼小乘束缚其身,归乎心地也。犯者莫非用咒而忏之,岂非以咒为戒乎。故律宗不出此咒也。净土宗者,佛为韦提希夫人说十六重观门,俾伊变垢心而成净土。始以日轮悬鼓,即心光之轮也。终观法身之佛,即心佛也。故称无量寿,即不生不灭之法身。琉璃地,即洞然莹彻之心地。何有外佛土而可得耶。是知唯心净土,本性弥陀,秪在当人一念耳。盖缘众生妄念多途,故指西方一路而系念之,无非万法归一耳。又缘势至不入圆通,但以一心念佛,故曰: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此乃以一佛之名,融多途之妄,使彼直入菩提焉。若一切持咒,岂与弥陀有别耶?故净土宗不出此咒也。真言宗者,盖世尊说法,有顿、渐、秘密、不定之四教,普摄群机,故有显说、密说、说说、不说说,无非开示悟入佛之知见耳。以密说为真言者,固非伪言也,口诵心忘,直超渐次。惜乎末世以真言为外术,或咒持符水,或咒药饵,或咒尸鬼,乃至咒持木石蛊毒等,无不应验,此乃随心所现,固非咒力也。若知此验之灵,胡不咒佛成佛,咒祖成祖耶?咒来咒去,偶然㘞地一声,摸着鼻头,方知我之真言,非释尊之真言也。若诚然之真言宗者,不妨入陀罗尼门,开佛之知见也。故知真言宗者,即此咒也。如上五宗,摄入一门者,盖缘法住、法位、法幢,随处建立,固非强言也。若识法者,自然不执门庭,不擅宗旨故耳。一为无量,无量为一,小中现大,大中现小,于一毛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无入而不自得焉,岂以名言而滞哉?咦!咒之利大矣哉,其可不尽心乎?一贯疏以此。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贯疏(终)

释自新,法讳益证,大明湖广荆州府江陵县人。受具戒于隆昌三昧和尚,参禅宗乎黄檗隐元禅师。奇哉!远逾数万里,航海得得而来乎我。

大日本居,二载于兹。袖德山行棒之手,藏黄檗陷虎之机。余正保年中抵肥邦之长崎县,客居大光。一日,游戏乎南京庙里,幸相见于此。公观夫浮华消尽,真实独存,久读间偶为相知,所谓针芥相投也。谈于道常至夜半,或赪颜而攘袂,复一笑而冰泮,加之续续尺鲤,已垂数百好,是所以为知己者也。既而自公谓今年归唐,予茫然乃曰:呜乎!世情之变态,恰似一场傀儡,昨拟东而今向西,不觉令人好笑哉!用舍进退,一任兄之情逸。虽然,又不知一生何地再得相逢也。余今有所望,谓劳公注之,而与一卷于心经,盖欲令是心益清净,而别后无去来之相,无东西之异也。旹!此公出这乎一贯疏,余静观其一文一字,彻上彻下,尽表里精粗,视昔人或偏于理,或偏于事者,皆当北面矣。余喜而曰:明明佛日,照破昏衢,朗朗慧灯,至今不灭,是生平之志而矣。于中犹有个铭于铁肝何谓?盖般若实相之法,非以文字义理而入也,贵乎保而行之,自达其体。世人奈何重言而不重行矣!果此公颠沛造次,念佛读经,无行而不修,可谓妙用无行而行,真智无作而作。故睹其相则生惭愧想,闻其语则发菩提心。噫!余咄哉!先贤古圣之行实,虽目之于传记,尚且不修如今也乎!即听其言而观其行,于公与改,是寔余所以加和点以为学士也。岂愧其固陋,是以书之末简云。

明觉存空沙门释宗信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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