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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代重要之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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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方文化及产业,渐次发达。尤其荆、扬两州,即湖南、湖北两省间之湖沿地带,及江、浙两省之太湖流域,成为全国经济重心。[南朝财赋,尽出于此,文化亦最高。]

2.自后汉之末,人民开始大迁移。(1)将积古以来各地方豪族之根基拔去(此时迁徙,多宗族、姻戚、乡里等,成群而行。此等人离开本乡,势力即减小,且难持久)。(2)贫民入山,与异族杂居,是为北方之山胡,南方之山越。山地借以开拓,异族因之同化。

3.南方之发达,偏于文化及产业。故未能将政治之重心,自北方转移至南方。[此因缺乏战斗性质之故。]

古代之政治,实多带属人主义,[此固积古之相沿,而实由交通阻塞,各地之民,皆显著之隔膜之故。]观晋、南北朝之侨州、郡、县可知。后因久不获归;政治上复厉行“土断”,[此因当时迁移侨置之民,各自为政,颇多不便,于赋役尤甚,于是遂厉行土断。]乃皆为属地主义。此于畛域之化除,实甚有益。魏晋以后所谓门阀,实皆沿自封建时代。盖前此居于本地,不待自异,人自尊之;一迁徙则失其所恃,故须标举郡望以自异。贵族恒互相援引,故九品中正之制,区别士庶极严。然主动立事者,率多出于庶族。又贵族多穷困(似与其家族之大有关系),贪庶族之富,而与之通谱通婚。则其根柢业已摇动。至隋,废九品中正及乡官,肇行科举之制。唐、宋而后,科举日重,而其立法亦日严,于是士族在政治上亦无占便宜之处。至五代而士庶之别荡然矣。积古相沿之等级至此破除,实社会组织之一大变也。

科举制度,1.打破门阀阶级,2.看重学术出身者(吏道系经验出身),皆为优点。惟汉世丞相,四科取士,(1)重德行,(2)重学术(经中博士),(3)重才能(才任三辅令),(4)重文法(文中御史),实最合理。(1)、(3)皆杂以文字考试,故唐有明经[(2)]明法[(4)]两科,此于理论亦合。惟(1)所试者太不足以得人才,(2)而无补实用之进士科(试诗赋)为重,则殊不合宜。

因唐人重视进士,宋王安石变法,遂废诸科,独存进士。后又分为诗赋、经义两科。[试诗赋者仍众。]至明、清,又合为一。所试既皆无用(策及明代诏、诰、表、判等仅存虚名),又不分科,其事既非夫人之所能,所试遂皆有名无实。近代之士子,遂大固陋而不可救。

自先秦至汉之社会政策,本兼有平均地权、节制资本两方面。后儒学专行,法学废绝,节制资本之说,遂无人提起,而平均地权,亦止敢行缓和之法。是为晋之户调式、魏之均田令、唐之租庸调法。此三法,皆(1)乘乱后土田失主之时,官以授民。(2)其授之,则以年龄属性而异其多少。(3)而课役随之。(4)还授……皆有法度。但其1.推行至何种程度,先已可疑。即不论此,而2.人口日增,无移民之法。3.农民无他产业,缓急时不得将田质赏,亦终必破坏也。[而当时仅按人口征税,而失田者,遂纷纷伪为官、吏、士人、僧、道或外邑人,以图逃税。而有力兼并者,多数之田,反不需纳税矣。]唐德宗时,杨炎立两税法,但就其所有而税之。而民之有产无产,国家不复过问矣。自晋武行户调式至此适五百年。

户调之法,实起汉末,为魏武帝所行。盖汉人取诸民者,曰田租,曰口赋(出钱,亦曰口钱)。此时田皆荒废,不能恃田租为收入;而交易破坏,钱法紊乱,民亦难于得钱;乃因其势而取其布帛,遂成为一种户税。晋时户调,亦是如此,特给之以田为异耳。

户调之制,起于后汉之末,与当时经济状况,颇有关系。盖古之取于民者,曰税,即汉世之田租;曰赋,一为马、牛、车、辇等战时所用之物,一则随时之征取,此二者,汉世并作口钱,又其一则力役也。后汉之末,天下大乱,耕者少,田租不足供军国之用;是时商业,盖极凋零;又当时钱贵,而币制汉末又大坏,无从征钱;乃改为按户取布帛:此为户调之始。晋以后,有授田之法,乃更取其谷物。唐世身丁有可稽,则又并力役而责之,遂成租庸调之法耳。田既不能授,则不能不变为两税,就有负担力者而课其钱。此法行,民之有田产与否,官不过问;负担却较为均平,以其就有财力者而取之,非如租庸调法之专责诸人也。但力役则仍责诸人。后虽亦兼论赀产,究之丁仍为一重要之元素,然丁根本无负担力,此役之所以病民也。赀产调查,最难得实,久之,乃侧重于田,于是应役专论丁粮。又因丁之无负担力也,变为丁随粮行(将一地方丁额,摊派于有粮之家),则不啻加田赋而免力役矣。此清圣祖所以有“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之诏也。历代农民所负担之租税,变迁大略如此。杂税则隋时曾尽除之。唐中叶乃逐渐兴起。其重要者,为(1)盐、(2)酒(或曲)、(3)茶、(4)商(分过税、住税)。而近世契税、牙税亦稍盛。

民兵既废,后汉末,乃有州、郡之兵;至南北朝未革。[晋武平吴,亦罢州郡兵备。而于诸王国,顾皆假以兵权,遂致酿成八王之乱。五胡交哄,盗贼大起,仍借州郡募兵镇压;而方镇之权始重。渡江以后,荆、扬二州,积世相猜。其初下流之势常弱,迨北府兵起,而形势乃一变。刘裕率阶以图篡。然自宋迄于梁、陈,州郡之拥重兵,内外之相猜忌,实始终一辙也。]后周创府兵之制,隋、唐因之。[北方五胡迭起,所用者皆其种人。迨周、齐之末,诸种人皆已凋敝,乃不得不参用汉人。又大乱之后,物力凋残,军资无出,不得不令兵人屯种自食。而府兵之制以兴。迄唐而益臻完备。唐制,于全国设折冲府六百三十四,而其在关内者二百六十一。府置折冲府都尉,而以左右果毅都尉为之副。上府千二百人,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其军队编制之法:三百人为团,团有校尉。五十人为队,队有正。十人为火,火有长。诸府分隶十二卫。平时力耕以自食,有事调集,临时令将统之。事讫,则将上所佩印,兵归其府。颇得寓兵于农之意。宿卫亦由府兵番上。]

唐中叶后,府兵制坏,而藩镇之兵兴。内之则禁军强横。[高宗、武后时,天下久不用兵,府兵之法浸坏,至不能给宿卫。宰相张说,乃请以募兵代之,号曰扩骑,以充宿卫。外之则有藩镇之兵。又有所谓禁军者,初以从定天下,不愿散归之士为之;授以渭北闲田。其后增置渐广。中叶后,原驻陇右之神策军,入京师,列为禁军。德宗自奉天还,始统以宦官。其时各方分戍之兵,饷精皆薄,而神策军独厚;遂皆请遥隶焉。于是宦官之势骤盛。终至把持朝局,与唐偕亡。]

[自有藩镇之后,地擅于将,将又擅于兵;节度使之废立,每操之军人之手。五代时天子之兵,其实仍即前此藩镇之兵,故视置君如弈棋也。周世宗始大革其弊,又务弱外州兵,以强京师。]宋惩藩镇之弊,将全国强兵,悉隶三衙(殿前司、侍卫亲军马、步军司),谓之禁军。诸州厢军,给役而已。

后禁军数多而不可用。王安石裁其大半。[置将分驻,以代番戍。]创保甲之法,渐次练为民兵;[变募兵为民兵;募兵阙额,则收其饷,以供保甲教阅之费。于是民兵盛而募兵衰。]亦未有成。[元祐以后,保甲教阅之制既废,蔡京为相,又务封桩缺额军饷,以充上供;而民兵亦衰焉。]

南渡后则恃屯兵为固。[南宋之兵,多出招募及招降群盗。其从高宗总宿卫者,为杨沂中之兵。此外则张浚、韩世忠、岳飞、刘光世之兵最盛。四川之兵,多皆并于吴玠。杨沂中(中)及韩(后)、岳(左)、张(前)、刘(右)之兵,初称御前五军。刘光世死后,其众叛降齐,以吴玠之兵升补。时张、韩、岳之兵,为三宣抚司,分驻于外。秦桧与金言和,乃罢之。虽仍驻扎外州,而直隶朝廷,帅臣不加节制。设总领以掌其财赋,并带报发御前军马文字之衔焉。]

明卫所之制,类唐府兵,实亦近法元之万户分屯。[其制:以五千六百人为卫,千一百二十人为千户所,百二十人为百户所。每所设总旗二,小旗十人。其取兵之途有二:一曰从征,二曰归附。此外又取之谪发。凡诸卫皆隶于五军都督府,征伐则命将充总兵官,调卫所兵领之。师旋,则将上所佩印,兵士如归卫所。]

清制兵有1.八旗[清制编兵,起于佐领。每佐领三百人。五佐领设一参领,五参领设都统一。其后得蒙古、汉人,皆以是编制之,是为八旗兵。]分(1)禁旅、[驻直隶、奉天。](2)驻防。[驻其他各省。]2.汉兵谓之绿旗,后通称绿营。[乾、嘉以前,出征多用八旗,内乱则多用绿营。]中叶后有勇营(湘、淮军皆勇营)。同治大乱平后,抽练绿营兵,谓之练军;又或以勇丁补绿营之缺,意在裁勇营而使绿营亦强也。然未有成。

中国宗教之变化。在列国分立时代,止有保护一地方一部族之神。全国统一以后,渐发生为全国各阶级各民族所共同崇拜之宗教。此时吾国之旧宗教,乃集合而成道教;将前此崇拜之对象,概行网罗,而编成一系统(自然随时随地又有不同)。道教教理,并无足可取,且亦说不出有甚教理(马贵与言道家杂而多端,其多端中,又或自相矛盾,如清虚与符篆丹鼎等即是)。然卒与佛教并峙者,即以此等崇拜之对象,不能骤废;而佛教又不能包容也。儒家放弃灵魂界,道、释二家皆放弃俗生活方面之权利,而道、释亦各有分野,不相冲突。此为中国宗教优于西方之点。所谓三教,乃为政府所承认者。此外反政府或反抗现社会组织之宗教,亦尚不乏;并有托诸释、道者;统治阶级,概目为邪教。[《旧约全书》耶和华仅保护以色列一族,即原始神之褊狭性也。中国古代,盖亦如是。]

儒家之真精神,贯注在社会政治方面。其视为重要之问题,为教养二者。宋儒尚承袭此精神。养之问题,偏重于平均地权;教之问题,必求其百废俱举。故正统派之宋儒,多主张井田封建(因读古书,在封建时代政治,非如后世之放任。不知此为部族时代之遗迹,误以为封建政治之效果也)。又多欲以冠昏丧祭等礼,社仓乡约等法,行之于一地方(教之事)。至宋儒之哲学,又有受佛家之影响者,讲“国学概论”时已言之,今为时间所限,不再赘。

印刷术之发明,于文化之传播关系最大。可看孙毓修《中国雕版源流考》(商务本)。

中国近代与西洋交通以来,文化发展至相当程度,每易生停顿状态,非加之以外力,则不生变动。

前此所受之外力:(1)北族之武力,不能摇动我之文化。(2)西域、印度之文明,或无物质的基础,或仅枝节之技术。至近世欧美实业革命,社会之组织,随之而起变化;我亦不得不随之而起变化,迄今犹在动荡之中。然必能合全世界而产生一种新文化,可知也。

窃谓今后文化变动之方向,在于社会力量之苏生。盖古代部族,原属博爱、自由、平等,特限于部族之内,而不能及乎其外。人类在物质方面,必求劳费少而报酬多;欲达此目的,必求分工合作范围之扩大;故分立之团体,不得不合而为一;而当其合并时,并非有意识的为之;于是从有组织变为无组织,此团体与彼团体(国家、民族),一团体之中,此阶级与彼阶级,利害日趋于背驰,或以智取,或以力征,而人道苦矣。

人为环境的产物,而环境之中,又以社会的环境为更切。故欲恃前此之观念论,以改良社会,必无此理。而不得不举社会之组织而改变之。举社会之组织而改变之,必须有一种力。此种力必不能恃今日之所谓国家,无待再计也——以国家恒为一阶级所把持也。但非谓国家在目前即可废弃,因外侮来时,国内被统治阶级与统治阶级之利害,即暂归一致。此今日民族主义,所以大显光芒,而民生主义,一若奄奄不振之故。

放开眼光看,现在世界的情势,是物质的及人类真正的精神求其合,而特殊的阶级求其分——因其利益在于分,其意识自亦蔽于分。最为世界观大同的障碍的,大约有几端:(1)民族的界限。(2)国家的组织(因其实为一阶级所蟠据,固亦有可利用之时。然在真正进化的路上,则因其蔽于阶级之偏私;且其本身之发达,嫌于庞大,以致不切实际;而又有过大之威权)。(3)家族。[起于女性的奴役。](4)交换制度。因人类为环境所铸造,而社会之组织,必随经济状态而变化。故欲图改革,必有其物质的基础——前此孔、佛、耶等大宗教,及诸圣贤豪杰改革之所以无成,皆因缺此基础故。今者生产工具及劳动力之集中,已借(或可借)资本主义造成。所缺者,最后之一转移而已。此次世界大战之后,文化方向,能否改变,此则今后数十百年人类祸福之所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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