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仿照张天佐的笔迹给张兴祖写了一封信,徐达派丁德兴前往汜水关送信 去了。这时候,元朝大军已经按照太师脱脱的命令,兵退四十里安营扎寨。兵卒们 挖壕掘井,埋伏强弓硬弩、鹿角窝刀、绷腿绳、绊马索、梅花坑、陷马坑,白天有 人巡营放哨,夜晚有人刁斗瞭望。脱脱还派出几拨探子,到滁州城探听西吴虚实。 探子回来说:滁州城门早开晚闭,四乡八镇的老百姓随便出入,街里巷外依然繁华 热闹,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一连查探几天,都是如此。脱脱心想:这些探子毕竟 没什么军事经验,看不出什么来,莫如老夫亲自走一趟。不管徐达、胡大海他们施 什么诡计,量他也瞒不过老夫我的眼睛。脱脱找白云托、蛮子海牙师徒三人商量此 事。白云托说:“师父,您老这么大岁数了,到滁州城里去,恐怕不太方便吧!再 者说我大师哥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也猜测不透,您去我们也不放心。不如让我们 哥儿俩去一趟。”脱脱说:“你们俩懂得什么?徐达用计,你们是看不出来的。还 是我亲身去好,我化装成一个乡间的富翁,海牙你给我打扮成从人模样,背着个钱 褡子,多带点银子、银票。凭你一口熟练的汉话,他们也难以认出。咱们到城里转 游两圈,就能看出他的真假虚实。白云托留下镇守营盘。海牙,你快去准备东西吧!” 大师主意已定,卸去了铠甲,换好了便服,头戴一顶古铜色的员外巾,当中嵌一块 美玉,双飘带搭在胸前,身穿一件古铜的员外氅,腰束丝绦,黄绒灯笼穗向下倒垂, 大氅之内暗藏一日双锋宝剑,脚下白袜云鞋。蛮子海牙穿着一身青,肩上搭着个钱 褡子。两个人好象是一东一伙,溜溜达达走出后营门往前营门绕。绕到前营门,两 个人谁也不言语,直接往里就走。前营门有两个站岗的门军,一个叫刘三宝,一个 叫赵小三。他们俩一看从前边走过两个人也不打招呼就要进营门。刘三宝扯开了嗓 子就喊:“站住,别往前走了,你们俩是干什么的?再往前走我们可开弓放箭了!” 这爷儿俩还是门头往前走。刘三宝可急了,噌地蹿过来就把脱脱挡住了:“哎!说 你哪!”脱脱还是假装没听见。刘三宝这小子还真愣,举起巴掌照着脱脱就要打嘴 巴。蛮子海牙一看急了,伸手抓住刘三宝的胳膊,把眼一瞪,怒喝一声:“混账的 东西!扒开你的两只狗眼看看,我们是谁?”刘三宝一听声音就一哆$,这声音好 熟呵!仔细一瞧,原来是老太师和五爷蛮子海牙,吓得魂都飞了。他噗通一声跪在 地下,磕头如捣蒜一般:“哎哟,我说五爷,小子该死,我实在是眼拙没有看清。 因为平时太师军令森严,让我们坚守哨位,不准有一点疏忽。今天你们二位一换衣 服,小子我没有认出来,才出来拦挡。五爷,请您多多原谅吧。”蛮子海牙还要呵 责刘三宝,老太师一摆手,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刘三宝哆里哆嗦回答说: “我……我叫刘三宝。太师呀,我确实没看出是您老人家。我拉家带口的可不容易, 您老就饶了我这一次吧。”说完又磕头。脱脱微微一笑:“刘三宝,你起来。守营 门就当如此。别说你还没有打了我,就是打了我也不怪罪你,可见你当差认真。从 今天起,本帅提升你为旗牌官。”“哎哟,元帅,我可不敢那么想。”“哎,这是 因为你对公事一丝不苟,所以本帅才提拔你。你们头儿哪?”其实,头儿早来了, 听说刘三宝差点打了太师,把他吓得不轻,赶快来到营门,准备和刘三宝一块受罚。 听到太师呼唤他赶紧上前施礼:“小的见过太师。”太师说:“刘三宝办事认真, 不但不罚,还要提升。从明天开始,他就是我的旗牌官了。你教育部下有方,海牙, 赏他白银五两。”太师说完,带着蛮子海牙离开营门,直奔滁州城而去。
脱脱大师今天透着那么高兴,因为他那身打扮,连自己营盘的人都没有认出来。 他想到了滁州城内,那就更保险了。几十里的路程,走得挺快,约摸有三个多时辰, 师徒二人就到了滁州。来到城外一瞧,城头上旗旗招展,绣带飘扬。城下边人来人 往,穿梭不断。爷儿俩跟随人群慢慢走进城来。来到城里一瞧,只见那推车的、担 担的、做买的、做卖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丑的、俊的,拥挤不动,热闹 非常。百姓们个个喜笑颜开,买卖铺号生意兴隆,哪像个要打仗的样子。脱脱暗想, 徐达小奴才,不但治军有法,调民却也有方,虽然是一座的小小的滁州城,也能看 出西吴王甚得民心。脱脱和蛮子海牙转游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破绽,挤到人群里 听听人们议论,也没听出个什么道道来。两个人来到了十字街,见路南有个饭铺, 爷儿俩进去,跑堂的伙计见来了顾主,赶快过来招呼:“二位里边坐,吃点什么?” 蛮子海牙随便要了几个菜。脱脱一边吃饭,一边听旁边的人讲些什么。饭馆里客人 还真不少,人们边吃边说,有的赞扬西吴王如何贤明,有的咒骂元朝官员如何腐败。 脱脱听着心中难过,暗想道老主留下的江山都让一帮贪官污吏给糟踏了。他不想再 听下去了,匆匆吃完饭出了饭铺。走了没多远,见路旁一个大当铺的墙根下围着一 圈人。他翘着脚往里一瞧,原来是个算卦的。靠墙根儿有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 不到四十岁的白面先生,头戴方巾,身穿青袍,在面前放着,张高桌,上边放着卦 子儿、竹签,还有一块木牌子,牌子上写着几行小字:每卦上等人纹银十两,中等 人纹银五两,贫民十文钱,算不灵倒找纹银十两。
围着看热闹的人挺多。太师心想:凡是干这个的都是生意行,买卖道儿,没真 的,这算卦的口气可真叫大呀!算不准倒找纹银十两,哪有说一算就灵的。我倒要 看看你究竟是怎个算法。脱脱也是走累了,想在这儿歇歇腿。他站在人圈外边正瞧 呢,忽见从人群外边挤进一个小伙子,对算卦先生说:“借光,借光,先生给我算 一卦。”算卦的先生一笑:“哦,你要算卦呀?那就先抽根签吧。”小伙子一伸手 在签筒里抽了一根签,递给了先生。先生拿过来一瞧,眉头一皱:“哎呀,我说这 位你别算了。”小伙子一激灵:“怎么啦?”“你们家现在着火了,你得赶快回去 救火。”小伙子一听,说:“得了吧,我刚从家出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怎么这 么会儿的工夫就着火了呢?”先生说:“不错,签儿上带着呢,你就赶快看看去吧。 现在去救还来得及,救完了火你再回来给我送卦礼,该多少钱你给多少钱。你们家 要是没着火呀,你扭头儿就回来,我倒找给你纹银十两。”小伙子说:“既然是这 样,那我就先不算了,你等着我国家瞧瞧去。”小伙子一扭头儿撒腿就跑。
脱脱在旁边看着这事还真觉着有点奇怪,这个算卦的一看抽的这根签子,就知 道他们家着火了。这不是神仙吗?我看不一定,我再等会儿,到底看看你这先生算 得准不准。工夫不大,那个小伙子满头大汗跑回来了:“先生给您卦礼,谢谢您了, 要不是您指教我,我回去晚了,孩子大人都出不来,可就了不得了。家里是着火了, 我回去时连窗户棂都烧掉了,我赶紧把邻居们都叫了出来,大伙一动手才把火扑灭 了。先生,我还得接着算。”先生说:“你别算了,你要算的卦我猜着了。你父亲 有病半年多卧床不起,你想打听打听他的病能不能好,对不对?”“哎,对了。” 先生摇了摇头说:“你不用给他治了,你们家这一着火呀他已然受惊了。等你到了 家他也快咽气了,你还得快回去,要不晚了就见不着了。你这两卦都很不吉利,早 来会儿就好了。得了,卦礼我分文不要了。”“哎哟先生啊,我谢谢您了。”小伙 子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卦摊就走了。
正在这个时候,打外边又来了个妇人。她皱着眉头说:“先生,您也给我们算 一卦。”先生说:“那好哇,你抽个签吧。”这个妇人抽个签递给了先生。先生一 瞧就笑了:“我说这位大嫂你就放心吧,回家去准备点酒饭,天不黑你男人就回来 了。”妇女一听,立时就去掉了愁容:“哟,这么说他中途没有遇见凶险吗?” “没有。”那妇人还不大相信:“那……”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先生说:“别人说 他遇险,那是给你报凶信儿吓唬你呢,看卦上你丈夫并没有什么差错,你回家吧。” “哎,先生,那我就谢谢您了。卦礼多少哇?”先生说:“上等人算卦纹银十两, 中等人算卦纹银五两,贫民百姓十文钱。你那个卦礼现在不能收,得灵了才收呢。 今天晚上你丈夫回来了,明天早晨你再给我送十文卦钱来。”这妇人高高兴兴地转 身走了。一会儿又来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没言声,啪就给先生扔过来十文钱:“先 生,谢谢您了,我走了。”“哎这位老人家,昨天那卦怎样啊?”“嘿,昨天您算 得太灵了,所以今儿个我给您送卦钱来了。”
脱脱本来不信这一套,可是看到这几位来算卦的,都那么灵,他心里活动了。 他想,这个先生算的卦太准了,就瞧他算的这几个卦他决不是等闲之辈。我何不让 他给我算一卦呢?看看我脱脱前程如何?滁州这一仗我打得胜打不胜?徐达对我到 底如何?脱脱想到这儿,用手一分众人:“先生,我也算一卦。”先生看了看他: “好吧,要算卦您就先抽个签吧。”脱脱抽了个签,递给了先生,先生接过签来又 拿卦子,啪啪啪啪,在桌子上一摆。摆完之后,那先生一惊,猛然抬头看了看脱脱: “哎呀!闹了半天您是一品的……”先生后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把脱脱吓坏了: 我这是在人家朱元璋的管辖之地呢,你要一叫出名字来,我还活得了吗?赶紧拦住 话茬儿:“哎哎,先生,先生,别往下说了。”这意思是:先生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你就别嚷嚷了。先生立刻就明白了脱脱的意思,笑了笑,改口说道:“噢,闹了半 天您是一品的掌柜呀!”脱脱出一身冷汗,说:“啊,对了。”心里说:哎呀,这 位先生真是了不起呀。先生接着说:“掌柜的,您是不是要算算您的买卖赔赚哪?” “啊,正是。”先生皱了皱眉说:“掌柜的,您这买卖前些年可是挺兴隆,是天下 第一号,您呢,就是这号买卖的大掌柜的是不是?”“对,我们这号买卖可不是天 下第一号嘛!”心里说:我脱脱是全国督招讨、兵马大元帅呀,不是大掌柜还是什 么呢?没错呀!先生说:“您这回要算的是你们东家这号买卖还兴隆不兴隆?您这 个大掌柜还能不能给他干好,是不是?”“是。”先生摇了摇头:“我看不好干了。 因为您前些年收了几个徒弟,把您的生意经都学去了。您一共收了五个徒弟,对不 对?”脱脱说:“对呀。”“您这五个徒弟三个是外省人,两个是本省人,是您的 家乡人对不对?”脱脱一想,可不是嘛!这先生说话都是暗语:外省人就是中原人, 家乡人就是我们蒙古人,这位先生也太高了。连忙答道:“啊,对了。”先生又说: “在您这五个徒弟之中,最出奇的是您的大徒弟,他不但把您所经所见所学所会的 都学去了,而且有的地方还比您强,更会作生意。”脱脱心想:对呀,可不就是这 么回事嘛。先生说:“原来您这个大徒弟也跟您在这号买卖里头给您跑个外柜,站 个台柜,颠前跑后的还不错,后来他就不干了,回了家。他这一回家不要紧,也有 人照着你们东家这号买卖又另开一号。人家新开张,就到您徒弟家里边把他给请去 了。您大徒弟到了人家那儿,人家的买卖也日渐兴隆,您的买卖可就不行了,差点 没把你们给顶黄喽。因为这个,您才生了气,非要跟您徒弟打官司,分个胜败输赢 不可。可又有人说您徒弟表面上跟你对着干,心里对您还不错。您还有点半信半疑, 举棋不定,所以要算一卦,问问我,您这徒弟跟您究竟是真是假。”脱脱钦佩地点 了点头:“对对对,先生明鉴,那么您说我这个徒弟的心究竟是向着他们掌柜的呢? 还是向着我呢?”先生一笑:“我说这位掌柜的,您放心吧,您的徒弟跟他的掌柜 的是一个心眼儿的。在当中给你们打合的那个人,根本也没真的,他完全是在您的 跟前讨好呢。您还想把您的徒弟给拉回去了,那是连门儿都没有哇。不但拉不回去, 他们的买卖还非把您的买卖给顶黄了不可。”
脱脱一听这话,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暗吸一口凉气,心里想:哎呀,如此说 来徐达是真保朱元璋呀。朱元璋得到徐达,如虎添翼,大元朝危在旦夕。“这位先 生,您看我将来应该怎么办哪?”先生说:“这卦对您可不利呀,卦上算着您徒弟 是上上上;您是下下下。常言说: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能进能退方为俊杰。当初您的 买卖兴隆,那是因为人手齐备。您那东家也是个会办事的人哪。现在这位少东家不 行了,照顾主儿都寒心了,您的买卖还做得好吗?按这卦上说您应该马上辞账回家, 安度晚年。您也这么大岁数了,露了一辈子脸,这么多年这买卖也没做垮过呀。现 在您有八十多了吧?要按这卦上说您不够八十四也是八十三。都八十多岁的人了, 您还想干什么呀?您干脆回家,抱胳膊一忍就得了。”脱脱一听,这算卦先生的意 思是让我辞官不做,转家为民,告老还乡啊!按理说,我一生戎马,今已年过古稀, 解甲归田,也是合情合理的。可是现在四海不宁,刀兵四起,我受先王之托,怎能 在这国难关头,弃主而去呢。不行,我还得让先生算算。“先生,你再给我详细地 算算,把我的买卖重新再做得兴隆起来,还有办法吗?”先生听了这话一摇头: “这个办法呀可没有了,只因您那位东家太糊涂了,弄得大家众叛亲离。就说他对 您吧,虽然外表上让您给他当掌柜的,可是暗地里他信不过您。在他跟前有两个小 人作乱,您在外边给他做买卖,忠心耿耿,一丝不苟。可人家总在背后暗算您,这 样您还好得了吗?我说老爷子,您现在还不觉得吗?连东家的院子您都进不去了。 他们总让您给打外围,您怎么还不辞账啊?这样的东家不能给他干了。”脱脱一听, 哎呀,先生算的是分毫不差,他说我们东家跟前有两个小人。可不是吗?皇上身旁 一个太尉哈麻,一个奸相撒敦。这两个人上欺君王,下压群僚,怂恿皇上,贪恋酒 色,不理朝政,远君子,近小人。只因老夫直言进谏,得罪了皇上,一道圣旨,让 我这年迈之人驰骋疆场。脱脱想到这儿,一阵凄凉涌上心头。正在这时,就听那位 算卦先生说:“老人家,激流勇退,您见好就收吧。您看您那徒弟,好比管仲、鲍 叔牙一样,那才叫明白人哪,人家东、伙一个心眼地做这买卖,那还有个做不好的。” 脱脱闻听,更加烦恼。他心想:这位算卦先生简直是一位活神仙,我若把他请到营 中,可是我得力助手。他忙说:“先生,谢谢您了。”先生说:“不客气,掌柜的, 我说了好大一会儿了,有不应验的地方您告诉我,卦礼我就不要了。”脱脱说: “全都应验。”“噢,既然都应验,您可就得给卦礼了。”脱脱说:“好。”一回 身叫蛮子海牙从钱褡子里头,给拿出十两银子。脱脱往桌子上一放:“先生,这是 卦礼。”先生斜眼看了看这银子,把脸往下一沉:“这位老掌柜的,算这么一卦, 您就给这么几个钱呀?”脱脱一愣:“啊?先生,您的牌子上不是写得清楚吗?上 等人一卦十两银子,中等人一卦五两银子。我是按照上等人的价格给您的卦礼,难 道还少吗?”先生一摇脑袋:“少?太少了。有几个像您这样的上等人哪?您一个 人管多少账啊?给我十两我就干吗?”先生说到这儿,往前一擦身:“老掌柜的, 您这个上等人可非比一般哪!“这一下子可把个脱脱给吓坏了,他赶紧说:“好好 好我再给,我再给。”忙叫蛮子海牙又拿出凭帖兑取的银票二十两:“得,再给您 补上二十两。”先生还是不够满意:“掌柜的,要按您这个人说,总共给三十两银 子的卦礼,可实在是不多呀!”脱脱说了句:“请先生包涵。”拉着蛮子海牙退到 了一旁。他为什么不走呢?他是想等看热闹的人们都走了,好悄悄地再把这位先生 叫到旁边,让先生跟他出城,到营中给他当谋士去。
这时候,从街南口过一个老头儿,看年纪也就在六十多岁,头上戴着一把抓的 毡檐儿帽,身上穿土黄袍,笑呵呵地来到卦摊前边搭了话:“我说这位先生,你刚 来这么几天,名声可就传出去了。我听大伙说你是个有能耐的人,卦算得灵,文章 做得好,善观过去未来之事。你既然有这么好的才华,何必要算卦,”怎么不干点 大事,为国报效呢?”那先生唤了一声:“唉,老人家,这叫生不逢时呀。想当年 我也是十年寒窗苦,读破万卷书。那年进京赶考,只因无钱送礼,才落了榜。一气 之下,我才撂地摊算了卦。我算看透了如今的世道,像我这样的人,只有跑江湖混 碗饭吃,别无出路。”老头儿说:“先生,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可愿意去?”算卦 先生说:“不知老哥哥让我到哪里去?”老头儿说:“先生,你大概也知道,这滁 州城是西吴王朱元璋的地盘,这位朱贤王礼贤下士,不伐不矜,为抗元复国,拯救 黎民,高挂招贤榜。不论男女老少,不分贫富贵贱,只要你有一技之长,便可前去 应试。朱贤王量才而用,使每个人各得其所。你何不去投奔西吴王呢?”先生说: “朱贤王所作所为,我已尽知。我早有心前去投靠,只可惜无人引见。”老头儿说: “这事好办,我给你做个引见。就凭你的才华,到西吴王那里,最小也得弄个谋士 当当。把卦摊收拾起来,跟我走吧。”老头儿说着望望看热闹的人们:“我说诸位, 诸位,你们散一散吧。这位先生不算卦了,他要保朱贤王去了。”看热闹的人们一 听全散了。这一来可把大师脱脱气得够戗,心里话,这个糟老头儿,我跟你无冤无 恨,你干吗拆我的台呀?我还等着这个算卦先生给我当谋士呢,没想到让他给朱元 璋撬过去了,真是岂有此理。脱脱想拦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老头儿把 先生拉走了。脱脱心想:我要是把这个事儿早跟先生挑明了,那先生也未必不跟我 走,现在后悔也晚了,没办法只好带着蛮子海牙继续往前走。书中暗表,这算卦先 生是小圣人孙炎,奉了元帅之命,假借算卦,对脱脱搞了一场攻心战术。
师徒俩走着走着,瞧见前边一家买卖门前也围着一群人。人们一个劲地喊: “好!好!真不错!”“真好!”脱脱不知道里边是干什么的,伸手一拉蛮子海牙: “来,咱们也去瞧瞧。”爷儿俩来到人群外边,翘起脚来往里一瞧,原来这是个临 时的把式场子。里边站着一老一小两个卖艺的。老的岁数也就是在六旬开外,面似 火炭吹灰,五官端正,白眉毛,白胡须。那个年轻也就二十岁左右,面白如玉,眉 分八彩,目似朗星,长得清秀大方。看样子他是刚刚练过了一趟,地下扔着不少钱。 年轻的小伙猫腰去捡钱,老头冲着大伙作了个罗圈揖:“诸位,我们不是本地人, 因为投亲不遇,由此路过,病在店里了。花短了路费,又欠下了店账,走不了了, 没法子,才把这点武术撂到地摊上了,这叫‘人穷当场卖艺,虎瘦拦路伤人’。我 们只求老乡亲们捧捧场,帮帮忙,给我们爷儿俩凑个路费店钱。甭说我们爷儿俩还 给大伙练两趟,就是不练开口跟大伙要几个,诸位也得帮助我们。刚才我们练了一 趟了,敛的不少了,这回我们爷儿俩再练一回单槍破双槍,练完了大家再帮我们两 吊钱就够了,这就算把我们爷儿俩帮到家了,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咱们滁州城父老 乡亲们对我们的周济。”这时就听外围有三个人喊上了:“练吧,你们爷儿俩这把 式一看就不含糊,这是真东西,不是卖艺的,练完了这两吊钱我们仨包了!”西南 角上又有人说:“我再给加一吊!”老头说:“既然这样,那我就谢谢您几位了!” 说着话,从旁边一伸手拿过一条单槍来。那年轻的把钱数完了,也冲大伙一抱拳, 然后拿过一对双槍来。爷儿俩走行门,绕过步就练上了。脱脱在外边一看,那老头 手中的这杆槍,抖一抖好似蚊龙摆尾,颤一颤好似怪蟒翻身,招招惊人,式式出奇。 年轻的那两杆槍更是玄妙,前后左右上下中分得清楚,去得利索。爷儿俩的这三杆 槍练绝了,完全都是真功夫。脱脱的眼都看直了,心里暗暗钦佩。心说:就凭这一 老一小的能为,不管投奔到哪儿,都够个将军的资格,怎么会在这卖艺呢?等他们 练完这趟槍,我要上前搭个话,把他们带回我的营盘,一来可以解脱他二人的困难, 二来还为老夫增添了两员战将。脱脱这个人有爱将之癖,他又看中这爷儿俩了。不 多时爷儿两个就把这趟槍练完了。老头冲大家作了一个罗圈揖:“诸位,您就捧场 吧!”这时候稀里哗啦看热闹的人都往里扔钱。刚才说话的那三个人,一人拿出一 吊钱来,西南角上那位也扔进来一吊钱。小伙子把钱敛了敛,给老头看。老头忙对 众人说:“我们刚才向诸位求两吊钱,这一来两吊可就多了,我们谢谢捧场的各位 乡亲们。下回我们爷儿俩再到滁州来,一定去拜访大家!”老头说完又作了个罗圈 揖,然后去收拾自己的家伙,看热闹的人们都散去了。脱脱一看,正是个好机会, 我去跟他们爷儿俩商量商量,脱脱想罢刚要往把式场里边走,忽然身后有人往前一 挤,说了声:“慢走!”他回头一看,惊叫道:“哎呀,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