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儿一看姑娘出来了,赶紧说:“郭爷,你们说话吧,我到下面去给你们准 备酒宴去了。”说罢美滋滋地传身出去了。
姑娘薛景云来到郭英面前,躬身下拜:“郭郎一向可好,景云这厢万福了。” 虽然姑娘恭恭敬敬地见礼,可是郭英面沉似水,没起身还礼。他瞟了姑娘一眼,冷 冷地问了一声:“薛景云,你因何来到这勾栏院?”姑娘一听这话,心中挺不高兴, 暗想道,我在这里,忍辱含悲,度日如年,好容易把你盼来了,你毫无怜悯之心, 却这样冷冷冰冰地审问起来了。自己有心转身回去,又觉得不大合适,心想,我若 一走,更引起他的疑心。再说,这是什么地方,怎能怪他多心。薛景云强压悲愤说: “三年前我父奉旨巡视灾情,因见赃官如蚁,民不聊生,我父心中不忍,回朝以后, 连夜修本,奏请严惩赃官,以正国法。谁知道这些赃官俱与微敦有关,多是他的门 生亲信,因此得罪了奸相。他诬告我父纵民造反,咒骂朝廷,昏王一怒杀了我家满 门。撒敦为辱爹爹在天之灵,又奏一本,说我父欠国银三万两,因此把我打入娼门, 替父还债。”郭英说:“你举家被奸臣所害,你就该守节一死,为父母尽孝道,为 夫家尽节义,求得个万古留芳。你不该贪生怕死,坠入娟门,任人欺辱,既丢了薛 家的名声,也辱没了郭家的脸面。”姑娘听了郭英这番话,忍不住泪如雨下。她抽 抽噎噎地说:“郭郎你错怪我了,薛景云虽然无才,也读过一些圣贤诗书,也懂得 廉耻二字。父母被害,举家被抄,我怎能不愿与爹娘同归于尽。谁知老贼毒如蛇蝎, 派了丫环、婆子日夜看管,使得景云欲死不能。我到勾栏院之后,鸨儿屡次威逼叫 我迎宾接客,皮鞭打得我浑身是伤,我宁愿一死,也未应允。正在危急之时,来了 三叔朱亮祖,喝住了鸨儿,不许叫我迎宾接客,每天官家所要的身价费,由三叔偿 还。他又花钱给我置下了北楼三间,并派丫环与我作伴,让我在此为爹娘守孝。老 人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往宽处想,不要寻短见。他说你郭英是有志的男儿,文 武双全,总有一天会为我爹娘报仇。三叔还答应代为寻访你的下落。老人家走后, 我回肠九转,有心活着,像这勾栏院肮脏之地,焉是我久居之所!有心死了,又对 不起年迈的三叔一片诚意,也难得见郭郎之面。想来想去,我只有含羞忍辱,在此 守孝,立志等候与你相见。想我在勾栏院三载,度日如年,尝尽了辛酸,流干了眼 泪。今天看见你的诗句和订婚的表记,使我喜之不尽,想和你诉说衷肠,尔后你我 夫妻远走高飞。不想你毫无怜悯之情,反而怒目横眉,百般责怪我薛景云。早知道 如此,我又何必活在世上!”姑娘越说越难过,悲悲切切地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大哭起来。
郭英听罢这前后之事,心中猛然一震,眼圈一红,落下泪来。此时此刻他万分 同情姑娘的遭遇,佩服姑娘节烈,暗恨自己鲁莽,不该是非未清就齐口责人,悔恨 交加,赶紧欠身离座,躬身施礼:“哎呀!姑娘,全怪我鲁莽,不明内情,冤枉了 姑娘,望你多多原谅,我郭英这厢赔礼了。”薛景云见郭英赔礼,连忙搀起。问道: “但不知你是怎样找到此处的?”郭英就把前情说了一遍。姑娘听罢,说道:“郭 郎,如此情深,我纵死九泉也甘心瞑目了。”
二人正在说话之时,就听噔噔噔一阵楼梯响,老鸨儿来到楼上,眼望着薛景云: “姑娘,刚才来了两个差人,说今天晚上,驸马约里奔布在驸马府万花楼庆寿,命 你前去陪酒……你看这事?……”只见姑娘略一思索,非常痛快地告诉鸨儿:“我 去!”“是喽姑娘!”鸨儿下楼送信去了。这一来,郭英可受不了了。小英雄双眉 紧皱,虎目圆睁,一拍桌案:“你不能去!想那驸马约里奔布乃酒色之徒,为人残 暴,给他庆寿的一些官员多是些贪官污吏。他们叫你前去陪酒,决无什么好事,倘 被他等耍笑岂不丢了郭、薛两家的脸面!”姑娘一看郭英急了,不慌不忙,微微一 笑:“郭郎不要着急,我耳闻驸马约里奔布,他乃是老王之婿,昏君的姐丈,上能 管君,下能管臣,素与撒敦不和,两个人争权夺势,明争暗斗。我要借此机会去驸 马府见那约里奔布,告奸相撒敦,为父伸冤。倘若驸马约里奔布能准了我的冤枉大 状,既能够替父报仇,又能借此铲除奸党。”郭英说:一姑娘,那驸马残暴凶狠, 他和撒敦是一丘之貉,哪能准你的冤枉大状?”景云说:“即使不准我的冤状,当 着文武百官的面,把我一家的冤枉大白于天下,也了却我多年宿愿。我景云在勾栏 院数年,所以不死,一是为了替父伸冤,二是为了见你郭英一面。今天见了你的面, 若能再报了杀父之仇,我死也瞑目了!”郭英见景云如此刚烈,暗暗钦佩,忙说: “姑娘我随你一同前往。驸马准了你的冤枉大状还则罢了;他若不准,俺郭英闯进 万花楼,亮出宝刀,将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姑娘飘飘下拜:“薛景云拜谢 了!只是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和我一同前往。此去,驸马若不准我的冤枉大状,恐 怕我也不会活着回来。有你在世,日后好为我全家报仇。你我二人同去,若是都遭 不测,还有谁来为我雪恨呢?”郭英暗想:我不如回店带上宝刀,再到驸马府保护 于她。当时对景云说:“你先行一步,我自有道理。”言罢转身下楼。郭英刚下楼 没走几步,迎面就碰上鸨儿:“哟!我说郭爷呀!今天薛姑娘去驸马府,晚上不一 定回得来,您想在哪个姑娘的房中过夜,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吩咐。”郭英一听气 不打一处来:“少说废话,闪开!我要回店房!”“哟!郭爷,您想走哇,那可不 行!咱们的账还没算呢!”“我不该你的,不欠你的,跟你算什么账,真乃岂有此 理!”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老鸨儿一看可急了,把腰一叉往楼门口一横:“哈哈! 姓郭的!我跑前跑后可不容易,不就是为了挣你几个钱吗?刚才你说得好,见了薛 姑娘,八车银子让我们看着办,现在楼你也上了,姑娘你也见了,想甩手一走?老 娘岂能容你!”七爷心急如火,他想,我还要暗中去保护景云小妹,哪有工夫与你 纠缠:“你快闪开!”老鸨儿还是拦着不放,郭英抖身形抬右腿,照着老鸨儿的助 下就是一脚,耳听,叭!噔噔噔,噗通!把个鸨儿踢出去六尺多远,摔了个仰面朝 天。郭英连头也没回,闯出勾栏院,直奔三元客栈。
郭英健步如飞,霎时间便到了三元客栈。这时武殿章正在给兄弟们讲故事。郭 英进得门来一声没吭,直奔西山墙,摘下七星宝刀回身就走。武殿章见郭英气色不 对,就知道不好,他急忙对院内的胡大海说:“二弟,快拦住老七!”胡大海起身 追了出去,可是已经迟了。郭七爷撒开两腿,穿大街,过小巷,逢人就打听,遇人 就讯问,时间不大,就来到了驸马府。
这驸马府座落在棋盘街路北。院落宽阔,松柏参天,楼台殿阁,富丽堂皇。四 周是朱红色的围墙,上扣黄绿玻璃瓦,走马门楼,上边一排鸱枭吻兽。红油漆的大 门,黄铜门钉,左右有碗口大小两个风磨铜的门环,亚赛一对赤金圈。一对石头狮 子左右相望,张牙舞爪,令人望而生畏。门外有四棵白皮松,八棵龙爪槐。拴马桩 子两大溜,两旁排列着上马石、下马石。正门下十三磴青石台阶。门洞里,明柱明 梁,雕龙画凤,金线压边,五色缤纷。影壁墙前有五尺多高的大红寿字,上敷金粉。 人们来来去去,进出不断,披红挂绿,熙熙攘攘。台阶下两排兵丁垂手侍立,四个 家人守门,寸步不离。这座驸马府真是燕雀难飞过,老鼠进不来。郭英想:这可怎 么办呢?人家把守得这么严,往里走准不行。人家问我,我答对不上来,那还活得 了吗?往里间更不是办法,他们人多势众,这么大的驸马府我岂不是白来送死吗? 郭英围绕着驸马府一连转了三圈,也没想出进驸马府的办法。
这时天可就黑了,忽然从驸马府里边走出一个人来,借灯光一照,见出来的这 个人年纪在二十左右,头戴风笠帽,身穿紫色斗篷,两手紧挽着斗篷边,出了府门 直奔七爷而来。郭英心里很纳闷,这个人为什么奔我来了呢?难道他看出我的破绽 来了?又一想,不会的,我根本没露什么马脚。不管怎么样,我也得躲一躲。郭英 赶紧转身钻进了一条小胡同,加快脚步,紧往前走。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可坏了, 真是慌不择路,这是一条死胡同。回头一瞧,那人已经追上来了,这可真是冤家路 窄,前边是死胡同,后边又有人追,走又走不了,只好以死相拼,反正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他急忙抽出七星宝刀,隐身等候来人。郭英刚隐好身形,那人可就到 了。他一边追着,还一个劲地招呼:“玉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呀?快回去吧,要 不然就得掉脑袋呀!”说着话上前去拉郭七爷。郭英一闪身,举起宝刀:“别动, 你敢动我就要你的命!”那个人吓得一哆嗦,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哎呀,太爷饶 命。”郭英用手一指:“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总跟着我?”那人闻听,惊慌失色, 磕头如同鸡啄米:“太爷,您先别生气,我没有一点恶意,我是认错人了。我叫王 双环,我有个兄弟叫王双玉,我们哥儿俩是驸马府的戏童。今天是驸马寿诞之日, 驸马府的大管家叫我们哥儿俩唱一出《八仙庆寿》,我演吕洞宾,他唱韩湘子。晌 午吃饭的时候,我兄弟和大管家吵了几句嘴,一赌气就走了,一直到现在还不回来。 我这个人眼神有点差劲,一出门我就把您当我兄弟了。是我眼睛没看准,我可没有 一点坏心,大爷,您还是高抬贵手吧。我是个穷唱戏的,什么也没有。”郭英一听 双环说的这些话,心里就有底了,不由得暗暗高兴,这倒是个好机会,我正发愁进 不了驸马府呢,偏偏有人相帮。有了他,我可就好办多了。郭英对双环说:“我不 管你是唱什么的,反正今天你这么追我,我就不能饶你,你说你认打还是认罚吧?” 这一问把双环吓得头发根子发乍:“太爷,认打怎么说,认罚怎么讲?”郭英说: “认打,我剁你二百刀!”双环想:这二百刀还不剁成饺子馅了!“太爷,我要认 罚呢?”郭英说:“认罚好办,把你的帽子摘下来,衣服脱下来,丝绦解下来,借 给我用用。”双环说:“那好办,我还是认罚吧。”说着话,他赶紧摘下帽子,脱 下斗篷,解下丝绦交给郭英。郭英接过衣物,问道:“我来问你,你们驸马从百美 堂接来的姑娘现在何处?”双环答道:“他们把薛景云姑娘领到万花楼去了,驸马 和文武百官都在那里。”郭英又问明了去万花楼的路径,然后,叫双环背过脸去, 把他四马倒攒蹄,绑了个结结实实,撕了块衣服里,堵上了他的嘴。郭英说:“双 环,你先在这里委屈会儿,等我办完了事,再来给你解绫吧。”双环点了点头,心 里话:你看着办吧。郭英这才戴上他的风笠帽,披上了他的斗篷,插好了单刀,走 出胡同直奔驸马府而去。
郭英一边走着一边盘算着如何混进大门,不觉到了门口。他刚刚迈上台阶,就 听里边有一个家人叫另外三个家人:“哎哎,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儿有个俩脑袋的 蝎子。”那仨人说:“得了吧,你别胡说八道了,哪有俩脑袋的蝎子?那是两个夹 子,不是两个脑袋。”这个说:“我看就是俩脑袋吗,不信你们过来看看哪。”那 仨人觉得挺奇怪,都过去看蝎子,正好给郭英闪开了一条路。郭英一瞧真是个好机 会,二话没说,快步走进驸马府。他走到里边刚转过身去,四个家人可就又回来了, 那仨人挺不满意:“哎,我说二娃,你怎么成心胡弄我们呢?根本没有俩脑袋的蝎 子,你怎么愣说有呢?这不是瞪着眼睛瞎编吗!”这个家人一听也笑了:“哪有俩 脑袋的蝎子,我也知道没有。诸位,你们不晓得,方才进来的那个人,就是我跟你 们说的那个双环,他弟弟叫双玉。原来他们俩在大街上乞讨要饭,串巷子唱小曲, 连饭都混不上,粥都喝不饱。我看他俩实在可怜,就回来在总管的面前说了很多好 话,保举他们哥儿俩在驸马府混点事,叫他们俩吃碗饱饭。大管家可就答应了,把 他们俩叫进府来,先给驸马唱了几出,嘿!哪知道,头一出唱的《霸王别姬》,二 一出唱了个《虹霓关》。两出戏就唱红了。打那以后俩人就留在驸马府唱戏了,每 月连赏钱带月钱挣得还真不少,也吃得饱了,喝得足了。这俩小子是尿壳郎变知了, 臭味上天了,他们混好了就不认人了。我为他们跑前跑后,好话说了无其数,嘴皮 子都磨破了。人家可倒好,把咱们往脖子后头一扔,见了面好像跟咱们不认识似的, 真他妈的没良心。刚才他出去我都没理他,你们没看见吗?他又回来了,你瞧他那 大模大样的劲,碰头不说话还挺别扭,说话吧还没说的。我才让你们看两个脑袋的 蝎子,我的意思是给他让个道叫他进去就得了,省得看着他别扭。”郭英一听,噢, 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想不到他们把我真当双环了。
不说几个家人嘀嘀咕咕,单说郭英带着七星宝刀净走黑暗之处,按着双环指的 道,拐弯抹角来到了万花楼下。这座万花楼是驸马消遣的所在。整个楼的结构全是 木头,周围有一围栏杆,一丈宽的走道,中间是大厅,左右两道楼梯。郭英顺着楼 梯轻挪脚步上得楼来,缩身形转到后窗棂外边停步。侧耳听,里边正在高谈阔论, 人声喧闹。郭英手扶窗台,用唾沫浸湿手指在窗户纸上轻轻地捅了个月牙小孔,闭 一目,睁一目瞄准窗孔往里观看:只见这万花楼有五间大厅,正中是寿堂。寿堂内 迎门摆着檀木大长条案。北墙上挂着一张南极仙翁的画像,两边有一副大红对联, 上联写:福如东海长流水。下联配:寿比南山不老松。南极翁画像的上边,是一个 红绒大寿字。长条案上摆着一对三尺多高的大蜡扦,插着一对红蜡烛。寿堂东、西 两面,墙上挂着。五福捧寿”、“鹿鹤同春”、“八仙过海”、“麻姑上寿”等吉 利画。一边摆着八仙桌、太师椅,桌上堆满了礼物。寿堂之内,如同白昼。当中坐 定一人,只见他身高过丈,虎背熊腰,一张羊肝脸,两道刷子眉,一双大环眼,眼 珠子往外努着,大宽鼻子蛤蟆嘴,嘴角向下耷拉着,一部钢髯洒满胸前。头戴一顶 紫金凤翅盔,颤巍巍十八曲簪缨冠顶,迎门两朵绒球,金丝叠绕,突突乱颤,搂颔 带二指多宽,紫金抹额包耳护顶,脑后双插雉鸡翎。身穿一件紫金凤翅连环甲,袢 甲绦九股拧成,胸前一对狐裘搭甩。内衬大红征袍,大红中衣,足蹬龙头凤尾靴。 这位就是驸马约里奔布。因为他印堂有小小七个朱砂红痣,人称七星驸马。在他的 寿诞之日,为什么在寿堂之内还全身披挂?因为今天是八月十三,离考期只有两天 了,天下举子、各路英雄汇集大都,太师脱脱下了一道密令:在京武职官员,人不 卸甲,马不揭鞍。驸马也不能例外。来拜寿的武官,也都顶盔贯甲。只不过武器兵 刃没带上楼来,都搁到楼下兵刃架上了。在驸马的上垂首是位文官,长着一张大白 脸,三角眼,上眉梢,鹰钩鼻子薄嘴唇,一部花白胡须胸前飘洒。头戴相貂,身穿 大红蟒袍,上绣蟒翻身,龙探爪,海水江崖,滚金沿边。腰横玉带,足蹬朝靴。不 用问,此人就是奸相撒敦。其他的官员有文有武,武将顶盔贯甲,文官披红挂绿, 坐满了大厅,好不热闹。这时就听驸马说:“丞相,你说白牡丹薛景云善于弹唱歌 舞,陪酒吟诗。本宫已派人去叫,直到现在还不见到来,是何原因?”撒敦赶忙赔 笑:“驸马公不要着急,她早就来了。”“她既然来了,那就快叫上楼与本宫陪酒 作乐吧!”郭英听到这儿,直气得抽刀就要往里闭。可是他刚一挺身,又站住了, 心想:慢着,景云姑娘说要在驸马面前伸冤告状,现在还没看见姑娘来,我怎么能 在这个时候往里闯呢,等一会看个究竟再说。正在这时,就听七星驸马对撒敦说: “你就快叫那薛景云上来吧。”“驸马爷您先别着急,只因白牡丹衣冠不整,所以 不敢叫她进见驸马。我命她在楼下更衣后再上来。”驸马闻听一笑:“嗳,丞相说 哪里话来,一个小小妓女,衣冠整与不整又有何妨。本宫不怪,快快叫她进来见我。” 奸相撒敦答应一声:“遵命。来人呀,把那薛景云叫上楼来!”
原来薛景云是外罩素衫、内穿孝服进驸马府的。早就有人报与撒敦说:“薛景 云来是来了,她是穿着孝服来的。”撒敦一听,心说穿孝可不行啊,这是驸马的喜 日子,她穿一身孝进去,驸马怪罪下来谁担得起呀!他赶紧吩咐两个婆子叫薛景云 把孝服换下去。哪知道,薛景云把脸一沉,就是不换:“叫我进去我就穿这身,让 我换衣,我就不进去了,你们看着办吧。”两个婆子没办法,只好又来报告撒敦, 撒敦也没辙。他不敢让姑娘穿这身孝服去见驸马,又不敢叫姑娘回去。因为驸马庆 寿是大喜日子,如果惹得驸马生了气,自己的脑袋可就没了。所以老贼沉吟了多时 才想出了一条办法:先叫薛景云楼下候着,单等驸马问的时候,再说衣冠不整,驸 马要追问我就说实话,叫他看着办。他要不怪,这就不怨我,现在驸马已经说了他 不怪罪,这就好办了。他赶紧吩咐从人叫薛景云进见。有人喊下去,工夫不大只见 万花楼楼门一响,两个宫女闪在两旁,一位姑娘走进楼来。这群狗官一看这姑娘亚 赛天仙下凡,都呆住了。七星驸马看见薛景云穿着素服走进寿堂就火了,一拍书案: “嘟,大胆的丫头,竟敢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