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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序

地之有志,自汉班孟坚始;盖将举天文、地理、人事之属而备具焉。猗欤重矣!故必有良史之笔,为纪事之书,庶几博综该洽而无憾。然余窃疑荒裔之与内地较难,而创始之与纂修又异,似未可同日而语也。

溯我朝应运鼎兴,圣明接武,指挥万国;虽已建旐、设旄于禹贡、职方之外,然未有遐荒穷岛如闽之台湾者。台孤悬海外,历汉、唐、宋、元所未闻传。自明季天启间,方有倭奴、荷兰屯处,商贩颇聚;继为郑成功遁踞,流亡渐集。数十年来,不过为群盗逋逃薮耳。今上二十一年,特命靖海将军侯施公率师讨平之,始入版图,置郡邑。询其民,陋于雕题黑齿;问其俗,犹是饮血茹毛。既无废兴沿革之可稽,亦安有声名文物之足纪乎?忆余自筮仕苍梧以来,南浮江汉,经西伯之化行;北守覃怀,历大禹之底绩。迨乎备员藩臬,周流齐、鲁礼义之邦。览其山川风物,其俗厚、其民淳,每叹古帝王流风之远,而德教入人之深也。闽在汉为无诸封国,已逊中土;若台者,素为积水岛屿,窃计流寓之外,其民若盲之初视、寐之初觉,虽更数载,犹是鸿蒙浑沌之区耳。官斯地、临斯民,欲为治道民生计,岂不戛戛乎其难之!

三十年辛未,大中丞卞公惠抚斯邦,轸念台湾要地,分臬重任,非贤能特达者不可;乃越定例,会荐泉守高公为巡使,再疏报可。公以三十一年春,持节往莅兹士。时和年丰,政行事举;不特惟正之供,悉遵赋则,而且俊秀之士,咸登贤书。甫三期,骎骎乎渐近中土。行且报最矣,出其所譔郡志属序。余读之,见其分野画疆,辨若指掌;文事武备,灿焉毕具。既详于政治、风俗、奢俭、缓急之故,复究于形势、阨塞、封疆、壶■〈木槖〉之计;而且田赋、坟垆、龟鱼、筱簜以及山薮、川浸、男女、畜扰,罔有或遗。脱非殚精治道、刻意民生者,未克臻此。数十年后,既富且教,不几为海滨之邹鲁耶?吾意后之人,颂其过化之神,不让文翁化蜀;宁曰荒裔创始,不足与班孟坚并传哉?余不敏,窃幸附名简末,故不辞而为之序。

康熙乙亥(三十四年)仲秋,福建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加三级杨廷耀撰。

自序

今天下车书大一统矣!我皇上仁德诞敷,提封万里;东西朔南,莫不覆被。顾台湾蕞尔土,越在海外,游氛余孽,蔚为逋薮;茕茕番黎,茫然不知有晦明日月。沿海郡邑,江、浙、闽、粤,传烽举燧,多历年所。我皇上好生如天,以普天之下皆吾赤子,奚忍独遗?二十一年,特命靖海将军施公率师讨平,郡县其地;设官置镇,星罗碁布。数年以来,声名文物,骎骎乎与上国比隆。

夫有疆土,必有风俗;有制度,必有沿革。海外兵燹之余,人心甫定、耳目未开,不为搜罗废坠、纂辑典故,使天下观者如身履其地而习其俗,无以彰圣天子一德同风之盛、广久道化成之治;则亦守土者之过也。余自辛未(康熙三十年)春出守温陵,越明年,谬叨两台荐剡,蒙圣恩特用,分巡兹土;浮海驻节,甚惧其难也。目击一方之凋残,利何以兴?弊何以除?学校何以振?兵政何以肃?军实何以备?勤勤焉日进文武寮寀,求所以生遂安集之道;又何暇及于志乘?矧台疆初辟,百度草创,遗编故老湮没无闻;即欲成书而无征不信,又孰从而志之?于是者二年。幸托朝廷无外之威德、两台渐被之深猷,风雨以时,番黎向化;文武和洽,庶吏协恭。政事之余,益得与父老子弟咨询采揽;凡山川之险易、水土之美恶、物产之有无、风气之同异、习俗之淳薄,远自生番殊俗,下及闾阎纤悉,每闻见有得,辄心识而手编之。溯始明季,台所自有;迄归我朝,台以肇造;纲举目张,巨细必载,有功必录、有美必书,公诸众心,以观厥成。斯志也,亦所以志也。敢曰余一人之私言哉?嗣是而稽水道者,非以海市蜃楼志怪也;舟楫必由,寓不逢不若之经焉。考废兴者,非以裸发文身志奇也;绝域咸孚,见莫不尊亲之休焉。核人材问民俗者,非以昔浑沌而今雕凿也;盛衰有自,凛履霜临谷之戒焉。其与内地同者,官吏兵民一归于正;其与内地异者,刚柔燥湿,各遂其天。不宁惟是,百尔君子,笃棐协恭,以绥靖尔百姓;尔百姓公好公恶,具有明征,凡吏斯土者,思志不朽,毋贻后世讥!将使海外之声名文物,日臻郅隆;而重译接踵,群知生聚教训,洋洋乎为穷荒一大奥区。则是书也,未必不为官方之一助焉。

拱乾世受国恩,自惟才疏德薄;今且秩满,奉旨移补浙臬。乐台之骎骎与上国比隆也,而斯志适成。倘圣天子輶轩下采,询及海隅,斯志遂得入奏以附大一统之末,为三代以来未有之盛事,是亦微臣之志也夫!若乃踵事增华,是赖后之君子;余不敏也,又何敢专?是为序。

康熙三十五年丙子孟春上浣,福建分巡台湾厦门道兼理学政、今升浙江等处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高拱乾谨序。

靳序

粤惟人皇九区,神禹五服;三王之世,守若金瓯。逮乎炎汉,而玉关极于西境、彩云见于南中,朔方、交址列为州部;禹服之广,繇兹始矣。自汉而还,代有建置;然唐设羁縻之州、宋称玉斧之界,土宇版章未云孔厚。窃尝披览皇舆,而知一统之盛,无踰今日。伏见我朝定鼎,今天子践祚而后,外而四方属国,以数百计;重译奉琛,项背相望。内而滇、黔天末,辟置郡邑。使自古要荒之域,悉为冠带之区;声教所被,广矣!大矣!

若台湾孤屿环瀛,千峰丛立,环拱七闽,如屏障然;然自厦门、金门迤逦东南以达于澎湖屿,又东而至于台湾,盖不知其几千里也。千古以来,番民处之,邈若蚕丛;中国视之,几同瓯脱。而五、六十年之间,则竟为潢池弄兵之所矣!我皇上不忍海涘之民、频罹蛇豕之害,于是命将出师,指授方略,横海伏波,扬旌飞渡;而波臣效顺,风不惊涛,其仰契天心如此!师行所至,莫不束身归款,若崩厥角;壶浆载迎,市肆如故,其俯得人和又如此!自是而台湾版图延袤三千里、户口数十万,始得附于光天化日之下矣。乃犹廑睿虑,为民生计,析置一郡三邑,建设文武诸司。数年以来,生齿渐繁、草莱渐辟,商旅往来,番民和辑,彬彬乎有内郡风焉。盖前此之开辟土宇,赖诸文武之戮力同心,宣布威德,其功在封疆,其事在国史;至于后此之拊循安定,赖诸文武之绸缪赞画,劳心抚字,其功在黎庶,其实在口碑,未可更仆数也。

治扬以庸材,谬奉一麾,深虑宽猛调剂之不易。乃受事伊始,适观察副使高公,当三年报政之时。问民生疾苦,则公所以轸恤之者甚周;访地方风俗,则公所以导诱之者甚力。若乃振兴文化、劝课农耕、招携怀远、遏恶扶良,咸一一布之章程。凡公所施设,惟善后之是图;是诚治扬与同事诸君子之幸也。时公辑郡志告成,治扬未能有所兴革,无可载笔;聊附姓名于简末,以志承乏之期。亦以见新疆待治,贵乎不扰;惟当遵画一之法云尔。

康熙三十有四年、岁乙亥秋吉,台湾府知府三韩靳治扬谨识。

齐序

今天子圣神文武,御宇之二十有二年,以台湾越在海表,梗我声教;爰命楼船之师,直捣鲍鲵之窟。未几,而伪藩郑氏输诚纳土。因即其地设府一、县三,统以监司,使不职者无所容其墨;营十兵万,辖以重镇,使不逞者无所隐其奸;兴学作人,设科取士,盖百度渐举矣。而独于府志一书,因循未辑;同文盛轨,尚缺如也!

康熙三十一年秋,岁在壬申,我上郡宪副高公,以阀阅名家、词坛鼓吹,特膺简命,来巡海邦;立经久之章程,叹载藉之莫考。爰于甲戌(三十三年)冬,出其两年来搜采志草一帙,会守令,开志局,揽师儒,得明之士四人、文学十人,共襄校仇;计日程功,优以俸余。是时体物摄郡符,与闻是役。凡四阅月,而台湾新乘遂焕乎其有文章矣!明年秋,太守靳公莅任,公复出以相订。既竣事,请鉴定于院司,咸谓得所未有。体物受而读之,见其首封域,次规制,次秩官,次武备,次赋役,次典秩,次风土,次人物,次外志,而终之以艺文;为纲有十,为目八十有一。封域则星分牛、女,附乎扬州也;海道则闽、粤、瓯、吴,通乎四省也;山川则究其脉络规制,则审其渊源也;人物官师之贤否,或传或注,而流品自昭;番民风俗之醇庞,可革可因,而是非自见也;策防御,则绸缪恐后,时廑未雨之思;综田赋,则杼轴其空,益轸如伤之念也。其忠臣、义士、烈女、贞妻,为天地立心、为国家植纪,靡不惓惓加意,阐表幽微。至于文章词赋,择焉而登;兵异妖祥,疑宁从缺。体严而备、事核而该,此诚所谓创从前未见之奇、成此后不刊之典者矣。夫之裸国者,裸入而衣出;见荆王者,锦衣而吹笙。化赤渐乎邻丹、为黔资乎迩墨,言转化之相因也。后有同志,薪火相传,踵事增华,历诸久而不至磨灭,此书真与天壤相蔽也。岂特进而藏于王府,太史受而总其成也哉?虽然,更有进焉者:后之官乎此者,观前人之善政,必知所矜式,而就乎正大;后之生乎此者,观前人之芳躅,必知所兴起,而进乎高明。风欲淳也,淳而又淳;俗期厚也,厚而愈厚。则公之有补于治化、有关于气运也不小,又岂特为记事之书已哉!是为序。

康熙三十四年仲秋,台湾府海防总捕同知齐体物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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