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詹姆斯爵士打电话以后,汤米下一步是去访问南奥德利公寓大楼。他找到已下班的艾伯特,另外作了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塔彭丝的朋友,就不必再多费口舌。艾伯特马上变得随意起来。
“最近这里的情况非常平静,”他若有所思地说,“希望年轻女士身体好,先生!”
“那才是正题,艾伯特。她已失踪了。”
“你不是说,是那些坏蛋把她给抓走了?”
“他们把她抓走了。”
“在地狱里?”
“不,真该死,就在这个世界上。”
“那是一种表达方法,先生。”艾伯特解释,“在电影里,坏蛋们总是在地狱里有一家餐馆。不过,你认为他们把她杀了吗,先生?”
“我希望的不是这样,顺便问问,你是否碰巧有位姨妈、表姐、外婆或任何其他合适的女亲戚,其中有些很可能要一命归西?”
艾伯特脸上快乐的笑容慢慢展开。
“我同意参加,先生。我可怜的姨妈住在农村,病人膏盲已好长一段时间了,她要我为她送终。”
汤米听了点头同意。
“你能把这一情况向合适的部门报告,一小时后在查林街和我会面好吗?”
“我会在那儿的,先生。你尽可以放心。”
如同汤米判断的那样,忠实的艾伯特是一位非常宝贵的同盟者。两人在格特豪斯的小旅店里找了住处。给艾伯特安排了搜集情况的任务。此事办起来没有困难。
阿斯特利?普赖尔斯林地是一位叫亚当斯医生的财产。医生已不再行医,退休了。
但他收几个病人——这位好人老练地拍拍前额——“古怪的人!你懂得!”医生在村子里是个受欢迎的人物。随意报名参加当地各种体育竞赛——“一位非常令人愉快的、和蔼的绅士”在这儿住了很久吗?
啊,十年左右——可能更长。他是一位讲科学的绅士。教授和人们常常从城里来看他。总之他那令人愉快的房子经常有人来访。
面对这些滔滔不绝的说话,汤米感到疑惑。这个友好的、著名的人士实际上有可能是一个危险的罪犯吗?他的生活是公开的,光明正大,没有任何干坏事的蛛丝马迹。能设想一下,这是一个弥天大谎吗?汤米心里想到这儿就凉了一半。
他又想起了那些病人——“古怪的人”。他描述塔彭丝的长相,仔细询问他们中间是否有一个年轻女士。但是病人对这些知之甚少——他们很少出门。对安妮特用词谨慎的描述也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阿斯特利?普赖尔斯是一幢外表美丽用红砖修建的房屋。周围是树木葱葱的林地,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第一个晚上汤米由艾伯特陪同探察了这里。由于艾伯特坚持,他们痛苦地低着身子走路,这样比站起走路发出的响声要小。这种小心谨慎完全没有必要。这些房子像其它私人房子一样,夜幕降临后寂静无声。汤米想,可能会遇到一条凶恶的看家狗。艾伯特甚至想到会有一头美洲狮或一条驯服的眼镜蛇。然而他们来到屋于附近灌木丛时却平安无事。餐厅的百叶宙开着,桌边聚集了很多人,葡萄酒瓶在人们的手上传来传去。看上去是一群正常愉快的伙伴。屋里说话的只言片语从打开的窗子传出来消失在夜空中,这是一次关于乡村板球的热烈讨论。场米对这些没有把握的事再次感到不安。这些人看起来不可能是图谋不轨的人。他又再次被愚弄了吗?长着漂亮胡须和戴着眼镜的绅士坐在桌于的首席,看上去特别诚实和神智清醒。
那晚汤米睡得很不好,翌日早晨不知疲倦的艾伯特和蔬菜店的男孩已结成好朋友,他取代了男孩的工作并巴结上了马尔特豪斯的厨师。他回来时带来了消息,女厨师毫无疑问是坏蛋中的一员。但是汤米信不过他那生动的想象。经过追问,艾伯特除了自己的看法及一眼就看出女厨师不是等闲之辈外,拿不出任何说话的根据。
艾伯特多次替代蔬菜店男孩的工作(由于他们用钱收买了那个男孩)。第二天他带回第一条消息,事情有了一线希望。那屋里有一个年轻的法国女子2汤米把他的怀疑放在一边,他的看法就要得到证实。时间紧迫,今天已经是二十七号。二十九号是人们常谈的“劳动节”,关于这个劳动节,谣言四起。有关劳工coupd’etat1报纸上讨论激烈。
轰动人心的传说在报纸上被随意报导,政府一言不发。它知道并有准备。劳工领袖中有意见不和的谣传。他们并非看法一致,他们中间一些眼光更远大的人认识到,他们提议的是对他们所热爱的英国一次致命的打击。他们回避饥饿和悲惨,一次总罢工就够了。
他们也愿意和政府妥协,但在他们的后面,那些狡猾的坚持不懈的力量在起作用,激起宿怨的回忆,反对平分秋色,煽动误解。汤米感到,多亏卡特先生,他才能相当准确地认识局势。如果那致命的文件落在布朗先生手里,公众舆论将偏向劳工、极端主义者和革命者的一边。如果没有达到这目的,也可能发生战斗。政府有皇家军队和警察为后盾,可能取胜——但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汤米又做了另一个荒谬的梦。他相信随着揭开布朗先生的真面目,不管对还是错,布朗先生被抓回,整个组织就会树倒猢狲散。幕后操纵者那种渗透的影响,把这个组织捏在一起。没有他,马上会出现恐慌。诚实的人们不会介入,那么有可能在十一点钟达成和解。
1法文。意为:政变。——译注“这是一个人的表演,”汤米想,“要做的事是抓住这个人。”由于这项雄心勃勃的计划的推动,他要求卡特先生不要打开密封的信,草拟条约是汤米的诱饵。他偶尔对自己的设想感到吃惊。他怎么敢想,他发现了许多更聪明更明智的人忽视的东西,不过他执著地坚持自己的看法。
那天晚上他和艾伯特再一次穿过阿斯特利?普鲁尔斯林地。汤米决心想方设法进人那幢房子里,当他们谨慎地接近那房子时,场米突然喘不过气来。在二楼的窗子上,有人站在窗子和屋子里光线之间,在窗帘上投下影子。这个影子,汤米在任何地方都能认出来。塔彭丝就在那幢房子里,他紧紧抓住艾伯特的肩膀。
“留在这儿!我开始唱歌时注意观察那扇窗子。”他匆忙退回到主车道的一个位置上,开始用深沉的声音配上不稳定的节奏高声唱出下面的小调:我是个战士,一个快乐的英国战士,你能够看见我是一个坚强的战士……这是塔彭丝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留声机上的一首人们喜爱的歌曲。他相信她能够辨别出来。汤米没有乐感,但他的肺很好,发出的声音棒极了。很快一位无可指责的男管家由一位同样无可指责的男仆陪同从前门走出。男管家叫汤米离去,场米却继续唱,并很亲热地把男管家称之为亲爱的“老髯”。男仆抓住他的一支手,男管家抓住另一支手,他们把他从车道上拖出大门。男管家威胁,如果他再撞进来就叫警察。事情干得漂亮——头脑冷静,十分得体。任何人都会说男管家是真正的管家,男仆是真正的男仆。
只是男管家是惠廷顿。汤米回到小旅店,等待艾伯特回来。最后,机灵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汤米急切地大声说。
“一切正常。当他们把你赶出门时,窗子是开着的,这时一样东西从窗子里扔出来。”他把一张揉皱的纸交给汤米,它是包在一个镇纸上扔出来的。
纸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明日同时。
“太好了,我们马上回去。”
“我用一张纸写了一封短信捆在石头上从窗口扔了进去。”艾伯特喘不过气来。
汤来惊了起来:“你的热情会使我们前功尽弃,你说了什么?”
“说我们正住在小旅店里,如果她能跳出来,到小旅店来,学青蛙叫。”
“她一定知道会是你。”
汤米松了一口气。
“你的想象太糟了,你知道,艾伯特,听着,你听有青蛙叫时,你无法辨别真假。”
艾伯特显得有点垂头丧气。
“高兴起来,”汤米说,“没有造成损害。男管家是我的一位老朋友——虽然他假装不认识我,当然他知道我是谁。他们的策略是不表现出怀疑。他们根本不想使我泄气。
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想使事情过于容易,我是他们游戏中的人质,艾伯特,我就是那么一个人。你瞧,如果蜘蛛让自己在空中的爬行过于容易,苍蝇也许会怀疑,那是事先计划安排好的工作。所以,那位有希望的青年,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先生,他精明能干,他在正确的时刻却铸成大错。但是后来,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先生更加警惕了。”
汤米得意洋洋地上床睡觉了。
他绞尽脑汁地为第二天晚上安排了一个细致的计划。
他确信,阿斯特利?普赖尔斯的居民在某种程度上是不会干扰他的。正是这样,他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过,大约十二点钟,他的冷静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他被告知,有人想与他在酒吧相见。提出这一请求的人是一个长相粗俗的运货马车夫,全身上下都是污泥。
“啊,我的好兄弟,这是什么?”汤米问。
“也许是给你的,先生?”马车夫拿出一张很脏的折叠的便条,便条的外面写着:“把这张条子送给住在阿斯特利?普赖尔斯附近小客店的那位绅士。他会给你十先令。”
这是塔彭丝的字迹。汤米很欣赏她的急中生智。认识到他可能用一个假的名字住在客店里,他一把抓过便条。
“得啦。”马车夫没有给他。
“我的十先令呢?”
汤米赶忙拿出一张十先令的钞票。那人便交出了便条。
汤米打开了便条。
亲爱的汤米:昨晚我知道是你,今晚不要走,他们会埋伏抓你。他们今天早晨把我们带走。听说是关于威尔士的一些事——我想是霍利黑德。如果我有机会,我把这张便条丢在路上。安妮特告诉我,你如何逃跑。快。
你的塔彭丝汤米还没有看完这张特殊的便条他便提高嗓门喊艾伯特。
“收拾我的袋子!我们就走!”
“是的,先生。”可以听见艾伯特跑上楼的脚步声。
霍利黑德?那究竟意味着什么——汤米困惑不解。他继续慢慢地看信。
艾伯特仍然在楼上跑来跑去。
突然楼下又传来了第二次喊声。
“艾伯特:我是个大傻瓜!打开那只袋子!”
“是的,先生。”
汤米一边沉思一边把便条弄平。
“是的,一个大笨蛋,”他轻轻地说,“但是另外某个人也是大笨蛋,我终于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