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被大家发现,第二天我早早就起来了,趁着别人还未起床,从二楼回到了三楼。屋里那把椅子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真的是人血。那么我听到的走廊上的脚步声、后来的叹息声,还有那两只垂下墙来的胳膊,都不是幻觉。
我仔细检查了屋子,发现不但椅子上有血迹,地板上也有几滴。
鬼魂当然不可能流血,这血液应该是来自人或者某种动物。应该不至于是天花板中有猫咬死老鼠弄出来的。我再次看看天花板,上面刚被粉刷不久,干干净净的。太奇怪了,这血究竟来自何处?此时太阳已经升上来了,但是阳光并不能削减鬼魂给我带来的恐怖阴影。
我各处检查,也找不到原因。到早饭的时间了,我只好下去陪留宿的宾客吃饭,一直忙到中午把他们送走,无暇顾及其他,鬼魂的事也被我暂时抛到脑后。送走客人后,我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由得回想起昨晚的事。
秋子这时看到我,走过来问:“笔记本被你拿走了吗?”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
“笔记本?你说什么笔记本?”我反问道。
秋子见到我疑惑的样子,顿时紧张了起来:“你没拿?糟糕,这可如何是好。”
“你说的是什么笔记本?对你很重要吗?”
“是,对我意义重大。我原来把它放在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可是刚才去看,发现已经没有了。”
秋子用低低的声音郑重地告诉我。
“你把它放在了哪里?”
“就放在你住的那间屋子。”
“我屋里?放在哪个地方?”
“墙上有个洞,我就放在那里。”
提起墙上的洞,我回想起上回我们到幽灵塔检查房间时,秋子曾留下一把钥匙,我们用钥匙打开了墙上的一个暗洞,还找出来一本古老的《圣经》和一张画了半截的地图。秋子把笔记本放在了那里?
我冥思苦想,哦,我明白了。房间中的那张铁床,原来不是这么摆放的,床头和现在正好相反,那时候暗洞就在床边上。而昨晚就是从那边的墙上垂下来两条胳膊,在那边的椅子上出现了血迹。因为整修后,房间里变动得较大,我竟然忘了那面墙上原来还有个暗洞。
“你在上面记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吗?”
“是。上面的东西不能让别人知道。”
秋子低声说道。
“《圣经》的扉页写着咒语,里面还夹着一张地图,你有印象吗?”
“当然,我把那些都看过了。不过我已经把它们交到舅舅手里了。那些东西不会还有用吧?”
看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秋子认真了起来:“当然有用,怎么会无用呢。它们具有重大的意义。我虽然和它们无关,却一直在拼命保护它们。那个笔记本上有我抄录的咒语,还画了地形图。那些咒语我已经用日语翻译过来了,还随手写上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如今本子不见了,要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那些财宝就会被他们偷走了。”
“我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照这样看来,那个人就是小偷了。”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谁。”
“我也不知是谁,不过我跟你讲件奇怪的事,就发生在昨晚。”
接下来,我把我昨晚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这样啊,那个人一定是小偷。那个暗洞没有上锁,只要发现了就能把本子偷走。真没想到,这小偷还挺狡猾的,竟然伪装成鬼魂到你房间。”
“那血滴应该就是小偷的,估计是他偷笔记本的时候,意外被门上的铁钉划伤流血了。”
“应该就是这样。这个小偷借用民间的鬼魂传说,将自己伪装成鬼魂,目的就是想把你吓走,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在房间里盗窃,他不但拿走了笔记本,还摸黑进了钟楼机械室,妄图解开咒语。”
“这人到底是谁?他应该很了解这座房子的情况。不过住在这周围的,应该不大会有这样的人啊。”
“外人如果想在夜间闯进我的房间,似乎不太可能。会不会是这个房子里的人干的?”
“这个还真不好说,如果小偷真的是我们认识的人,那平时就得多加注意了。”
我们又到我的房间查看,仔细看过那个暗洞,一切正如我们所料。我们互相提醒对方多加小心后,就分开了。然而,钟楼宅院从此就厄运连连。但是,让我先来说说肥田夏子忽然患了奇怪病症的事吧。
那天我是到了下午才得知肥田夏子患病的消息。肥田夏子的用人说,夫人是和自己的小猴子嬉闹的时候,没留神被它的爪子抓伤了。手被抓破后,夫人疼痛难忍,只能卧床休息,因此从早上开始就没出来。下午的时候忽然高热不止,应该是伤口感染了,她自己一动不能动,所以让人去k镇请大夫了。
我对这个胖女人素无好感,不过既然生病了,出于礼貌也要过去看看,因此我就上了二楼,来到她的房间。
肥田夏子痛苦不堪地躺在床上,右手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搭在胸前,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你感觉如何?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原来猴子的爪子也不能轻易碰啊。”
见我来探病,肥田夏子努力把眼睛睁开,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太感谢了!这个毛家伙害我发热,现在我还疼得受不了。”
她一边对我说着,一边努力睁着那双热得疲倦的双眼,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猴子。猴子似乎并没察觉到自己的主人生病了,它呆呆地坐在夏子的脚边,茫然地四处张望着。
“生病了,就没人照顾你吗?”
“噢,秋子一直在,方才她有事出去了……”
“这样啊。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我。你想喝点什么?”
听我如此说,夏子警觉地向门口望了望,见没人,就低声向我请求道:“我不渴。但是,我有件事,想拜托北川先生帮忙。”
“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的,就会尽力。”
“在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有个方方正正的小包。请你别看,直接把它放到桌上的那个小匣子里。拜托你帮我邮寄出去,这事一定要保密,对谁也不能说,就是对秋子,也要守口如瓶。”
说实在的,这种事我是不愿意去做的,然而她生病了,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按照她所说的,把那纸包取出来,装到匣子里,并且从抽屉里找出绳子捆好。
“可以了吗?”
“谢谢你。你看到那边的钢笔了吗?能不能帮我写上地址?”
我勉为其难地拿起钢笔,虽然不开心,但还是问她写什么地址。
“你做好准备,我开始说了,收信人是滑石养虫园的岩渊甚三先生,在长崎市西浦上村。听清楚了吗?”
这个地名还真是怪。夏子怕我听不清楚,说了三次。滑石应该指滑石岭山口那边的一个山村,那什么养虫园,难道是养殖虫子的场地吗?那又会是什么虫子?是蜜蜂还是别的……?
我按照她说的写好,这个地址被我清晰地记在脑子里。如果我知道那个养虫园是什么地方,不听夏子的话看看纸包里包的是什么,那么就算我再怎么善良,也不会帮她去邮局邮寄。后来的事实证明,当时我真是愚蠢透顶。
我帮夏子去邮局把那个装着小纸包的盒子邮寄出去了。刚回到家就遇见了从k镇被请来的医生,我们寒暄了几句,我问了问夏子的病情,随口说:“真不知道猴子的爪子竟然这么厉害。”
医生听到我的话,显得十分惊讶,而他所说的话也让我十分意外。
“真是奇怪,你们为什么都说是猴子的爪子呢?病人自己也这么承认。但是依我看,她的伤口应该是被旧铁钉等金属划伤的。金属生锈了就得当心,你看这不闹出这么大的麻烦。”
我心里虽然震惊,但还是表现得十分平静。把医生送走后,我开始琢磨起他所说的“旧铁钉”。
难道我晚上遇到的那个可怕的鬼魂是肥田夏子假扮的?她的手受伤,是因为从暗洞里偷那笔记本不小心划伤的?要不是她随身带着一只猴子,她也不可能用猴子来为自己的伤口打掩护。
我不停地想着,心中又变得隐隐不安。一定是笔记本,肯定就是笔记本!夏子不让我偷看的那个纸包里,肯定就包着秋子的笔记本。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得赶紧去确认下是不是这样。我迅速返回邮局,可还是晚了一步,邮包已经被发往总局了。无奈,我只能凭着仅存的记忆,想亲自去见识一下这个什么岩渊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打算第二天就去滑石养虫园摸摸情况,没想到第二天厄运就降临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