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冲到门前,使劲拍击着门板,大叫道:“嗨,锁门干吗?快打开!”
医学士还站在门外,并没有离开,他开始挖苦我:“哈哈哈,你不是对那残疾人放心不下吗?这回满足你,你就陪他小住些日子吧!”
这讨厌的家伙!我气得握紧了拳头。
“你这个卑鄙下流的浑蛋,赶紧开门!你不答应是吧?好,那就等着,看我能不能把门砸烂。”
我一边怒吼着,一边猛力踹门。
“我倒愿意看看你是怎么砸的,哈哈哈。咱们看看是你的拳头硬呢,还是门结实。反正你也没事,正好消磨一下时间。”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不知能不能把门砸开。这门跟监狱里的牢门差不多,厚实得很,并且关得严严实实的。
“嗨,你别走,放心,我是不会逃跑的。你何必搞这些小动作,就不能好好坐下来和我开诚布公地谈谈?要是你认为我私闯民宅,就让警察治我的罪好了。要是你想和我较量一番,那我也奉陪。不过,你能不能先打开门?”
我所说的一切可能是白费口舌,但我还是尽量与他和气地商量。
“就你这个傻瓜还想和我决斗?要是真打起来的话,估计我现在打不过你,这个事等四五天后再提。你就乖乖地在这里待个四五天,不怕你横,饿几天后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等那会儿,咱俩再好好聊聊。”
这个家伙真是诡计多端。我算领教了他的心狠手辣,难怪秋子告诉过我这边有会吃人的毒蜘蛛。
“真的要把我关在这儿四五天?”
“没错。我会十分有耐心地等你饿到浑身无力时才罢休。”
“你太卑鄙了。你故意让我疏于防范,上了你的当。你就是个浑蛋!你能不能像个男人那样堂堂正正一点?”
“我这也是跟你学的。你明明说要回车站,为什么又尾随我回到这里?因此,咱们彼此彼此。”
“算了,我没工夫听你废话。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今天你究竟开不开门?”
“如此的话,我只能送你一句,我不—— 开—— 门—— ”
这就是个浑蛋,他还把“不开门”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他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变得一片漆黑。我一怔,后来才意识到医学士拿来的那小半截蜡烛,已经烧完了。
我能感觉到医学士还在门外。也许他认为蜡烛已经燃尽了,就回头对老太婆说:“我们走吧,老婆婆。我把烛台留在里面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上当了。我怕烛台失火,故意拖延时间才在这里和他多费了几句口舌,现在蜡烛灭了,我们没必要待下去了。这个小子真是笨得可以。”
他们说完就转身下楼了。看来这浑蛋满肚子坏心眼,和他较量,我根本不堪一击。这回是我输了。
没有了烛光,他们两个也离开了,这里到处都是一片死寂,黑夜漫长无比。
我一筹莫展。医学士扬言准备关我四五天,这可能不是真话。我已经获知了这里的秘密,他应该不会轻易地放过我。闹不好关个十天二十几天的,直到饿死我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他们就会把我拖到松树下,随便挖个坑埋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我来到养虫园的消息,就不会有人知道,没人知道我去了哪里,更谈不上为我报仇雪恨了,我岂不是白白丧命?三浦荣子不知所踪,如今我又下落不明,肯定会有关于幽灵塔的鬼魂传说散布开来,到时人心惶惶,舅舅肯定也得搬离幽灵塔了。
相较这些,让我忧心的还是秋子。没有我去帮助她,她一个弱女子可如何是好?如今那些坏人碰到了我,没准儿他们会马上加快他们的行动,以便于早日实现他们的计划。果真如此的话,倒霉的还是秋子。我当初曾经下了赌咒,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护秋子周全,可现在我却不明不白地没了踪影,她会不会恼恨我?都怪我不争气。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男子汉怎能口出怨言呢?也许天亮后我就有了办法,还是先好好睡觉,养精蓄锐吧。
我转了一圈,屋子里到处都布满灰尘,根本没地方可躺。我伸手到处乱摸,竟然发现在房门的对面,还有一道拉门,只是此时关着。那么在拉门的那边就还有一个房间。我拉开门,走了过去。后边的屋子比刚才那间整洁不少,房间里甚至还有榻榻米。我不停地摸索着,发现房间里还有碗柜和梳妆台之类。我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最后发现房间中竟然还有被褥。虽然棉花已经不太柔软了,不过被面似乎是缎子的,就连被里都用天鹅绒做成。被关在这里的会是怎样尊贵的客人?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真是惊喜!在这里竟然找到了被褥。我和衣上床,倒下就准备入睡。忽然嗅到被子上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绝不是什么屋子里的霉味或是动物尸体上的气味。而且,这香气好像在哪儿曾经闻到过。是来自秋子房间里的香气。她平时特别喜欢用这种香料。
那老太婆似乎话里有话,难道秋子在这儿住过?不过那应该发生在很久之前,但是香气怎么会保留到现在呢?秋子一定盖过这床被子,而我闻到的则是她留下的暗香。
想想我被关在秋子曾住过的房间,盖着她曾盖过的被子,我顿时就放松了下来。在那幽香中,我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早已大亮。晨曦透过铁格子小窗,照到屋里。昨晚我并没睡多久,但是睡眠质量极佳,我恢复了精神,起床开始环视室内的陈设。梳妆台和碗柜上,落着厚厚的灰尘,在一个墙角,有一个红色的衣架。这完全就像是进了谁的闺房。养虫园里只来过一个女子,毫无疑问,在这个房间住过的只有秋子。
在屋里原本张贴字画的壁龛处,我看到了一张美人图,纸质十分粗劣,为石版印刷。这是啤酒公司的宣传广告画,上面所画的美女,和真人一般大小,只见她盈盈含笑,手中端着啤酒杯。
我随意地看了一眼这幅画。真是奇怪,那美女的眼睛似乎活了起来,还有闪光,总觉得她在注视着我。
要是名画栩栩如生倒也说得过去,可这只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广告画,眼睛为什么会这么摄人心魄?真是咄咄怪事。这张美人图的鼻子和嘴都毫无出彩的地方,只有那双眼睛流光溢彩。我感到不可思议,就凑近一点去看。可是那原本十分有神的眼睛,一下子暗淡无光了,只是美人图的眼睛而已。是不是我还未完全清醒,所以会出现刚才的幻觉?
但是,比起这幅美人图来,我更为外面那位被囚禁的少年担心。我把门拉开,进了原来那肮脏不堪的屋子,他还在,蹲在一个角落里。此时我看清了他,他的身上污秽不堪,和乞丐没什么两样。
“嗨,他们怎么把你弄来的?你家在何处?”
无论我怎么问,他始终一声不吭,只是木然地盯着我。难道他不会说话?不过,即使是个哑巴,也会用手势表达一下吧。他不止残疾,看来智力也有问题。
这个少年真值得同情,我大概能猜出他出现在此地的原因了。以前的人家,一旦生出了残疾的孩子,觉得颜面无光,就会拿出一笔钱来,把孩子送到远方的某地,让人收养。养虫园里有个所谓的医学士,也许这里本来就只是收养这些孩子的场所。没想到那些人家把孩子托付到这里后,却受到了如此的对待,孩子夭折后,他们也只是把尸体埋在松树下,也不会告知孩子的家属。岩渊和那个假装医学士的,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他们养蜘蛛是另有企图,就是把所有人都吓跑,好方便他们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坏事。
这么想着,我顿时对这个孩子心生恻隐。我重新打量着他,竟然在他嘴角发现了一颗米粒。他什么时候吃的饭,难道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吗?真是卑劣,两个人同时被关在这里,却只给其中一个人送饭,让我只能干着急。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太饿了。
我不清楚的是,那个少年为什么蹲在那里不动弹?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趁我睡熟后进来,给他的脚加上了铁链。墙角有一根柱子,孩子的右脚套着铁环,被一根粗粗的大铁链子固定在柱子上。这和动物园里养猴子并无差别。
我始终疑惑的是,那个医学士昨晚似乎对我十分忌惮,今天早上却敢大模大样地进来给少年拴铁链。倘若我熟睡着,他这样做未尝不可,但万一我醒过来了,他岂不是有麻烦了?那他怎么确定我是否睡熟了呢?难道他一直在暗处监视着我,看我睡着了,才放心大胆地溜进来?这种可能性如果成立的话,那肯定会存在着一个利于他偷窥我的小孔。
那个小孔到底会在何处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幅广告美女图。这真是机关算尽啊,好毒的阴谋。难怪我看那美女的眼睛像真人的一样,肯定是美人的眼睛被医学士去掉了,然后他把自己的眼睛贴在了上面,向我这边窥探。那么,这间屋子一定还有别的玄机,不会只有美女图这一道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