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音乐尚不如绘画的进步,当然比现代的西洋音乐落后很多。可是我们古时的音乐水准,并不在西洋之下。西洋古希腊发明十二律的时候,我国也从五音、六律、七律而达到十二律的发明。
五音即宫、商、角、徵、羽,代表ㄨㄛㄜㄧㄩ五个由低而高的声音,是歌唱时的音阶。六律是六支长短不同的竹管,可以吹奏六个高低不同的音,大约就是五音以外再加一个变宫。后来又加一个变徵,就是七律。这七个音的次序如果是从徵开始,即徵、羽、变宫、宫、商、角、变徵,则与风琴上cdefgab七音相同,半音都在第三、四音及第七、八音之间。不过我国古代是以宫为第一音的。
十二律则系在此七音之间再插入五个音,好像风琴上七个白键之间插入五个黑键一样。十二律的名称和次序,是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这十二律是十二个固定的音,还可以加上长度加倍的一组(倍律)为低音部,长度折半的(半律)为高音部。战国时发明十二律旋相为宫,那宫、商等七音便成了多来米化似的唱音,可以从任何律开始,以形成高低不同的调式。据《管子》、《吕氏春秋》、《史记》等书记载,这十二律管的长度有一定比率,如四比三或三比二是,因之就有所谓“三分损益”的理论。
三分损益包含减三分之一及增三分之一的两种关系,如以黄钟为基本律,依黄钟那根竹管的长度减三分之一,而成较短的林钟,就叫做黄钟下生林钟。再以林钟的长度作标准,增加三分之一,而做成稍长的太簇律管,就叫做林钟上生太簇。照这个样子,太簇又下生南吕,南吕又上生姑洗,姑洗下生应钟,应钟上生蕤宾,蕤宾又上生大吕,大吕下生夷则,夷则上生夹钟,夹钟下生无射,无射上生仲吕,仲吕下生半律黄钟。古希腊十二律也是根据三分损益的原则制定的,但系用弦定音,不用竹管。我国至西汉末年,京房也发明用弦定音。这种由三分损益原则而规定的十二律,包含大、小两种半音,半律黄钟也太高了,并不是纯八度音程,很不便于旋相为宫。所以到了南北朝宋元嘉中,何承天发明十二平均律,使每个半音相等,而高音黄钟恰好比黄钟高八度。但他还没有计算到十分精密。到明代朱载堉,便将何氏理想完全实现,西洋人至1691年方才发明十二平均律,比何氏迟了一千二百年,比朱氏也迟了一百年。
我国雅乐中最重要的乐器,包括钟、鼓等敲击乐器,笙、箫等管乐器,琴、瑟等弦乐器三类。而最重要的是七弦琴。但七弦琴音过低,不便于在大庭广众中演奏。现在雅乐已不流行,仅文庙祭祀时采用它,并与古舞相配合,因为雅乐的传统在南北朝时已经中绝,唐宋以后,只知机械地师古而不能改进它,因此就不足重视了。南北朝时,因为阿拉伯琵琶经龟兹传入中国,我国音乐于是开始胡乐化,同时雅乐俗乐化。
唐宋时代,音乐重心已不是雅乐而是燕乐。唐代燕乐即梨园乐,是伴奏歌舞及简单戏剧的,以琵琶为主乐。宋代燕乐,以觱篥为主乐,觱篥也是从龟兹传来的,是管乐器。元明以来,歌剧发达,伴奏音乐足以代表当时的国乐,而主要乐器也无不是外来的。元曲伴奏以三弦为主,南曲伴奏以笛为主,昆曲盛行后,无论南北曲,均用小工笛伴奏。皮黄戏之主乐为京胡,梆子戏之主乐为胡呼。笛系汉朝西域传来的“横吹”,三弦胡琴来自蒙古。
近代昆曲与皮簧的盛衰,和音乐颇有关系。昆曲以乐曲迁就字音,违背了歌唱艺术的主要原则,所以失去了它的地位。皮簧代兴,牺牲字音以迁就乐调,颇有流畅自然之美,但乐曲只有几个固定的,变化太少。而昆曲与皮簧两种东西,都不能像西洋音乐一样,以音乐描写词句的意义,使人于未听词句以前,一闻音乐,就已大受感动。这尤其是我国音乐落后的表现。
我国器乐单奏,在周朝即有俞伯牙《高山流水》的名曲,晋代亦有嵇康的《广陵散》。复音音乐也发生很早,《周礼》所称“奏黄钟,歌大吕”,即是短二阶的歌奏和声。西洋复音音乐产生于十世纪,在《周礼》出世后八九百年。然而在今天,西洋音乐大进步,而我国国乐水准还和数千年或数百年前一样,甚至退化了。我们在输入西洋音乐之余,是不是可以借助于西洋现代音乐,而改造国乐乐器与乐曲等,以成功新型的国乐呢?这就是新音乐家与国乐家的共同责任了。(国乐书籍有宋代沈括《梦溪笔谈》,明朱载堉《乐律新书》,清陈澧《声律通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