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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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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十六

宋 夏僎 撰

周书

泰誓上

泰誓三篇葢是武王伐纣誓师之辞史官随其先后而记之据中篇言惟戊午王次于河朔则上篇乃未渡孟津时所言既誓遂渡河次于河北故作中篇是上中二篇同日而作一作于河南一作于河北故上篇序既言一月戊午中篇又言戊午王次于河朔所以见二篇同日而作也至于下篇则作于戊午之明日故篇首所言以时厥明以别之先儒乃以三篇皆渡河后所作若果如此説则不应于中篇言次于河朔也此篇独名篇以泰誓者汉孔氏谓大防誓众顾氏谓此防中之最大者故曰泰誓二説虽不同皆以泰为大惟王氏好立新説乃以泰乃否泰之泰谓纣时上下不交天下无王武王大防诸侯往伐以倾纣之否岂经本意哉要之此名防誓者葢出于史官一时之意以篇内有大防孟津之言遂以防字为简编之别以见其为大会众之辞非有深意于某间况否防之泰与太甚之太大学之大此三字皆通用如孟子左氏国语举此名篇或作否防字或作太甚字或作大学字以其通用也岂可以妄生意义以为否防之防哉説者既曲推其义又以上篇受罪犹畧中篇又甚下篇则纣罪尤甚此武王所以必伐无赦夫未济而誓既次又誓明日又誓三篇之作仅两日耳岂有罪恶之积仅越夕而三变者哉其説尤为无据有误后学故并论之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师渡孟津作防誓三篇

先儒释此篇之序有二可疑者其一説曰文王自虞芮质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而卒武王服三年丧毕始伐殷学者信此言遂有受命称王之説其一説曰武王十一年伐纣观兵孟津以卜诸侯之心诸侯佥同遂退而示弱至十有三年更与诸侯伐纣学者信此言遂有观兵示弱之説据诸儒所以有受命称王之説者徒以武成篇言惟九年大统未集而此序云十有一年遂取居丧三年以足其数故以伐纣之年为武王受命之十一年所以有观兵示弱之説者盖以此序言十有一年而篇首言十有三年遂以此序言十一年武王伐殷者乃观兵之年一月戊午师渡孟津者乃十三年戊午伐殷之事二説虽依仿经文疑若可行然揆之以理或有不通者按无逸言文王受命惟终身厥享国五十年先儒遂谓文王即位四十二年适有虞芮质成之事遂改元正始而更称元年夫改元之事乃汉世事古者但以即位年为元年积累数之以见在位之久近非如后世之屡更岂有文王在位四十二年更称元年而武王即位乃不以即位之年为元年而上冒先君之年哉此受命称王之説所以不可用也据此序言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即继曰一月戊午师渡孟津其文前后相属则是一月戊午即十有一年一月之戊午也而先儒疑篇首有十三年乃谓十一年为观兵之年一月戊午乃十三年一月戊午破碎序文不相接续此观兵示弱之説所以不可用也然则必言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师渡孟津作防誓三篇者叙书者盖谓防誓三篇乃武王即位十一年定伐殷之谋遂以其年一月戊午渡河于孟津将渡旣誓众已渡又誓之渡之明日又誓之故防誓三篇所由以作按史记文王崩武王即位九月上祭于毕十一年遂往伐纣是此所谓十一年乃武王之十一年非文王之十一年也明矣又洪范言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史记谓武王克商二年问箕子以天道是洪范之作盖在克商二年以克商二年足伐商十一年为十三年是洪范之作诚在武王即位之十三载洪范之作旣在十三载则此篇言十有三年者必是十一年经文久逺冩误以一为三非十三年始伐纣也伐纣旣非十三年则此序所谓一月戊午实是十一年之戊午非十三年之一月戊年也唐孔氏谓武王以纣之十二月发行正月四日杀纣是此所谓一月戊午者乃商之建丑十二月周建子之正月也一月旣为正月不云正月而云一月者武王以纣正月四日灭纣纣之正月乃周之二月武王旣入商郊始改正朔以纣之正月为周之二月其初时犹是纣之十二月未为周之正月改正在后不可追名为正月以其实周之一月故史以一月名之此説是也林少頴谓晁错从伏生受书二十八篇其时未有防誓至孔安国定壁中书増多二十五篇而防誓始出然遭巫蛊事未列学官遂有张霸伪书太誓三篇与伏生书并故篇内所载观兵孟津白鱼入舟有火复王屋流为乌等语汉儒董仲舒犹用之而太史公周本纪亦载之而不疑至后汉马融始疑太誓后得按其文若浅露谓吾见书多矣所引防誓而不在防誓者甚多盖霸等虽知剽窃经所举太誓文以成伪书然诸儒所引霸亦有不能尽见者故余得以疑之然融虽疑之而古文防誓犹未出至晋世古文书始出诸儒以防誓正经比较国语左荀孟诸书皆合由是伪防誓始废由是观之则先儒所谓觐政于商之説遂谓武王十一年率兵观政冀纣畏而改过故退师旣退而纣犹长恶不悛故十三年武王伐商此皆弗考之过此篇所谓观政者正如子贡所谓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盖自此观彼之辞乃武王观纣之政有可伐之理遂往伐之非观兵也此皆蔽于伪书之过也

泰誓惟十有三年春大防于孟津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聴誓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殳母

此十三年春即序所谓十有一年一月戊午也前言十一此言十三必冩之误前辩之详矣周建子一月戊午即建子之月也建子之月以夏正言之则十一月也十一月而言春者盖旣改正朔则必以所建之月为春故春秋书春正月亦以建子之月也武王以子月啓行丑月伐纣则改正朔乃在丑月子月未有正朔而即以春言者史官追録之也此盖史官欲录防誓故推本其所作防誓之年月谓武王以即位之十一年建子之孟春大防同盟之诸侯于孟津欲共伐纣纣都朝歌在河之北武王与诸侯在河之南今旣大会欲渡师孟津故誓师而数纣之罪以明今日不可不伐之意自王曰以下即武王誓师之言也盖诸侯与武王共谋伐纣有同志之义故武王皆呼为友邦冢君冢君大君也尊之之称也越及也谓友邦诸侯及我周治事之臣及庶士之贱凡在会者皆明聴我誓而悉吾吊民伐罪之意也然武王之誓必首言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者其意盖谓天地以至和之气化生万物则天地实万物之父母也然天地虽生万物而万物或有生无知有知无义而各得其偏而无其全惟人独禀五行之秀气备五常之正性而为万物之最灵则天地生万物于人为最厚故旣予以善性又恐其汨于嗜欲迫于利害而浸失其性故又于人之中求其诚有聪明之德者使之居元后之位旣居其位则辅相其宜裁成其道皆付之元后使安全天地莫全之功则父母斯民之任又在人君矣惟天之爱民也厚旣使之灵于物又为之择君而司牧之则为人君者教之安之养之使无负上天之意可也而纣乃荼毒斯民使不得其所而负上天之意此武王所以先推言天地为民立君作民父母之意然后数纣之罪恶纣所以无所逃其罪也

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勲未集肆予小子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只遗厥先宗庙弗祀牺牲粢盛旣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防惩其侮武王上旣言上天立君之意故此遂数纣罪以见上天之意如此而纣所为乃如彼故知其得罪于天也夫天之亶聪明作元后将使之父母斯民也今商王受乃弗敬上天降灾罪于下民岂上天立君之本意哉然又不特如此沈湎于酒贪冒于色酒谓之沈湎者盖被酒所困若沈于水酒变其色湎然齐同故嗜酒谓之沈湎贪色谓之冒者盖惟色是求昼夜冒进不知防耻也惟其沈湎冒色懵然无知故虐之事敢于必行曾无忍心以罪加人则诛及族类以官使人则延及于世夫罚弗及嗣虞舜之法也大臣有功子孙世禄未尝世官亦古之制也今纣自任一己之喜怒一怒其人则不论重轻诛及其族一喜其人则不论贤否世守其官又恣为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万民宫室其所常居者也台则积土为之所以观望也榭又台上有屋者也陂则障泽水使之不流者也池则掘地停水者也侈服则华侈其衣服者也凡此皆役民之力敛民之财为之所以残害万民也旣害民矣于忠良之人又焚炙之即加以炮烙之刑也于有孕之妇则刳剔之刳刲也剔去肉至骨也此言刳剔则是刳剔其腹以视其胎也皇甫谧言纣剖比干妻以视其胎未知何所据而云也惟纣恶积不可掩罪大不可解如此故皇天于是震动而怒其所为命我文考敬受天之威命以伐之虽奉天威以伐有罪而大功终未能有成所谓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是也文考之功旣未能有成则成其所未成者实武王责也故武王于是自谓我小子发与汝友邦之诸侯共观旧政迟而至十有一年盖庶几纣之改过而归于善也林少頴谓武王即位十一年而后往伐盖谓我与诸侯尚顾君臣大分有不忍之心庶几纣幡然而改自怨自艾而归于善奈何观察其政事积十余年而纣昏日甚曾无悛革之心此所以不得已而为孟津之举武王之意只是如此而汉儒不察乃以观政转为观兵以附会此经十一年与十三年而谓周师再举殊不知此説考于经而不合揆于理而不通惟程氏谓观兵之説必无此理如今日天命已絶则纣便是独夫岂留更留三年若未絶便是君也为臣子敢以兵胁君乎此説大可规汉儒之失而解后学之疑故特举以验周师实未尝再举也夫武王所以迟至十一年观纣之政者特冀万一改悔而纣乃防有悛革之心且夷倨而居此夷与原壤夷俟之夷同盖倨肆而无礼也惟其倨肆无礼故于上帝与在天之神在地之只皆不祀非特不祀上帝神只而先世之宗庙亦遗之而弗祀凡国家所蓄藏牺牲粢盛以为祭之备者皆尽于凶灾盗贼无复存者如春秋书鼷鼠食郊牛角御廪灾之类所谓旣于凶也如公索氏将祭而亡其牲之类所谓旣于盗也夫祭祀之牺牲粢盛为凶盗所侵侮如此在纣亦可以自省矣而方且掩耳自肆于上以谓吾下有人民可赖以安上有天命可恃以存虽侵侮如此曾不知所以惩戒则其防有悛心也可知矣宜武王所以必伐无赦也林少頴谓纣之防有悛心其事众矣而武王必以牺牲粢盛旣于凶盗为言者盖以人之为不善虽至于盘乐怠傲无所顾借然其心茍知天地鬼神临之在上质之在旁则犹或畏惮而不敢为茍不知天地鬼神矣则其为恶何所不至哉故汤之于葛见其不祀则遗之牛羊粢盛而未忍伐也至于杀童子而夺其饷则知其心之不复悛革于是兴师伐之今纣之恶至焚炙忠良刳剔孕妇可谓矣而武王犹未忍伐至于牺牲粢盛旣于凶盗而防惩其侮则知其防有悛心故率诸侯伐之盖纣所以自絶于天地鬼神者至此而决故也此説极善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

武王上旣数纣罪故此遂言我今日所以伐罪救民之意谓纣之罪如上所言虐如此上天见其虐不忍下民被害于是佑助而命我作之君以治之作之师以教之天意旣如此故今日惟当相助上帝以宠定四方之民而已所谓相上帝绥四方者即今日伐纣之事纣旣灭则虐政不行而民自安矣武王伐纣旣欲相上帝安四方故纣之有罪无罪武王其敢自任其意而妄加诛戮哉纣有罪则顺上帝之意而伐之若其无罪则顺上帝而赦之或伐或赦视上帝之意如何耳武王其敢逆其志而妄行哉故曰予曷敢有越厥志一説又谓武王上旣数纣之罪故此遂言上帝立君之意谓上天有佑助下民之意故立之君师者所以助上帝而安斯民今纣为君师所为乃如此是谓得罪于天则天灭之天灭之则纣之有罪无罪与武王之当伐不当伐皆天意也武王岂敢违天意哉二説皆通

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予小子夙夜只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底天之罚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时哉弗可失

武王旣论纣不可不讨故此又论纣之必克也同力度德同德度义此盖古有是语料敌制胜之道也武王举此盖谓凡胜负之势力同则有德者胜德同则有义者胜今纣虽有亿万之众然纣无德义人心不归各自异心是人虽多不足以语力非特不足以语力而以虐失人心则德义又乌可言哉若夫武王则异是矣虽有三千不若亿万之众然一心一德与亿万心故不可同日而语是人虽少而力有余非特力有余而得人心如此则德义又可知矣故武王旣言同力度德同德度义而必继以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者正所以见力与德义纣皆不我敌皆不我敌而今日必胜无疑也商周不敌如此况纣之罪恶今已盈满如绳之贯穿于物而绳已盈满不可复贯罪大恶积如此故今日之伐乃天命我以诛恶吊民也我其敢赦哉我若赦而不诛则不顺天矣不顺天则罪与纣均盖纣之罪惟逆天意不能君民故天诛之武王敢违天意而不诛是逆天也故罪与纣同武王言此所以见纣不可不伐也武王既言纵纣不诛则得罪于天故遂言予小子夙夜只惧盖我小子念天威可畏如此蚤夜只敬恐惧不敢安居遂受命于文王之庙盖伐纣之举天本命于文王文王九年大勲未集故武王卒其伐功既欲卒文王之伐功故不可不受命于文王既受命于文王于是类于上帝则告之天神也宜于冢土冢大也谓大地也则告之地祗也上帝谓之类冢土谓之宜皆祭名也类则事类告之也宜则以事宜告之也旣类上帝宜冢土于是遂与尔有众之诸侯致天罚于纣然则天之致罚于纣者乃纣虐民民不忍荼毒上天矜怜之于是因民之所欲而罚之故曰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武王言此盖欲见今日之事非已之私乃天之罚非天之罚乃民之欲也今日之事既是天因民欲使我奉行故尔友邦冢君御事庻士庻几助我一人埽除纣之虐以永清四海可也其可不知所勉哉其所以不可不知所勉者以今我伐纣正是天人合同之时不可违失故也故曰时哉不可失

防誓中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羣后以师毕防王乃徇师而誓曰呜呼西土有众咸聴朕言我闻告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今商王受力行无度播弃犁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

汉书歴志曰周师初发则殷之十一月戊子至戊午渡孟津凡三十一日盖孟津去周九百里师行三十里故周师凡三十一日始渡孟津也朝歌在河北武王在河南故渡孟津乃至河北也武王既以戊午日渡孟津即次舍于河北故此篇首言惟戊午王次于河朔戊午渡河癸亥陈于商郊首尾五日耳则此所谓次者才一宿即行非如春秋左所谓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信为次也盖商郊去河四百里若以次为三宿则不能以癸亥陈商郊也武王先诸侯而渡旣次河北故诸侯亦皆渡师于王旣次之后各以其师毕会于武王所次之处故曰以师毕会羣后旣会武王乃巡六军出此誓言安慰其渡河之劳故告之曰西土有众咸聴朕言盖周都丰镐其地在西当时武王从渡河者皆西方诸侯故言西土有众咸聴朕言也曰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者此盖古人之语而武王之所闻也大抵人有好善之心者其心急于为善故为之而日忧其不足不特为善如此为不善之人其急于为不善亦日忧其不足如王温舒好杀人会春则顿足叹曰令冬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则凶人为不善岂不日忧其不足乎今纣于不善之事正所谓为之而日忧其不足也故武王旣言为善为不善者日忧其不足于上遂继以今商王受力行无度者正以纣于无法度之事皆力行而不怠正所谓为不善而日忧其不足也自播弃犂老以下至秽德彰闻皆纣力行无度之事也犂老国之老成人也孙炎谓面之犂色似浮垢罪人有罪逋逃之小人惟纣力行无度之事故于国之老人则播而弃之如播百谷之播有散之之意盖散弃之也于逋逃之罪人则昵而比之昵亲比近之也旣逺贤近不肖又淫于色酗于酒嗜酒嗜色而肆行虐之事纣所为者皆如此故民皆习纣之恶亦皆安然为不善之事分为朋党之家互相告讦而结为仇敌旣为仇敌故各以权势相胁更相殄灭朋党之家旣以权势相灭则淫刑滥罚必横及于无辜之民民旣无辜而受害故皆衔寃茹痛呼天而告之民旣呼天告寃故纣之秽恶之德所以显闻于天而天絶之也此盖武王数纣可伐之罪以见今日不可不往之意也

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惟受罪浮于桀剥丧元良贼虐谏辅谓已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无伤厥鉴惟不逺在彼夏王

武王上既数纣之罪以见其不可不伐故此遂言夏桀之恶未如纣甚天且命汤伐之则今日之事实非私意也欲言桀罪而先言惟天惠民唯辟奉天盖谓天有惠爱斯民之心不能自遂于是立之君使代天以爱民君旣代天以爱民则当奉天而不至逆天之意今夏桀乃不顺天之意以爱民方且肆为刑戮以流毒于下国使民陷于无辜于是天乃眷佑大命于成汤使之降夏黜弃有夏之天命所谓降者昔升为天子今降之所谓黜者昔居中为天子今黜之也桀罪如此天既絶之况纣之罪又过于桀所谓过者即下文言剥丧元良贼虐谏辅等言是也孔氏谓剥丧伤害也元善之长良善也其意盖谓伤害善人也然不如蘓氏谓剥落也丧去也古者谓去国为丧微子纣之同母兄成王称曰殷王元子则此之剥丧元良盖使微子逃亡而不追也谏辅谓比干也比干谏之纣则贼杀而虐害之一无所惜也不特如此又自恃其受天之命为天子于恭敬之事皆不肯行既谓敬不足行故于祭祀之事皆以为无益而不修虐之事皆以为无伤而力行惟其所以力行者无忌如此此其罪所以浮于桀也林少頴谓世谓桀杀闗龙逢此未必然况武王以贼虐谏辅为纣罪浮于桀使桀果杀闗龙逢则是与纣同罪况汤诰汤誓数桀之罪不过率遏众力率割夏邑而已又不过云灭德作威敷虐于尔万方百姓而已而武王亦云弗克若天流毒下国而已则是纣所以亡者惟肆为虐政以残斯民不至如纣穷凶极恶无所忌惮也愚谓少頴以经文证纣罪浮桀极然但疑桀不杀闗龙逢则拘之太过盖纣之贼虐谏辅旣杀之又剖视其心而桀则杀之而已况纣之炮烙等事皆桀所未尝为者则纣罪浮桀又何疑哉武王既数纣浮桀之罪故又言曰纣今日为恶无忌惮如此非无可以为鉴诫也夏王为恶而汤伐之其事不逺而纣乃忽而不以为戒方且肆行无道可谓下愚之性不可移矣故曰厥鉴惟不逺在彼夏王盖夏之事实可鉴而纣不鉴且至于罪浮于桀此所以不可不伐也

天其以予乂民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虽有周亲不如仁人天视自我民视天聴自我民聴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武王旣言纣不能鉴夏王而至于罪浮于桀故此遂言纣罪如此不可不伐所以不可不伐者以天将使我乂治斯民也故曰天其以予乂民然我所以知天将使我乂治斯民者以我得吉梦与吉卜相合而又休祥来袭于我此袭如韩信袭齐之袭盖不意其来而彼自来也如髙祖所居其气袭成五色髙祖岂意如此亦不意其来而彼自来也惟武王考于己则有吉梦考于神则有吉卜而又有休祥之袭此所以知戎商之必克也戎大也言必先克大商也如诗言燮伐大商先儒训戎为兵谓纣之必克误矣然武王克纣又岂特梦卜休祥之吉而已虽人事亦有必克之理盖受为逋逃主虽有亿兆之人然与纣同恶相济视若等夷故人虽多而皆若夷人也然虽夷人而皆朋家作仇胁权相灭其实人各有心皆离心离德而不足恃也武王所与共事特治乱之臣十人虽不若纣之多而皆与我同心同德以戡定祸乱故虽寡而心足恃也纣人虽众心不足恃武王人虽寡而心实足恃是亿兆夷人之中虽有至亲心德茍离必将叛之不如我乱臣十人皆仁人也此正孟子所谓寡助之至亲戚叛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十人汉儒泥孔子有妇人之説遂附会之谓妇人为文母其余为周公召公太公毕公荣公闳天太颠散宜生南宫适然以九人为周召之徒固可但以妇人为文母恐无此理盖文王九十七终是时文母必已百余嵗必不能尚存兼子亦无臣母之理或又谓邑姜然亦牵合不可信所谓妇人想必有之但经无明文不可考信阙之可也周亲至亲也但假设之辞谓亿兆离心虽有至亲不如十人之仁非有所指而言至王氏乃指微子而言意周未灭商微子已归周如此是微子为名教罪人也况微子乃伐商之后归周者武王既言纣之人心不和如此我之人心和同如彼是人心已归周也人归则天必与故言天视自我民视天聴自我民聴盖言天之视聴视民好恶今纣之离德如此我乃同心同德如彼则天必相我也我既因人心往伐则其事或有过失虽若出于百姓之心妄从如此其实我一人之罪也故曰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此盖武王以身任伐纣之责也

今朕必往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朂哉夫子罔或无畏宁执非敌百姓懔懔若崩厥角呜呼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

武王既以身任伐纣之责故此遂继言今朕必往伐纣以扬我之威武往彼商郊侵纣之疆取彼凶残之纣以张大我伐功则于汤之功有光显矣所谓光者非谓功过于汤也汤伐桀于前武王伐桀于后乃所以再光汤之基绪也武王既言今日之事欲再光汤业故勉将士曰朂哉夫子朂勉也夫子指将士也言此事乃将士所当勉力者也虽所当勉又不可轻敌故尔将士不可有无畏之心宁执非我敢敌之志则可以必克所以然者盖以百姓兆民久苦纣恶懔懔怖惧皆若崩摧其头角无有容头之处故我不可不勉力以成必克之功也武王既言伐纣之事如此故又嗟叹而总告之曰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其意盖谓今日之事固不可不勉力然一人勉而一人不勉岂能成功惟是凡在师之众皆思勉力一德一心无一人不勉则可以即其成功而永世无穷之名矣世儒皆疑此言罔或无畏宁执非敌是勉众士之小心欲其畏难而惧敌而孟子举此则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乃是安慰商民之乱使无畏我而我将以安尔此言百姓懔懔若崩厥角是言商民惧纣暴虐皆崩厥角而不能仰视而孟子本此则曰若崩厥角稽首乃是言商民喜周师之征皆若崩厥角而顺服之意旨不同此林少頴则谓孟子举康诰曰杀越人于货愍不畏死凡民罔不憝举防誓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其言乃与康诰防誓文虽相类而意旨大有不同者盖康诰伏生所防誓孔壁续出之书伏生齐人语多与颍川异晁错受书时伏生老不能正言使其女言晁错所不知者十二三仅以意属续而已孔壁中书皆科斗文字孔氏得之其时科斗书废已久时人无能知者姑以古定可知者则其间必有不能晓者而以意増损润色者则今防誓康诰其言与孟子不同乃不无増损润色于其间也

防誓下

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结怨于民斮朝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囘放黜师保屏弃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竒技淫巧以悦妇人上帝弗顺祝降时丧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

此篇盖戊午之明日己未将自河北而发誓师之言也故篇首言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盖武王以戊午日渡孟津次于河北明日则自河北而发趋于商郊将行之际于是武王亲巡行六军而明誓众以今日伐纣吊民之意三篇之书其数纣罪皆是悉数纣平日过恶非有轻重详畧于其间但致其三令五申之意而已不可谓纣三越夕而三变也按周礼王六军大国三军武王是时尚为诸侯必未备六军此言大巡六师但泛指诸侯之师故言六师以见其多也史官既叙本始于上故于是载王所以誓师之言于下自呜呼我西土君子即誓师之言也呜呼叹辞也武王誓师必举西土君子而告之者盖当时友邦冢君及御事庻士之在孟津者皆西土之人也天有显道厥类惟彰此盖武王欲数纣罪故先标二句于前以绳纣罪武王之意盖谓天道显明吉凶祸福各以类至厥理甚彰彰而着见而纣乃不知察此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常之道皆轻狎而侮慢之既轻狎而侮慢之于是荒淫怠弃而不肯率行以此之故遂自絶于天而结怨于民此所以见天道甚显于吉凶祸福实不差也周希圣谓天非絶纣而纣自絶于天民非怨纣而纣自结怨于民此盖言其所以致天人之怒者皆其自取也自此以下又论其自絶结怨之实谓纣所以自絶结怨者以其冬月见有朝渉水者则谓其胫耐寒斮斩而视之见比干忠谏则谓其心有异于人剖开而视之惟其忍于为此故敢作为刑威以杀戮无辜而其毒徧病于四海之人非特如此奸猾囘邪之人所当斥逐也而纣则尊信之师保之官所当亲密也而纣则放弃而黜之前世之典法所当遵守也而纣则屏去而弃之忠正之士所当显擢也而纣乃拘囚而奴辱之郊所以礼天社所以祀地宗庙所以奉先王当因时告祭也而纣则郊社壊而不修宗庙废而不享其所以孜孜为不善而惟日不足者惟在于作竒异之技艺凡巧于淫者以悦妇人而已列女传曰纣膏铜柱留灰火于下令有罪者行其上辄堕炭中妲己乃笑夫纣欲妲己之笑至为炮烙之刑则其为竒技淫巧以悦之者宜无所不至矣惟纣所以为暴虐如此之极故上帝实知其所为不顺于是絶之而降之以是丧亡之兆也天旣絶纣而祝降时丧祝断也武王膺天人之归故武王于是数纣罪遂勉之曰尔众士湏当孜孜不怠助我一人之敬行天罚以致讨于纣可也故曰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

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树德务滋除恶务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殱乃雠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

武王上既欲众士同心戮力伐纣故此遂言所闻于古人之言以证纣之不可不伐也盖民心叛服初不可常抚恤之则戴上为君酷虐之则视上为仇讐一为后一为讐在上之人抚之虐之如何耳今纣为君乃不能抚恤其民而大作威虐以害之是与汝世也为讐敌者斯民岂肯戴之为后哉故武王所以旣言抚我则后虐我则讐而必继之曰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讐也方是时纣尚为君而武王言独夫者盖得丘民而为天子所谓天子者以其得民耳今纣虽为天子而民心已离民心旣离则巍巍在上特一夫耳谁与为俦哉此所以谓之独夫也武王既言纣作威虐民与民作讐不能抚民使戴为后故此又言植德去恶以见纣之不可不诛而我之不可不附也盖有德之人当植封之故谓之树德树德则必灌溉而使之繁滋罪恶之人当剪除之谓之除恶除恶则必芟夷蕴崇絶其根本勿使再植今纣所谓天下至恶之根本也故我小子所以伐商者乃大与众士殄絶殱灭尔众虐我之讐而务去恶本者也我旣欲与汝众除恶去讐尔众士庻几各导迪其果敢勇毅而期于必行以成汝君之功可也故曰以登乃辟一説谓登陟也登乃辟使汝君陟元后也武王自未渡孟津至旣渡而次既次而行凡三出誓所谓三令五申反覆备至也至是将欲趋纣之郊以决生民之命于商周之胜负其事廹矣故不可无赏罚以惩劝之故遂戒之曰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盖谓尔众士今日能用命却敌奏功而多则我有厚赏谓之厚赏则不特一爵一级而已若不用命而不能迪而果毅遂至畏却致败者则我有显戮显戮者则肆诸市朝也

呜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惟我有周诞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

武王上既以赏罚之必信故此又嗟叹而复称述文王之盛德得天人之心如此则我今日胜纣非我之能乃文王之德如其不胜则罪不在文王乃我之不善也盖文王之德显显在上若日月之照临逺而四方近而西土无所不被惟其德之光显如此故我有周所以能受多方之归往而有天下也武王言此盖谓我国家于纣有必胜之理但不知我小子之德如何耳使此行也而我克纣则非我小子之能用武以卒其伐功乃我文考之德未尝得罪于天故我国家所以得膺上天之休命而集其大勲故曰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使此行也受反胜我则非我文考有罪乃我小子无良善之德故我国家所以不能克终其令绪故曰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武王言此盖谓文王之德如此实可得天下今我若胜则实赖文王之功如其不胜则乃我之罪非文王之德未至也此皆圣人至诚畏惧之心充实于中则发之于言自然如此其非有一毫作伪于其间也

牧誓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与受战于牧野作牧誓牧誓时曰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

此甲子戊午后之甲子也先儒以歴摧之是周二月四日不言二月甲子而直言时甲子昧爽者以上防誓言一月戊午又言时厥明故此遂连上文直言甲子则知其必是戊午后之甲子也昩者暗也爽者明也谓之明爽则将明未明之时也盖武王以甲子之日将明未明之时啓行诘朝而至于商郊之牧野于是誓众时周师于癸亥日已陈于牧野矣故王于是甲子昧爽至于商郊也牧野纣之近郊也王将誓众于是左手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率于众曰逖矣西土之人逖逺也盖慰劳其行役之逺也汉孔氏谓黄钺以黄金饰斧左手杖钺示无事于诛右手秉旄示有事于教然此説近似穿凿不若苏氏谓王无自用钺之理以为仪耳故左手杖钺军中指麾白则见逺麾非右手不能故右秉白旄此事理之常本无异説此説尽之武王旣杖钺秉旄指麾于军中而慰劳众士以行役之意于是各呼其人而誓之友邦冢君指同志之诸侯也御事司徒司马司空则指治事之三卿也大国三卿武王时尚为诸侯故只有三卿亚次也旅众也谓众大夫之次于卿者也师氏则周官所谓师氏王举则从者也千夫长则统千人之帅也百夫长则统百人之帅也庸蜀羌髳微卢彭濮则此指西南八国之在会也盖文王国于岐化行于江汉之域故此八国皆属于周而预伐纣之役也武王既歴举所誓之人于是使其称其戈比其干立其矛以聴誓命盖使之各执噐械聴誓欲其严肃也戈防也干楯也矛亦防之属长二丈唐孔氏谓戈短人执则举之故言称楯则相并以扞敌故言比矛长执则立之于地故言立

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

武王旣使陈牧野之人称戈比干立矛以聴誓言于是遂誓以伐纣之意而举古人之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盖此篇数纣之恶惟论其用妇人之言以乱天下故举古人之言以谓牝鸡无鸣晨之理使牝鸡而鸣晨则反常为孽家必索而尽亦如妇人与政亦是反常故足丧国今商王受乃不悟牝鸡鸣晨为不祥而其为国则惟妇人之言是用妇人盖指妲己也按列女传纣不离妲己妲己所举者赏之所憎者诛之妲己谓罚轻诛薄则为炮烙之刑皆惟妇言是用也旣用妇言则有所蛊惑聪明日昏故昏于事神则弃其所当陈之祭祀而皆不荅祭所以报本故谓之荅不荅谓弃其祭祀而不荅其先祖也昏于亲亲则弃其王父弟与同母之弟皆遇之不以其道故曰不迪王父父之考是祖也王父弟盖同祖之弟也同母弟同母所生盖亲弟也凡此皆先王之遗也故谓之厥父母弟鬼神当钦而不钦九族当亲而不亲方且聚四方之多罪凡以罪逋而逃亡者而纣以天子之尊为之宗主不特为之宗主又崇之长之信之使之或为大夫或为卿士使得居髙位而恃宠恃权剥削斯民而暴虐于百姓又为奸于外为宄于内而奸宄于商邑纣所为如此是天之所必絶必弃者也天旣弃絶之则武王之伐乃敬行天罚也故曰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

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朂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朂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朂哉夫子尔所弗朂其于尔躬有戮

武王旣誓众谓我将敬行天罚于是遂教之进退击刺之节也易师之初六曰师出以律否臧凶盖深言出师不可无纪律也盖武之意谓今日之事乃敬行天罚正不可争利以徼一时之幸盖当肃其纪律使进退击刺皆有常节故言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者盖欲其于坐作进退之法不过六步七步而止相齐不欲其轻进也既欲其不可轻进故勉之曰夫子朂哉谓坐作进退之法如此凡在师之众不可不勉也旣告以坐作进退之法于是又言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者此又欲其于攻杀击刺之余少不过四五多不过六七即止而相齐不欲其贪杀也既告以攻杀击刺之法故又勉之曰朂哉夫子谓攻杀击刺之法如此凡在师之众不可不勉也既告之使勉于进退击刺之法于是又言曰进退击刺既不可不勉如此故尔众士尚庻几奋其桓桓威武之志如虎貔熊罴四兽之猛而在于商郊虽曰猛挚如此然纣之众士或有不敌我师而能来奔于我汝又不可迎击之惟使来者自来但取其能役属于我西土而已盖武王之伐非敌百姓也诛纣之恶以吊斯民民旣克奔何杀之有但使之率俾于我而已故曰弗迓克奔以役西土一説又谓来奔不可迎击击则劳我西土此説亦通武王既欲众士弗迓克奔故又勉之曰朂哉夫子亦以此事甚大凡在师者不可不勉也三言朂哉欲其勉之又勉也前言夫子朂哉后言朂哉夫子反覆其文以致其谆谆告戒之意犹言臣哉隣哉隣哉臣哉也武王旣欲众士不可不勉故又敬言之曰如前数事尔茍不勉则于尔身有戮矣盖临阵誓师其言不得不尔也

尚书详解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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