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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新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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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

熊休甫所居前有二池,万历戊午夏间,日正中,忽有物沉香色,圆滚如球,从树杪乘风跃起,堕前池中。池水为沸。少顷,复跃起,堕于近池。视前池沸声更噪。其堕处翻涛如雪,池水顿黄。久之奋跃,从门旁东角冲举而去,不知所向。

大内有一琴,欲为其某操,书拈梁上,风飒然至,则琴自响,声中律吕。

邑济下徐姓,鸭产一卵,有状元二字。逾时状字消没,元字甚分明。徐亲友咸见之。

己巳冬,所知徐姓家方作炊,忽有豕奔入灶内。寻以额颠起铁锅,从锅顶出。灶门狭而豕甚大,又出入烈焰中,毛都无焦烂。或以为非祥兆,其家亦竟安然无事。

永丰县清湖徐廿九家彘产四豚。初生一豕,次生亦豕,其三产一物。耳目手足居然作人形,最后复生一豕。其家惊怪,不敢育,遂溺之。又郡西隅某氏彘产豚,一头八足四耳二尾,其家因投之涧中。人咸见之。此俱庚午二月间事。

甲子冬梧叶街,有人瓜圃产一瓜,其形特异,眉目口耳毕具,宛若弥猴状。时复唧唧作声。怪而剖之,有蛇自孔中逸出。其人因以瓜悬市上,戒人勿食。

戴文六者,家居邑之土江。忽一日衣什等物皆不见,遍觅得之墙外所畜鸡鸭,尽置于厕。戴父子二人辄收辄出,数日不宁。其儿妇年十四五,见搬衣物者乃一犬也。其犬能言,自称犬将军,为索酒食。他人皆未见,唯妇见之。来食时不见其形,但所设之食立尽。间索不与,则以爪击门,妇辄死。再四哀求始苏。一日,犬言我有公公至尔家,可备酒肴。更深果有三人来。长仅二尺余,冠幞。其中者衣黄,左右衣红,俱坐于上。犬下拜。忽变作一小黑人,侍坐。三人怒,共以鞭击之,令往门外草堆食之,肴亦立尽。其妇翁闻此事,往婿家大怒骂,犬避灶下。妇翁击之走。遂挈女妇宿他所,自是戴安静者。逾月,一日,妇翁诣戴议逆女回己家,忽其家衣物四散在外,亦如戴前事。妇复见犬来,詈己曰:“尔如何避我来此?我今暗随尔翁来,尔复能避否?”父不得已,送女还婿家,犬亦相随。戴为具酒食如前。又一日,犬言我公公往太华进香,尔举家须斋戒。戴从之。妇见犬挑行李,三人乘马而去。午后犬复回。问之,言担重路远,我不愿去,将行李抛在钟灵桥上。忽闻马铃声,三人怒走而入。问犬何在,将鞭重击之,提其耳而去。三日后犬又归,言不耐持斋,特先逃还,须酒肉充腹。戴强与之。七日后,三人归,怪戴不斋,致己途中辛苦,将门击而妇死,举家哀求。云:是犬将军独自贪口,吾举家实未破戒,今犬将军在,可面质也。倾之,妇醒云。三人将犬鞭死而去。越数日,三人更来。曰:“我今新买一仆携至尔家。”妇视之,见一大雄鸡。鸡亦能言,自称我鸡将军,不比前犬将军贪于口腹,又懒惰也。戴父子出耕,妇往钅盍,又见有三人来,衣冠同前三人,而貌殊不似。自云:“我是尔本家三神。曩三人是客居者,今可备酒食请我。”戴怒曰:“既是我家三神,我世代供奉无缺,宜护祐我,如何反使邪神来扰不休?我今家计日乏,那得再有酒食供献?”三人曰:“尔请我后,我须令他去。”戴不许,三人以手击地,妇立死。戴父子哀求乃苏。因更为具酒食,安奉于有之黄荆树下。忽一日,前三人复来。戴令妇向黄荆树下请三神,三神随出。戴责神曰:“前日神许令彼去,何无信也?”三神曰:“此三位非他,乃尔亲家家神。尔亲家迁居未与偕去故寄居于此。今尔可将白米一斗,灯一盏,伞三柄,备船一只,我同尔儿妇送渠去,渠以后但偶一来耳。”戴如其言,将舟送下。妇果见前舱置灯、米处有六神对坐到已家,令其父亦如言安之。三神随舟而回,昼夜常出与妇言事,索饮食不休。前三人亦时来扰,戴终苦之。令子赴诉龙虎山真人,真人与铁符镇之,自后亦时一来,但不敢入中堂置符处。久之始绝。

○说鬼

南州上蓝寺西樟树下有古居而多祟。丁卯岁,一文学读书其中。有狐为好女惑其从游一人死焉。又谭进士昌应未达时独居此,白日为三鬼所捽。一鬼谓其贵人,始得免。

新安万安街有妇孕将诞。忽死去殓之,停柩野外。妇于柩内生一子,魂常往来城市买饼啖之。后好事者踪迹至其处,闻柩内有儿啼声,以告其家。启棺视之,则儿俨然生也。抱归育之,长而大富。人称为鬼生朝奉。

有张老夜于乡村归,忽有童子挑灯前来言,曰:“特相接长者。”张疑之。以手紧持其臂而行,将至有人烟处,灯忽灭,童子不见。视手中所紧持者一败帚耳。

芗溪陆茂才,读书郡北天津桥。一夕因暑热不能寐,散步桥上乘凉。忽闻桥下有二人相语,曰:“明日水南张氏,使家僮送礼至横山,过此必浴。浴时俾溺死于此水以代,庶我辈可超生矣。”陆闻疑惑不定。次早往桥上候之,果见有仆携盒至。陆具为述前事,令勿于此浴。仆诺而去。是夕,陆复往桥上,更闻桥下有人泣曰:“我辈守此三载,今得一代者,又被陆秀才救去,良苦!”其一人曰:“张氏仆本不应死,渠曾于三十九都某处建一七星桥,其功德可折此灾。”语已寻寂然。明日仆回至陆馆,陆问曰:“汝曾於某处建七星桥否?”仆曰:“初无此事。”陆再四问之,乃曰:“只主人庄前有一田坑,阔二尺余,人不能过。尔时小人曾以旧仓板布之耳,然不解七星何以得名。”他日仆往覆板视之,见其上有虫啮七孔方悟。

○奸恣

附魏阉者有虎彪之目,号十孩儿。五虎:崔呈秀、吴淳夫、倪文焕、田吉、李夔龙俱文臣。五彪: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俱武弁。

逆魏恃宠,一日走马于御前,蓦地加鞭,腾空飞过。上为之震恐,亲挽玉弓射杀其马。逆魏恬不畏罪请死,犹作傲色。退而有怨言,朝夕提防,介介不释。

魏忠贤广置缉事之人,密布天下。丁卯余邑有徐生者,偶过渡。逢一京师人同舟。生问曰:“魏监荼毒朝绅,今复何似?”其人怒曰:“魏尚公举朝奉为天生圣人,汝一小书生敢妄诋毁,何胆大如斗也?”肘南昌书肆中,有一生阅三朝要典,偶发不平之慨。忽一人攘臂直前,欲挟以见杨抚院。众为解劝,俾生与多金始获免。

○丑媚

天启年间,凡一切奏章不敢斥魏忠贤姓名,而称厂臣。稽古迄今,对君之言,从无此体也。

魏忠贤擅窃威福,建祠几遍天下。祠极壮丽壮严。不但朱户雕梁,甚有用琉璃黄瓦,几同宫殿。不但朝衣朝冠,甚耳垂旒金像,几埒帝王。至迎像行九拜礼,称呼用九千岁,或九千九百九十岁。北京一地至数祠敢与文庙并峙。南直至建于皇陵侧。有司乡绅一意媚珰,往往以贱值买人基地,甚至侵占旧祠,如周茂叔、程正叔、澹台灭明三先生祠堂,都被拆毁。一时天下如狂,廉耻节义扫地,至此已极也。

○灾变

相传万历甲戍冬,信河俱冻。舟人以竹篙削去冰河,路阔可丈余,舟从冰旁过,以次相望而行。又甲申夏月大水,舟可入城至十字街。

万历丁巳,应天城外有鼠数千,夜渡江去。鼠背上咸有肉斗方形,盛稻梁之属,行水上如履平地。

乙丑四月七日有星昼见。七月二十七日,昧旦有星入钩月中,为月所掩。须臾,出月上。晦日复有一星昼见,与日并朗,时人咸耳目焉。

熹宗时,徐州有太山神姥庙。一日,神姥口中出火,延毁城楼、学宫诸屋,遂导白莲倡乱。

天启七年,大同宣府某县地震。数日城崩,涌出黑鬼,不计其数。人扣之,身坚如铁,四散作祟。县官延僧诵经禳之,得解。祟散,不知其处。

戊辰七月,浙江海啸,烟没民居田产,流尸积血,腥蔽江河。钱塘、仁和、海宁、山阴、会稽、萧山等县俱被其患。又是月二十一日,杭州城大风,吹到石牌坊十三处。

○孽召

怀宁阮岳秀与太平寺僧孤云贷二十金,岁暮备母,钱遣家僮四儿归之。四儿匿金不与,已复窃主人重资出亡。后岳秀偶过孤云,语询及向所还金,已为乌有,彼此笑曰:“若非相信,几为不白矣!”岳秀更曰:“彼报自有时耳。”阅一年,闻四儿投前山县三祖寺中。三祖寺与太平寺仅隔一江。一日岳秀与孤云闲话间,同见四儿来寺,竞入马厩。觅之不见,但厩中马生一驹,共异之。岳秀曰:“此四儿偿师债也。”后驹大鬻之,果得价二十金。

前山县人王七,负人十三金。其人卒,妻屡索不还,遂讼之县。王七匿不出,县尹捐俸三金给其妇,谓曰:“彼既逃不必追,自应作来生报也。”其妇得金归,市一母彘,畜数月,彘生十三豚,身全黑。每一豚额生白毛,文为王七二字。

魏忠贤缢死阜城店,当时暂行埋掩。后三月发冢凌迟,身尸未化,及临形似犹有微息鲜血迸流,此若留以待天刑。然时李朝钦亦同缢死,发尸惟骸骨一堆而已。

鲁祝荣行廿二,以射鸟为生。临终见百鸟来啄之。此弋阳乙卯年事。

猎户吴贤良,每获一鹿即杀之,以口饫其血。忽一日无病昏去,频呼曰:“群鹿斗我。”举家咸闻其攫索声,遂死。

友人朱道征为余言,其先大父佐政嘉兴时,有陆榆子方七岁,手佩两触为人诱至陆家园,压之石下以死。官百访不能得,随嘱之神。逾数月,忽一人取白鱼压死会龙桥下。其妻闻变,讶曰:“谋人以石,自毙以石,报应何不爽乎”乃始知为谋杀陆榆子者,谁谓天道之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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