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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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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苕溪集卷十六     宋 刘一止 撰书

见经制使书

迪功郎监秀州在城都酒务刘某谨再拜上书经制龙学阁下某尝谓天之生才地之生材一也不中道夭于斧斤未有不堪於用者非必邓林数寻之栝栢千尺之豫章然後为材凡可以为杗为栋为欂栌侏儒者皆材也夫才亦然不中道夭于聋盲跛蹇则亦思有无用於世者哉然其命则寄於匠氏所谓匠氏者以规矩为方圆以绳墨为曲直定规矩绳墨於器量大小长短而用之无废材者天下之良工巧匠也以道义为规矩以行艺为绳墨量大小长短而用之无废材者天下之宗工大匠也然则材与才者皆不可无所归矣虽不可无所归亦不可不审其所归何者力之所任质之所处有衡纵燥湿之殊宜纵而衡任之宜燥而湿处之则所任所处皆不得久焉物固有不幸失其所者此其所以为寄命於匠氏则非特匠氏择材也材固有择匠氏之理矣虽然何世而无才何地而不生材其轮囷?奇弃委於道傍稿死於岩而不见録用者盖十五也幸见用则听其所为而已又恶能有择於其间哉是不然天下无真匠师则已使诚有之亦无恶於物之择已也至於有择焉而不见録则抑有命焉窃惟阁下受真主之知当数路之寄器使职官黜陟能否居宰相之功半於兹再岁矣进则成规退则成矩若与人而为谋左以画方右以画圆盖以心而为匠凡其人之才所谓大小长短孰处孰任未有能以形逃者阁下之规矩绳墨诚先定於心也今有人焉读圣贤之书求为古人之事气盖甚笃淟涊学校周旋二纪而始得寸禄行年四十有五矣其所事则糟浆麴蘖瓮盎薪米之间铢争而龠计自旦暮与屠沽小人为敌雠虽食其食不敢忘其事然非其性之所能则谓失其所矣昔者强令者惫昔者腴今者瘠岂端使然哉呜呼其亦可怜也已某窃自思念生长於世幸未至聋盲跛蹇而其心事曲折粗能禆大贤君子之忽忽忘者今遇匠师而不能自窜於规矩绳墨之间尚安往而可某虽小物盖知审所择矣独未知阁下能无恶於物之择已且哀其情而受之否耶若其大小长短与所处所任则某不能知也知归焉而已矣至於求归焉而不得则是真有命焉某也敢不知命干冒台严不胜悚惧之至不宣

上执政书

从政郎新差充越州州学教授刘某再拜上书尚书右丞阁下某尝谓遇合之难古今所同非直其得之难也得其心之所趋乡而归焉者为尤难何者宰相大臣以进贤退不肖为职事之求归焉者也然有其实者辞其名崇其名者或忘其实故士有幸不幸其幸焉者得其归又得其心之所趋乡而不流於非义其不幸则反是昔公孙丞相号为好士起客馆开东阁以收贤俊而曾不知所收者何士当是时如主父偃辈宜在翘材之列矣顾弃不取又譛杀之迁董仲舒胶西皆丞相力然则丞相所收其无乃宾客故人而已耶若夫收贤则未也偃不见收於丞相而卫将军乃荐之且卫将军何为者而能知偃耶偃之遇丞相而从将军固不系幸不幸要非求用之本心焉耳柳宗元刘禹锡一时之杰而附离匪人以进在清议所不容然当是时丞相如杜佑盖尝延集士类制通典而二子乃不在顾盼中何也呜呼士之抱负志业而不见试用假人之力以推挽之其有甚於焚溺者之求拯也不幸不为当世显人所録用则往往汨丧亷耻为不义之归身负恶名若腹心之抱痈疽首领之婴木索呜呼亦岂其初心然哉故曰得其心之所趋乡而归焉者为尤难某为太学生逾二十年仰阁下道德读其书与窃听其论议非一日矣盖自昔者以古人之事望阁下独愚不肖无以自奋发而取知当世大君子之门今老矣犹喋喋然动其心亦何为哉朅来京师问诸贤缙绅皆曰天下利疚人才陞黜赖阁下与一二公力持风裁尽锯弊习且闵闵焉有忧国爱民之心士之欲伸其说而求其归者莫先焉盖闻之审矣於是叹阁下真能为古人之事而不负其所学者也士归焉而得其所趋乡者也有其实而辞其名者也某虽愚且老亦恶能无意於斯时哉惟阁下稍进之赐之坐语顾心事曲折岂无以禆执事万一者谨并録旧所为诗若干首藉手以见惟是逆旅手自缮写不能谨好辱赐览观幸甚不宣

寄提刑卢察院书

吴兴进士刘某再拜上书提刑察院阁下某闻天下之物不可以私求非不可求也求之实难岂其物之理然哉抑造物者不与其私也而隂夺之是何言也某无似生长於世三十有九年矣自少小读书求为古人之事业盖甚笃齿浸长身名不列於搢绅而学为科举之文与韦布士羣试有司决是非於蒙昧之中亦幸其有得亦可谓求之公矣然名六上於春官一宾兴於学校卒不得志乃退而思之凡某所谓科举之文率不量力务为表表异衆者为诡窃声称之计抑私也造物者弗与也又何怪乎不得其求也哉於是始作而叹曰物之不可以私取果如是乎今则已矣不复有求於世矣然宿习余气有不可远遣者独惓惓於言辞文字之间而求其嗜好之合者而折衷焉譬诸草木吾之臭味也则往而求之以益其所未闻信其所已得且将乐此以终其身富贵声名之慕不存焉然则某之所求亦可谓易与也怀此以行於世既有年於兹闾巷之士其穷似已可得而友者固少而先达富贵某之愿慕而请事者又无阶而进焉则又退而思之我之於人不求於天下之同而求於嗜好之独抑私也造物者弗与也又何怪乎不得其求也哉虽然某之自疑若此观今天下之士驰骋衒鬻达於观而敏於望者小足以钓声名大足以致爵位身名泰然意气横出视造物者如可自措气使其定计岂尽出於公耶而某之区区乃独私於言语文字之间与彼之所争不同辙也造物者又夺之不已甚乎是以忘其所自疑而不知止焉某故岁闻诸士大夫东浙有隽人曰毛曰冯与执事而三异时获识二公於京师独不得一望执事之数窃以为恨而得二其文於科举固已超絶时辈足以信其所闻然犹未也去岁客虽旬又得执事一二诗文於宗族兄弟间一读心醉不自知神忽忽而若驰足踆踆而欲进也未几闻执事以御史出领外台某窃自计倘得以私愿请於门下是天假其便也日者执事按临敝邑又属有负薪之疾不得造前益自怅恨然某之愿慕求进若不及者诚觊执事察其私而辱教之进其未能信其所疑而归之於道然执事以文章道义公天下至则受之又何私之有哉而某之私则在是不识傥与之进乎如其不然是造物者真夺之矣不复望矣故先以是说卜焉庶几执事他日不以其无谓而来也不宣

见谏垣书

吴兴进士刘某再拜上书谏议阁下某尝谓天下之事以为重则踰於泰山以为轻则等於鸿毛其重轻初无常也重外者轻内重内者轻外彼重则此轻此重则彼轻曾不知所谓真重轻者果安在哉老庄氏之说则以身为内以物为外清净寡欲不与事接视身之逐物犹以隋侯之珠弹千仭之雀其轻外而重内也如此而孔孟之说或以杀身而成仁舍生而取义审如是是身未必重也嗟乎此【阙】理者初若易定而怵於利害之间则其相去悬絶虽泰山鸿毛不足以喻此世之人所以每犹豫而不能自决又况富贵爵赏之忻於前死生祸福之惧於後其不颠倒迷谬者几希此无他处之不素故也宋人得玉献诸子罕且曰以示玉人玉人以为宝也故敢献之子罕曰尔以玉为宝我以不贪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夫玉之为宝不待告而明矣而子罕谢以不贪是真以不贪之宝为重於玉故判之於立谈之顷而无所惑焉由此论之则古圣贤之於重轻固先有以处之矣夫又安肯以苟异乎衆为心哉以其有重於此也虽杀身可也舍生可也况於玉乎非独孔孟子罕也古之人皆然如其遗物离人退而从老庄氏之说则已苟有心於天下未有不出於是者矣某尝以是观人而有及於阁下惟阁下之道其精深奥妙固不可得而窥测然前日所说施着见之迹则夫人而知之也某私以为真有得於我孔孟之说故用事是以求质焉傥某之说诚有合於阁下之道则进而语其余可也哀其诚而诱之使信於其说可也若城府深阻秘而勿示则非古圣贤之道亦非所望於阁下不宣

见国信侍郎书

迪功郎监秀州左城都酒务刘某再拜上书国信侍郎阁下某观之士之怀才抱艺而不见试用犹病痒者而钳其肘假人之爬搔以为快至其甚者若心腹之有隐痛非但假人以为快而已将旦暮大其声而疾呼且祈人之哀已也以韩子之贤宜为一世所归重方且自荐於时宰至於再上书而不通三及门而不报其说以谓古之士重於自进者以其於周不可则去之於鲁於鲁不可则去之於齐於齐不可则去之宋之郑之秦之楚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国舍乎此则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呜呼其辞亦可谓切矣某尝哂之所谓士者读古人之书行古人之道用则进不用则退用固可喜不用何伤虽天下一君四海一国非若战国之士可以出彼而入此然为天子进退人才者宜非一人也执政大臣两禁要近皆可以荐贤於天子顾已之所挟诚足取知於人而用於世会当有所归不得於甲则得於乙不得於乙则得於丙与之宋之郑之秦之楚何有异哉若皆无所合则有命焉何至汲汲自售号呼乞怜若是其切耶持此以閲人盖有年於兹非特其身之不有合也又深计而熟思之然後知今之士与战国之士异者抑其操术不侔何者战国之士以诡谲权变取世资俯吊仰贺朝合暮离饰人之心易人之虑非秦之衡人则赵之从长也非谈天衍则雕龙奭也甚是视富贵可唾手取虽受辱不耻曰吾舌在足矣商鞅以帝王霸道干其君而世谓之以三术鑚孝公彼三术者何术也究其用心乃今市道之人类能之曰傲惑佞是也以秦孝公而告之帝道是傲之也及其不合则更说以王道夫孝公之志岂在是哉抑帝王之道何择焉是惑之也至於末说於霸道则佞而已矣前者之不合知後者之必合也盖侈其说以要其君蕲信用之笃也今士以君子之道律其身以仁义忠信之说加乎人而曰我必有合吾知其不可冀焉何者遇合诚难而操术未易用也脱或遇其人有其时是安得不恢恢於求售以韩子之贤而上书自荐类於祈哀无足深怪也某吴兴【阙】生行年四十有六连遭於趋进之途旁徨於寂寞之滨不可谓不久矣挟其术以行於世每举而每不合尝窃自念遭盛治之世非若战国之士可以出入宋齐梁楚之间又不能用商鞅之术以肆其诡谲权变之说又受辱不能不耻而独有意乎以君子之道仁义忠信之说侥幸万有一者之合呜呼其亦可谓不知量矣然而不能自已者亦岂有待乎哉某故岁居学校服阁下重望而诵记其文以为矜式非一日与其操履论议得之缙绅之间为加详而某之定计求归焉者抑审矣特门墙之阻邈在天上曾不得趦趄其间乃者阁下以使事道二浙某始作而言曰是行也归当复於吾君则必以人才为先此韩子自荐之时也天其假余便哉书不必再上足不必三及门一见於此决矣遇也有命抑自信其操术果足以求合也今遭其时遇其人矣否亦有命抑自悔其闻见之陋不足以取知於大君子之门也今遭其时遇其人而失之也二者非某之所敢必也谨録所为近诗杂文一编藉手以见惟阁下进退之不宣

上越帅书

从政郎充越州州学教授刘某再拜上书帅坐待制阁下某尝闻言辞者感於情而後发喜怒哀乐之七者之谓情情也者随遇而感有感而发亦若金石丝竹之有待而鸣也其感发有浅深故其辞有工拙者人之论曰懽愉之辞难工穷苦之言易好是真有难易之辨乎哉诗之变风变雅也大抵皆循理之说故读之想见乎其人如出乎其时有正人谊士愤切感激之气也有迁客逐臣覊旅流落之叹也有室家思怨尔汝昵昵之私也有故国旧都凄凉绵绵之情也其言率有以感动人意而喜诵说焉杜少陵遭时乱离间关陕蜀负薪采稆餔糒不给凡出处动息劳逸悲乐之事一见於诗盖穷而益工屈原忧愁幽思而作离骚庾信以悲哀为主然後知懽愉之动情者浅而穷苦之感情深也某无似生长於世五十有二年概其平生抱百忧而无一娱故流离辛苦之状间见乎辞虽不能如古人之工而独知所谓感於情者深而已矣又自更国难以来益复忽忽不自料理悯天步之方艰恫大耻之未雪每一念至则中夜起坐当食失箸悲来填膺则揾下緑睫视曩之所谓流离辛苦盖又不足道焉乃者获吏麾下侍坐席聆罄欬温然若将怜而教之退而自思顾无以借资受教於左右又平昔所为言语文字率皆愁忧无聊之辞独可为其穷似已者道难与富贵利逹者言也既又思之阁下以道行闻於乡以文学世其家以忠信勇决自见於时奋自臞儒亟登清近作镇藩屏貌舒徐而不矜志刺促而当忧此其中非苟以富贵利达为荣故必有先天下之忧而忧者安知不有似於闾巷穷苦之士哉谨録新旧杂诗若干首并用藉手以请惟恕其僭率幸甚不宣

寄中丞书

某愚暗不通世务窃谓自古有国宁无缓急所赖以济者人才而已夫天下多事无甚於唐而一时人才足以宏济艰难抑何甚耶将相勋德忠臣义士儒学文艺下逮医巫星历之流亦皆超越前後人才不竞未有如今日者中丞亦尝念之乎一日之警见大夫至无可使而朝廷之上论议莫知适从颠沛迷谬往往可笑圣主首起中丞於废籍之中盖将任以天下之重伏计中丞所以复我君者宜以人才为急尝谓由崇宁至今天下人才败坏几尽任用私邪杜塞正路士大夫拘於俗学不知古今无能论一事者稍自激昂沮辱摧抑重以祸灾故家遗俗无复在者风声气习悉从委靡前日号为忠孝家子孙类以父祖流离为鉴戒弃其所学後辈见闻悉出一途自是朝廷之上无君子矣愿中丞力赞圣主养成人才包容狂直以励士气忠义所激往往向风恢廓公道无使私邪之人尚得厠於其间古人云种艺蓄养不见其益有时而大惟留意幸察某陋儒无知因书覼缕不知其僭亦恃中丞忠厚宏达不以其愚加之罪也伏纸振怍不宣

苕溪集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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