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帕里·伊蒂比德就是第一天比莉上班时来的那个人,我们还给他妈妈打了电话,现在他想让我跟他一起去拜访一个美国军队里的将军——“为什么?所有那些将军都从寂静的窗子里向外望什么呢?”我说——可这并没让帕里感到惊讶——“我们去那儿,因为我想让你挖掘到你从没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我们真的搭了出租车——可是“漂亮姑娘”却只是八九岁或者十来岁的女孩,她们是将军的女儿,或者侄女,也或者是隔壁那位不认识的将军的女儿,不过她们的妈妈在,还有一些男孩在后屋里玩耍,我们也带着埃里奥特,帕里一路都把他扛在肩膀上——我看了看帕里,他说:“我想让你看看城里最漂亮的屁股。”我觉得他已经疯狂到极为危险的程度——其实他接着就说:“看到那个绝色美人没有?”那是将军十岁大的女儿扎着马尾辫(将军还没回来)。“我现在就去绑架她。”于是他就过去抓住她的手,他们一起到街上去了逛一个小时,而我就坐在那喝酒跟她妈妈聊天——不知怎么搞的,有种巨大的阴谋感让我发疯——这位妈妈很有礼貌,但却毫无趣味——将军回来了,他是个皱纹满面、额头宽阔的秃头将军,跟他一起来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位名叫席亚的摄影师,瘦瘦的头发纹丝不乱,衣着极为讲究,是城里一名普通的商业摄影师——我什么都没搞懂——突然间小埃里奥特又在别的房间哭了起来,我赶紧跑过去看,发现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情,两个男孩就使劲打他,于是我惩罚了他们,然后像帕里一样把埃里奥特扛在肩膀上,回到了客厅,可是埃里奥特却想马上从我的肩膀上挣脱下来,其实就连让他躺在我大腿上他都不肯,实际上他特别讨厌我的肚子——我不顾一切地打电话给比莉的公司,她说她马上就来接我们,她还说了句:“帕里今天怎么样?”——“他把他说的漂亮女孩绑架了,他想娶一个十多岁梳着马尾辫的小孩。”——“他就是这样,你一定好好欣赏他啊。”——她用富于乐感的忧伤的声音在电话那一端说道。
我把可怜的备受煎熬的注意力转移到将军身上。他说在二战期间他曾经是马基[1]的一名反法西斯的斗士,也是南太平洋的游击队员。他知道旧金山的最好餐厅我们可以到那里大吃一顿,那是唐人街附近的菲律宾餐厅——我说好啊,太棒了——他又给了我一些酒——看到摄影师席亚那张有趣的爱尔兰脸,我大声嚷道:“你可以随时给我拍照啊。”可他却恶毒地说:“不能用作宣传,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用于宣传。”——“你他妈的说宣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跟宣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这时候帕里回来了,他们走进大门,那小女孩牵着他的手,他们到街上去转了转,喝了些可乐。)我意识到每个人都在安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有我不正常。
其实我多么渴望科迪在我身边,为我解释这一切。可是很快我就明白这一切,就连科迪也解释不清,于是我的疯狂变得更加严重,就像艾琳不知不觉疯掉一样,尽管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开始在每个简单的事件中看出阴谋——另外那个“将军”更是把我吓得不轻,他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富有的、衣着讲究的平头百姓,甚至不想帮我们支付在菲律宾餐厅用餐的账单,在餐厅遇到了比莉,而且餐厅本身也特别怪异,尤其是有一个肥硕邋遢又疯狂的厚嘴唇的菲律宾年轻女人,她独自一个坐在餐厅尽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东西,吃相令人厌恶,可她还蛮横无理地看着我们,似乎在说:“我操,我就这么吃,怎么了?”肉汤溅得哪儿都是——我真不明白发生的这些事——还有本来是将军建议来这里用餐,可是我却得为大家埋单,他,席亚,帕里,比莉,埃里奥特,我,其他人,这种启示录般的疯狂让我的眼球也在颤抖,我甚至像是在受他们的启示录的指引把钱花光,这启示录是他们在旧金山的寂静中自己创造出来的。
我渴望躲进伊芙琳的怀抱里哭泣,可最后我却躲到了比莉的怀里。她又来了,在第二天晚上,她又开始讲解她那些精神上的观点——“可是帕里怎么样了?他干什么呢?那个奇怪的将军是谁?你们是什么?一群共产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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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aquis,二战中法国的反德游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