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个时候,下一个的节目又开始了。
只见圣诞老人站在会场中心,向大众报告说:“现在请看曹丞相的后代曹志宪先生表演魔术,他今天荣任接收大员,表演接收魔术,请诸位多多捧场,多多送些汽车洋房给他。”
满场掌声如雷。
曹丞相的后代,摇着他的四点一刻,在热烈的掌声中缓步登场,他身上穿着参加鸡尾酒会那样漂亮的晚礼服,头顶着尺许高的礼帽,鼻子上抹着一小块铅粉,额上用铅粉写着一个官字,那种轻骨头的庄严的样子,引得满场大笑。
曹先生在会场中心那张特设的小桌边上放下了他的四点一刻,脱下了白手套,然后向大众鞠躬,把双手撑住桌子说:“兄弟今天初次登台,有大段道白,先要向诸位宣读一番。”
“欢迎!欢迎!”群众向他高喊,其中那个化装成杨贵妃的张三小姐,尤其“欢迎”得起劲。
于是那位魔术大员咳嗽一声,郑重发表说:“戏法人人会变,下官变法不同,官能做得投机,财会发得轻松,笑骂随他笑骂,昏庸由我昏庸,上台中国贵人,下台外国公寓,眼明脚长手快,头尖脸厚心凶,升官而且发财,巧妙都在其中!”
又是一阵如雷的掌声。
有人在偷望景小姐,因为景小姐的那条龙,是这个忽官忽商的两栖动物。但是景小姐也在拍手。
一个扮作梦里想造反的阿q的人,名字叫做洪蓼,高声向这魔术家说:“大人,小的以老百姓的资格向你请问,有什么大饼之类的东西,从你礼帽里变点出来给我们吗?”
“对不起,没有!”魔术大员沉下脸。“我的戏法,只会变进,不会变出。”他脸向众人。“喂,诸位,有什么东西,要我变走吗?钞票、条子、珠钻,都好,从最大的到最小的,我都能变走。”
“人,你能变掉吗?”有人在问。
“当然!他能连你的血肉、脂肪、骨髓,变得一点都不剩。”阿q代魔术家说。
于是有人把大叠钞票丢进了魔术家的帽子,看他如何变掉,魔术家轻轻把礼帽一摇,眼球不及眨,果然,变掉了,手法真快!随后,他把预先陈列在桌子上的小洋楼,小汽车,等等,同样丢进他的礼帽,同样一摇、一摇、一摇,同样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
他说:“你们有最贵重的东西交给我,我就能变出最新奇的戏法来,让诸位解颐。谁愿意试试?”
大众感到非常有趣,不发声。
魔术家似乎等得不耐烦,他忽然从胸口伸出一只剩余的手来,向大众勒索。
众人大笑。
杨贵妃从手上脱下了一只镶土耳其玉的指环说:“这个,可以变吗?”
“拿来交给我。”魔术家说。
“不,拿来,一切交我,不必交给他!”
突然有个凶锐的语声,发自另一角落,划破了全场欢笑的空气!全场的视线都被这个怪声拉扯了过去。只见,有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严冷地,矗立在左方穹门的帷幔之前,手里,拿着一支小左轮!
全场的人呆住了!
有人想笑而没有笑出来。
拿手枪的那个人,继续在发命令,他的严冷的语声,好像使人心头系下了铅块。他说:
“嘿,很好!你们这一群人,真高兴哪!你们忘却了门外边有西北风,忘却了西北风里还有冻饿而死的人群!很好,来来来!”
他把手枪口一摇一指。“现在,请带钱的绅士们,有饰物的太太小姐们,排好队,走到那边的角落里去,等候我的检查!喂!不许乱动!”
这个新奇的局面不知是真是假,但,整个暂时寂静的广厅里,的确有好多颗心在往下沉,往下沉!
静寂中有一个人在打着轻声的哈哈安慰着身旁的一位女宾说:“你忘却了倪明的话了吗?他说今夜还有意外的刺激,不要慌,那是假的。”
“好,假的!”戴假面的家伙凶视着发声的所在,那支小左轮,像架汤姆生轻机枪那样向四周摇成一个半圆形,他说:“我这支假的左轮枪,装足六颗子弹,足够在六个人的身上制造半打空气洞,谁要试试吗?”
手枪管向前一伸,有一个站在火线里的小姐啊呀一声向后直躲,但是,那个手枪口忽然又向上一仰,指着一支烛形的壁灯做了目标。
砰!
一支红烛形的壁灯应手熄灭,豁,玻璃纷纷碎落!
事情看来不像是假的了!
熊猫小姐吓得花容失色!
娇小的花木兰,那是庄澈小姐所扮,预备卸甲而逃!
杨贵妃躲到了一个生人的怀抱里!
男宾之中,谢少卿胆最小,原因是,假如他在他的身上,真的带了一个空气洞回去,他将不好意思再见他的太太吴吟秋女士。因之,窸窣,窸窣,窸窣,那套有声西装抖得厉害响得厉害。
大众慌乱中,那个蒙面人又说:“请识相,快把东西交给我!不吗?再看我的!”
手枪口又向空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