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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史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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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邵寳 撰

○丑【凡三十章】

淮南太守杨綝尝与十余人同谒帝问干威曰首立者为谁干威下殿就视而答曰淮南太守杨綝帝谓干威曰卿为谒者大夫而不识叅人何也干威对曰臣非不识但虑不审所以不敢轻对石建数马足盖愼之至帝甚嘉之【隋书张干威传】

日格子曰干威之谓数马足也其指则庆其称则建其率畧如此不识叅人无足怪者叅人谒者之所司也君问其首而不能夙记以对笏安在乎马不虞问而问庆数而对焉得易藉茅之义夫人安得比而同之君子谓干威佞而不诚

孝文以李彪为散骑常侍祚入见帝谓曰朕昨误授一人官祚对曰岂容圣诏一行而有差异帝沉吟曰此自应有让朕欲别授一官须臾彪有启云伯石辞卿子产所恶臣欲之已乆不敢辞让帝叹谓祚曰卿之忠谏李彪正辞使朕迟回不能复决遂不换李彪官【后魏书郭祚传】

日格子曰文帝以误授李彪官语郭祚其然否邪帝知而不决祚闻而不谏彪闻而不辞皆非也决而不直非决也谏而不忠非谏也辞而不诚非辞也上下相率而为伪世道可知矣

云至从平江南以为偏将军领桂阳太守代赵范范寡嫂樊氏有国色范欲以配云云辞曰相与同姓卿兄犹我兄固辞不许【蜀志赵云传】

日格子曰娶絶同姓礼也推此意也同姓之妇其可纳乎云武人乃深于礼如此先主于是乎有媿矣

内昭德寺火延禁中野狐落野狐落者宫人所居也死者数百人是日宰相两省官京兆尹中尉枢宻皆集日华门督神策兵救火所及独御史府不至造自劾曰台系贼恐人缘以构奸申警备乃得入臣请入三十直崔蠡姚合二十直自赎宰相劾造不待罪于朝而自许轻比不可听有诏皆夺一月俸【唐书温造传】

日格子曰造有故不救火虽不自劾可也既劾矣则罪简自上不待焉而輙拟赎可乎不救火罪小不待罪罪大

粮乏不忍遽敛军中讙谤突将王振乘众怨绐曰具畚锸待役众烧牙门左右奔告国贞逃狱中振引众刼取之国贞曰与尔等方讨贼何事役为众且引去振曰都统不死吾曹殆矣遂害之并杀其二子及三大将有诏以郭子仪代之国贞清白善用法世称辨吏然峻于操下故其众思得子仪而振因肆其恶及子仪至振自谓且见德子仪怒曰汝临贼境而害主将贼若乘虚是无绛矣又欲为功乎即斩以徇【唐书宗室国贞传】

日格子曰仲尼曰叔孙昭子之不劳不可能也千载而下乃于子仪见之子仪有国无身者也当是时使振杀国贞诚合众心子仪固无嫌焉而何斩且徇之有凡子仪之为非为身也为国也

殽之役晋人既归秦帅秦大夫及左右皆言于秦伯曰是败也孟明之罪也必杀之秦伯曰是孤之罪也犹用孟明孟明增修国政秦伯伐晋济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晋人不出遂霸西戎用孟明也【左传成公元年】

日格子曰秦穆公论用人如秦誓所称王者之言也迹其所用如其所谓有容者谁欤君子曰秦穆公之为君也举人之周也与人之壹也周而不求其至徒壹何为秦穆败而悔齐桓胜而骄易地何如桓量不足穆识有余败而有悔也易胜而无骄也难

宋公与楚子期以乘车之会公子目夷谏曰楚夷国也强而无义请君以兵车之会往宋公曰不可吾与之约以乘车之会自我为之自我堕之曰不可终以乘车之会往楚人果伏兵车执宋公以伐宋宋公谓公子目夷曰子归守国矣国子之国也吾不从子之言以至乎此公子目夷复曰君虽不言国国固臣之国也于是归设守械而守国楚人谓宋人曰子不与我国吾将杀子君矣宋人应之曰吾赖社稷之神灵吾国已有君矣楚人知虽杀宋公犹不得宋国于是释宋公宋公释乎执走之卫公子目夷复曰国为君守之君曷为不入然后逆襄公归【公羊僖公二十一年】

日格子曰目夷志于复君故权以摄国君茍不反国其如之何君一日乎覊则已一日乎摄已一日乎摄则一日乎图君之复君覊而死则立君之子请命天子而复仇焉君反则复其所然则何以曰国固吾之国也此固所谓权也

邕素轻张说与相恶会仇人告邕赃贷枉法下狱当死许昌男子孔璋上书曰邕刚毅忠烈难不茍免往者折二张之角挫韦氏之锋虽身受谪屈而奸谋沮解即邕有功于国且邕家无私聚今闻坐赃下吏死在旦夕臣愿代邕死臣与邕生平不欵曲臣知有邕邕不知有臣夫知贤而举仁也任人之患义也获二善以死臣又何求疏奏邕得减死贬遵化尉流璋岭南【唐书李邕传】

日格子曰正学先生曰玄宗之治不足观赖有孔璋耳乌乎璋感慨士也而正学以蔽一时言则激矣然当其时听璋言而赦邕且用之复重璋赏进贤劝忠一举而获二善治道有不新乎有璋而不用犹无璋也亦何赖之有

臣伏读麟趾新制至母杀其父子不得告告者死三反复之未得其门案律子孙告父母祖父母者死盖谓小者攘羊甚者杀害之类未必指母杀父止子不言也今母杀父而子不告知母而不知父且母之于父作合移天既杀已之天复杀子之天二天俱毁岂容顿黙此母之罪义不在赦如或有之可临时议罪何用豫制斯条以臣管见实所不取【后魏书窦瑗传】

日格子曰杀父非母也父死子安得不死之告母而死死固吾所也然则豫制之于临议其与几何以豫制之法而父或遗寃是有母而无父也故必临议焉则罪各有所归矣母为夫死子为母死

礼不着嫁母之服而律令有之余正父之欲使夫人养是母也将使如何而养之邪予闻之母嫁而子从者继父为之筑庙于家门之外使其子祀之而妻不敢与焉说者以为恩虽至亲族已絶矣夫不可二故也嫁母不可养于家矣为之子者率其妇子就母之家或舍其侧而养之则于礼也其节矣乎或曰此为母之有家者言之则可不幸而无以为家则如之何筑室于外可也【朱子不养出母议】

日格子曰父死母嫁子从焉而不父之祭非子也子不从而不母之养亦非子也朱子之议可谓曲尽礼之变矣虽然事固有不能直遂者父之祭茍有奉者春秋墓焉其可也母之养茍有任者旬月馈焉其亦可也此又礼之变也

隆虑公主子昭平君尚帝女夷安公主隆虑主病困以金千斤钱千万为昭平君豫赎死罪上许之隆虑主卒昭平君日骄醉杀主傅狱系内官以公主子廷尉上请请论左右人人为言前又入赎陛下许之上曰吾弟老有是一子死以属我于是为之埀涕叹息良乆曰法令者先帝所造也用弟故而诬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髙庙乎又下负万民乃可其奏哀不能自止左右尽悲朔前上寿曰臣闻圣王为政赏不避仇雠诛不择骨肉陛下行之四海元元各得其所天下幸甚臣朔奉觞昧死载拜上万岁寿【汉书东方朔传】

日格子曰豫赎死罪是自为犯法地也爱之能勿距乎今也爱而不距则既许之矣至于狱系乃始称法以执何见之晩也何见之晩也

玄成兄弘为太常丞职奉宗庙典诸陵邑烦剧多罪过父贤以弘当为嗣故勑令自免弘怀嫌不去官及贤病笃弘竟坐宗庙事系狱罪未决室家问贤当为后者贤恚恨不肯言于是门下生与宗家议共矫贤令使家丞上书言大行以玄成为后贤薨玄成即阳病狂卧便利妄笑语昬乱征至长安既葬当袭爵以病狂不应召大鸿胪奏状章下丞相御史案验玄成素有名声士大夫多疑其欲让爵辟兄者【汉书韦玄成传】

日格子曰玄成让矣佯狂可乎仲雍文身让有太伯传有季歴责不在已焉尔也玄成知兄之爵不可夺独不知父之爵不可失乎兄废以罪弟废以病此失爵之道也三让而起斯可矣

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槀街蛮夷邸间事下有司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寿以为郅支及名王首更歴诸国蛮夷莫不闻知月令春掩骼埋胔之时宜勿县车骑将军许嘉右将军王商以为春秋夹谷之会优施笑君孔子诛之方盛夏首足异门而出宜县十日乃埋之有诏将军议是【汉书陈汤传】

日格子曰陈汤矫诏杀单于以境外之义不罪焉可也悬首示威何居王者以道为威杀不以道威于何有而可传于四夷乎掩骼埋胔先王之令也事非不得已而轻废之何也乃若夹谷之举论语左氏无闻焉而议者援之此固汉儒之说也

尊朝王王复延请登堂尊谓王曰尊来为相人皆吊尊也以尊不容朝廷故见使相王耳天下皆言王勇顾但负贵安能勇如尊乃勇耳王变色视尊意欲格杀之即好谓尊曰愿观相君佩刀尊举掖顾谓傍侍郎前引佩刀视王王欲诬相拔刀向王邪王情得又雅闻尊髙名大为尊屈酌酒具食相对极驩【汉书王尊传】

日格子曰尊之疑东平思王至矣故举而亿中进戈者前其鐏后其刃进矛戟者前其镦礼也不自进而使人引之礼之变也盖世之衰乆矣况负贵若思王者哉

宣帝初欲立五后以问儒者辛彦之对曰后与天子匹体齐尊不宜有五妥驳曰帝喾四妃舜又二妃亦何常数由是封襄城县伯【隋书何妥传】

日格子曰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嫡一而妾八未闻有五后者也喾四妃简狄称元舜二嫔娥皇称君

千秋无他材能术学又无伐阅功劳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后汉使者至匈奴单于问曰闻汉新拜丞相何用得之使者曰以上书言事故单于曰茍如是汉置丞相非用贤也妄一男子上书即得之矣使者还道单于语武帝以为辱命欲下之吏良乆乃贳之【汉书车千秋传】

日格子曰一言寤意古有之矣傅说是也上书而拜相何不可之有汉之时上书者贾山贾谊董仲舒莫非其人以是为相而号于四夷曰上书得之不亦光乎茍不论其人而徒以上书为陋何言之偏也

身既富贵而后母尚在方进内行修饬供养甚笃及后母终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起视事以为身备汉相不敢踰国家之制【汉书翟方进传】

日格子曰汉文之短丧为已诏天下也非敢使天下之人皆薄其亲也诏之后汉之臣居亲之丧者如之何而方进如此哉从乱命者其罪小附乱命者其罪大

甲申使司空告祠髙庙曰髙皇帝与羣臣约非刘氏不王吕太后贼害三赵专王吕氏赖社稷之灵禄产伏诛天命几坠危朝更安吕太后不宜配食髙庙同祧至尊薄太后母德慈仁孝文皇帝贤明临国子孙赖福延祚至今其上薄太后尊号曰髙皇后配食地祇迁吕太后庙主于园四时上祭【后汉书光武帝纪】

日格子曰祖无世祧配不独毁礼也吕薄之分定矣文帝出于薄其初立诏称曰侧室之子其崩也不敢合葬长陵庙之配其敢干诸髙帝百战定天下吕后从焉即有可出之罪亦有不可去之义生不可去而没可黜乎黜吕进薄光武行之何汲汲如不得已也无乃为阴郭地邪以妾配庙则诬其祖以妾配社则诬其神非礼之礼虽明诏多方不可以为训也

皇太后率大臣命妇谒宗庙【后汉书孝安帝纪】

日格子曰宗庙何祠乎祠先帝也先后从之大臣命妇礼可以见后不可以见帝男女同贽春秋讥之厚别之义可以死生异乎

自撰显宗起居注削去兄防参医药事帝请曰黄门舅旦夕供养且一年既无褒异又不录勤劳无乃过乎太后曰吾不欲令后世闻先帝数亲后宫之家故不着也【后汉书皇后纪】

日格子曰起居注史以传信后世者也君相观焉且不可而后可撰乎后不与外事而乃与后世事乎后称贤于汉乆矣畏后世闻先帝数亲后宫之家而不畏后世闻宫中与史官之事而可以为贤乎

成帝久亡继嗣福以为宜建三统封孔子之世以为殷【后汉书梅福传】

日格子曰崇德象贤古之道也人君稽古从事礼固宜之福以继嗣而逄焉若有祈然者其所由误矣孔子万世道德之师封爵其后礼也而曰为殷后何居殷之后周封之矣孔子殷人也封以殷者一代之典封以孔者万世之泽

光武即南驰至下曲阳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及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官属大惧光武令霸往视之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氷坚可度官属皆喜光武笑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氷亦合乃令霸护度未毕数骑而氷解【后汉书王霸传】

日格子曰霸之视河其澌将合时邪言合决进也不言合则何言言澌流将退矣退何之哉退何之哉澌合澌流临河而决未晩也敌追者至反戈必死或因以为功乎霸非知天也知人也

车驾临辟雍召宫拜博士迁左中郎将数纳忠言陈政论议切悫朝臣惮其节名播匈奴时北单于遣使求得见宫显宗勑自整饰宫对曰夷狄眩名非识实者也臣状丑不可以示逺宜选有威容者帝乃以大鸿胪魏应代之【后汉书承宫传】

日格子曰色庄为知人之累乆矣北单于之求见宫慕其节也非慕其状也状丑而节盛何损于人而以他人代之中国之用人果如是乎不然则伪矣非所以示大体也

会前将军邓禹西征关中军粮乏丹率宗族上麦二千斛禹表丹领左冯翊称疾不视事免归【后汉书王丹传】

日格子曰王丹之济军乏犹卜式之助邉也丹固无他式之情深矣丹农而士式商而商丹也狷式也谲

聪后呼延氏死将纳其太保刘殷女其弟乂固谏聪更访之于太宰刘延年太傅刘景景等皆曰臣常闻太保自云周刘康公之后与圣氏本源既殊纳之为允聪大恱【晋书载纪刘聪传】

日格子曰延年等谄以承旨无足论者姓同而源异婚姻可以通乎礼不娶同姓姓既同矣其源之异则又何论之有

汉末张掖人吴咏为护羌校尉马贤所辟后为太尉庞叅掾叅贤相诬罪应死各引咏为证咏计理无两直遂自刎而死叅贤惭悔自相和释軓祭其墓而旌其后【晋书前凉张轨传】

日格子曰以直报怨孔子之论至矣以直报德可乎居两德之间虽欲不直不可得也死生亦大矣直不犹愈于死欤生不能相直而死能相和非死之为力也感乎吾之诚也茍有其诚岂能感于死而不能感于生乎虽然人至死无所为矣诚于是为至前乎死或未之能也

骏境内尝大饥榖价踊贵市长谭详请出仓榖与百姓秋收三倍征之从事阴据谏曰昔西门豹宰邺积之于人解扁莅东封之邑计入三倍文侯以豹有罪而可赏扁有功而可罚今详欲因人之饥以要三倍反裘伤皮未足谕之骏纳之【晋书前凉张骏传】

日格子曰文侯之论豹扁允矣其言之也然豹之道古之道也扁之取民者悉矣今为此言得无情法异致乎若曰豹功可赏扁罪可罚此则政人之论也虽然世则衰矣藏民之道废矣有出有入无利焉其可也一之为甚而可三乎

沈约撰宋书约疑立袁粲传以审武帝武帝曰袁粲自是宋家忠臣【南齐书王智深传】

日格子曰粲之节于宋大矣传在必立何必审武帝哉幸而帝称粲忠不然将废乎否也古之直也直今之直也婉婉而不直斯为下矣五代史不为韩通立传君子少之约也吾知免夫

庄公死已葬祭仲将往省于留涂出于宋宋人执之谓之曰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从其言则君必死国必亡从其言则君可以生易死国可以存易亡少辽缓之则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则病然后有郑国古人之有权者祭仲之权是也【公羊传桓公十一年】

日格子曰仲之见执也其设心自谋盖如公羊氏所云者唯其不知权故也权然后知轻重身之重孰与于国生之重孰与于死仲如知权如之何而勿死也仲生郑相也宋视之重仲死郑一匹夫耳宋视之轻矣重故将死之轻吾知其不卒死也仲亦权至此乎仲忽焉执茍焉以逃死者也焉知权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推是道也如仲尼之渝蒲盟亦可也

帝将幸东都以璟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遣内侍将军杨思朂迎之璟在涂竟不与思朂交言思朂素贵幸归诉于帝帝嗟叹良乆益重璟【唐鉴玄宗四年】

日格子曰璟之于思朂犹孟子之于王驩也明皇知益重璟可谓明矣曷若重之于初乎旌招虞人虞人不至推是志也璟乌得与存朂言不与存朂言而与存朂行何居有君命矣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然则非欤敬其主以及其使礼也以言狎之于敬乎何有

学史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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