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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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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二

南平公主【张唐英】

太宗论治之隆替不由于乐【温公】

充容徐氏上疏【孙之翰】

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吕温 刘禹锡 范祖禹】

突厥【范祖禹】

康国求内附不从【范祖禹】

髙丽【范祖禹 孙之翰】

薛延陁【温公 范祖禹】

四夷请帝为天可汗【范祖禹】

李靖【吕温 孙之翰】

李绩【范祖禹 孙之翰 张唐英】

南平公主

张唐英论曰南平公主下降王珪子珪以礼有妇见舅姑仪近代公主出降其礼皆废今上钦明动循法制使公主谒见岂为身荣乃与妻就席而坐使公主执笄行盥馈礼自是公主下降皆行妇礼于舅姑自珪始也噫珪可谓能行闺门礼也太宗可谓能以家道而正其女也南平可谓能行其妇道也诗曰平王之子齐侯之孙言其平王之女使其下降与侯之子齐体也而自汉后公主自以帝王女以阴干阳不复有刚柔上下之分士大夫畏而耻之故刘裕时江斆当尚主乃上表让婚曰王偃无仲都之质裸雪于北阶何瑀阙龙工之姿投躯于深井召必以三脯为期遣必以日出为限若披请不申当刑肤翦髪投山窜海观其言则知自古至今夫之被凌甚于天下者众矣况习尽恭于盥馈之礼邪以此观之则南平之贤可知矣后之公主下降者宜取法焉

太宗论治之隆替不由于乐

司马温公曰臣闻垂能目制方圆心度曲直然不能以教人其所以教人者必规矩而已矣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然不能以授人其所以授人者必礼乐而已矣礼者圣人所履也乐者圣人所乐也圣人履中正而乐和平又思与四海共之百世传之于是乎作礼乐焉故工人执垂之规矩而施之器是亦垂之巧已王者执五帝三王之礼乐而施之于世是亦五帝三王之治已五帝三王其违世已久矣后之人见其礼知其所履闻其乐知其所乐炳然若犹存于世此非礼乐之功邪夫礼乐者有本有末中和者本也容声者末也二者不可偏废先王守礼乐之本未尝须臾去于心行礼乐之末未尝须臾逺于身兴于闺门着于朝廷被于乡遂比邻达于诸侯流于四海自祭祀军旅至于饮食起居未尝不在礼乐之内如此数十百年然后治化周浃鳯凰来仪也茍无其本而有其末一日行之而百日舍之求以移风易俗诚亦难矣是以汉武帝置协律歌天瑞非不美也不能免哀痛之诏王莽建羲和考律吕非不精也不能救渐台之祸晋武帝制笛尺调金石非不详也不能弭平陵之灾梁武帝立四器调八音非不察也不能免台城之辱然则虽韶夏頀武之音具存于世茍其余不足以称之曽不能化一夫况四海乎是犹执垂之规矩而无工与材坐而待器之成终不可得也况齐陈淫昏之主亡国之音暂奏于庭乌能变一世之哀乐乎而太宗遽云治之隆替不由于乐何发言之易而果于非圣人也如此夫礼非威仪之谓也然无威仪则礼不可得而行矣乐非声音之谓也然无声音则乐不可得而见矣譬诸山取其一土一石而谓之山则不可然土石皆去于山何在哉故曰无本不立无文不行奈何以齐陈之音不验于今世而谓乐无治乱何异睹拳石而轻泰山乎必若所言则是五帝三王之作乐皆妄也君子于其所不知葢阙如也惜哉

充容徐氏上疏

孙之翰曰帝王于后宫恩宠过厚非贤徳者鲜不干预时事著名于外葢宠过厚则言易入言易入则事可动后宫于帝王可动事则奸邪附之著名于外又况亲族窃恩竞为气势内宠至此小则破家之祸大则为国之患此必然之势也太宗在位岁久于后宫不无宠嬖但外不闻何人尔惟徐充容以恩顾称絶不干预时事复能谏争君失则贞观宫壸之政可知也宫政如是后代不能遵守神龙中上官昭容等招权于外广树奸党天寳中杨妃専势于时务强亲属国事既随机数妇人及其家皆不免诛戮矣噫上世淳风既往人主之尊为天下所奉制度必如古帝之简朴或不能也宫室服用既异于上世矣虽英明之君为外物所诱必有侈乐之意意有侈乐于后宫岂无所嬖在人情未为大过也既嬖之居处服玩充其欲足矣何必容其私谒至干国事使戚属倚之以作势奸人附之以窃权气熖既成必至患祸而后已则人君于后宫或有嬖宠能以贞观为法不惟不扰时事亦足以保安之也

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

吕温虞世南永兴公赞曰英英永兴华徳素行以文富国以道佐命天下既定为唐儒宗东观石渠始生古风乘精绎思假道书圃驱驰百代出入三古问羲和心听尧舜语归来帝侧献可替否帝告永兴与鸿硕之伦阐六籍三坟建乐章礼文先师是宗先圣是崇于廓辟雍辟雍沉沉天子所临或弦或歌讲古述今其从八千缨弁森森獩貊羌髳咸咏徳音羽林孤儿亦垂青衿洋洋声教无逺不洎日月所照皆成文字郁开古始扫荡浇季实我羣儒成太宗之志英英永兴宜曰文懿

刘禹锡论唐之贵文曰天以正气付伟人必饰之使光耀于世粹和絪缊积于中铿锵发越形于文文之细大视道之行止故得其位者文非空言咸系于谋谟宥密庸可不纪惟唐神武定天下羣慝既詟骤示以文韶英之音与钲鼓相袭故起文章为大臣者魏文贞公以谏争显髙士亷以智畧奋岑江陵以润色闻无草昧汗马之劳而任遇在功臣上唐之贵文至矣哉

范祖禹曰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遂有序国有学士修之于家而后升于乡升于乡而后升于国升于国而后达于天子其教之有素其养之有渐故成人有徳小子有造贤才不可胜用由此道也后世乡里之学废人君能教者不过聚天下之士而乌合于京师学者众多眩耀一时而已非有教养之实也唐之儒学惟贞观开元为盛其人才之所成就者亦可睹矣孟子曰学所以明人伦也无学则人伦不明故有国者以为先儒不复三代之制臣未知其可也

突厥【髙昌】

范祖禹论太宗因突厥请朝而知惧曰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书曰儆戒无虞夫戒所以励善而进徳也太宗观突厥入朝而知惧如此其能致贞观之治宜哉 又论突厥入冦帝悔不用魏征褚遂良复立髙昌之言曰有国者丧师之祸小而或以霸秦缪公越王勾践是也得地之祸大而或以亡楚灵王齐愍王是也是故广地不若广德强兵不若强民先王患德之不足而不患地之不广患民之不安而不患兵之不强封域之外声教所不及者不以烦中国也太宗不从忠谏卒自咎悔况不若太宗之强盛而可为哉

康国求内附不从

范祖禹曰太宗知招来絶域之弊故有所不为然以兵克者则以为已有而郡县置之其为疲劳百姓一也岂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者欤然其不受康国足以为后世法矣使其行事每如此其盛德可少贬哉

髙丽

范祖禹论陈大德使髙丽回言髙丽闻髙昌亡大惧曰大德出使絶域当布宣德泽以懐远人使声教所及无思不服此其职也而以赂遗觇其险阻诡诈诱其民人以为奇能借口归报启人主征伐之志罪之大者也且天子之使而为谍于外国失使之职岂不辱乎 又论邓素请増戍兵曰太宗以増戍兵不若修文德其言岂不美哉然非能行之直以辩折臣下而已其殆不欲増戍而卒亲征不为其小而为其大岂大者能胜德乎书曰非知之艰行之维艰太宗之谓矣 又论褚遂良谏亲征伐髙丽曰髙丽臣属于唐而其主为贼臣所杀为大国者不可不讨然髙丽之大未如突厥其险远不过于髙昌吐谷浑此三国者皆命将帅以偏师取之遂墟其国何独至于髙丽而欲自征之乎太宗若从遂良之言虽伐而不克亦未失也

孙之翰曰贞观中天下治平天子威德甚盛太宗练兵师尚功名其志甚鋭以此不衰怠之意临天下可预防患难永保太平之业也但因一远臣弑主害民复侵陵邻国诏罢兵不聴然彼有罪岂预中国之事命一二将帅出师境上示征讨救援之势使畏威懐德足为天子能事何至决亲征之计乎忠贤交谏莫非苦言李绩一议坚不可动遂举中国数万之众驱之异域轻其性命已似忍心况万乘之尊力与争胜又自轻之甚虽平辽东数城破延寿大军何足益其威德若延寿纳对卢之计危可测乎此盖太宗英勇自恃忽于深虑李绩顺意生事遂成误计且初议伐辽褚遂良谏止其事太宗然之绩至追逐延陀犯边圣策本欲追撃由魏征苦谏致失事机以此激之遂定亲征之议及败延寿之众太宗下马谢天则危心可知矣诏从行军人战死者加勲级榜殡地则中国士众殒命于远夷者可知矣天子荷宗庙社稷之重为天下生灵之主一旦不因中国之事履危难轻人命威德无乃损乎且李绩追咎魏征谏撃延陀犯边太宗命将御之大破其众足示中国之威不追撃之亦未为失况髙丽本不敢犯边何至亲征乎李绩顺意生事无以逃其罪矣房乔忍死上表恳谏代辽贤哉

范祖禹曰传曰国无小不可易也葢虽小国必有智者为之谋勇者致其死则虽以天下之大百万之众未可恃以为必胜也髙丽对卢之谋正合于太宗所谓上策使延寿聴用唐师岂不殆哉又论帝驿书报太子矜髙丽之功曰太宗之伐髙丽非独恃其四海之富兵力之强也本其少时奋于布衣志气英果百战百胜以取天下治安既久不能深居髙拱犹思所以逞志扼腕踊跃喜于用兵如冯妇搏虎不能自止非有理义以养其志中和以养其气始于勇敢终于勇敢而已矣记曰所贵于勇敢强有力者贵其敢行礼义也天下无事则用之于礼义天下有事则用之于战胜用之于战胜则无敌用之于礼义则顺治太宗于天下无事不知用之于礼义而惟以战胜为美也是故以天子之尊而较胜于远夷一战而克自以为功矜其智能夸示臣下其器不亦小哉 又论帝以征髙丽不能成功悔思魏征曰太宗北擒颉利西灭髙昌兵威无所不加而玩武不已亲撃髙丽以天下之众无功而还意折气沮亲见炀帝以勤远亡国而袭其所为臣以为太宗之征髙丽无异于炀帝但不至于乱亡耳惟不能慎终如始日新其德而欲功过五帝地广三王是以失之然见危而思直臣知过而能自悔此所以为贤也 又论二十一年髙丽之役曰太宗以葢苏文弑其君故举问罪之师当诛其贼臣吊其国人置君而后去之则德刑举矣而唐师入境贪其土地虏其民人使其父兄子弟流为饿殍且弑君者盖苏文也彼髙丽之民何罪岂王者之师乎伐而不克益发忿兵乃更欲扰其疆场害其耕稼则是利于为冦非御冦也 又论使蜀造船欲大举灭髙丽曰昔舜命禹征有苗三旬苗民逆命乃班师振旅夫以舜禹征伐犹无功故用兵非美事也老子曰佳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太宗之伐髙丽其得已而不已者乎圣人有不能服则反求诸已故舜舞干羽而格有苗未闻以苗民逆命为忿也太宗不能反已而耻其无功欲倾天下之力逞志于远何其迷而不复也夫天下如一人之一身四方犹四支也师役四支之病也以髙丽之役不及于蜀而必欲疲之是一支病而使别支皆被其痛也此岂爱身之道乎

薛延陀

司马温公论延陀请昏帝初许而复絶之曰孔子称去食去兵不可去信唐太宗审知薛延陀不可妻则初勿许其婚可也既许之矣可复恃强弃信而絶之虽灭薛延陀犹可羞也王者发言出令可不慎哉

范祖禹论破薛延陀曰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献獒太保作训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因事而戒恐其骄也太宗不得志于东欲收功于北因延陀破亡以兵临之如疾风之振槁自以为开辟以来未之有也昔之有天下者亦可得而畧闻矣舜曰而难任人蛮夷率服又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然则欲其率服莫若难任人欲其来王莫若无怠荒柔远能迩治内安外而殊俗之民向风慕义不以利诛不以威胁而自至矣欲附者则抚之不欲者不强致也故不劳民不费财至于后世之君或雠疾而欲殄灭之或爱悦而欲招来之是二者皆非也为之者秦始皇是也山川之所限风气之所移言语不通嗜欲不同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也列为州县是崇虚名而受实弊也且得之既以为功则失之必以为耻其失不在于已则在于子孙故有征讨之劳馈饷之烦民不堪命而继之以亡隋炀帝是也且中国地非不广也民非不众也曷若无得无失修其礼乐政刑以惠养吾民使男有余粟女有余布兵革不试以致太平不亦帝王之盛美乎故有求于外如彼其难也无求于外如此其易也然而人君常舍所易而行所难何哉忽近而喜逺厌故而谋新不入于秦则入于隋虽不至于亡而常与之同事其累德岂细哉太宗矜其功能好大无穷非所以遗后嗣安中国之道此当以为戒而不可慕也

四夷请帝为天可汗

范祖禹曰太宗以万乘之主不耻其名而受其佞事不师古不足为后世法也

李靖

吕温凌烟阁勲臣李卫公靖赞曰有隋之末羣盗炽爇帝怒震发五星从太白焕照参野将有圣人兵定天下金精下射■〈孑孟〉毅感激李公矫矫从此奋迹跃于中原王者则获壮士不死唐威载赫帝曰汝杰致天之罚手付金钺俾往式遏不廷则杀如颷发发如火烈烈摧枯烁雪应鼓如截远若荆巫险若江湖强若匃奴莫不率从莫不震恭车书混同氛祲荡空卫侯之功功则维何威明惠和策勇驾智长驱仁义仁义旷荡帝王之将万古曷瞻铁山巉巉

孙之翰论命李靖讨吐谷浑曰天子善任人而能主威柄则大臣不骄大臣不骄则中外自肃太宗以吐谷浑拒命一日谓侍臣曰欲李靖为帅讨之靖功名之大为当世勲臣方以老病家居闻其言亟见执政请行天子使大臣如是功名不逮于靖筋力未衰于靖者敢骄慢乎人臣不敢骄慢则各尽其才节人臣各尽才节天下事不足治矣天子使人至是者无他善任人而能主威柄也又论帝谓靖曰前者有人谗公今朕意已悟命为仆射曰太宗之明李靖之贤君臣之心可无间矣况靖深入成大功安得容谗人之言且谓靖军无纲纪致奇宝散于乱兵之手此不识事体之言也靖善用兵法令素整以少精骑深入无纲纪安能成功乎奇宝若果有之散之兵众正得事宜突厥凌中国久矣一日平之张天威雪国耻安边宁人非靖尽心兵众尽力何以成此功以宝货散之军众是上不奉君欲下足恩众心故谓正得事宜但不知宝货之有无耳太宗为君何至以奇宝为意猜疑贤将尚赖仁明之德不行重责靖之忠诚无所觖望不然君臣之间两有大过矣及数月始悟其事命靖为相亦足光其功德宜罪谗人以戒于后世可也

李绩

范祖禹论降李绩迭州曰太宗以李绩为何如人哉以为愚也则不可以托幼孤而寄天下矣以为贤也当任而勿疑何乃忧后嗣之不能懐服先黜之而后用邪是以犬马畜之也夫欲夺其心而折之以威欲得其力而懐之以恩此汉祖所以驭黥彭之徒徂诈之术也五伯之所不为也岂尧舜亲贤之道乎苟以是心而待其臣则利禄之士可得而使也贤者不可得而致也若夫禄之以天下而不顾系马千驷而不视者太宗岂得而用之哉

孙之翰曰君待臣以道则臣以道报之矣君待臣以利则臣以利报之矣此历代已来君臣之常术也太宗用李绩有本末绩之才谋智力立功立事为大臣固宜然以绩不负李密尤信其心使辅太子正为此节绩虽髙勲重望位尚书预中书门下事宠已至矣使辅太子敢不尽力乎何至无故谴逐使太子他日授以仆射方谓致其死力此正待之以利也凡人父兄有恩力于人其人稍良未有不厚其子弟者况天子以大位授人且宠信之岂于太子不尽力也然绩忠义之士但风气英豪非感激不能尽节一日无故逐之不无怏怏及太子授以仆射绩之机心岂不晓其利诱也至废立皇后之际不肯尽忠虽失大臣之节然亦由太宗以利启其心也

张唐英曰太宗寝疾谓太子晋王曰汝于李绩无恩我将责之汝他日授以仆射即荷汝恩以致死力乃出为迭州都督晋王即位召为仆射尝观史至此惜太宗于任人之诚有未尽矣且既知绩可为顾命大臣当面授遗诏使为羽翼奈何绩本无过失乃责为都督使太子自召而用求其致力哉夫忠臣义士虽在裘褐之中岩野之下亦有忧劳天下之心不必位之尊禄之厚然后致死力于国家且匹夫之交亦有可托市道之友亦能知心而况绩出入将相二十余年自当致力以答累朝之恩何必须太子自授以官然后可任使哉使绩小人也则茍且一时之宠以充诎其志使绩君子也其肯忘先朝之恩而不尽忠于嗣君乎其后绩竟不能奋大节以辅髙宗乃雷同取容扶立武氏斵丧王室皆绩之为又肯能为髙宗致死力哉谚谓欲不溺而自硾以石欲不病而自饮以堇其太宗任绩之谓乎

范祖禹论绩劝立武后曰髙宗欲废立而犹难于顾命大臣取决于李绩之一言绩若以为不可则武氏必不立矣绩非惟不谏又劝成之孽后之立无忌遂良之死唐室中絶皆绩之由其祸岂不博哉太宗以绩为忠托以幼孤而其大节如此书曰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信矣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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