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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子外篇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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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之灵》

涛之灵曰江胥,汉之神曰河姑,会于真原之野。江之胥问乎河之姑曰:吾以子为水也,县而不散,夜而能焕,异乎川者何也?河之姑日:代谓吾之神以至于此,吾亦何知焉。若不闻乎,泛天船,写天江,俾牵牛织女之相望,此吾之所能也。敢问乎若,吾以若为流也,却而罢进,行而有信,似乎识者何也?江之胥日:代谓吾之灵以至于此,吾亦何知焉,子不闻乎,疾雷之奔、旱鹭之翔、素车白马兮,三军之腾装,此吾之所能也。于是胥、姑欣然相视而笑,自谓灵神之至,傲若无他。道之微日至玄,在乎真原之野,闻而谓之日:若为胥姑哉,今吾语若。吾见天地之创,遂观涛汉之有。且若之徒,假名乎巫咸之口,投首乎春秋之代,不亦近欤?夫迷者自释涛汉之疑,假若胥姑之有,奈何受迷徒之咨而不觉,窃造化之巧以为功,不暂迷者之鬼,笑若于黄泉之问欤?胥姑悚然,谢而问之日:吾以君为友也,寂而不动,虚而能应,讦吾之妄,俾吾之暂,君亦有夫心哉。吾闻道之微,先天地生,在真原之野,号日至玄,得非君子乎?孰为君之名哉?吾请辩吾灵神之所因,原夫涛汉之所以,可得闻乎?至玄谓日:吾将告若。欲知汉之说者,观乎碧之理,有洁白之文,察乎萤之腹,有昏晓之变,体之异也。岂有姑之神邪?虽天汉之大,非川可知矣。若欲知涛之说者,观乎脉之血,有往来之势,察乎槐之叶,有开合之期,气之应也。岂有胥之灵邪?虽海涛之盛,非识可见矣。若欲知吾之说者,空之无形而不动,谷之无情而能应,虚之至也。岂有微之〔玄〕邪?虽吾道之妙,无心可知矣。吾且告若,昆仑之墟有智虫焉,赘闻而疣见,托吾之无,凭若之有,强目河姑之神,假意江胥之灵,妄首至玄之微,伪之兴也,于是乎起。吾观之太寰之内,似神而无者六,海波沂江而为涛,天文皎夜而为汉,炎光闪云而为电,雨色映日而为虹,阳气转空而为雷,心智灭境而为道。其所然者,皆有由也。非若之灵无吾之玄,然吾之无也不无,在若之有乎何有。于是胥姑骈舞而谢日:实如所论,有暂故友,愿陪无心之游,聊以卒岁。生为智虫之所诬,死则葬真原之野。安能复区区托灵涛汉,使迷者之鬼笑吾侪于黄泉之问哉。是夏也,通真之伯会起观之君、坐忘之后于睽,修玄好也。中谈而二侯竞道之有无,连关解并,竟日不庾。观之君日:吾起于观亭之问,知道不无而见有。忘之后日:吾坐于忘台之上,见道不有而知无。通真之伯谓之日:至道非有无之殊,君不见三光之见天邪?在高下而不·同,日月之体有大小,诸星之位有广狭。若以远近论小大,稽夫日也,失之于炎冻。若以炎冻而语远近,稽夫日也,失之于小大。乃知无远近之异,旁视仰观,人目自尔。夫以百尺之竿戴乎盘,卧之立之,远近适等而小大不同,信目之有夷险矣。在乎束西不炽者,谅裹照而不正,自此地之阴气得升耳。然则至道之见乎心也,亦犹是哉。在忘观而不一,或以为有,或以为无。以道为有,使观君处忘台而见无;以道为无,使忘后游观亭而知有。斯乃忘观之心自尔,有无之体不殊,由意之怀执滞者也。然则竞三光之远近者,不晓乎夷险之微;竞至道之有无者,未通乎执滞之碍矣。于是二君闻之,钴舌而退。达玄夫子曰:睽之会一三光之远近,合至道之有无,剖古今不明之癖,削谈论不决之赘,使观君节并,而忘后弭关者,真伯之力也。

吴生者,善图鬼之术。粉壁墨笔,风驰电走,或先其足,或见其手,既会其身,果应其口,若合自然,似见造化。负以国名,行年六十,天下之图工,迩其妙而不能尽。玄真子闻而造焉。日:敢问图鬼之方有术,何其道之不竭也?吴生喜而言日:子非图工之徒欤,奚其问之深也。于是笔酣之问,揖玄真子,卮而酒之,酒酣之间,揖玄真子,瓯而荼之,茶酣之问,屏诸弟子,揖玄真子,宿而话之。告以图鬼之方日:吾何卫哉,吾有道耳。吾尝茶酣之问,中夜不寝,澄神湛虑,丧万物之有,忘一念之怀。久之寂然豁然、鯈然恢然,匪素匪画,诡怪魑魅,千巧万拙,一生一灭,来不可关,貌不可竭。吾以其道之妙,其方之要,每以图鬼为事,未尝告卫于人。是以行年·六十,负于国名,天下以吾为图鬼之祖。自吾作古,图工如林,愿吾之睹,声吾响而不终,形吾影而不穷,响吾巧而竭力,影吾道而莫测。感子有造化之问,吾不能无造化之对。以吾不传于人,请子告于代。玄真子谢之日:泌境者易,诉像者难。幸闻图鬼之道,吾见造化之端,吾固不代之告,君无谓吾之传。

荷水为珠,其圆也非规,而不可方者,离乎著也。烬火为轮,其常也非环,而不可断者,疾乎连也。背日贯乎水,成虹蜕之状,而不可直者,齐乎影也。汲江酿乎酒,应波涛之涌,而不可停者,均乎气也。片雨滴海,合沧淇而不可殊者,得其一也。寂心归空,同太虚而不可分者,会其天也。

日月有合璧之元,死生有循环之端。定合璧之元者,知薄蚀之交有时。达循环之端者,知死生之会有期。是故月之掩日而光昏,月度而日耀;日之对月而明夺,违对而月朗。是故死之换生而魂化,死过而生来。生之忘死而识空,失忘而死见。然则月之明由日之照者也,死之见由生之知者也。非照而月之不明矣,非知而死之不见矣。且薄蚀之交,不能伤日月之体,死生之会,不能变至人之神。体不伤,故日月无薄蚀之忧,神不变,故至人无死生之恐者矣。

有之非未无也,无之非未有也。且未无之有而不有,未有之无而不无,斯有无之至也。故今有之忽无,非昔无之未有,今无之忽有,非昔有之未无者,异乎时也。若夫无彼无有,连既往之无有而不殊,无此有无,合将来有无而不异者,同乎时也。异乎时者,代以为必然,会有不然之者也。同乎时者,代以为不然,会有必然之者也。

影之问乎光曰:吾昧乎体之阴,君昭乎质之阳。君之初,吾之馀,君之中,吾之穷,君之没,吾之灭,君之清,吾之明。何君之好无恒,俾吾之令无常欤?光之答乎影日:子在空而无,在实而有,在翼而飞,在足而走,在钩而曲,在弘而直。子之近乎烛,出子体之外。子之远乎镜,入吾质之内。子之自无恒,岂吾之独无常欤。虽然,子之同,抑吾之可通。吾怪吾之尤者,虽吾亦不知之。何哉?吾遇阳燧之抱,倒乎子之面。吾遭罗喉之蚀,曲乎子之叶。吾将问诸造化,穷理尽性而不知者,命也夫?影笑之日:君弟收光,吾将灭影。有之与无,由君之与。吾何背何正,妄推乎造化之命哉。

默之来也,默日一,寂能一之,默日二,寂能二之。默之一也无,寂之一也有。默之二也无有,寂之二也有无。一之一也,不离乎二,二之二也,不离乎一。然则知寂之不一,明默之不二者,斯谓之真一矣。夫真一者,无一无二,无寂无默,无是四者,又无其无,斯谓之真无矣。夫能游乎真无之域者,然后谒乎真一之容者焉。夫游乎真无之域,谒乎真一之容者,乃见乎诸无矣。寂于是谓默曰:若夫诸无者,人莫能名焉。吾强为之名者,日太无之寰。夫太无之寰者,人无能谧焉。吾强为之谧者,子能听之乎?曰:能。寂于是乎端容节气,湛然不日,久之而两忘。默之悟曰:向也吾闻其名矣,又见其无也。今也吾闻其缢矣,未见其无也。斯之谓之太无之谧耶。寂之觉曰:适吾与子为微谈,而子果闻诸。子可谓明微矣。自默之还也,而寂为之绝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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