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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小登科得中贺喜  西门庆夸富兴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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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日西门庆在上房会着与月娘闲谈,说道:“天要冷了,咱们这各屋里的窗户也得上棚,也都旧了。花园各处掉了油漆的也得粘补,东西两座楼房还得勾抹。若不修理,日久了工程就大了,就是略粘补粘补也得好少的钱呢!”月娘道:“也是无法的事,谁家少得岁修!”

官人叫小玉你:“把进福儿叫了来我,告诉他话。”小玉答应。去不多时,进福儿来了。官人说:“你把瓦匠、木匠、油匠、糊匠叫来,我要裱糊各房,粘补花园,叫他们搭看了用多少纸签、颜料、石灰、钉铁、砖瓦、木料,择日动工。”进福儿说:“是包工还是做卯子。”官人说:“都叫他包了去。”进福儿答应去了。

这里摆上饭,春娘、蓝姐、屏姐、黄姐、金姐都来了。大家坐了一桌子,丫环斟上酒。西门庆对春娘说:“方才我与大娘商量要糊各屋的棚,粘补花园。已是叫匠人去了。”春娘道:“早就该修理,旧的看不得了。匠人来了,叫他看看我那楼上截段板子,夏天热的很,叫他安八扇纱厨子。里间屋里,冬天太冷,叫他倒扎内再套一个暖间。都要加工细做,五彩雕刻。”蓝姐道:“打墙也是动土,动土也是打墙。我那屋里也叫他看看,里屋里我要安一个暗楼子,有东西无处装。南窗上要安一面屉窗,夏天好支窗户。”官人说:“不难,叫他们看了收拾就是了。”

西门庆又问到别人还有收拾的无有。月娘、屏姐、黄姐金姐一齐说道:“我们屋里都好呢,无有可修理的。”说着拿上饭来,按次又斟了酒,上了许多的嗄饭。大家吃了,漱了口。丫环递上茶来,官人说:“我要喝珠兰茶,放上几朵茉莉花,闷好了拿来。”如意儿答应,往蓝姐屋里取了茶叶放上茉莉花,在茶房里泡了,拿到上房闷了一回递与官人。西门庆说:“给众娘们都递一杯,大家品品。”丫环们给每人递了一盅。蓝如玉道:“此茶品格最高。那一日我作了一首诗不知好不好。”官人道:“既有诗,何不念一念,大家听听。”蓝姐道:“信口胡诌,不过凑个趣儿。”说道:

见说珠兰价最昂,既然惠我我何当。

因怜纤懒频频阅,为爱清奇细细尝。

郑氏声名应泯灭,蒙山品格亦荒唐。

莫言肠胃多宽润,口角于今尚有香。

蓝姐吟罢,官人虽不甚懂,也略知一二,连说:“今日此茶不枉白喝了。”众姊妹亦都喝采。

正在消饮中,忽见进禄儿跑进来说:“报喜的来了,小官人中了第三名文童。”官人说:“果然应了!”进禄说:“现在报喜的要浆子贴报条呢!”月娘众姊妹喜之不尽,都与官人道了喜。西门庆也喜出望外,说:“这可是家门有幸,祖上的福荫!”叫丫环排香案,答谢天地。官人拈了香,又到祖先堂、佛堂行了礼。众丫环仆妇与官人磕了喜头,进禄拿出浆子去贴了报条 。

正乱着,只见孝哥带着玳安、王经从南来了。进禄儿又跑进来说:“小官人来了!”喜的西门庆同月娘众姊妹一齐迎至仪门。见孝哥下了马,八个鼓手吹吹打打,摆列两旁引路。孝哥头戴儒巾,身穿蓝衫,两朵金花,十字披红,步行走来。玳安先跑来与官人、月娘众姊妹磕了头。随后孝哥也到了,忙与父母、姨母等行了礼,又拜了揖,说:“孩儿托父母之德中了文童,梦想不到。”官人说:“一路平安?”孝哥说:“托爹爹福庇,诸事平顺。”月娘道:“你中的是第三名么?”孝哥说:“才疏学浅,中的低了。”官人说:“话长呢里面再叙罢。”

说着进入里面,先拜了祠堂,又拜了佛堂。到学房来拜圣人,把师傅聂雨湖喜的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同孝哥过来与官人道喜。西门庆说:“全赖老师之功,下官感之不尽。”先生道:“都是老爹的福田,小官人才能入学。”说罢辞去。

官人复入中堂,看着孝哥,眉欢眼笑说:“我儿头场得中,实为侥幸。”月娘道:“少年登科,天榜有名了。”孝哥说:“还得念书,入了会试场就好了。”

正说着,吴二舅来了,与官人月娘道了喜。将坐下,乔大户、谢希大、常时节也来了。西门庆让至书房,见了喜礼,春鸿、文珮递了茶。玳安拿进张二官、李知县的帖说:“二位老爷有公事,今日不得来,差衙役具帖与爹道喜。”官人说:“知道了,原帖代拜。”玳安答应。才出来,又有贲弟付、韩伙计、孙天化、祝实念、白赉光齐来贺喜。官人也让至书房,将见了礼,坐下叙了几句话。王进又拿进帖来说:“吴巡检出差去了。门公听见,差人具帖与老爹叩喜。”官人说:“他官府不在家,何必又多礼。”王经说:“给他道乏就是了。”官人这才叙坐,都递了茶。乔大户道:“亲家这个喜可同不得寻常之喜,我们大家贺一贺。”官人道:“虽是喜事,怎敢动劳众位光临 。”

正说着,吴道观和尚道坚来了。西门庆出,迎正遇见张团练、刘学官也来了。一齐让入里面,道了喜,叙礼坐下。乔大户道:“这不是又来了四位?我们才说着要与小大官贺喜,想来你们四位也无辞。我那里也无别的,东平府新来了一班女戏,名曰‘对子戏’,都是两口子一对,共二十对,唱的是昆弋两腔,梆子乱弹。前日才到这里,正要叫来唱两日。可巧遇见小大官大喜。明日我送了来,一来贺喜,二来大家听听,咱们在地闲柱,我都替面请了。”官人说:“多承美意,不敢推辞。我这里预备就是了。”众人说:“如此甚好。我们也不坐了,客去主人安。明日早来吃定了喜酒了。”一齐站起辞别而去。

西门庆来至上房说:“众人明日来贺喜,亲家送了一台女戏。孝哥别歇着,带上玳安、王经,原来的鼓手,到左邻右舍、众亲友家登门叩拜。一家漏不的,又名‘夸官’趁早儿就去罢。”孝哥答应,写了“新科文童西门孝顿首拜”的帖,骑上马,带了玳安、王经夸官去了。

这里官人叫进福儿叫了搭彩匠在大厅前搭了一个大戏台。叫厨子预备果酒筵席。大厅上结彩悬花,满堂挂了灯。

正乱着,进禄儿回说:“戏房里进戏箱来了。”官人说:“叫他们拿进来。”只见一箱一箱都是珠红油皮包边的,里面装的是元领、靠子、衫裙等类。长箱里装的是刀枪、把子。圆笼里装的是头脑、玉带,还有锣鼓、喇叭、号筒、笙笛、唢呐、大铙、大钹、云锣等物。都抬进来。又见各处送来的礼物不少,不过是猪羊鸡鹅、南酒白酒等类。也有送碗菜,馒首的。西门庆都叫春鸿写了谢帖。整忙了一日。

等孝哥回来,官人众姊妹都在上房吃了饭。孝哥坐在椅子上就睡了。官人说:“明日你们姐妹都要起早。乔亲送来的女戏,大家见见不好么?”春娘道:“这里也有了女戏了?我们倒要瞧瞧。我也不能早睡,回去还得发银子,派家人行当呢!”说罢,一齐起身回房去了。孝哥仍跟着月娘,官人在屏姐房中歇了。一宿不题。

到了次日早晨,吴二舅、谢希大、常时节先来张罗,后是乔大户、贲弟付、孙寡嘴、祝麻子、白赉光、聂先生来了。西门庆安了座,王经回道:“堂客们来了。”只见大户娘子、应二娘子、大妗子、二妗子、薛姑子、王姑子都来了。众姊妹让入厢房,放下帘来。又有李桂姐、吴银儿、郑爱香、郑爱月也来贺喜。末后张二官、李知县、刘学官、张团练一齐到来。西门庆让至大厅上席坐下。还未斟酒吴,道官和尚道坚来了,一齐与官人拿了酒。孝哥行了礼,众客都安了位,上了南北碗菜。僧家另有素席。

把酒来斟,只听的锣鼓齐鸣。戏台上撩起了大红绣花台帐,调开了绣帏,开了大戏。头出唱的是《宫花报喜》。果然齐整行头,也新唱的响亮。齐声喝采,引动了两廊的女客从堂帘内往外观看。见角色出众,连声夸赞。月娘说:“太太们入了席,饮着酒看罢。”众人说:“再等一等,忙什么?”春娘道:“无人来了,上菜罢。”只见登时摆了几桌,里外一样筵席。众女客也回敬了,按位坐下,饮酒看戏。只见头出唱完了,第二出是《状元及第》,第三出是《五代恩荣》。唱完了三个帽儿,两个小旦下了台,拿着笏板、戏单到席前说:“衣众位老爹与堂客太太们随意点戏,奶扮了唱。”众人都不肯点。

谦让多时,张二官点了一出《卖胭脂》,刘学官点了一出《藏舟》,乔大户点了一出《杨妃醉酒》,聂先生点了一出《春香闹学》。又让别位,都不点了。

两个小旦又到两厢里掀开堂帘,众姊妹与亲眷抬头一看,见两个人都有二十上下年纪。下了台,更显出面上红白。大户娘子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一个应道:“我叫凤儿。”一个应道:“我叫玉儿。”说:“你们都是一对一对的么?”二人答道:“都是夫妻。”说罢,看了铂板、戏单,彼此谦让了一回,大户娘子点了一出《渔家乐》,二妗子点了一出《铁弓缘》,再往下让,都不点了。于是两个小旦回了后台。

戏台上,先扮出《卖胭脂》。这一对男女,扮生的叫芳官,唱旦的叫美姐,都不过二十年纪。芳官不过中年。这个美姐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见他乌云巧挽,云鬓堆鸦,面似芙蓉出水,目如秋水凝眸。上穿月白绣衫,下罩百折百裙。桃红膝裤,衬着二寸半的金莲。千娇百媚,做出那一片风情。慢说官客,连女客们都看呆了。别人尤可,把个西门庆乐的眉欢眼笑,连声喝采。

列公:优娼隶卒,专会奉迎。见大官人欢喜,唱至情浓处卖弄轻狂。临下场斜瞟了官人一眼,又一笑,才下台去了。西门庆只觉得心痒难挠,坐不住了。瞅空子溜下席,来到书房,叫春鸿到后台去问老板:“那个唱旦的叫什么名字,说我在这里等,叫了来有话问他。”春鸿答应,去不多时把美姐带进书房。官人说:“你叫什么?”戏子磕头,说:“小旦叫美姐。”又问:“多少岁了?”答应道:“十九岁了。”又问:“你男的叫什么,多少岁了?”美姐道:“叫芳官,二十岁了。”又问:“你会多少戏?”美姐说:“大小戏会二十多出。”官人说:“你们都是那里人氏?”答应道:“都是苏杭二州人。”又问:“唱了几年了?”美姐说:“我唱了六年了。”官人说:“你坐下。”美姐握着嘴笑说:“当着老爹怎敢坐呢!”西门庆说:“但坐无妨,我是疼人的人。”美人着一瞟,说:“巴不得老爹痛呢!”官人见他身无四两,妖妖媚媚,不由的春心荡漾,说:“你过来!”把他抱在杯中坐下。美姐撒娇撒痴,官人与他脸挨脸,拉着说:“别忘了,我有心要留下你,碍差怕误了扮戏。”无话说话,缠绵了良久,怕有人来,无奈何说:“你唱去罢,自有重赏。”美姐答应,捏了官人一下,又瞅了一眼,回后头去了。

西门庆来到席前说:“一阵肚子疼,失照了。”众客说:“长官尊便。”说着点的小戏唱完,出来了一个穿红袍带纱帽的文官,带着个鬼脸,拿着笏板,满堂上乱跳,跳了半日,桌上拿起一个茶盘,盘内盛着一顶纱帽,一个纸卷,又跳了一回,盘内放下一条红纸,上写“加官进禄”四个大字,让众人一见,叫从人搭上桌子来,只见一抬一抬都是整桌的银封,整桌的串钱。搭上台去,戏子叩了赏,进去就开了轴子,唱的是全本《平龄会》,都是金脸套头,三头六臂,各洞群仙,满台的把子,腾云驾雾,十分热闹,先上果酒,饮够多时,上了割刀点心。拿上饭来,又是羹汤、热炒,你布我让。大家吃了,上了茶。《平龄会》直唱至日落,归宫才煞了台。众亲友溜的溜了,散的散了。

只有大妗子、二妗子、两个姑子未去,同到上房,点上纱灯、羊角灯,又摆上果酒。大家坐下,众姊妹斟了盅。四个唱的说:“该我们了。”一齐拿了家伙,琵琶三弦,轻摇玉腕,慢吐娇音,唱了几折。下边四个家乐也陪了几折清音弹唱,另一番幽雅。大妗子说:“今日这个戏倒热闹。”月娘说:“比咱们本地的好多了。”又饮了一回,西门庆进来说:“唱戏倒罢了,就是累的荒。”大妗子、二妗子与两个姑子忙进里间屋里去。官人说:“怎的都散了?”月娘众姊妹说:“我们正要散呢。天不早了,都乏了。”官人说:“既如此,大家歇了罢。”言罢,姊妹各自归房。

官人扶着秋桂同蓝姐回房,奶子接去衣裳,递了茶。蓝姐说:“喝酒不喝?”官人说:“不喝了,咱们睡罢。”说罢,二人携手上床,秋桂掩了帐子,安歇不题。这一来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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