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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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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柯山集卷四十五

宋 张耒 撰

题跋

书道士齐希庄事

道士齐希庄颇学养生喜游名山至王屋山乐之不忍去构草堂居燕真人岩前王屋多栗橡芜菁及诸果蔬可食者以时采收给食居三年自若也一日有猴入其室希庄初不甚怪逐之不去视希庄坐起百为从傍傚之希庄大怪念初居山时客有教希庄逐猴法取猴矢悬而击之试用猴为去希庄独喜居数日有大猴异甚如五六岁儿垂毛至地熟视希庄傚其动作如前猴者希庄惧莫知所为不敢复逐久之猴复去希庄意欲出山未决一日有人呼希庄出视有人若两髻童子黄单衣绿带目有光貌不甚类人问磨笼山安自往希庄指告之童子疾去如飞直度岭壑望视不及自是希庄夜闻舍傍百物有声一夕大雪晨出视门外人迹无数希庄发悸不能复居走山下得瘖疾数岁方愈濮阳杜毅言尝主簿王屋县有登王屋天坛峯得方玉如镜者毅读道家书载黄帝尝以八方玉镜悬坛八方祀上帝云予尝以此事语洛人杨国宝应之应之云其故人有居嵩高者言凡天下名山有神主之非有道者不得居若顽然无闻徒中夜咽唾山鬼笑汝齐希庄庸道士也仅闻养生小术其不容于王屋之猴何足怪哉

药戒

张子病痞积于中者伏而不能下自外至者扞而不得纳从医而问之曰非下之不可归而饮其药既饮而暴下不终日而向之伏者散而无余向之扞者柔而不支焦膈导逹呼吸开利快然若未始有疾者不数日痞复作投以故药其快然也亦如初自是逾月而痞五作五下每下辄愈然张子之气一语而三引体不劳而汗股不步而栗肤革无所耗于外而其中苶然莫知其所来嗟夫痞非下不可已予从而下之术未爽也而吾之苶然者独何欤闻楚南有良医焉往而问之之医叹曰子无叹是苶然者也凡子之术固为是苶然也坐吾语汝天下之理有甚快于予心者其末必有伤求无伤于终者则初无望于快吾心隂伏而阳畜气与血不运而为痞横乎子之胷中者其累大矣击而去之不须臾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气不能为也必将击抟震挠而後可夫人之和气冲然而甚微泊乎其易危击搏震挠之功未成而子之和气尝已病矣由是观之则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一伤矣不终月而快者五则子之和平之气不既索乎故肤不劳而汗股不步而栗苶然如不可终日也且将去子之痞不无害于和乎子归燕居三月而後予之药可为也张子归燕居三月斋戒而复请之医曰子之气少完矣取药而授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小康终年而复常且饮乐不得亟进张子归而行其说然其初使人懑然迟之盖三投其药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见其所攻久较则月异而时不同盖终岁而疾平张子谒医再拜而谢之坐而问其故医曰是治国之说也岂特医之于疾哉子独不见秦之治民乎敇之以命扞而不听勤之以事放而不畏法令不听治之不变则秦之民尝痞矣商君见其痞也厉以刑法威以斩伐劲悍猛鸷不贷毫髪痛剗而力锄之于是秦之政如建瓴流荡四逹无敢或拒而秦之痞尝一快矣自孝公以至于二世凡几痞而几快矣顽者已圮强者已柔而秦之民无欢心矣故猛政一快者欢心一已积快而不已而秦之四肢?然徒有其物而已民心日离而君孤立于上故匹夫大呼不终日而百疾皆起秦欲运其手足肩膂而漠然不我应矣故秦之亡者是好为快者之过也昔者先生之民其初亦尝痞矣先生岂不知砉然击去之之为速也惟其有惧于终也故不敢求快于吾心优柔而抚存之教以仁义导以礼乐隂解其乱而徐除其滞使其悠然自趋于平安而不自知方其未也旁视而懑然者有之矣然月计之岁察之则前岁之俗非今岁之俗也不击不搏无所忤逆是以日去其戾气而不婴其欢心于是政成教逹安乐悠久而无後患矣是以三代之治皆更数圣人历数百年而後俗成则予之药终年而愈疾者盖无足怪也故曰天下之理有甚快于予心者其末也必有伤求无伤于其终则无望于快吾心虽然岂独于治天下哉张子再拜出而记其说

书董及延夀録後

以贵事其亲者不过崇爵位侈车服以富事其亲者不过丰衣食美室庐老且病齿髪变衰悲日之就尽与其呻吟疾痛骨肉环侍莫知所为当是时所谓富贵之奉曷补万一哉善乎董生之爱其亲陈起居饮食之节导引吐纳之方以调其平居又考其方术试药物以防其疾痛务以强其身养其夀而不知其他呜呼使诚身强而永年耶则虽樵渔以自给饮水曲肱而枕之视天下所乐无以易之矣顾爵位车服衣食室庐之奉果何物哉予读高堂延夀録既自伤致养之不逮而嘉夫生之能爱其亲而其书可以助孝子慈孙之养也反复读之不厌董生今有母八十余耳目聪明饮食动作如壮人予知生之方既试矣于是为书其末

书香山传後

佛法自东汉明帝时始入中国而此传天人所称庄王者以为楚王则时未有佛所谓观世音者比丘之号无从而有与史载不合然未可废也予尝读宣律师传其载天人语甚多有一天人说周穆王时佛至中国与列子所载西极化人之事略同不知子寓言耶抑实事也佛自东汉明帝以来其书与教始大行于震旦亦安知其不已尝见神于中国乎书之不见録于史册者有何限其偶遗此或以为怪而不録不足怪也不然明帝梦金人飞行于庭中当时何从知其为佛哉

书钱宣靖遗事後

世言宣靖尝遇善相人言其相可以学道当昇举而未能决遂与之见华山陈图南陈一见曰是无仙骨但急流中能勇退耳宣靖後事定陵以高退冠朝廷图南言信矣夫能勇退于富贵急流去得道不远矣世无神仙则已有则必此流为之

书布衾铭後

司马公之俭德盖望其眉宇闻其语言而使奢逸之意消不必考其服器而後知也公薨于东府某往哭之见覆尸以布衾上有铭焉盖此铭也

书唐吐蕃传後

自汉以来其能制四裔使不为中国患者莫若唐然独一区区之吐蕃能困之岂其制之未得其术耶自太宗以来固已屡失其术而其尤可笑者平凉之盟也匹夫操刀而杀人则必从容伺察待其不备而後发执刀而呼曰束尔手吾将杀汝则虽贲育不敢施於三尺之童何则人固不可易也不然则必待狂疾者也使之束手而杀之告之杀而不避也则亦必狂疾者也吐蕃之于唐固非有深诚笃信之可以不虞也方德宗之时吾方疑之彼曰必使多尔大臣而後盟惟杜希全李观而後可择其地利则曰必土黎树而後可彼得杀吾之大臣而刼二将以空泾原灵夏之备而择险阻之地以为设伏之利此其必变之迹特未曰吾将变耳彼乘吾疑而直行其谋而求我成之其易我也甚矣而唐之将相大臣晏然不之虞如接君子长者与之握手坛上而不少备此何以异于将杀之则告之束手而偃然不拒而待死者哉彼浑瑊者忠有余而智不足者也古之善将者远至于邻国之动静皆知之夫岂有他术哉测之以谋而伺之以实尔夫缚其二将而不知三万之卒伏于肘腋而不觉也则安在其为智也呜呼平凉之盟所以大可叹也彼尚结赞之智何足贵也是杀人而告之束手者之智也其为智亦殆矣彼李晟之智不可与盟也是知人杀之则避者之智也其可否之间亦明矣当是时唐之臣如浑瑊马燧者亦可谓善将矣而犹如此况无二臣者哉

书赵令畤字说後

苏公既谪岭外其所厚善者往往得罪德麟亦闲废且十年其平生与公往还之迹宜其深微而讳之矣而德麟不然宝藏其遗墨余藁无少弃舍此序其甲也予问其意德麟慨然曰此文章之传者也不可使後人致恨于我予曰此正先生所谓笃行而刚信予为道者欤

记行色诗

冷于陂水淡于秋远陌初穷到渡头赖是丹青不能画画成应遣一生愁右行色诗故待制司马公所作也公讳池以某年中尝监安丰酒税实作此诗距今若干年其孙宏知县事刻此诗于石属予记之惟公以文学风节为时名臣是生丞相温公以盛德名世以直道立朝名闻中外功施社稷其完节美行既载在天下而着书立言皆足以师范来世盖尝评古今诗句着诗话一卷亦载此诗以其甚工不敢以父子之嫌废也梅圣俞以诗名一时尝言诗之工者写难状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此诗有焉

东坡书卷

苏公谪居黄州时为奉议郎潘公书一卷备正书行草数体予再官于黄首尾且三年尝假此书于奉议之子大临以为书法庚辰孟秋蒙恩守鲁将之官尽出所假潘氏诸书归之独此一卷令男秬纳之箧中予与邠老皆苏学士徒也舍潘归张奚择焉邠老惧後东坡复徵此书疑于收视之不谨也使书此以为据

书东坡先生赠孙君刚说後

春秋传曰使勇而无刚者尝寇而速去之夫果敢不畏之谓勇无所屈挠之谓刚或谓申枨为刚者夫子曰枨也慾焉得刚夫使不以义屈于人而无邪欲以乱其中则其行已施於事者为仁孰御哉此刚者必仁之说也苏公行已可谓刚矣傲睨雄暴轻视忧患高视千古气盖一世当与孔北海并驱而犹称孙君之刚又言其救十二人之死为刚者必仁之论则孙君可知矣其子思厉操履文词絶人远甚则来者未可量也予言其信

题贾长卿读高彦休读白乐天事

高彦休作唐阙史辨白乐天无因毋坠井作赏花新井诗贾子又从而续之张子曰二子谓之爱白公则可矣未可谓知白公也古之圣贤谁能无谤何独乐天也哉有谓舜囚尧而夺之位伊尹放太甲而王世未尝有辨舜与伊尹之非簒者也其心诚知其不然则辨无自而萌於心是其为说无待而自然人之饱者人诬之以饥未有自疑而辨其非饥者人知舜与伊尹之非簒如自信其饱虽或从而诬之而不在辨之之域矣故凡世之辨已与辨人其言虽工而察其心之始萌盖其於信尝有所不足而後不能无言彼虽不能无疑于其初其考于理较于迹而後能消其不信之心于是乎有辨故曰二子未可谓知白公者也呜呼小人之害君子也亦多术矣谤之于意外惑之于疑似世之君子傍视而不平者起而与之辨起于知之所不足故纵言极口而益召天下之多言多言繁兴而是非足以两行於世夫惟真知而冺言者而後谤止夫世之真知君子者才几人则小人之毁贤败善何时而止耶悲夫

跋吕居仁所藏秦少游投卷

予见少游投卷多矣黄楼赋哀鎛钟文卷卷有之岂其得意之文欤少游平生为文不多而一二精好可传在岭外亦时为文临殁自为挽诗一章殊可悲也此卷是投正献公者今藏居仁处居仁好其文出予覧之令人怆恨大观丁亥仲春张耒书

跋范坦所藏高闲帖

予治平末尝见太学直讲杨褒家藏唐高闲上人二帖石本欧阳文忠公书其末以为高闲之书如此则韩序乃实録矣後予官秘书且十年凡秘府所藏与一时士大夫家所有晋唐以来名书妙墨皆获见之而高闲书絶未尝见岂闲自重其艺不妄为人书故後之传者少耶崇宁乙酉孟秋始见范伯履所藏千文追想杨褒石本真出一手足知退之之言不妄也

柯山集卷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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