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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法螺先生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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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轻的时候,总这么认为:现在的科学家仅仅根据矿物界、植物界、动物界的现象进行考察,以为世界万物,如此而已,我却不以为然。可叹的是,我虽然有自己的理想,却无从着手,迷惘困惑,渐渐地脑筋也紊乱了。两年以后的有一天,我竟不由主地信足飞跑,一下子就到了离海面三十六万尺的山上。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吹得我不能自持。这大风来自离我站立的顶上数万尺的地方,它以一秒百万尺的速度,从上而下,从下而上,从右到左,从左到右地刮着。这风并非是空气流动,而是各星球的引力纵横交错所致。我所在的山颠正是各种引力交错的中点。大风不仅使我颠来倒去,还使我象流星般地飞驰,又象纺车似地转动。二十四小时以后,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但此时我的身体却已分成两个了,仿佛象两个人一样!一个人轻得象气球,另一个人与原来的我重量相差不多。两个身体各有一番奇遇,下边且听我分别道来。

一个轻似气球的身体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弹力。借助于弹力,我飞出了大气层;再借用地球自西向东运转之势,我渐渐进入了月球轨道,竟与月球相接,我的飞行速度因此就更大了,犹如一颗炮弹闯出了地球轨道。这时,我眼中的地球只有盆子那么大小,一片光亮,隐隐有些黑影,就正象我们在地球上看到的月亮一样。我飞向遥远的空间……

当我飞近水星时,看到水星上有两三个人,正在将一个头发斑白、背屈齿秃的老人捆在木架上,老人眼闭口合,象死了一样。他们在老人的头顶上凿了一个大孔,将他的脑汁用匙取出。旁边站着的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盛器,里面盛满了乳白色的流质,热气腾腾。脑汁取尽后,他即将乳白色的流质倒入,此时老人已目张口开,手动足摇……原来这是水星人在施行换脑术。可惜的是距离越来越远,我就看不清了。人的生存、运动、思想,无一不靠着脑子,他们竞能以新代旧,将一位龙钟的老翁变成一个雄壮的少年。我回去后一定要仿效此法,开设一个改良脑子的公司。

我与水星相遇不过半个小时,又坠入金星轨道,来到了金星上。

仰望天空,一轮红日,光灼灼逼人。金星象一层极薄的纸,连我这么轻的份量,到了它上面,竟将它压破了,落下去二百尺,才脚踏实地。映入我的眼帘的,是满地璀璨的黄金、白玉、翡翠、珊瑚、钻石……纵然我有一千双手,也取不尽这么多的宝藏;有一千双眼睛也鉴别不了它们的种类。我细细观看,发现一块白石,形似蚯蚓,有蠕蠕欲动之势;有一块绿玉,形似海边的蛤,中间长出蛤肉一样的东西。其余象腔肠动物、棘皮动物、软体动物、节足动物,没有一种不是形状奇异的。在宝石珠玉堆中,我又细心寻找,看见一种象羊齿类的植物。我将它小心拔起;枝叶长得都很好。接着我又看见蕨类植物、苔药类植物,才相信这里已有了隐花植物。由此可知,博物学家认为先有植物再有动物的说法是不正确的,在古时候下等植物与下等动物是同时并生的。

我信步漫游,在一块大石头边,竟然发现五年前游北极时失落的日记本。现在,我将日记中的内容摘录一二,奉告诸君。

十二月三十日,我孑身一人,乘上自己造的轻气球,带上应用物件,经过三个月,过了北门海峡,入了无人之境。每年三月为探险期,太阳还在北极的地平线之下。我用望远镜窥测,只见前面一片冰天雪窖,风声呼呼,寒暑表已降到零下四十度。北冰洋的特产北极白熊,时时进入我的镜中。四天以后,我正在吃烧酒面包时,一阵大风迎面吹来,气球如落叶一般,由空中飞舞而下,落在一只卧着的白熊身上。白熊猛然跳起,把球下我所乘的篮子掀翻,张开血盆大口,来咬我的头。我竭尽全力喊叫,回声激荡,熊因此退避三舍。我马上站起来狂奔一英里,乘上气球飞了三昼夜,又到了北门海峡……

我十分不理解日记本怎么会到金星上来的。最后,我还是把它留在金星上了,放在一块大石头的孔中,外面补上了砂石.埋好日记本,我想金星上既有下等植物,一定有水,就向前找去,并未发现什么河沼。只见前面有一条风柱,直上天际,宛如海中水柱。我用锐利的目光观察,原来这是由空中流动的微粒组成的。突然我感觉全身陷入旋涡,不久,我就离开了金星轨道……再说我的另一个身体,只闻霹雷一声,一落千丈,直向地心落去。映入我眼帘的地质一共变了五次。十五分钟后,我落到一户人家的坑上。

这坑上的被褥有一尺高,睡着一个白发老翁,正进入梦乡。他被我震醒后,大吃一惊:“您这个世界上唯一张开眼睛的人,从何而来?”“这是什么地方?”我反问他。“这里是中国的河南省。”我惊奇地说道:“我是地面上的中国人,实在不知道下面还有个中国!”老翁还告诉我,这个国家有二十二个省,四万万同胞,老人自己姓黄名种祖,世居在这个河南省,年仅十五日,但这里的人已经认为他是长寿怪物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记时器所记的一秒比我们所记的一秒大二十一万六干倍。也就是说,他们以六百年为一日。这位老人家年龄为十五日,真可谓是我三百世以上的始祖了。

这时,老翁走下炕来,陪我来到了一个门上写着“外观镜”三字的地方。老人叫我坐在睡椅上,他在似玻璃非玻璃的穹形天幕上吹了很多气,天幕上出现了巍巍的高山,涓涓的流水,葱绿的森林,动物界的飞禽走兽,各行其事的男女老少等。后来,他又拉着我的手,走进一间写着“内观镜”三字的小屋。正在老人陪我观看的时候,忽然,他双目紧闭,呼吸短促,体温一下子升高许多,我因过于匆忙而跌入潭内。

在昏晕中,我自己也不知道两个身体怎样又会重新合在一起的。当我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漂浮在海上。我竭力游了三四十分钟,就感到气喘吁吁。恰逢一艘万吨战斗舰向我驶来,把我从海上救起。我千思万谢,感激不尽。原来这里是地中海,他们正向中国驶去。我们从红海经过印度洋,最后回到了上海。

根据我多年的奇异经历,我在各大国的著名报纸上登了一则告示招收学习脑电的学生。在上海某地,建造一所可容十万人的大学,共分二十班。开始先叫学生学静坐,以后教他们学习生电法、发电法、用号法、记忆法、分析法、综合法。一日教一法,六日毕业。世界各国的好学者接踵而来。

我又在许多大城市设立了分校,培养人才。

世事无常,人心叵测。脑电通行,效用大著。接着便是失业人数激增。人们因此对我憎恨,不仅被骂,而且挨打,我只能逃返故乡,暂避风头。

天呀!我遭此结局,实在是想像不到的。

以上就是我年轻时的一段奇异经历。

《新法螺》小说林社1905年6月初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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