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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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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五百欢喜丸喻

原典

昔有一妇,荒淫无度,欲情既盛,嫉恶其夫。每思方策,规1欲残害,种种设计,不得其便。会值其夫聘使邻国,妇密为计,造毒药丸,欲用害夫,诈语夫言:“尔今远使,虑有乏短。今我造作五百欢喜丸2,用为资粮,以送于尔。尔若出国至他境界,饥困之时,乃可取食。”

夫用其言,至他界已,未及食之,于夜暗中,止宿林间,畏惧恶兽,上树避之,其欢喜丸忘置树下。即以其夜,值五百偷贼盗彼国王五百匹马并及宝物,来至树下。由其逃突,尽皆饥渴,于其树下见欢喜丸,诸贼取已,各食一丸。药毒气盛,五百群贼一时俱死。时树上人至天明已,见此群贼死在树下,诈以刀箭斫射死尸,收其鞍马并及财宝,驱向彼国。

时彼国王多将人众案迹来逐,会于中路值于彼王。彼王问言:“尔是何人?何处得马?”其人答言:“我是某国人,而于道路值此群贼,共相斫射。五百群贼今皆一处死在树下,由是之故我得此马及以珍宝来投王国。若不见信,可遣往看贼之疮痍杀害处所。”王时即遣亲信往看,果如其言。王时欣然,叹未曾有。既还国已,厚加爵赏,大赐珍宝,封以聚落。彼王旧臣咸生嫉妒,而白王言:“彼是远人,未可服信。如何卒尔宠遇过厚,至于爵赏逾越旧臣?”远人闻已,而作是言:“谁有勇健,能共我试,请于平原校其技能。”旧人愕然,无敢敌者。

后时彼国大旷野中有恶狮子,截道杀人,断绝王路。时彼旧臣详共议之:“彼远人者,自谓勇健无能敌者,今复若能杀彼狮子,为国除害,真为奇特。”作是议已,便白于王。王闻是已,给赐刀杖,寻即遣之。尔时远人既受敕已,坚强其意,向狮子所。狮子见之,奋激鸣吼,腾跃而前。远人惊怖,即便上树。狮子张口,仰头向树。其人怖急,失所捉刀,值狮子口,狮子寻死。尔时远人欢喜踊跃,来白于王。王倍宠遇。时彼国人率尔敬服,咸皆赞叹。

其妇人欢喜丸者,喻不净施;王遣使者,喻善知识;至他国者,喻于诸天;杀群贼者,喻得须陀洹,强断五欲并诸烦恼;遇彼国王者,喻遭值圣贤;国旧人等生嫉妒者,喻诸外道见有智者能断烦恼及以五欲,便生诽谤,言无此事;远人激厉而言旧臣无能与我共为敌者,喻于外道无敢抗衡;杀狮子者,喻破恶魔;既断烦恼,又伏恶魔,便得无着道果封赏;每常怖怯者,喻能以弱而制于强;其施初时虽无净心,然彼其施,遇善知识便获胜报;不净之施犹尚如此,况复善心欢喜布施?是故应当于福田所勤心修施。

注释

1规,宋、元、明三藏俱作“频”。规,谋也。

2欢喜丸:梵文,一种饼,用酥、面、蜜、姜、胡椒、荜菱、葡萄、胡桃、石榴、桵子和合而成。

译文

从前有个女人,荒淫无度,欲情既已煽旺了,就嫉恶起自己的丈夫来。时时想着办法,计谋着要残害他,设了种种计策,却得不到下手的机会。恰遇上丈夫受聘出使邻国,女人设法偷做了毒药丸,欲用来害死丈夫,骗说道:“如今你要远行了,恐怕有吃不上东西的时候,我做了五百个欢喜丸,用作路上的干粮,就拿这送你吧!你若是出国进了人家的地界,饿了,就可以取出来吃。”

丈夫听了她的话,出了国界,还没来得及吃掉,夜暗下来了,便停在林间,准备住一宿。因为畏惧恶兽,就上树去避,欢喜丸便忘记放在树下。就在这一夜,五百盗贼偷了国王五百匹马及诸多宝物,来到了树下。逃遁的缘故,都饥渴极了,见树下有欢喜丸,众贼拿了,各人吃下一丸去。药的毒力旺盛,五百个贼一时都死了。至天明,树上人见群贼死在树下,就以刀箭斫射死尸,伪装了一个场面,收领了鞍马和财宝,向国城驱赶而去。

这时国王带了一群人马循迹逐来,恰好在中途遇上了。那国王问道:“你是什么人?哪里得的马?”这人答道:“我是某国人,在路上碰到这群贼,就与他们斫射起来。五百个贼如今都在树下同在一处死了,这才得了马和珍宝来投大王的都城。如若不信,可派人去查看杀贼的地方,满目疮痍呢!”国王即派亲信前去,果如其言。国王兴奋异常,叹说不曾有、不曾有。回到都城,便厚封爵位,重加赏赐,划了领地与他。国王的旧臣都生了嫉妒之情,进言道:“他是外方人,不可深信。对他的宠遇怎么一下子这样丰厚,封爵加赏竟然超过了旧臣?”外方人听闻了,说:“谁有勇气健力,敢与我比试一下,请到平旷之处较量一番。”旧臣愕然,没人敢站出来。

后来这国的旷野之中有只凶猛的狮子,截道杀人,断绝了通路。那些旧臣就细细商议起来:“这外方人,自称勇健无敌,如今若是又能杀了那只狮子,为国除害,倒真是非凡的人了。”议罢,便去说给国王听。国王旋即赐给刀杖,派他去了。外方人受了命,硬是鼓起勇气,向狮子那儿行去。狮子见了,奋激鸣吼,腾跃而前。外方人惊怖万分,转身爬上树去。狮子仰头张口,盯着树上。这人慌乱急促之中,落了手中捉着的刀,恰好掉进狮子口中,狮子顷刻间死了。当时外方人大喜过望,急急地来对国王讲。国王倍加宠遇,国中人民顿时都敬服,赞叹不已。

那女人的欢喜丸,譬喻以妄心求福报而行的不净施;国王派他做使者,譬喻导引人入正道的善知识;到得另一国,譬喻进入诸天;杀了群贼,譬喻得须陀洹道,坚定地断除了五欲及种种烦恼;遇上那位国王,譬喻遭逢圣贤;国中产生嫉妒的旧臣,譬喻诸外道见有智者断灭了烦恼及五欲,便进行诽谤,说没有这等事;外方人激励地说旧臣没人能是他的对手,譬喻外道无人敢抗衡;杀死狮子,譬喻破除恶魔;既断灭了烦恼,又降伏了恶魔,便得到无执着于事物之念的阿罗汉道果的封赏;常常惊怖退却,譬喻能以弱制强;那布施初先虽不存什么净心,然而,其布施时逢遇善知识便获得了殊胜的果报;不净施尚且如此,何况又是善心欢喜地行布施呢?所以应当在可以生长出果报来的福田上勤心修行布施。

66 口诵乘船法而不解用喻

原典

昔有大长者子,共诸商人入海采宝。此长者子善诵入海捉船方法,若入海水漩洑、洄流、矶激之处,当如是捉、如是正、如是住。语众人言:“入海方法,我悉知之。”众人闻已,深信其语。既至海中,未经几时,船师遇病,忽然便死。时长者子即便代处,至洄洑驶流之中,唱言:“当如是捉、如是正。”船盘回旋转,不能前进至于宝所,举船商人没水而死。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少习禅法、安般数息1及不净观,虽诵其文,不解其义,种种方法,实无所晓,自言善解,妄授禅法,使前人迷乱失心,倒错法相,终年累岁,空无所获,如彼愚人,使他没海。

注释

1安般数息:安般,梵文Ānāpāna,或译安那般那,安是呼出气息,般是吸入气息,一心点数那气息,勿令忘失,就叫作数息观。

译文

曾有一位长者的儿子与一帮商人入海去采宝。这位长者的儿子对入海驾船的方法可琅琅上口,譬如到了大海的漩涡、洄流、礁矶激溅之处,应当这样把、这样整、这样停之类。他对大家说:“入海方法,我全知道。”众人听了,完全相信他的话。到得海中,没过多时,船师得了病,忽然之间,死去了。长者的儿子就接替了他,航至漩洄的急流之中,大叫着:“应这样把、这样整。”船盘回旋转,不能前进到宝渚去,没多久全船商人都没水而死。

世人也是这样,稍微修习了一下禅法、安般数息观和不净观,虽是记诵住了文辞,却不通其中的意思,也不了解修行的种种方法,妄自张扬说已深透地理解了,便胡乱传授禅法,使得一意精进的人迷乱了,失了自性清净心,颠倒错乱了诸法的殊别之相,经年累月都毫无收获,就像那位愚人,使得他人没于海中。

67 夫妇食饼共为要喻

原典

昔有夫妇,有三番饼。夫妇共分,各食一饼,余一番在,共作要1言:“若有语者,要不与饼。”既作要已,为一饼故,各不敢语。须臾有贼入家偷盗,取其财物。一切所有,尽毕贼手。夫妇二人,以先要故,眼看不语。贼见不语,即其夫前,侵略其妇。其夫眼见,亦复不语。妇便唤贼,语其夫言:“云何痴人,为一饼故,见贼不唤?”其夫拍手笑言:“咄!婢,我定得饼,不复与尔。”世人闻之,无不嗤笑。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为小名利故,诈现静默,为虚假烦恼种种恶贼之所侵略,丧其善法,坠堕三涂,都不怖畏求出世道,方于五欲耽着嬉戏,虽遭大苦,不以为患,如彼愚人,等无有异。

注释

1要:约。

译文

曾有一对夫妇,家有三块饼。两人各吃了一块,剩下一块,两人约定道:“若是谁说话了,定是不给他这块饼了。”之后,为了这一块饼的缘故,各各不敢言语。过了一会儿,有贼入室来偷取财物,家中所有,尽入了贼手。夫妇两人因为先前有约定,眼看着,不语。贼见他们一言不发,就在其丈夫的面前侵辱起他的妻子来。丈夫亲眼见了,也依然不说。妻子便大喊有贼,对丈夫叫道:“你这愚痴的人,怎么为了一块饼,眼看着贼这般也不喊?”丈夫拍手笑道:“咄!蠢婢子,我得定了饼,你没份了。”世人听了此事,无不嗤笑。

凡夫之人也是这样,为了小名利的缘故,硬是装出静默的样子来,却受着虚假引致的烦恼,这种种恶贼的侵侮,丧失了善法,坠堕于三涂,都毫不怖畏。也不去觅求出离生死的正道,一意在五欲中耽着嬉戏,虽是遭了大苦报,也不以为祸患。就如那个为饼失财的愚人,没有什么差别。

68 共相怨害喻

原典

昔有一人,共他相嗔,愁忧不乐。有人问言:“汝今何故愁悴如是?”即答之言:“有人毁我,力不能报。不知何方可得报之,是以愁耳。”有人语言:“唯有毗陀罗咒1可以害彼,但有一患,未及害彼,反自害己。”其人闻已,便大欢喜:“愿但教我,虽当自害,要望伤彼。”

世间之人亦复如是,为嗔恚故,欲求毗陀罗咒用恼于彼,竟未害他,先为嗔恚反自恼害,堕于地狱、畜生、饿鬼,如彼愚人,等无差别。

注释

1毗陀罗咒:毗陀罗,梵文vetāla,意为起尸鬼。先觅求一个全身死人,用咒语让他站起来,将刀放在他手中,叫他去杀人。要先办好一只羊、一棵芭蕉树。若是杀不了那个人的话,便回过来杀这羊、这树。否则的话,就回过来杀作咒术的人。

译文

曾有一人,与他人结了怨,愁忧不乐。有人问道:“你什么事儿这么愁苦憔悴?”他随即答道:“有人毁谤我,我无力还击。不知有什么方法可以报复他,就愁成这个样子了。”这人说道:“只有毗陀罗咒可以害他,但有一个过患,还来不及害他,却反而先害了自己。”他听罢,便大欢喜:“希望教会我。虽是要害及自身,只要能损害他,就行。”

世上的人也是这样,出于怨恨的缘故,想觅求毗陀罗咒来害别人,终竟还没有害成,先被这怨恨害了自己,堕于地狱、畜生、饿鬼之涂中。就如那个害人反先害己的愚人,没有什么差别。

源流

《经律异相》卷四十四引《譬喻经》:昔有一人于市卖毗耶鬼。欲买鬼者问索几许。鬼主言:“二百两金。”曰:“此鬼有何奇异,乃索尔所金耶?”曰:“此鬼甚巧,无物不为,计一日作,当百人。唯有一病,宜先防护之。”问:“为何等病?”曰:“此鬼欲使作时,昼夜使之,莫令停息。若无作者,便还害主。”主人顾金将归,令作田种,作田种竟,便使木作,木作竟,复使治地,作屋,舂磨,炊爨,初不宁息。数年之中,乃致大富。主人有事,当行作客,忘不处分。而鬼复欲作,无有次第,取主人儿内釜中,燃火煮之。比主人还,子以烂熟。伤切懊恼,知复何言。(《大正藏》第五十三册第二三一至二三二页)

《佛说四十二章经》:佛言,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污天,还污己身,逆风坌人,尘不污彼,还坌于身。(《大正藏》第十七册第七二二页)

69 效其祖先急速食喻

原典

昔有一人从北天竺至南天竺,住止既久,即聘其女共为夫妇。时妇为夫造设饮食,夫得急吞不避其热。妇时怪之,语其夫言:“此中无贼劫夺人者,有何急事,匆匆乃尔,不安徐食?”夫答妇言:“有好密事,不得语汝。”妇闻其言,谓有异法,殷勤问之。良久,乃答:“我祖父已来,法常速食,我今效之,是故疾耳。”

世间凡夫亦复如是,不达正理,不知善恶,作诸邪行,不以为耻,而云我祖父已来作如是法,至死受行,终不舍离,如彼愚人,习其速食,以为好法。

译文

从前有一个人从北天竺到南天竺去,住得久了,就娶了那儿的女人做妻子。妻子给他准备了饭菜,他到手便急急地吞了下去,一点也不顾及它有多烫。妻子奇怪了,说:“这儿又没有强盗来抢,有什么要紧事,这般急匆匆地,不慢悠悠地细嚼徐咽?”他答道:“这里有秘密,不能告诉你。”妻子听了这话,以为有什么奇异的法术,便缠着问。良久,他方才答道:“自我祖父以来,常是速咽急吞,我如今是仿效他们,就这么快了。”

世间的凡夫也是这样,不通达正理,不明晓善恶,做出种种邪行来,不以为耻,却说自我祖父以来已是这样的做法,便至死都依循着做下去,毫不舍离,就像那个愚人,效习着急吞速咽,以为是好的吃法。

解说

传统自是有好坏的,不可一概依循不违。

70 尝庵婆罗果喻

原典

昔有一长者遣人持钱至他园中买庵婆罗果1而欲食之,而敕之曰:“好甜美者,汝当买来。”即便持钱往买其果。果主言:“我此树果悉皆美好,无一恶者。汝咽一果,足以知之。”买果者言:“我今当一一尝之,然后当取。若但尝一,何以可知?”寻即取果一一皆尝,持来归家。长者见已,恶而不食,便一切都弃。

世间之人亦复如是,闻持戒施得大富乐,身当安隐,无有诸患,不肯信之,而作是言:“布施得福,我自得时,然后可信。”目睹现世贵贱贫穷皆是先业所获果报,不知推一以求因果,方怀不信,须己自经。一旦命终,财物丧失,如彼尝果,一切都弃。

注释

1庵婆罗果:梵文Āmra,即杧果。花多而结子甚少,有两个品种,小的一种生时青色熟时转黄,大的却始终是青色。

译文

曾有一位长者,想吃庵婆罗果,便派人拿了钱到他人果园中去买,吩咐道:“很甜美的,你就买来。”他就拿钱去买果了。果园主说:“我这树的果都很好,没有一个坏的。你尝一个,就知道了。”买果人说:“我要一个一个都尝了,才买。若是只尝了一个,怎知好坏呢?”随即取果一一尝了,拿回家来。长者见了,觉得厌恶,便都扔了。

世上的人也是这样,听说受持戒律、进行布施可以得到大富极乐,身体会觉得安稳怡惬,没有烦闷狂躁之类的毛病,世人不肯相信,说:“布施得福,我真的得了,然后才可相信。”放眼望去,现世的贵贱贫富,都是先世业行所获的果报,却不知推一想十,以果求因,总怀着不信的心理,需自己亲身经历了方信。一旦命终了,就丧失了一切财物,如那个愚人,将果一一尝了,只好把一切的果都丢弃了。

解说

实践是非常必要且有效的,然而绝对的实践主义不仅时时碰壁,而且不可能做到。也可参见本书《引言》,佛对梵志“若未泥洹,云何得知泥洹常乐?”的回答。

71 为二妇故丧其两目喻

原典

昔有一人,聘取二妇,若近其一,为一所嗔,不能裁断,便在二妇中间正身仰卧。值天大雨,屋舍淋漏,水土俱下,堕其眼中。以先有要,不敢起避,遂令二目俱失其明。

世间凡夫亦复如是,亲近邪友,习行非法,造作结业,堕三恶道,长处生死,丧其慧眼,如彼愚夫,为二妇故,二眼俱失。

译文

从前有一个人娶了两位妻子,若是亲近其中的一位,另一位就生气了,决断不下,便在两位妻子中间直端端地仰卧着。正值天下大雨,屋舍淋漏,水土俱下,堕落在他的眼中。因先有约定,不敢起身躲避,便使得双目都失明了。

世间的凡夫也是这样,亲近坏朋友,习行非法的事,迷惑了身心,造作出恶业,堕于三恶道中,长处生死轮回,丧失掉慧眼,就好像那个愚人,为了两个妻子的缘故,使双目都失明了。

源流

《经律异相》卷四十四引《十卷譬喻经》卷三:昔有一人作两业,有二妇。适诣小妇,小妇语言:“我年少,婿年老,我不乐住,可往大妇处作居。”其婿拔去白发。适至大妇处,大妇语言:“我年老,头已白。婿头黑,宜去。”于是拔黑作白,如是不止,头遂秃尽。二妇恶之,便各舍去,坐愁致死。过去世时,作寺中狗。水东一寺,水西一寺。闻犍捶鸣,狗便往得食。后日两寺同时鸣磬,狗浮水欲渡,适欲至西,复恐东寺食好;向东,复恐西寺食好。如是犹豫,溺死水中。(《大正藏》第五十三册第二三一页)

72 唵米决口喻

原典

昔有一人至妇家舍,见其捣米,便往其所偷米唵之。妇来见夫,欲共其语,满口中米,都不应和,羞其妇故,不肯弃之,是以不语。妇怪不语,以手摸看,谓其口肿,语其父言:“我夫始来,卒得口肿,都不能语。”其父即便唤医治之。时医言曰:“此病最重,以刀决之,可得差耳。”即便以刀决破其口,米从中出,其事彰露。

世间之人亦复如是,作诸恶行,犯于净戒,覆藏其过,不肯发露,堕于地狱、畜生、饿鬼。如彼愚人,以小羞故,不肯吐米,以刀决口,乃显其过。

译文

曾有一人到丈母娘家去,见她在家捣米,就去那儿偷了一把米含在嘴里。妻子来见丈夫,想跟他说话,而他满口含着米,唔唔地不应答,因为在妻子面前怕难为情,不肯吐弃出来,也就不说话了。妻子见他不说话,奇怪了,抬手摸看,以为他口肿了,便对父亲说:“我丈夫刚来,忽然患了口肿,都不能说话了。”她父亲随即叫来医生替他治疗。医生说:“这病极重,开了刀,方可治好。”就用刀决破了他的口,米从中泻了出来,事情败露了。

世上的人也是这样,做了种种恶行,毁犯了清净的戒律,就把过错覆藏起来,不肯发露,堕入于地狱、畜生、饿鬼这类恶道中。就好比那个愚人,出于小小的难为情,不肯吐出米来,以刀决口,方显露出他的过失来。

73 诈言马死喻

原典

昔有一人骑一黑马入阵击贼,以其怖故,不能战斗,便以血污涂其面目,诈现死相,卧死人中。其所乘马为他所夺,军众既去,便欲还家,即截他人白马尾来。既到舍已,有人问言:“汝所乘马今为所在?何以不乘?”答言:“我马已死,遂持尾来。”傍人语言:“汝马本黑,尾何以白?”默然无对,为人所笑。

世间之人亦复如是,自言善好,修行慈心,不食酒肉,然杀害众生,加诸楚毒,妄自称善,无恶不造,如彼愚人,诈言马死。

译文

从前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黑马入阵与敌作战,由于恐惧害怕,不敢战斗了,便用血污涂在面孔上,装出死的模样来,卧在死人中间。所骑的马便被别人夺走了,军队离去后,便想回家,就截了人家的白马尾回来。到了家,有人问他:“你骑的那匹马如今在哪里?为何不骑呢?”他答道:“我的马已死了,就拿了尾巴回来。”旁人说道:“你的马原本是黑的,尾巴怎么是白的呢?”他默然无答,遭到众人的嗤笑。

世上的人也是这样,说自己积善行好,修行慈心,不食酒肉,然而却杀害众生,鞭捶棒打,虚妄地自称行善,其实无恶不作,就像那个愚人,骗说马死了。

74 出家凡夫贪利养喻

原典

昔有国王,设于教法:诸有婆罗门等在我国内制抑1洗净,不洗净者,驱令策使种种苦役。有婆罗门空捉澡罐,诈言洗净。人为着水,即便泻弃,便作是言:“我不洗净,王自洗之!”为王意故,用避王役,妄言洗净,实不洗之。

出家凡夫亦复如是,剃头染衣2,内实毁禁;诈现持戒,望求利养,复避王役;外似沙门,内实虚欺,如捉空瓶,但有外相。

注释

1制抑:制,束缚;抑,压;意为必须。

2染衣:僧衣,以木兰等色染之,故名染衣。古印度平民一般身着白衣。

译文

从前有位国王,设立了一条教法:凡是婆罗门等教徒居住在我国内必须将身体洗净,若不洗净,则驱使他做种种苦役。有位婆罗门空提着澡罐,谎说洗净了。别人替他注了水,他随即就泻弃掉,说:“我不洗净,国王自己洗身去吧!”迫于国王的命令,为了避开苦役,就妄说洗净了,其实并没有洗。

出家的凡夫也是如此,剃了头,穿了缁衣,内心其实毁了禁戒;装出持戒的样子来,企望得到利养,又避去国王的劳役。外形虽似沙门,内心其实充满了虚假和欺骗,就如提着空瓶一样,只有外相而已。

75 驼瓮俱失喻

原典

昔有一人,先瓮中盛谷。骆驼入头瓮中食谷,后不得出。既不得出,以为忧恼。有一老人来语之言:“汝莫愁也!我教汝出,汝用我语,必得速出。汝当斩头,自得出之。”即用其语,以刀斩头。既复杀驼,而复破瓮,如此之人,世间所笑。

凡夫愚人亦复如是,悕心菩提,志求三乘,宜持禁戒,防护诸恶,然为五欲,毁破净戒。既犯禁已,舍离三乘,纵心极意,无恶不造。乘及净戒,二俱捐舍,如彼愚人,驼瓮俱失。

译文

从前有个人,先是在瓮中盛了谷子。骆驼伸头进瓮中吃谷子,过后伸不出来了。如此,这人很是忧恼。有一位老人来对他说:“你不要愁啊!我教你怎样弄出来,你听我的话,必定能快快弄出。你应斩掉它的头,自然可出来了。”就采用了他的话,以刀斩头。既杀了骆驼,又破了瓮,如此愚人,世间所笑。

凡夫愚人也是这样,一意向往正觉,志在求得声闻、缘觉、菩萨三乘之果,那么,就应该受持禁戒,防止种种恶行,然而为了财、色、名、食、睡这五欲的享受,毁破了净戒。既犯了戒,又舍离三乘,纵心极意,无恶不作。三乘和净戒,两样都丧失了,如那个愚人一样,骆驼和瓮都失掉了。

76 田夫思王女喻

原典

昔有田夫,游行城邑,见国王女颜貌端正,世所希有,昼夜想念,情不能已。思与交通,无由可遂,颜色瘀黄,即成重病。诸所亲里便问其人何故如是,答亲里言:“我昨见王女,颜貌端正,思与交通,不能得故,是以病耳。我若不得,必死无疑。”诸亲语言:“我当为汝作好方便,使汝得之,勿得愁也。”后日见之,便语之言:“我等为汝便为是得,唯王女不欲。”田夫闻之,欣然而笑,谓呼必得。

世间愚人亦复如是,不别时节春、夏、秋、冬,便于冬时掷种土中,望得果实,徒丧其功,空无所获,芽、茎、枝、叶一切都失。世间愚人修习少福,谓为具足,便谓菩提已可证得,如彼田夫悕望王女。

译文

曾有一个农夫,至京城游玩,见国王的女儿颜貌端正,世所稀有,便昼夜想念,情不能已。渴望与她接近,又没有路径可以达到,便思念得面色瘀黄,遂即成了重病。亲友邻里便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答道:“我往日见及国王的女儿,颜貌端正,渴想着与她接近,不能办到的缘故,这就病了。我若是得不到,必死无疑。”亲友说道:“我们会替你想好办法的,让你得到她,先不要愁呵!”大家日后见了他,对他说:“我们为你想的办法以为是可以得到的,只是公主不肯。”田夫听了,欣然而笑,高呼着必可得到的,必可得到的。

世上的愚人也是这样,不分别春、夏、秋、冬的时节,便在冬天将种子掷撒土中,祈望得到果实,却是白白浪费功夫,一无所获,芽、茎、枝、叶之类都不会有。世间的愚人修习了一点点福业,便以为圆满具足了,菩提道果已可证得,就像那位渴望得到公主的田夫一样。

77 构驴乳喻

原典

昔边国人不识于驴,闻他说言驴乳甚美,都无识者。尔时诸人得一父驴,欲构其乳,争共捉之。其中有捉头者,有捉耳者,有捉尾者,有捉脚者,复有捉器者,各欲先得,于前饮之。中捉驴根,谓呼是乳,即便构之,望得其乳。众人疲厌,都无所得。徒自劳苦,空无所获,为一切世人之所嗤笑。

外道凡夫亦复如是,闻说于道,不应求处,妄生想念,起种种邪见。裸形自饿,投岩赴火,以是邪见,堕于恶道,如彼愚人妄求于乳。

译文

从前,边远国家的人不认得驴,听说驴乳甚美,也都没有尝到过。当时一些人得了一头公驴,想捋挤它的乳来尝尝,便争着将它捉住。其中有捉头的,有捉耳的,有捉尾的,有捉脚的,又有捉生殖器的,各人都想先得,就上前去,吮吸了一番。其中有捉住驴鞭的,叫道,啊哈!这是乳了,随即捋挤起来,祈望得到乳汁。众人一无所得,疲厌了。徒然地劳苦了一番,毫无结果,遭到世人的嗤笑。

外道凡夫也是这样,耳闻了修道的方法,却不知道怎样实行,在不应修求的地方,妄生出迷念来,形成种种邪见。于是裸露身体,自忍饥饿,投身悬崖,赴于火中,以为可以得道,由于这种邪见,便堕落于三恶道之中,如那些在公驴身上妄求乳汁的愚人一样。

源流

《大智度论》卷二十三:所求不以道,不识事缘,如角求乳,无明覆故。(《大正藏》第二十五册第二三二页)

78 与儿期早行喻

原典

昔有一人夜语儿言:“明当共汝至彼聚落,有所取索。”儿闻其语已,至明清旦,竟不问父,独往诣彼。既至彼已,身体疲极,空无所获,又不得食,饥渴欲死。寻复回还,来见其父。父见子来,深责之言:“汝大愚痴,无有智慧,何不待我?空自往来,徒受其苦,为一切世人之所嗤笑。”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设得出家,即剃须发,服三法衣1,不求明师谘受道法,失诸禅定道品功德,沙门妙果一切都失。如彼愚人虚作往返,徒自疲劳,形似沙门,实无所得。

注释

1三法衣:一是僧伽胝,梵文,系三衣中最大的,所以称为大衣。此衣由许多布条缝合而成,所以又称杂碎衣、复衣。凡入王宫、乞食、说法时,须穿僧伽胝。二是郁多罗僧,梵文,系上衣,由七条布制成,所以又称七条衣。三是安陀会,梵文artanvāsaka,系下衣或内衣,又称五条衣。

译文

从前有一个人,夜中对儿子说:“明日与你一道到那村落去,有些东西想去索取。”儿子听了,至次日清晨,竟不问父亲索取什么,独自直奔那儿去了。到了那地方,身体疲惫极了,却一无所获,又吃不着东西,饥渴得要命。随即又往回跑,来见父亲。父亲见儿子回来,训责道:“你这愚痴的人,没有智慧,为何不等等我?空空地来回跑,白白地受饥苦,被众人嗤笑!”

凡夫俗子也是这样,倘若得以出家,就剃除须发,穿上三类法衣,却不向明师咨询道法,失掉了种种禅定道品的功德,沙门应有的妙果都失掉了。就如那个愚人一样,空佬佬来回跑,徒然受疲劳,外形虽似沙门,其实一无所得。

79 为王负杌喻

原典

昔有一王,欲入无忧园中欢娱受乐,敕一臣言:“汝捉一杌,持至彼园,我用坐息。”时彼使人羞不肯捉,而白王言:“我不能捉,我愿担之。”时王便以三十六杌置其背上,驱使担之,至于园中。如是愚人,为世所笑。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若见女人一发在地,自言持戒,不肯捉之。后为烦恼所惑,三十六物1发毛、爪齿、屎尿不净,不以为丑,三十六物一时都捉,不生惭愧,至死不舍,如彼愚人担负于杌。

注释

1三十六物:外相十二,发毛、爪齿、屎尿之类;身器十二,皮血之类;内含十二,赤痰、白痰之类。

译文

从前有一位国王,想入无忧园中欢娱嬉乐,吩咐一个臣子道:“你拿一张矮凳子来,放到园中去,我好用作休息。”当时那人羞于拿着一张凳子,便对国王说:“我不能拿,我愿背着。”国王便把三十六张凳子放在他背上,叫他担负到园中去。这样的愚人,遭世人嗤笑。

凡夫俗子也是这样,若是见到女人的一根头发在地上,便说自己持着禁戒呢,不肯去捡。后来受到烦恼的迷惑,三十六种不净之物如发毛、爪齿、屎尿之类无一不拿,不觉得什么肮脏,也没有什么惭愧,至死都不肯舍弃,就像那个背着凳子的愚人一样。

80 倒灌喻

原典

昔有一人,患下部病。医言:“当须倒灌,乃可瘥耳。”便集灌具,欲以灌之。医未至顷,便取服之。腹胀欲死,不能自胜。医既来至,怪其所以,即便问之:“何故如是?”即答医言:“向时灌药,我取服之,是故欲死。”医闻是语,深责之言:“汝大愚人,不解方便。”即更1以余药服之,方得吐下,尔乃得瘥。如是愚人,为世所笑。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欲修学禅观种种方法,应观不净,反观数息,应数息者,反观六界2。颠倒上下,无有根本,徒丧身命,为其所困。不谘良师,颠倒禅法,如彼愚人,饮服不净。

注释

1“更”,《丽藏》作“便”,今据宋、元、明三藏改。

2六界:又叫六大,地(骨肉)、水(血)、火(暖热)、风(呼吸)、空(耳鼻之孔空)、识(苦、乐)这六大假合起来,构成身体。

译文

曾有一个人腹部患病了。医生说:“需灌一下肠,才会好。”便去把各种灌具拿拢来,准备给他洗肠。医生离去的那会儿,这人取药吃了下去,结果腹胀得要命,无法忍受。医生回来一见,奇怪了,就问:“为什么会这样?”他答道:“刚才的灌药,我吃下去了,所以难受得要死。”医生听罢,狠狠责备道:“你这大愚人,不懂用法,从肛门灌的,哪是口服的!”随即又用另外的药给他吃了下去,方才吐了出来,病才好。这样的愚人,遭世人的嗤笑。

凡夫俗子也是这样,想修学禅观的种种方法,应观不净的,反而观数息,应观数息的,反而观地、水、火、风、空、识等六界的不净和假合。这样颠倒了上下,不了解其中的根本意义,就白白地把生命的大好时光无谓地耗费掉了,到头来还要被它困扰住。不咨询良师,颠倒了禅法,盲修瞎练,就像那个愚人饮服灌药一样。

81 为熊所啮喻

原典

昔有父子与伴共行。其子入林为熊所啮,爪坏身体,困急出林,还至伴边。父见其子身体伤坏,怪问之言:“汝今何故被此疮害?”子报父言:“有一种物,身毛耽毵1,来毁害我。”父执弓箭,往到林间,见一仙人,毛发深长,便欲射之。傍人语言:“何故射之?此人无害,当治有过。”

世间愚人亦复如是,为彼虽着法服无道行者之所骂辱,而滥害良善有德之人,喻如彼父,熊伤其子,而枉加神仙。

注释

1耽毵:毛极长貌。

译文

曾有父子俩与伙伴同行。儿子入林,被熊咬了,抓伤了身体,急忽忽逃出森林来,回到伙伴们身边。父亲见儿子身体受了伤,惊讶地问:“你怎么会遭受这种伤害?”儿子告诉父亲:“有一种东西,身上的毛长长的,来毁害我。”父亲便执取弓箭,到林间去,见及一位仙人,毛发长长的,便挽弓欲射。旁人说道:“为何射他呢?这人从不伤害任何众生,应该去惩治那伤人的。”

世上的蠢人也是这样,受了那虽身着法服而没有道行的人的辱骂,便去滥害善良而有德行的人。就好比那位父亲,熊咬伤了他的儿子,而去随意加害于仙人。

82 比种田喻

原典

昔有野人,来至田里,见好麦苗,生长郁茂,问麦主言:“云何能令是麦茂好?”其主答言:“平治其地,兼加粪水,故得如是。”彼人即便依法用之,即以水粪调和其田,下种于地。畏其自脚蹋地令坚其麦不生,我当坐一床上使人舆之于上散种,尔乃好耳。即使四人,人擎一脚至田散种。地坚愈甚,为人嗤笑。恐己二足,更增八足。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既修戒田,善芽将生,应当师谘受行教诫,令法芽生,而反违犯,多作诸恶,便使戒芽不生,喻如彼人畏其二足,倒加其八。

译文

从前有位农夫,来到一块田边,只见一片好麦苗,生长郁茂,便问主人道:“怎么能使这麦子长势旺盛?”主人答道:“把地整治得平平松松,又施上粪水,就这样旺了。”这人就依照着方法来用,将粪水均匀地施在田里,要撒下种子,却怕自己的脚蹋在田地里会使它坚硬,而使麦子长不出来,想着,我应坐在坐床上,叫人抬着,我在上面撒种,这才好呢。就让四个人每人擎起坐床的一脚,到田里撒种去。地踩得更板实了,为人嗤笑。怕自己两足把地踩实了,更添上八足以防止坚硬。

凡夫俗子也是这样,既修行了禁戒这块田地,善芽即将萌生,应当咨询良师,以便受行他的教诫,让法芽生长旺盛,却反而违犯了禁戒,多做了许多恶行,使得戒芽无法生长。就如那人怕自己的两只脚会把地踩硬,反倒添了八只。

83 猕猴喻

原典

昔有一猕猴,为大人所打,不能奈何,反怨小儿。

凡夫愚人亦复如是,先所嗔人,代谢不停,灭在过去。乃于相续后生之法,谓是前者,妄生嗔念,毒恚弥深,如彼痴猴,为大人所打,反嗔小儿。

译文

曾有一头猕猴,被大人打了,没有办法,反而把怨气出在小儿身上。

凡夫愚人也是这样,先前所嗔怨的人,岁月更迭不停之中,已在过去死了。对于相续后生者,以为是前人的延伸,就凭空生出嗔怒之念来,恶毒的愤恚之气转而愈加深浓了,就像那只痴猴,被大人打了,反而泄怒在小儿身上。

84 月蚀打狗喻

原典

昔阿修罗1王见日月明净,以手障之。无智常人,狗无罪咎,横加于恶。

凡夫亦尔,贪嗔愚痴,横苦其身,卧棘刺上,五热炙身2,如彼月蚀,枉横打狗。

注释

1阿修罗:六道之一、八部众之一、十界之一。印度最古诸神之一,系属战斗一类之鬼神,经常被视为恶神,而与帝释天争斗不休,致出现修罗场、修罗战等名词。

2五热炙身:古印度外道苦行之一。即曝晒于烈日之下,而于身体四方燃火之苦行。行此苦行之外道,即称五热炙身外道。

译文

从前阿修罗王见日月明净,就伸手将它遮障住,于是日月就蚀了。无知的人以为是天狗把月吃了去,出于直觉的反应,就逐狗而打,其实狗没有罪咎,是人把恶横加在它身上。

凡夫也是这样,贪欲、嗔恚、愚痴,却让自己的身体平白地受苦行的折磨,卧在荆棘的刺上,身体用火来烤,就好像月亮蚀了,平白无故地打狗一样。

源流

《楼炭经》卷五:阿修伦天王名罗呼,其体高二万八千里,以月十五日立海中央,海水裁(才)至其(肚脐),低头窥须弥罗宝泰山及四方上镇,以指覆日月,天下晦暝,或覆日,以昼为夜,所谓日月蚀,时厄光明也。

《长阿含经》卷二十:有大阿修罗王名曰罗呵……月十五日入海中央化其形体,下水着,上窥须弥,指覆日月。日月天子见其丑形,皆大恐惧,无复光明。游瞩之时,有自然风,吹门开闭,吹地令净,吹华分散……忽自念言:我有威德神力如是,而置忉利王及日月诸天行我头上。誓取日月,以为耳珰。渐大嗔忿,加欲捶之。(参见《大正藏》第五十三册第二三八至二三九页)

85 妇女患眼痛喻

原典

昔有一女人极患眼痛。有知识女人问言:“汝眼痛耶?”答言:“眼痛!”彼女复言:“有眼必痛。我虽未痛,并欲挑眼,恐其后痛。”傍人语言:“眼若在者,或痛、不痛;眼若无者,终身长痛。”

凡愚之人亦复如是,闻富贵者衰患之本,畏,不布施,恐后得报,财物殷溢,重受苦恼。有人语言:“汝若施者,或苦或乐;若不施者,贫穷大苦。”如彼女人,不忍近痛,便欲去眼,乃为长痛。

译文

曾有一个女人,眼痛得厉害。一位自认有知识的女人问道:“你眼睛痛吗?”她答道:“眼痛呵!”那女人又说:“有眼必定要痛。我如今虽然不痛,却想把眼都挑了,以防止它以后痛。”旁人说道:“眼若是在嘛,或痛,或不痛;眼若是没有了,便会终身长痛。”

凡夫愚人也是这样,听说富贵是衰败患难的源头,就畏惧了,索性就不布施了。害怕若是布施的话,以后得了果报,财物越发殷实丰裕起来,那么衰败患难的源头也越发活活而来,肯定更重地受苦恼了。有人说道:“你若是布施的话,或苦或乐;若是不布施的话,则贫穷大苦。”就像那个女人忍不了短暂的痛,便想挑掉双眼,那才是长痛了。

86 父取儿耳珰喻

原典

昔有父子二人缘事共行,路贼卒起,欲来剥之。其儿耳中有真金珰,其父见贼卒发,畏失耳珰,即便以手挽之,耳不时决,为耳珰故,便斩儿头。须臾之间,贼便弃去。还以儿头着以肩上,不可平复。如是愚人,为世间所笑。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为名利故,造作戏论,言二世有二世无,中阴1有中阴无,心数法有心数法无,种种妄想,不得法实。他人以如法论破其所论,便言我论中都无是说。如是愚人,为小名利,便故妄语,丧沙门道果,身坏命终,堕三恶道,如彼愚人,为少利故,斩其儿头。

注释

1中阴:梵语antarā-bhava,又译作中有、中蕴、中阴有。指人自死亡至再次受生期间之识身。据《俱舍论》卷十载,“中有”,即前世死之瞬间(死有)至次世受生之刹那(生有)的中间时期。此“中有身”即“识身”之存在,乃由意所生之化生身,非由精血等外缘所成,故又称为意生身;且专食香以资养其身,故称健达缚;又常希求、寻察次世当生之处,故称为求生;又因其为本有坏后,于次生之间暂时而起,故又称为起。中有之身,唯于欲、色二界受生者有之,于无色界受生者则无此身。

又据《俱舍论》卷九载,中有身由极微细之物质所构成,其当生之趣由业所引,故其形量与所趣之本有的形状相似。此中,欲界中有之形量,如五六岁之小儿,然诸根明利;菩萨之中有如盛年时,其形量周圆具诸相好,若入胎时,照百俱胝之四大洲等;色界中有之形量,则圆满如本有,且由惭愧心之故,与衣俱生。菩萨之中有亦与衣俱生。又此中有身因极细微,故仅同类可相见,然若修得极净天眼者亦能得见。

译文

从前有父子二人因事同行,拦路抢劫的强盗突然出现了,想来夺取他们的财物。儿子耳中戴着真金耳环,父亲见强盗飙忽而来,怕失了耳环,就用手去牵拉它,耳朵一时拉断不了。为了耳环的缘故,就斩下了儿子的头。须臾之间,强盗离弃而去了。回去把儿子的头重新安到肩上去,但已无法接平复原了。这样的愚人,被世人嗤笑。

凡夫之人也是这样,为了名利的缘故,写出一些不能增进善法而无意义的论来,肆口说现世、后世这二世有或二世无;前世死的刹那至再次受生的刹那,这中间时期的有或无;受想思等法有或无,种种妄想的论调,无法探得佛法的真实。别人以按照佛陀所说的教法来破斥他的戏论,便说我论中都没有这等观念。这样的愚人,为了小名利,就特意说妄语,丧失沙门应修证的道果,身坏命终之后,堕于三恶道中。就像那个愚人,为了一点点利,就斩去了儿子的头。

源流

《三慧经》:山中揭鸟,尾有长毛,毛有所着,便不敢复去,爱之恐拔,覆为猎者所得,身为分散,而为一毛故。(《大正藏》第十七册第七〇三页)

87 劫盗分财喻

原典

昔有群贼共行劫盗,多取财物,即共分之。等以为分,唯有鹿野钦婆罗1色不纯好,以为下分,与最劣者。下劣者得之恚恨,谓呼大失。至城卖之,诸贵长者多与其价,一人所得倍于众伴,方乃欢喜,踊悦无量。

犹如世人不知布施有报无报,而行少施,得生天上,受无量乐,方更悔恨,悔不广施,如钦婆罗后得大价,乃生欢喜。施亦如是,少作多得,尔乃自庆,恨不益为。

注释

1钦婆罗:梵文kambala,是细羊毛织的衣服,一般为外道所穿。

译文

从前有群贼一道行劫,抢来许多财物,就共同分了。其他都是多少一样地平分,只有鹿野出的钦婆罗衣颜色不是很好,就列为下等物,给最劣的贼。那下劣者得了,恚恨不已,叹说道不公平、不合算。拿到城里去卖,许多富贵长者给了他很高的价钱,一人所得数倍于其他伙伴,方才大欢喜。

就好比世人不知道布施到底是有报还是无报,便稍稍行了点布施,结果得以生于天上,享受到无量的欢乐,方才悔恨起来,后悔不广行布施,犹如钦婆罗衣后来卖得大价钱,才开始高兴起来。布施也是这样,少施多得,方自我庆幸起来,后又悔恨不多做一点。

源流

《众经撰杂譬喻经》卷下第二十八则:昔有导师入海采宝。时有五百人追之共行。导师谓曰:“海中有五难:一者激流,二者洄波,三者大鱼,四者女鬼,五者醉果。能度此难,乃可共行。”众人要讫,乘风入海,到宝渚,各行采宝。一人不胜果香,食之,一醉七日。众人宝足,帆风已到,欲严还出,鸣鼓集人,一人不满,四布求之,见卧树下,醉未曾醒。共扶来还,折树枝拄之,共归还国。

家门闻喜,悉来迎逆。醉者见无所得,独甚愁戚。醉人不乐,拄杖入市,市人求价,乃至二万两金,其人与之。问:“杖有何德?”曰:“此为树宝,捣烧此杖,熏诸瓦石,悉成珍宝。”(《大正藏》第四册第五三八页)

《诸经中要事》:昔有贫寒孤独老公,家无自业,遇市一斧,是众宝之英,而不识之,持行斫株,卖之以供微命。用斧欲尽,会见外国治生大估客,名曰萨薄,见斧识之,便问老公:“卖此斧不?”老公言:“我仰此斧活,不卖。”萨薄复言:“与公绢百匹,何以不卖?”公不应和。萨薄复言:“与公二百匹。”公便怅然不乐。萨薄复言:“嫌少当益,公何以不乐?与五百匹。”公便大啼哭。萨薄复问公:“绢少当益,何以啼哭?”公言:“我不恨绢少,恨我愚痴。此斧本长尺半,斫地以尽,余有五寸,犹得五百匹绢,是以为恨耳。”萨薄复言:“勿有遗恨,今与公千匹绢。”即便破券持去,薪火烧之,尽成贵宝。(转引自《经律异相》卷四十四,《大正藏》第五十三册第二三三页)

88 猕猴把豆喻

原典

昔有一猕猴,持一把豆,误落一豆在地,便舍手中豆,欲觅其一。未得一豆,先所舍者,鸡鸭食尽。

凡夫出家亦复如是,初毁一戒而不能悔,以不悔故,放逸滋蔓,一切都舍,如彼猕猴,失其一豆,一切都弃。

译文

曾有一只猕猴,手持一把豆,误落一豆在地,便舍下手中豆,想找到失落的那一粒豆。那一粒豆没找到,先前舍下的,都被鸡鸭吃光了。

凡夫出家也有相类似的情形,初先破毁了一戒,却不加以忏悔,不忏悔的缘故,便放逸了,破毁就滋蔓开来,一切戒律都舍弃了,就像那只猕猴一样,失了一粒豆,便舍弃了一把。

源流

《旧杂譬喻经》卷上:昔有妇人,富有金银,与男子交通,尽取金银、衣物相逐俱去。到一急水河边,男子语言:“汝持财物来,我先度之,当还迎汝。”男子度已,便走不还。妇人独住水边,忧苦无人可救。唯见一野狐,捕得一鹰,复见河鱼,舍鹰拾鱼。鱼既不得,复失本鹰。妇语狐曰:“汝何太痴,贪捕其两,不得其一。”狐言:“我痴尚可,汝痴剧我也。”(《大正藏》第四册第五一四页)

89 得金鼠狼喻

原典

昔有一人,在路而行,道中得一金鼠狼,心生喜踊,持置怀中,涉道而进。至水欲渡,脱衣置地,寻时金鼠变为毒蛇。此人深思,宁为毒蛇螫杀,要当怀去。心至冥感,还化为金。傍边愚人见其毒蛇变成真宝,谓为恒尔,复取毒蛇内着怀里,即为毒蛇之所蜇螫,丧身殒命。

世间愚人亦复如是,见善获利,内无真心,但为利养来附于法,命终之后,堕于恶处,如捉毒蛇,被螫而死。

译文

曾有一人,走在路上,途中拾得一只金鼠狼,兴奋不已,放在怀中,继续跋涉前行。到了水边,想渡过去,脱下衣来,置于地上,转眼间金鼠狼变成了毒蛇。这人考虑了好一会儿,决定宁可让毒蛇螫杀,也要怀它渡河。精诚所至,冥冥中有了感应,毒蛇又化为金鼠狼。旁边的愚人见毒蛇变成了真宝,以为是必然的事实,也拿了毒蛇放在怀里,立即就被毒蛇咬了,丧身殒命。

世间的愚人就是这样,见行善获得果报,就只为了利养,来依附于正法,内中并不具真心,命终之后,便堕入于恶道,如捉了毒蛇,被咬而死一样。

90 地得金钱喻

原典

昔有贫人,在路而行,道中偶得一囊金钱,心大喜跃,即便数之。数未能周,金主忽至,尽还夺钱。其人当时悔不疾去,懊恼之情,甚为极苦。

遇佛法者亦复如是,虽得值遇三宝福田,不勤方便修行善业,忽尔命终,堕三恶道,如彼愚人,还为其主夺钱而去。如偈所说:

今日营此业,明日造彼事,

乐着不观苦,不觉死贼至。

匆匆营众务,凡人无不尔,

如彼数金钱,其事亦如是。

译文

曾有一个穷人,在路上走着,路途中偶然拾得一囊金钱,心中大喜,随即一一点数起来。还没能数完,失主忽然寻找过来,把钱全都夺了回去。这人当时后悔没有快快离去,懊恼的心情,使他十分痛苦不堪承受。

值遇上佛法的人也是这样,虽是遇见了三宝福田,然而不精勤方便修行善业的话,有朝一日忽然命终了,便堕入于三恶道中,就像那个愚人一样,还被失主夺了钱去。如偈所说:

今日造这个业,明日做那桩事,

执着于快乐不思索一下苦,不知不觉死贼来抢了命去。

急匆匆做这做那,凡夫众生人人这样,

就像那愚人埋头数金钱,空欢喜一场,所得到的金钱转眼间又失去了。

91 贫人欲与富者等财物喻

原典

昔有一贫人,少有财物,见大富者,意欲共等。不能等故,虽有少财,欲弃水中。傍人语言:“此物虽鲜,可得延君性命数日,何故舍弃掷着水中?”

世间愚人亦复如是,虽得出家,少得利养,心有希望,常怀不足,不能得与高德者等获其利养,见他宿旧有德之人素有多闻,多众供养,意欲等之。不能等故,心怀忧苦,便欲罢道,如彼愚人欲等富者,自弃己财。

译文

从前有个穷人,稍微有点财物,见了大富翁,便想与他们的财产一样多。由于做不到这点,虽是有那么一点财产,也想丢弃到水中去。旁人说道:“这些财物虽少,也可养活你数日,为何无端端要舍弃扔到水中去呢?”

世上的愚人也是这样,虽然出了家,得了一点利养,可是心中常存着奢望,对不能与年高德重的人获得同样的利养,觉得不满足;见那些宿旧有德的人学问修养很好,得到众多的供养,便想与他们等同。因为做不到,心中就怀着忧苦,打算不再修持佛法了,就像那个愚人无法与富翁相比,便想丢弃自己的财物。

92 小儿得欢喜丸喻

原典

昔有一乳母抱儿涉路,行道疲极,眠睡不觉。时有一人持欢喜丸授与小儿。小儿得已,贪其美味,不顾身物。此人即时解其钳璎珞衣物,都尽持去。

比丘亦尔,乐在众务愦闹之处贪少利养,为烦恼贼夺其功德、戒宝、璎珞,如彼小儿贪少味故,一切所有,贼尽持去。

译文

从前有一个乳母抱着小儿赶路,走得累极了,沉沉地睡去。这时有人拿欢喜丸送给小儿。小儿伸手接住,贪着它的美味,对身上的东西就不管了。这人立即把小孩所挂的项圈、璎珞、衣物都解下拿走了。

比丘也是这样,喜欢在熙攘热闹的地方贪得一点儿利养,被烦恼贼夺走了他原有的功德、戒宝、璎珞,就如那个小儿贪着一点儿美味的缘故,身上一切都被贼拿去了。

源流

《佛说四十二章经》:财色之于人,譬如小儿贪刀刃之蜜,甜不足一食之美,然有截舌之患也。(《大正藏》第十七册第七二三页)

《无明罗刹经》:如蝇堕蜜,得味甚寡,所失甚多。(《大正藏》第十六册第八五四页)

《大庄严经论》卷七:譬如婴孩者,捉火欲食之,如鱼吞钩饵,如鸟网所覆,诸兽坠阱陷,皆由贪味故。(《中华大藏经》第二十九册第六六四页)

93 老母捉熊喻

原典

昔有一老母在树下卧,熊欲来搏。尔时老母绕树走避,熊寻后逐,一手抱树,欲捉老母。老母得急,即时合树捺熊两手,熊不得动。更有异人来至其所,老母语言:“汝共我捉,杀分其肉。”时彼人者信老母语,即时共捉。既捉之已,老母即便舍熊而走。其人于后为熊所困。如是愚人,为世所笑。

凡夫之人亦复如此,作诸异论,既不善好,文辞繁重,多有诸病,竟不成讫,便舍终亡。后人捉之,欲为解释,不达其意,反为所困,如彼愚人代他捉熊反自被害。

译文

曾有一位老妇在树下卧息,一头熊想来抓搏她。这时老妇绕树逃避,熊随即在后面追逐,并且一手抱住树,另一手去捉老妇。老妇急了,赶忙缘树揿住那只伸过来的手,与原先抱着的那只一道都按捺在树上,熊就这样合抱着树,动弹不了。又有另外一个人来到这儿,老妇说道:“你帮我一道捉住它,杀了,肉大家平分。”那人信了老妇的话,就上来帮着捉住。待捉定了,老妇即刻舍熊而走,那人后来就被熊困住了。这样的愚人,遭到世人的嗤笑。

凡夫之人也是这样,作了一些不合正理的论说,并不完善周密,文辞也烦冗重赘,有着诸多毛病,还没写完杀青,便舍下死去了。后人阅读了,想替它作解释,却无法明达它的意旨,反而被这论说困住了,就如那个愚人代别人捉熊自己反被殃害一样。

94 摩尼水窦喻

原典

昔有一人,与他妇通。交通未竟,夫从外来,即便觉之,住于门外,伺其出时,便欲杀害。妇语人言:“我夫已觉,更无出处,唯有摩尼1可以得出。”欲令其人从水窦出。其人错解谓摩尼珠,所在求觅,而不知处。即作是言:“不见摩尼珠,我终不去。”须臾之间,为其所杀。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有人语言:“生死之中,无常苦空无我,离断、常二边,处于中道,于此中道,可得解脱。”凡夫错解,便求世界有边无边及以众生有我无我,竟不能观中道之理,忽然命终,为于无常之所杀害,堕三恶道,如彼愚人推求摩尼,为他所害。

注释

1摩尼:《丽藏》原注:“摩尼者,齐云水窦孔也。”除了水窦孔这一意义之外,还是珠的一种名称,这种宝珠出自龙王的脑中,人若是得了这珠,毒就不能害,入火也不怕烧。那人显然理解作后面这一种意义,想凭恃此珠免害,所以说不见此终不去。

译文

曾有一人,与他人妻子私通。奸事未毕,丈夫从外面回来,随即察觉了,便停在门外,准备候他出来之际,一下杀了他。妇人便对他说:“我丈夫已察觉了,再没有别的出处好走,只有摩尼才可以出得去。”这是叫他从水洞中钻出去。这人误解为摩尼珠,就到处寻觅,却毫无踪影。就说:“找不到摩尼珠,我终究无法离去的。”不一会儿,就被那丈夫杀了。

凡夫之人也是这样,有人说:“生死轮回之中,没有永恒的实体存在。身心遭受烦恼的缠缚,一切事物都依赖于因缘而存在,自身并没有本质的恒常性,因而人也没有起着主宰作用的自我或灵魂。也就是说,无常是苦,而苦是空、无我的,所以应离弃绝对断灭不续、绝对永恒不变这两种片面性,处于不断不常的中道。在这中道中,就能得到解脱,不受生死的缠缚。”凡夫误解了这话,便推求世界有边际还是无边际,众生有我还是无我,始终不能系念思察中道之理,忽然命终了,遭了无常的杀害,堕于三恶道中,就像那个愚人,四处推求摩尼珠,被他人杀害一样。

95 二鸽喻

原典

昔有雄雌二鸽,共同一巢。秋果熟时,取果满巢。于其后时,果干减少,唯半巢在。雄嗔雌言:“取果勤苦,汝独食之,唯有半在。”雌鸽答言:“我不独食,果自减少。”雄鸽不信,嗔恚而言:“非汝独食,何由减少?”即便以觜啄雌鸽杀。未经几日,天降大雨,果得湿润,还复如故。雄鸽见已,方生悔恨:“彼实不食,我妄杀他。”即悲鸣命唤雌鸽:“汝何处去?”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颠倒在怀,妄取欲乐,不观无常,犯于重禁,悔之于后,竟何所及,后唯悲叹,如彼愚鸽。

译文

曾有雌雄两只鸽子,同住在一个巢里。秋天果子熟时,叼取了满满一巢。后来,果子干缩,只成半巢了。雄鸽训责雌鸽道:“叼来果子,辛勤劳苦,你独自偷吃,只剩一半。”雌鸽答道:“我没偷吃,果子自己减少下去的。”雄鸽不信,怒道:“不是你独自吃了,怎么会减少?”就啄杀了雌鸽。没过几日,天降大雨,果子受了湿润,又恢复到原先的一巢。雄鸽见了,方悔恨起来:“她的确没吃,我错杀了她。”便悲鸣着叫唤雌鸽:“你哪儿去了?”

凡夫之人也是这样,心中存着是非颠倒的观念,迷执地追求五欲的快乐,不系心思观察事物的流动变迁,犯了杀、盗、淫、妄之类重大禁戒,后来悔恨了,毕竟已无可挽回,只有悲叹不已,如那只愚鸽一般。

96 诈称眼盲喻

原典

昔有工匠师,为王作务,不堪其苦,诈言眼盲,便得脱苦。有余作师闻之,便欲自坏其目,用避苦役。有人语言:“汝何以自毁,徒受其苦?”如是愚人,为世人所笑。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为少名誉及以利养,便故妄语,毁坏净戒,身死命终堕三恶道,如彼愚人,为少利故,自坏其目。

译文

从前有位工匠师傅,为国王做劳务,不能堪忍其苦,便谎称眼盲,就推掉了这份苦差役。其他的工匠听说了,便想把自己的眼睛弄坏,来避开苦役。有人说:“你们何必自毁呢?白白地受眼瞎的苦。”这样的愚人,为世人所笑。

凡夫之人也是这样,为了一点点名誉及利养,便有意说谎,毁坏了净戒,身死命终后,堕于三恶道中,就像那些愚人,为了一点点益处,便想毁坏自己的眼睛。

97 为恶贼所劫失喻

原典

昔有二人为伴共行旷野。一人被一领,中路为贼所剥,一人逃避,走入草中。其失者先于头裹一金钱,便语贼言:“此衣适可直一枚金钱,我今求以一枚金钱而用赎之。”贼言:“金钱今在何处?”即便头解取示之,而语贼言:“此是真金,若不信我语,今此草中有好金师,可往问之。”贼既见之,复取其衣。如是愚人,与金钱,一切都失,自失其利,复使彼失。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修行道品,作诸功德,为烦恼贼之所劫掠,失其善法,丧诸功德,不但自失其利,复使余人失其道业,身坏命终堕三恶道,如彼愚人,彼此都失。

译文

曾有两人结伴共行于旷野之中。一人穿着一件木棉布衣,途中被劫贼抢剥掉了,另一人逃开,躲入了草丛中。那被抢者先前曾在衣领里裹藏了一枚金钱,便对贼说:“这衣裳恰好值一枚金钱,我现在想用一枚金钱来赎回去。”贼问:“金钱在哪儿?”这人就从衣领中解取出来给他看,并说:“这是真金,你若是不信我说的,如今这草中有位好金匠,可去问他。”贼见了草丛中的人,也把那人的衣裳抢去了。这种愚人,衣裳和金钱都失却了,还让别人也遭劫。

凡夫之人也是这样,修行各类道法,做种种功德,一旦遭到烦恼贼的劫掠,丧失了善法和种种功德,不但自身失掉了功德利益,还使他人也失掉了道业,身坏命终后堕于三恶道中,如那愚人一样,使得大家都遭致劫掠。

98 小儿得大龟喻

原典

昔有一小儿,陆地游戏,得一大龟,意欲杀之,不知方便,而问人言:“云何得杀?”有人语言:“汝但掷置水中,即时可杀。”尔时小儿信其语故,即掷水中。龟得水已,即便走去。

凡夫之人亦复如是,欲守护六根,修诸功德,不解方便,而问人言:“作何因缘而得解脱?”邪见外道、天魔波旬1及恶知识而语之言:“汝但极意六尘,恣情五欲,如我语者,必得解脱。”如是愚人,不谛思维,便用其语,身坏命终堕三恶道,如彼小儿掷龟水中。

注释

1波旬:恶魔名,是欲界第六天的魔王。波旬意译为杀者、恶者,因为他常想断灭人寻求佛法的智慧之命,劝人作恶弃善。

译文

曾有一个小儿,在陆地游戏,得了一只大龟,想杀掉它,却不知怎样下手,便问人道:“怎么才能杀掉呢?”有人告诉他:“你只要掷入水中去,立刻就可杀死。”当时小儿信了他的话,就掷入水中。龟得了水,便游走而去。

凡夫之人也是这样,想守护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修行种种功德,不知如何入手,便问人道:“做什么样相生相助的事情才能解脱呢?”邪见外道、天魔波旬及坏朋友恶导师就对他说:“你只要纵意于色、声、香、味、触、法六尘,恣情于财、色、名、食、睡五欲,照我的话去做,必定能得解脱。”不好好想想,就依了他的话去施行,这样的愚人身坏命终后就堕于三恶道,就像那小儿将龟掷于水中一般,杀不死,反而跑了,这愚人纵意恣情,得不了解脱,反堕入恶涂。

解说

持因中无果的断见,在修行实践中形成截然相异的两派,一是苦行,坐卧于荆棘之上,盛夏之日,五热炙身;冬节,冻冰亲体。另一便是恣情极意地行乐,以顺世论派为代表。十一世纪克里希那弥湿罗的《觉月初升》一剧对此有生动的表现,今摘引如下,以便读者了解《百喻经》所反对的思想的一些背景,其中遮伐加(carvaka)是顺世论派的倡导人。

(大痴王率随从前呼后拥上)

大痴王:(笑)啊!这些愚蠢的人真是荒唐啊!

离开身体有灵魂,

另一世界去享福;

好比盼望空中树,

开花结果甜蜜蜜。

这个世界就是被那些骗子用自己捏造的东西欺骗了。

多少信徒满嘴胡说不存在的东西,

责备讲真话的不信者,毕竟是枉然;肉体毁灭后,

变化出来的纯精神的灵魂再单独出现,有谁真的看见?

(想一想,用称赞口气)唯有顺世派才算是经典理论。

他们只承认感觉是知识的来源,地、水、火、风是元素,

利和欲是人生的目的,只有元素起意识作用,

没有另一世界,死亡就是解脱。

我们的这种意思,由于主编订了传给遮伐加,他又传给了一代又一代弟子,成为在世间广泛传播的经典。

(遮伐加率弟子上)

遮伐加:孩子!你要知道,只有政治(刑法)才是学问;其中包括了经济(利论)。三部《吠陀》经典是骗子的胡说八道,并没有升天的特殊方法。

若说杀掉的牲畜死了能够上天庭,

那么为何祭祀者不肯去杀他父亲?

假如死去的人能由祭品得饱餐,

那么灭了的灯加油还能冒火焰?

弟子:老师!如果吃喝就是一个人的最高目的,那么这些修道圣贤为什么要放弃世间乐趣,用种种极严厉的苦行,如十二天绝食,三日一餐,吃牛粪、牛尿、牛奶、酸牛奶的拌合物等来折磨自己呢?

遮伐加:这些被骗子编造的经典所迷惑的傻瓜,妄想用希望中的甜食获得饱餐啊!

弟子:老师!圣贤们还说,世间欢乐都混杂着苦恼,所以应当放弃。

遮伐加:(笑)啊!这正是那些畜牲的愚蠢的表现。

人们接触外界对象产生的欢乐,

因为连系着痛苦就应当抛去,

这是蠢人的考虑。

请问有哪个求利益的人,

会因为有壳子和灰尘,

愿把满装白米的稻谷放弃?

(引自金克木的《印度文化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一九八三年,一六二—一六四页)

顺世派所攻击的主要是苦行派和婆罗门的思想。

偈颂

原典

此论我所造,和合喜笑语。

多1损正实说,观义应不应。

如似苦毒2药,和合于石蜜,

药为破坏病,此论亦如是。

正法中戏笑,譬如彼狂药,

佛正法寂定,明照于世间;

如服吐下药,以酥润体中,

我今以此义,显法于寂定。

如阿伽陀3药,树叶而裹之,

取药涂毒竟,树叶还弃之;

戏笑如叶裹,实义在其中,

智者取正义,戏笑便应弃。

尊者僧伽斯那造作《痴华鬘》竟。

注释

1多:有助益。

2毒:极、很,修饰前面的苦。

3阿伽陀:梵文agada,意为普去(众疾),又意为无价,是说这药功效好,去众病,价值无量。

译文

这部论是我所作的,和合了好笑的故事。

故事对正义实义的宣说是有益还是有损,

这要看它与正义实义是相应还是不相应。

就好比是极苦的药,和合了甜蜜的乳糖,

药用来除去坏毛病,这部论也派上用场。

正法中掺和的戏笑,譬如令人摇扬的药,

佛的正法却是寂定,静宁之火明照世间;

又譬如服吐秽的药,过后用酥润调体中,

我如今也用这方法,寂定时方显示真理。

好比阿伽陀万灵药,先用树叶来包裹好,

取药涂在毒疮上后,树叶就可以抛弃了;

戏笑如裹药的树叶,实义妙药就在其中,

有智者吸取了正义,戏笑便应该抛舍去。

尊者僧伽斯那《痴人痴事喻道故事集》编集毕。

解说

此偈颂述说了好笑的故事的作用和人们对之应持的态度。《百喻经》大抵从攻击、反对的立场来立论,是用来破除坏病的。为了使这药易于入口,便和合了一连串引人入胜的故事,读者品尝了,不免哈哈大笑,心意散乱摇扬开来。然而此经的意图是要人们脱离妄心妄想,专静于一,系心思察其中的道理,静定的灯火,方照物了然。

又,说了这些痴人痴事,一如将腹中致病的败物吐了出来,为了调理身体,就需要用酥、用真理来滋补一下。当然,这是在寂定之时,在心如明镜之际,滋补最为有效,真理显现得最为清晰。好笑的故事终究是权,是方便,是向彼岸行进的筏,一旦目的达到,即应舍弃,不可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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