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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飛行絕迹莫判人禽 粉碎虛空誰分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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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電學大王開了新電學展覽會之後,聲名洋溢,已徧五洲。中國國皇因他功勞極大,便封他一個世襲侯爵。你想一個游歷學生,開爿工厰,便得了這個高爵,也算破格了。然而這還是電學大王發軔之始哩!不到一年,電學大王又從窮思力索中發明出一種希奇古怪的東西出來。什麼呌希奇古怪的東西呢?譬如二十一世紀的文明進化,比二十世紀又高了若干階級,斷沒有人再信那神仙荒誕的事。這也出於自然,不消說得了。豈知電學大王,偏想着神仙的謊話,什麼騰雲駕霧,何等快樂,所以日夜要把這事實行起來。列位,在下這話,不免又有些破綻。剛才不是說電學大王已經造過空中飛艇麼?坐着空中飛艇,周游八表,還不是神仙麼?電學大王却不是這樣想。他說:“借着器具上升,終究嫌他累墜,而且脫不了車船的舊習慣,執舵握機,費事得狠,那裏及得隨身本領,要上就上,要下就下,無可無不可的自由呢?神仙本來是一個空名詞,我電學發明以後,就算世界上人人都做了神仙,有何不可?咳!人生一世虛度光陰,最苦的便是肉體遲鈍,被地心吸力,吸住了撈什子的脚根,永遠不能離得一步。若說騰空而行,這便二十一世紀裏頭,三歲小孩不相信了。誰知我偏不給他限住。”想來想去,想着一個法子,自言自語道:“我不是 的嗎?擺着好好的鍟質,不去用他,更用何物呢?”從此造了幾百幾千種的式樣,約摸半年有餘,果能造成了。從此除了吃飯困覺之外,一有空閒 [15] 時候,長在空中玩耍,不是徘徊北極,便是散步南垓,世界上五千二百萬方里的地方,沒有一處不到。倘若嫌天氣熱了,便可到寒帶地方去避暑;及到嫌冷,又可到熱帶地方去避寒。一天裏頭,來往數次,或者回來吃飯,或者就住在那裏,眞是從心所欲,無所不可了。

列位,究竟電學大王是造成的什麼東西,可以享這樣自由的福呢?原來電學大王的本領,是在下親眼看見,親身試騐過的。他的來去自由,却是實實在在長了兩雙翅膀。哈哈!這又奇了。他想來想去,想着法子,便長了翅膀。這樣說來,人只要會想,無論上天入地,都可做得了。“豈有此理!”列位,也別這樣說呢。講博物的科學家,說到動物進化的道理,往往是這樣的解釋。譬如鳥類因爲要多吸空氣,飛翔自適,所以上肢改變,成了羽翼;田螺蝸牛,因爲軟體受擠,所以長出外殼;靑蟲伏在樹枝上食葉,恐爲人所捕捉,所以長得顏色合樹葉一般;土蜘蛛也是怕人看見,皮色合泥土拜了兄弟;寒帶裏的動物,都是多毛而長,有熱性的;熱帶裏多爬蟲,裸鱗無毛;暗湖裏的魚,都是沒有眼 的。這不是他因爲境地逼着,便仗着一種思想造成的麼?古人有句話,人爲萬物之靈。要想什麼,倒反做不到什麼,還算萬物之靈嗎?咦咦?在下說得囉囉囌囌,太惹厭了,快些言歸正傳。

却說電學大王的翅膀,並不是把思想逼着,從肚子裏長出來的。也是一種工藝巧妙,造成兩件東西,合翅膀一般。是什麼造法呢?就是方才說過的鍟質。他的發電,非常强大,只要在空中略一磨擦,便會發作,可不是利害的!如今電學大王把這個鍟質,打成極薄的薄片,一端斜銳,一端弧圓,極像大鳥的翅輪。倘若摺疊起來,猶如兩把摺扇,及至施展開來,竟是一對蝶衣,下面做就一柄擺尾,中間扣着一個小小機括,用極靈的橡皮帶縛在背上。只要自己把機括一撥,那翅便撲撲的飛動起來,不上五杪鐘,自然電力發作,便把人體攝到空中,要高就高些,要低就低些,只在機括上面用心,趁着電力前進,眞正瞬息千里,計算環繞赤道一周,費不到三小時,快不快呀?在下曉得這件古怪東西出現,親去借他試用一次,果然有趣。這天,便在美洲舊金山地方吃的飯,後來還回到上海,看跑馬,時候不過三點五十分鐘,有許多紅倌人,還沒有出風頭呢。

話休打岔,就是試騐電翅那一天,忽然上海京城裏,得了一個警信。呌什麼西威國出了飛行艦隊,要想㓕 [16] 盡黃種,先合北方和國反對起來,如今已把他掃㓕,進到東方陰國,不幾天就要到中國來。在下聽了這話,連忙跑到華夏新聞館裏去打聽,那知他們已經把這一段歷史,端端整整載在外國新聞裏面了。他道:世界愈文明,戰爭愈劇烈,物質愈進化,殺人愈慘酷。這話眞是不錯了。那歐洲中原的西威國,在一千九百九十九年,發明了一種飛行艦隊。不上五年,把全洲强大的國,統統㓕了。前年又合北和國反對,一舉成功,㓕個乾乾凈凈。從此野心更盛了,便想混一五洲,先取東亞。舊年以來,長來窺探東陰國的動 。這東陰國的人,拼命趁媚他,豈知西威國只有黃禍那種話兒,橫鯁胸中,面子上敷衍過去,骨子裏豫備着厮殺,可憐東陰國那裏曉得。這時西威國王呌什麼拿坡侖第十的,雄心勃勃,有進無退。這飛行艦隊,又乘着空氣,在空中進發,眞是世界無敵的。而且艦隊裏殺人的器具,你道是什麼東西?原來是最猛劇的一種炸裂彈,比到無烟藥,還凶得遠哩!他是用兩種極無親和力的氣質,又用最强壓力,把他壓成流質,再加些爆烈的藥料,然後用藥發煉,煉成了結冰形狀。只消五個格蘭姆,便可把一立方尺的鋼,炸得粉碎。西威國艦隊用了這種藥,擲徧東陰國裏,可憐一個赫赫有名的國度,不滿一天,炸得人畜俱無,山川傾覆。只有一座極高的雪山,還是兀然不動,披了一件鶴氅,戴了一頂大白之冠,弔茲亡國。下面的山瀧泉礀,滔滔汩汩,猶如淌出無數 淚,哭此破碎山河。這時的 景,慘不慘呢?雖然,我國民要及早醒來,那殺人不見血的艦隊,不多幾時,要進中國的鳥道了。

呀呀!在下看了這段新聞,嚇得目瞪口呆,舌撟不下。呆了半晌,忽然轉念:這事如何不合電學大王商量,豫備着抵制法兒呢?正想着去趁滬藏汽車,問問電學大王的主意,忽然一個人跑得滿頭是汗,把一張紙兒只一擱,掇轉身便去了。館裏的人都拾起來觀看,在下也湊上前去瞧瞧,原來是一張傳單,說今兒晚上六點鐘開國會,呌各團體代表人預備議案,並不載什麼事 ,料想是爲這件秘密大事了。在下曉得這非常重要事 ,如何肯輕輕放過,急忙跑到一位朋友地方,約他同去。原來這朋友是地方市廳議員,可以帶個書記同入會場的。在下便說明來意, 願充當暫時書記,一聽非常要議。朋友允許了,留在下吃了晚飯同去,在下只得坐在一旁,陪他吃夜飯。豈知有事在心,正如芒刺在背,那裏吃得下咽,胡亂完了一碗,漱口了事。這朋友却吃了三碗,那一種從容間暇的神氣,實在令人可羨。約摸過了半小時,他也吃完了飯漱口過了,兩人坐了一部小小電車,前去赴會。原來這時電學大王所造的自然電車,已經通行,只是空中飛行的,合離地進行的街車,還沒造完。當時在下和那朋友同坐一部小電車,到了國會門口,循例下車步行,騐券而進。會堂中間,早已黑壓壓坐了一堂人物,在下便坐朋友的一旁。只聽得上面主席招呼議員上去,宣佈議案。側耳 聽,果然不出在下所料,正是西威國飛行艦隊東來問題。當下幹事部調查員,把東陰國㓕亡慘象,一段一節的,細述給衆人聽聽。衆人中也有悲歎的,也有憤激的,也有驚惶的,也有沉 [17] 思的,正是性質不同,用心各別,這也不在話下。演述完了,只見一個議員發議道:“我們如此擾擾,如何不發電去 電學大王黃震球來呢?”議長道:“這話不錯。”立刻分付幹事部幹事員發電。原來國會裏本有電機,所以好立刻等得回電。不消二十分鐘,回電到了,說中央政府今朝也有電來催厰主進京,但是厰主近日試騐新鎗,到了天山一帶去了。打電去問,又沒蹤跡,已經三日不歸。遣人各處招尋,也無下落,只得等他自歸,再行報告。衆人聽了,都稱驚異,這黃厰主平日,誰不曉得他是熱心不過的人,如何有這樣天大事來,却肯 之不管,倒去試騐他什麼新造的鎗?若說他沒有曉得這事,此時是何等世界,消息通靈,一件事 見了報紙,連三歲孩子都知道了,如何他那樣極開通的人,會不知道呢?要有什麼錯誤,他的電翅,何等利害,還怕逃不脫嗎?左想不是,右想不是,衆人都替他摸不着頭腦。議長又開言道:“如今黃震球不來,我們作何豫備呢?”有的說明天趁滬藏汽車,到黃厰主厰裏去借他電翅來,飛到空中,去偵探他一回,究竟艦隊到了何處;有的說黃厰裏還有新造的飛行電艇,也可乘坐着去合他們的艦隊戰一番,只是不曉得造得多不多。這時,在下也站起來通告道:“鄙人知道,黃厰主已造了九十九隻電艇,盡够施用。只是黃厰主沒有蹤跡,究竟失了統帶,而且電翅的用場極大,只有厰主自用一付,如今他不在家,怕沒第二付。鄙意要求國會裏派幾位頭等幹事員,速往中崑崙,乘坐電艦,一面往天山左右招黃公,一面到東海濱去探聽軍 ,才有把握。”這話完了,上面議長首肯,衆會員也都贊成。正議投票選舉應派的幹事員,忽然一個三等調查員,慌慌張張的跑上議長面前,把紙條一塞。議長揭開一看,面色頓變,多時說不出話。

正是:㓕國快如薙草,將軍天外飛來。

後事如何,下回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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