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借人言计亦奇,徐家园内弄元机。可怜绝世聪明子,误堕奸谋浑不知。
却说桐荪见小辛如此央求,只得应允。小辛大喜,便道:“我在双清别墅等你。务求说得他极其正经。”桐荪道:“你教我如何说法?”小辛发急,又深深地唱个偌道:“好大哥,好叔,好伯伯。”桐荪拊掌大笑道:“再叫得好听点。”小辛又唱个偌道:“好爹,好祖宗。”桐荪越发笑不可抑道:“外面有人听呢。”小辛连忙出来一看,却是没人。回身道:“磕头都被他看了,就让他听去了也罢,只是你要依我。你如果再作难,我连阿弥陀佛、玉皇大帝都要叫出来了。”桐荪道:“是是是,依你依你。”小辛道:“就要来的。”于是一同出来。桐荪仍到茅亭上,看小辛去远了,故意高声问道:“可是在船厅?”小辛回头绉着眉顿顿足,竖起两个指头道:“是双清别墅呀,你何苦如此。”桐荪笑着点点头,小辛方才去了。
来至双清别墅,见芝荪道:“找来找去,只不见他,不知何故。想是今日他不来,我们来的不巧了。”芝荪道:“既如此,我们去罢。”小辛道:“再坐坐何妨,还早呢。”又坐了半晌,小辛只管踱来踱去,谁知桐荪却从后面走来。小辛见了,便弯腰点头道:“久违,久违。”桐荪忍不住,几乎笑出来,只得同他招呼。小辛拉他另到一边坐下道:“我要看你许久,只是看不见你一面,都在那里走动?”桐荪又几乎忍不住笑,只得应酬他说道:“天天在这里做祖宗菩萨,你要看我做甚?”小辛听了,不觉涨红面皮,定一定神又道:“我要去看看你那贵相好胡月娥,所以要找你。”桐荪道:“那贱丫头,我早同他断了。”小辛道:“为甚么呢?”桐荪道:“要断就断,有甚么为头为尾。”小辛道:“他如今还有姘头么?”桐荪道:“了不得,了不得。”说到此处,伸出指头来算道:“烧汤阿大、马夫阿福、马夫阿宝,这是三个。”说着,抬起头望着天,去想第四个。小辛此时急得手足无措,心头小鹿乱撞,眼睛里黑星飞舞,连舌头都麻了半段。又碍着芝荪在旁边,不好现于形色,只得在肚里乱叫救命王菩萨。桐荪想了半晌道:“还有两个,我想不起来了。总之共有四五个人,都想着他。有的托人去关说,有的自己吊膀子,谁知他叫做甚么改邪归正,不肯同他们搭了。这一班人被他骂了至少有一万声杀千刀。”小辛听到此处,方才改转面色,放下心来。桐荪又道:“听说他近来连住夜客人都要自己拣过,胡宝玉也没奈他何呢。你寻我无非为他,我如今表白过,你不必再寻我了。”说毕,即起身辞去。
小辛回顾芝荪道:“如何?可见我的话不错呀。”芝荪默然不语。小辛方欲再言,忽听得回廊外面一阵笑语哗然。一个女子声音道:“你如今还认得他么?”又一个女子道:“怎么不认得,只要他在园里,倘遇见了,我指给你看。”一个道:“你怎么不叫我同去看看?”一个道:“统共就磕得三个头,我叫得你来,连我也没得看了。”小辛听得,望外面一张,见是一群倌人,内中一个,正是方才偷看自己磕头的。便连忙向旁边一闪,往后间而去。探头往外观望,直等那一群人去远了,方才出来。芝荪只当是他漂过怅的,不便去问他,便催着他要去。小辛也不便久留,遂一同出了园门去寻马车。谁知寻来寻去,只是不见。正是:
轻车怒马寻芳去,讵料无端徒步归。
不知二人如何回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