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恃倭刀转恃枪,安排妙策逞强梁。任君设尽天罗纲,难敌男儿身手强。
却说芝荪从善元泰出来,对小辛道:“此时去动手未免太早,茶坊酒店又都关了,我身边拿着这东西又不便去打茶围,却到甚么地方去磨些时候呢?”小辛道:“此时只有广东宵夜馆还开着,并且杏花楼也只十二点就要关门的,最夜是麦家园的和泰。”芝荪道:“就到那里去。”二人步行到了和泰。拣个座坐下,点了两样菜,重新对酌,直饮至一点钟,方才吃两口稀饭。芝荪向小辛道:“你去帮我。”小辛只得答应。
叫了两驾车到九江里。小辛心下暗暗想道:“他手里拿着凶器,我去帮他,万一闹出人命,我还要帮他吃官司呢。若不帮他,又说我无义。”踌躇再四,眉头一纵,计上心来,到得九江里口,小辛道:“你在前门进去,我同你守住后门,防他逃走。”芝荪应允。小辛假意往后门去,却闪了一闪,早一溜烟的回家安寝去了。
这里芝荪走到门口,轻轻用手一推,却是虚掩的,闪了进去。抬头一看,见楼上点着洋灯,隐隐地听见说话声音。轻轻走进客堂,只见娘姨在那里磕睡,台上放着一支半明不灭的马口铁洋油灯。芝荪不去惊动他,悄悄地一步一步挨上楼来,站在楼梯口,上去探望。只见靠窗的八仙桌上放着几盘小菜,月娥陪着一个男人吃酒,细细去辨他的面目,原来是赵小福,二人正在调笑情浓。芝荪看得火冒,大喝一声走进房来,举起手枪便打。赵小福眼快,已看见他拿的是洋枪,连忙将身子一蹲,又往上一纵,早纵到大床顶上。芝荪扳着机捩放了一打,却是空枪,心内着忙,又扳一下,也是空的。原来匆忙时,未曾装得枪子。赵小福正欲大床背后跳下楼梯,见芝荪手内是空枪,便放了胆纵下来,腾起一脚,正踢在芝荪右腕上,那洋枪就丢在地下。芝荪大叫捉奸,谁知才叫出一个“捉”字,说时迟,那时快,早被赵小福提起拳头,照心窝打去。说声“少陪”,放步下楼,往外去了。
芝荪早被打倒,娘姨在楼下听得声响,便惊醒了,吓得浑身抖战,又不敢上去看,直看着赵小福去了,仍不敢动。月娥虽是胆大,到了此时,也吓得上牙与下牙磕撞起来。末后看见赵小福将芝荪打倒,躺在地下,不觉又惊又喜。惊的是芝荪被打,不知有无性命之虞;喜的是既被打倒,他却不能难为自己了。硬着胆子走近他身边一看,只见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血色全无,未免又害怕起来。筛着声叫道:“娘、娘、娘、娘、娘、姨、姨呀!”娘姨在楼下也筛着声答应道:“甚、甚、甚、甚、甚、事情?”月娥道:“快、快、快、上来呀。”娘姨道:“我、我、我脚软呢。”月娥没法,只得拍拍心窝,咽下一口馋吐,搓一搓手,定一定神道:“没事了,你上来罢。”娘姨道:“我、我、我、要看门呢。”月娥跌跌足道:“关起来。”娘姨只得抖着去关上门,走到楼上来。看见芝荪躺在地下,不禁又吃一惊道:“怎么呀!谋杀亲夫……”才说到此处,月娥已走近他身边,用手按着他的嘴道:“禁声。”然后骂道:“呸!我叫你上来做主意,你倒先来大惊小怪的。快点同我扶他上床罢。”两个人将芝荪抬动时,他早醒些转来,眼睛有些转动,咯了一声,吐出碗口大的一块血。正是:
回思昔日殷勤状,那料今朝有变心。
不知芝荪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