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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恶贯满盈中宫饮鸩 威权纵恣同室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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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司马雅、郎士猗二人去后,孙秀吃吃干笑不止。良久,乃入见赵王,告以二人来意。赵王喜曰:“今兵权在手,便可行事。吾已约下通事令史张林,旦夕可为内应,此时机不可失也。”孙秀拊掌大笑曰:“殿下英武神圣,乃为人所愚弄耶?”赵王愕然曰:“何谓也?”孙秀曰:“太子聪明刚猛,殿下此举,以复太子为词,果然废去贾后,太子复了东宫,必不受制于人;且殿下素与中宫亲昵,太子岂有不知?虽建此大功,太子必谓殿下逼于百姓之望,大臣之论,欲藉此以免罪耳,必不肯以为德也。”赵王曰:“似此如之奈何?我不行,恐有行之者矣。”孙秀曰:“殿下放心。贾模已死,贾谧方谄事中宫,必无举动;张华、裴恋栈老马,向无大志;王戎、王衍等流,皆不知天高地厚,臣可保无人敢行此事。殿下且静待之,仅废太子为庶人,必非中宫本意,略延几时,必然又有变故,俟其杀害了太子,我等乃声其罪而废之,剪尽其党羽,则朝廷大权,尽归殿下,一任殿下所为矣。”赵王大喜,遂使人探听中宫举动。

讵料贾后果然容太子不得,一面使人押解赴金墉城,一面派黄门孙虑,领兵一千人,追至金墉城,不许驻扎,一径驱送到许昌,囚在幽室之中,用兵四面围住。然后命程据以毒药和酒,令人送交孙虑,云是奉诏赐太子酒,当监视饮讫。孙虑接着会意,即持壶执盏,入见太子,口称奉诏赐庶人遹酒。”言讫,斟满一杯,凑到太子唇边。时太子长子,年仅八岁,侍立在侧,见此情形,不觉大怒曰:“孙虑何得无礼?”言讫腾身跃起,扑将过去,将酒杯撞翻在地,酒尽倾覆,地上火烟喷起,砖石迸裂。孙虑亦大怒曰:“吾乃奉诏行事,孺子何得抗诏?”出其不意,跃起夺过酒壶,一饮而尽,登时七窍流血而死。太子叹曰:“阴霾蔽天,虽辩何益?汝虽代我死,我其能免乎!与其偷生受辱,不如长瞑也。”孙虑见鸩酒已尽,恐无以复贾后,思以他毒物杂食物中进,而苦不得其间。一日太子如厕,适遇孙虑,虑思此时左右无人,再不下手,恐再难得此机会矣,遂顺手攫得一木杵,直扑太子,当头痛击。太子大呼,苦无救者,遂被弑。虑连夜归报贾后。

赵王伦得信,谓孙秀曰:“果不出卿之所料也。今当如何矣?”秀曰:“臣请先往探廷臣之意,窥其从违。殿下立威,在此一举,切不可作妇人之仁。”赵王从之。

孙秀遂往见司马雅曰:“赵王今欲与公共匡社稷,但不知廷臣之从违如何?公可往探听一切,俟行大事时,从者论功行赏,违者诛及三族。公当密察之,不可泄漏此意。”司马雅曰:“廷臣多从张华,只须一探张华,便知廷臣之意。然赵王从权,矫诏行事,应者亦必多。吾当往见张华,一观其动静也。”孙秀即辞去。

司马雅乃往见张华曰:“闻赵王将清君侧,为天下除害,以弭祸乱,愿明公助之。”张华曰:“吾但知竭忠王室,奉侍君后,他非所知。况天下方承平,何致祸乱?吾老矣,虽祸乱,必不及见,吾但得优游终身足矣。”司马雅怒曰:“刀将加颈,犹为是言耶?”拂衣径出,走报孙秀。秀惊曰:“使公往探其从违,公何得遽出此言?一旦事泄,将奈何?”乃偕雅同入见赵王曰:“事迫矣,乞殿下即日举事。迟恐事泄而祸作也。”赵王曰:“吾已计及。吾每入宫见后,今一旦反颜,何以相见?必得一人领兵入宫方妙。”秀曰:“臣筹之熟矣。齐王之母,与中宫有隙,若使齐王往,必能得力。”赵王大喜,即使人往请齐王。不一时,齐王已到,相见既毕,赵王告知本意。齐王冏恨恨曰:“淫妇屡辱吾母,吾思刃之久矣。此乃吾报仇之日也,谨如命。”时已黄昏时分,赵王即命孙秀草定伪诏曰:

中宫与贾谧、董猛、孙虑、程据等行弑太子,图危社稷,今使车骑将军,领右军将军赵王伦入废中宫。汝等从命,锡爵关中侯,不从者诛三族。

于是赵王带同孙秀、司马雅,领兵入朝。齐王冏领兵入宫。

且说赵王到得朝中,即令黄门速请惠帝御殿,一面鸣钟击鼓,召集百官,开读伪诏。一时扰攘喧嚣,惠帝吓的做声不得。赵王叱武士先将张华、裴、赵粲、贾谧、韩寿等一干人擒下,就在朝门正法,使通事令使张林,监视行刑。张华大呼曰:“汝等乃杀害忠臣耶?”张林笑曰:“汝为宰相,太子之死,坐视不救,乃自称忠臣耶?”华曰:“式乾殿会议,我何尝不谏来?”林曰:“谏而不从,何不去位?”华默然,遂在朝门就刑。赵王乃使孙秀提兵至各家捕其眷属。孙秀承命,分头搜捕,又念及解系此时削职在洛阳居住,遂叱兵士并至解系家,并系之二弟解结、解育,一并捕获杀害,以泄私忿。

且说齐王冏领兵打入中宫,一时内侍宫女等,惊惶号叫起来。贾后大惊,急问:“何事?”说声未了,齐王已领兵到来,便叱武士擒下。贾后斥曰:“何等无礼?”齐王唾曰:“汝欺君杀子,灭视宗藩,这便无礼。”一面叱令搜擒董猛、孙虑,一时擒到。又在贾后内宫,搜出程据,齐王冷笑对贾后曰:“这便有礼。”贾后羞惭满面,做声不得。良久,问曰:“此事何人倡始?”齐王曰:“梁王。”后曰:“击狗当击头,今反击其尾,何得不然?”齐王遂率兵士,拥四人出外,至殿前。赵王立于殿上,呼曰:“有诏废贾氏为庶人,即押往金墉城,毋容面君;程据、董猛、孙虑即在朝门,与诸人一同正法。贾后望见惠帝,大呼曰:“陛下贵为天子,不能庇一妇,任人废之,他日陛下亦被人废矣。”惠帝此时心中慌乱,手足无措,贾后之言,并未听得。司马雅已挥令兵士,扭送出去。贾氏至朝门外,见贾谧、朝寿等尸首,纵横满地,不觉放声大哭,兵士驱逐而去。

且说朝中大事既定,便论功升赏文武,一时封侯者数千人。赵王伦自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追复故太子遹位号,谥曰“愍怀太子”,封故太子之次子臧为“临淮王”,立为皇太孙。又使尚书刘弘赍金屑酒至金墉城,赐贾庶人死。一时赵王威震中外,惠帝反侧不安。

惠帝同母弟淮南王允,时在朝为骠骑将军,领中护军,见此情形,揣知赵王心怀叵测,便欲谋讨赵王。无奈惠帝昏庸,难与商议,只有心腹将士孟平,乃孟观之子,颇有智谋,可与商量。因与之计议。孟平曰:“赵王惟恃一孙秀为心腹,所有一切,皆孙秀为之主谋。而孙秀与某父相好,某当定日约秀至城外射猎,殿下可使人请赵王饮宴,却另使一人矫诏到赵王府,收其兵符,一面就席间掷杯为号,杀之易如反掌矣。某亦即猎场上,觑便杀却孙秀。如此则不动声色,大事定矣。”二人商量既定。

不期赵王素多疑忌,各处布满细作,淮南王府中亦伏有赵王心腹,充作仆人,闻二人商议,虽听不清楚,却隐隐听得是谈赵王、孙秀,又彷佛听得两个“杀”字,即时走报赵王。赵王忙与孙秀商议,秀曰:“此是隐约之词,确否未定,不可发作。不如拜之为太尉,外示尊崇,暗解其兵柄,则可无事矣。”赵王大喜。次日,即请惠帝封淮南王允为太尉。淮南王闻命,惊曰:“是夺吾兵权也。”急召孟平商议,孟平曰:“是必前日事泄,致有此举。”淮南王曰:“事急矣,吾不能坐视宗社震动,卿其助我。”言讫即令孟平为前锋,率兵数百人,直出大呼曰:“赵王造反,我讨之,凡愿讨逆立功者,袒下左臂!”一时左袒相从者甚众,孟平率众至承华门,列阵遥为声势,淮南王率兵径闯赵王府。

惠帝闻报大惊曰:“饮酒听歌岂不快乐,动辄称典,是何意耶?”左右忽报中书令陈毕请朝,此时惠帝已吓得面无人色,不敢视朝,教召入宫内相见。陈毕奏曰:“淮南王与赵王不睦,互相称兵,臣谨请于陛下,乞使人持幡往止兵,与两家解和。”惠帝曰:“卿速往可也。”陈毕出外,取过白虎幡,以授殿中郎伏胤曰:“赵王心怀叵测,人人皆知,淮南讨之,恐不能胜。吾适见天子,伪称持幡止兵,今与尔此幡,速往淮南王阵门竖起,以表天子有诏讨贼。”【夹】晋制有驺虞、白虎二幡,驺虞幡为止兵之令,已见第五回,白虎幡为进兵之令。伏胤领命,持幡出朝,正遇着赵王之子汝阴王虔,便问:“持幡何往?”

原来赵王自总揽大权以来,即封其子虔为汝阴王,使之值宿殿中,窥察廷臣举动。虔闻淮南王围赵王府,口称讨逆,正惶急无措,方欲入内见惠帝,求为解和,却好遇见伏胤。伏胤与虔向来莫逆,因以陈毕之言告之。虔跌足曰:“如此,吾家无噍类矣。为之奈何?”胤故为沉吟之状。虔曰:“公苟能助我,他日富贵,誓与共之。”言讫拔取一箭,折为两段,曰:“苟逾此盟,有如此矢。”胤曰:“既如此,吾誓死相助。公可先入内了却陈毕。”虔即径趋朝内,寻着陈毕手起刀落,挥为两段。伏胤持白虎幡率领禁兵百人,径到淮南王阵前,使人通报,称奉诏相助。淮南王大喜,即开阵受诏。伏胤率领百人,径入阵中,出其不意,叱兵士将淮南王擒下,一刀了却,挥幡大呼曰:“淮南王造反,吾已奉诏诛之。尔众兵误从逆命,概从宽免。可速进攻孟平,功成受赏。”

时赵王亲在府中敌楼上拒敌,射死淮南王兵甚众,忽望见伏胤杀了淮南王,不觉大喜。即令孙秀率领府中亲兵,大开府门,迎将出来,与伏胤会兵一处,直扑向承华门来。孟平列阵相待。孙秀出马遥呼曰:“反王司马允已经伏诛,孟平贤侄,何尚执迷不悟?速速弃甲倒戈,吾当在赵王前保举,不失封侯之位也。”孟平大怒曰:“谄佞贼,谀事奸王,谋为不轨,杀我主帅,吾当生啖汝肉!”孟平正叫骂时,猛不提防伏胤一枝冷箭,射中面门,翻身落马,众兵一拥上前,剁为肉酱。当下安抚了众兵,赵王即入内请惠帝临朝议事。忽报关中有捷报到来。孙秀急拆阅文书,知孟观自到关中,躬冒矢石,身先士卒,大小数十战皆捷,生擒齐万年,就军前正法,此时氐羌悉平,特此报捷。孙秀阅毕,不觉大惊失色。不知孙秀何事惊恐,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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