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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托汉裔刘渊称王 乱晋室张方劫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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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探马探知此事,飞报刘渊,刘渊大惊曰:“李特兄弟疏财仗义,久得民心。不期孺子英勇,乃能代父报仇,俨登王位。使其顺流而出蜀境,进图中原,则与吾事天下者,必此人也。”刘宣等进曰:“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鱼肉,此天厌晋德之时也。单于积德在躬,久为晋人所服,望单于早登天子之位,然后进图中原。天威所指,万姓欢迎,天下不足定矣。”

刘渊曰:“吾亦欲复汉高之业久矣,然此时天下未定,不宜便即大位,且自称汉王,兴复汉业。俟宇宙混一之后,那时再议未迟。”刘宣等大喜,踊跃欢呼。即日于南郊筑坛,又铸汉王宝玺。择了吉日,群臣奉刘渊至坛上,即汉王位,改元元熙,国号曰汉。追上汉后主尊谧曰孝怀皇帝,立汉高祖以下三祖五宗之庙,立妻呼延氏为王后,置丞相以下官,大赦境内,为以告天人。其略曰:

昔我太祖高皇帝,以神武应期,廓开大业。太宗孝文皇帝,重以明德,升平汉道。世宗孝武皇帝,拓土攘夷,地过唐日。中宗孝宣皇帝,搜扬乂,多士盈朝。是我祖宗道迈三王,功高五帝,故卜年倍于夏商,卜世过于姬氏。【眉】自己想做皇帝,却认别人做祖宗。汉室自家破国亡之后垂四十年,忽然出此一个杂种子孙,当亦鬼所不及料也。一笑。而元成多僻,哀平短祚,贼臣王莽,滔天篡逆。我世祖光武皇帝,诞资圣武,恢复鸿基,祀汉配天,不失旧物三光,晦而复明,神器幽而复显。显宗孝明皇帝、肃宗孝章皇帝累叶重晖,炎光再阐。自安和已后,皇纲【眉】《晋书》作嗣。渐颓,天步艰艰,国统频绝。黄巾海沸于神【夹】晋书作九。州,群阉毒流于四海。董卓因之,肆其狂【夹】《晋书》作猖。勃。曹操父子,凶逆相寻,故孝愍委弃万乘,【夹】《晋书》作国。昭烈播越岷蜀,冀否终有泰,旋轸旧京。何图天未悔祸,后帝窘辱,自社稷沦丧,宗庙之不血食,四十年于兹矣。今天诱其衷,悔祸皇汉,使司马氏父子兄弟,迭相残灭,黎庶涂炭,靡所控诉。【夹】晋书作告。孤今猥为群公所推,绍修三祖之业,顾兹尩暗,战遑靡厝,但以大耻未雪,社稷无主,衔胆栖冰,勉从众议。【夹】本十六国春秋。

当下刘渊封右贤王刘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左于陆王刘宏为太尉,刘欢乐为尚书令,范隆为大鸿胪,朱纪为太常,族子刘曜为建武将军,乔为冠军将军,右于陆王刘景为前将军。文武百官,跻跻跄跄,规模大备。刘渊乃曰:“孤今建业之初,先当示威中原。前在邺郡,曾面许司马颖举兵相助,今王浚、司马腾等焚掠邺郡,逼得其主走归洛阳,彼等遂各还守土,并不入朝,整理朝纲,清除权贵。明明是叛臣所为,孤当举兵讨之,一则践孤前允司马颖之言,二则耀兵中华。可先讨并州司马腾,俟下了并州,即以得胜之兵,往讨幽州王浚。”令毕,即日点兵,亲统诸将向并州进发。

东嬴公腾自和王浚焚掠了邺郡之后,即回到并州,终日纵情酒色,不理民事。及闻刘渊率兵来攻,慌集众谋士商议。可奈众谋士深染了王戎、王衍等习气,以清谈为高尚,平日所讲,无非是黄老之学,此时兵临城下,将至濠边,如何计议得出个善策?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一派老生常谈,绝无一个调遣之策。东嬴公腾只得命将军聂玄,领兵应敌。刘渊前部建武将军刘曜,正驱兵大进,忽遇聂玄领兵到来,便抖擞神威,奋勇厮杀。聂玄看看抵敌不住,又遇刘渊亲统大兵随后继至,知道前面晋兵挡住,便挥兵冲将过来,混战一阵。聂玄大败而逃,刘渊挥兵长驱大进,将并州围住。东嬴公慌了手脚,亲上敌楼瞭望,见刘家兵漫山遍野,士饱马腾,不觉胆落,不敢交锋,连夜使聂玄为前锋,自己保护妻子老少,冲出重围,望山东逃去。刘渊唾手破了并州,分兵攻打附近各州县。

且说东嬴公得脱重围之后,一面写表申奏朝廷告急,一面行文至鲜卑求救。且说此时鲜卑禄官已死,猗领其部落训练得部下兵马,十分矫健,登山越岭,有如猿猴,善于以寡敌众。这日接到东嬴公求救文书,便和手下卫操、卫雄、姬澹等商议。卫操曰:“晋人妄自尊大,蔑视友邦,每每目我等为夷狄。前时助司马腾攻邺郡,杀得司马颖及晋帝亡魂丧胆,本足以示威中原,奈前次更有乌桓相助,未足以展我之威。此时司马腾势穷力竭,乞援于我,正好乘此机会,战退刘渊,使晋人从此不敢以正眼觎我,则他日单于进图中原,一鼓可下也。”猗大喜,即亲率精骑五千来会东嬴公,以卫操为谋士,在路相遇。腾见兵少,心中颇觉疑虑,因以言探之曰:“刘渊兵势浩大,不知公有何妙策,可以破敌?”猗曰:“公但预备犒军牛酒,看我建功可也。”说罢自为前部,令东嬴公为后军接应,准备收复城池。东嬴公疑惑不定,猗却驱兵大进。

行至黄昏时分,离并州三十里,便传令扎住。等到夜分时候,却调拨二千步卒,猗带领先行,令卫操率三千骑兵继后,直扑并州城下。二千步兵,皆是娇健少年,各将长矛倚在城墙之下,争先沿矛杆爬上,一拥登城,杀散守城兵士,就城中放起火来。刘渊从睡梦中惊醒,正不知何处兵到,连忙披挂上马。出得门时,只见四面火光烛天,满城多是鲜卑兵士,恼得刘渊性起,手提大砍刀,只拣鲜卑兵多处杀去。此时刘家众将多已惊觉,吹起胡笳,集了兵弁,就城中大战起来,反把鲜卑兵逼出城外去。刘渊杀至城边,恰遇猗挺枪来刺,刘渊挥刀相迎。正在酣战时,忽然一个火球飞落刘渊马身上,那马负痛跃起,将刘渊掀翻在地,猗举枪便刺。忽然一人大呼曰:“勿伤吾主!”刀光闪处,在猗头上,劈去了半个头盔。猗大惊,急舍了刘渊,架住双刀,大喝曰:“汝是何人,敢来送死?”那人曰:“吾乃汉王驾下,飞虎将军綦母豚是也,特来杀汝。”猗更不答话,挺枪来战,綦母豚死力战住,战到十数个回合,猗手起枪落,刺于马下,取了首级。再赶刘渊时,已是去的远了。当夜杀得并州百姓携男带女,号哭之声震天动地,直杀至天明,百姓死亡大半。【眉】乙与丙争雄,甲乃坐受其祸,日俄战争时,东三省之百姓,毋乃类是。古今一辙,可为痛哭。刘渊兵尽退,东嬴公亦领兵来到,与猗相见,十分感谢,一面杀牛宰马犒劳军士。

猗曰:“今四境之外,尚多敌兵,即宜分投赶杀,以净根株。”东嬴公又虑兵少,不敷调遣。卫操笑曰:“我等兵士,以精悍见长,不似中华之兵,以多为贵也。”猗乃指拨各部将,或三百一队,或二百一队,分往四境,追杀敌兵。所有陷落州县城池,限期克复。各部将均领命而去。鲜卑兵士本是游牧出身,聚散进退,变化靡定,刘渊兵顾此失彼,如何抵敌得住?果不出旬日之间,所有失陷之地,尽皆克复。刘渊招集残兵,在蒲子屯住,查点兵士,慰劳各部曰:“吾誓报此仇!”却说东嬴公请得猗兵来,杀退刘渊,克复并州,乃大排筵宴庆功,穷搜民间,得黄金千斤,绢帛万匹,米谷十万石,送与猗,作为酬谢。一面申奏朝廷报捷,却将借鲜卑兵一节瞒过,据为己功。

且说朝廷先得了告急文书,知东嬴公败走山东,并州失守,多官会议,以刘琨为并州刺史,便责令带兵克复城池。及至捷报奏到,刘琨已拜命出京多时了。此时朝中是张方、成都王颖二人用事。成都王一味骄奢淫佚,张方专事剥削百姓,又纵兵四出剽掠,将一个锦缎般洛阳,弄得凋残惫敝,道路侧目,怨气冲天。看看民穷财尽,张方见无可搜刮,遂大会群臣,建议迁都长安。群臣畏其气焰,皆唯唯而已。仆射荀藩曰:“不可。洛阳为天下之中,先帝龙飞之地,陵寝宗庙所在,岂可无端弃去?”张方大叱曰:“汝敢违吾令耶?”叱武士推出斩之,多官劝免。张方即带领兵士,直入殿廷陈列,带剑上殿,立而言曰:“洛阳民穷财尽,不堪为都,请陛下驾幸长安,即刻便行。”惠帝战栗曰:“惟卿所命,但当备驾而后行。”张方曰:“不须备驾,臣有车在此,即请陛下乘之可也。”说罢,便命把车推至殿廷,亲来掖惠帝上车。惠帝泣曰:“朕便行。但请卿饬人至后宫多载几个宫人,及应用之物同去。”张方曰:“但请先行,此事都在我。”即叱令御者启行。成都王颖、豫章王炽,及一班文武都涕泣相从。张方却亲率兵士,闯入宫中打开宝库,恣情掠取,所有魏晋以来,积蓄之金珠宝物、钟鼎、彝斚、圭璧等物,取了个寸草不留。众兵亦在各宫内任情劫夺,吓得众宫人、内监号哭奔走,多有投井投池而死者。门窗间所挂流苏帐,亦被众兵争先拉下,剪作马衣,方才呼啸而散。

荀藩送惠帝至城外,归途看见,挥涕不止。司隶刘暾曰:“徒哭无益,今众官虽多随驾而去,而留在洛阳者亦复不少。吾等急宜在此设立留台,以为办事之地,示天下以天子不过偶幸长安,并非迁都之意,以安海内之心。不然,诸藩视此为变故,纷纷起兵,天下更无宁日矣。”荀藩曰:“公言甚善,奈何未曾奉诏?”刘暾曰:“吾等部署既定,然后奏闻,有何不可?且羊后无罪,被张方逼废,吾等亦宜迎归,奉为皇后,则更堂皇冠冕矣。”荀藩大喜。即日备驾至金墉城,迎羊后还宫,一面在殿上鸣钟击钟,聚集未曾随驾诸官,商量设立留台一事。多官皆以为然。于是荀藩、刘暾二人署了首名,多官以次皆署名,写表驰驿奏闻。

且说张方劫了惠帝,剽掠了宝库,径奔长安。河间王闻报,即至灞上迎驾,就在长安城中征西将军府,暂作行宫。惠帝下诏,以河间王为太宰,都督中外军士;东海王越为太傅,王戎参录朝政,王衍为左仆射,以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又下诏令天下州县,蠲除苛政,爱民务本,俟天下清通之后,再还洛阳。自此朝事粗定。只有成都王颖,自恃为太弟,而不得预政,颇多怨望,而骄恣亦日甚。河间王见之,甚悔从前倡议立太弟之说。而惠帝兄弟二十五人,此时除成都王外,仅剩豫章王炽、吴王晏二人。晏顽钝庸愚,极似惠帝;惟豫章王性情冲淡,又礼贤下士,好学多闻。河间王便隐隐存了个废立之心。不知后事如何,但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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