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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戡定台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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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亘闽海中,袤二千八百里、衡五百里,与福、兴、漳、泉四府相直;距澎湖约二百里、厦门约五百里。其山北起鸡笼、南尽沙马碕,千里有奇;惟山西东两面沃野,自海至山,浅阔相均,约各百里。大于琉球,埒于吕宋。自郑氏以前,中国人无至其地者,皆生番据之。

隋大业中,虎贲将陈棱一至澎湖,东向望洋而反。宋史谓:“澎湖东有毗舍耶国”;即其地也。元置巡司于澎湖;明初废之。嘉靖中,海贼林道乾窜据台湾,为琉球人所逐。天启中,日本倭逐琉球而踞之。荷兰红毛夷求香山、求澎湖于中国而不得,乃以重币啗倭,求台湾一互市地。旋诱以天主教,又逐日本倭而有之。及国初,而为郑氏所据。

郑芝龙者,泉州人;初附倭,家于台湾。倭败去,芝龙以其人众,舟楫横于海。崇祯中,巡抚沈犹龙招降之。屡平剧盗,积官至都督同知。会闽大旱,芝龙言于巡抚熊文灿,以舶徙饥民数万至台湾,人给三金、一牛,使垦荒岛;渐成邑聚。

时郑氏已去台湾,惟荷兰夷二千距城中;流民数万,散屯城外。荷兰专治市舶,不敛田赋,与流民耦俱无猜。鸿荒甫辟,土膏坟盈;一岁三熟,厥田惟上上,漳、泉之人趋之如归市。

郑成功者,芝龙取日本倭妇所生子也。当明季唐王隆武、桂王永历之际,起兵海上,屡寇闽、浙、江南。及顺治十七年自江南败归,乃夺台湾为窟穴。时荷兰二城,已置揆一王守之;与南洋吕宋、占城诸国互市,渐成都会。适其主会计之臣负帑二十万,恐发觉无以偿,乃走投成功,请为兵向导。成功览其地图,叹曰:“此亦海外之扶余也。”

十八年,先以百艘舶澎湖,进图鹿耳门。门外向有浅沙数十里,海舟不能近岸,红毛夷又沉大艘塞港口;及是,潮骤涨丈余,数百艘倏抵岸。红毛仓卒不支,遂克赤嵌城,进壁王城。某城乱石叠砌,火煆成灰,融为石城,坚凝不受炮,半载不下,乃塞其水源困之;且与约曰:“予我先人故土者,子女玉帛任尔所之。”

解围退三舍,荷兰乃以大舶迁国。

成功既有台湾,与所据金、厦二岛相犄角。又礼处士陈永华为谋主,辟屯垦、修战械、制法律、定职官、兴学校、起池馆,以待故明宗室遗老之来归者。以赤嵌城为承天府,置天兴、万年二县。招来漳、泉、惠、潮之民,污莱日辟。

是年,弃芝龙于市,郑氏在京者皆伏诛。诏沿海居民,三十里界外尽徙内地;禁渔舟、商舟出海,以杜构煽。

康熙元年,成功卒,年三十有九。长子经守厦门(案郑经,官书皆作郑锦;殆二名也),入台嗣立。成功弟世袭谋据其位,为经所杀。我靖南王耿继茂、总督李率泰贻书招经,经请如琉球、朝鲜例,不登岸、不薙发、(不)易衣冠;不报。

是年,监国鲁王,亦卒于台。二年,明桂王亦灭,而经犹奉其永历之号。三年,继茂、率泰、施琅、黄梧等进兵,并檄荷兰夹板船会剿,克金、厦两岛,降其众万有八千;经遁归台湾。而浙督赵廷臣亦禽张煌言于南田之悬山奥岛,寇悉平。授施琅靖海将军,以降将周全斌、杨富副之,进讨;会阻风罢兵。

六年,琅入京复陈进兵事宜,部议寝之。七年,诏大臣明珠、蔡毓荣赴漳招谕,经仍以海外琉球、朝鲜例为词。是时郑氏衰弱,不敢内犯。

十有三年,而三藩难作。靖南王耿精忠,执总督范承谟反福建;告援于郑氏,许以漳、泉二府给之。台人大喜,亟渡海而西,与耿氏合从;精忠旋悔,不践割漳、泉之约。闽中故多郑氏旧部曲,海澄镇总兵赵得胜与其属刘国轩、广东潮州总兵刘进忠皆叛,降于经;于是,经自取泉、取漳、取潮。耿、尚皆诉于吴三桂,三桂令尚之信割惠州与经盟,申画疆界;然不获成。乘耿氏与王师抗,旋尾其后,取汀州,运台米内渡济师。

精忠前后受敌,十五年乃反正,导康亲王傅贝子之师攻郑氏。

十六年,我师收复漳、泉、邵武、兴化,其惠、潮亦反正;经遁入厦门。贝子傅拉塔卒于军,以贝子赖塔继之。

十七年春,郑氏复出沿海,进下城堡十余。诏复迁沿海居民,画界如旧。

十八年,经将刘国轩、吴淑、何佑等分道入犯。总督郎廷相檄调官军,四路进剿。大战兼旬,海澄公黄芳世、都统穆赫林、提督段应举皆失利(案是时前海澄公黄芳度已于十三年漳州破时遇害矣)。国轩围之于海澄,环堑树栅。我援军至,国轩恐内外受敌,故开一面纵之入,以耗城中粮;围复合。夏六月,城中食尽;陷官军三万余、马万匹,都统、提督以下皆死焉。诏罢郎廷相,以姚启圣代之;以吴兴祚为巡抚、杨捷为提督。

时国轩乘胜下漳平、长泰、同安,略取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诸邑。国轩自围漳,遣兵围泉,而断漳州之江东桥及泉州万安桥,以拒官军。康亲王驻军福州,不敢救。提督杨捷复惠安,巡抚吴兴祚、将军贝子赖塔复漳平。杨捷遣兵袭破陈山坝,以出万安桥之背与大兵夹攻,夺其桥,炮沉其舟;而巡抚、贝子军阻江涨,亦得翰林李光地引出安溪间道,遂解泉围。国轩与吴淑、何佑等以兵五万分军漳州龙虎、蜈蚣二山,势甚盛;漳城兵少,哈唎达、耿精忠欲弃城避其锐。姚启圣闭城,偃旗鼓,乘大雾,突出精兵五千冲之;贼阵乱,自相踣籍,连破十六营,斩四千余级,复长泰、同安。然贼犹据江东桥不退;至是,杨捷军赴援,复与启圣夹攻,力战克江东桥,尽夺险要,漳、泉之路始通。

国轩遁还海澄;海澄三面环海,其陆地一面复掘濠引潮,以阻大军,不时出犯江东桥诸营,窥漳州,兼列艨艟守诸岛。

相持一年不决,乃议厚集舟师,水陆夹攻;并檄荷兰夹板船为助。时吴三桂已死于湖南,我水师破岳州,诏水师提督万正色督湖南、江、浙战艘二百由海赴闽。而姚启圣、吴兴祚新修三百艘亦成,配兵三万;启圣等复纵反间离其党与重赏购募,先后降伪官四百余员、兵万有四千,即分隶水师用以进攻,并约其守海坛之将为内应。于是不俟荷兰船至,启圣与捷克复海澄,万正色以水师克复海坛。水陆并偪厦门,复降其戈船将朱天贵,得其舟师;乘势捣袭诸澳,诸寨悉破。郑经及国轩等遂弃金、厦二岛,归台湾;十九年春夏也。

八月,康亲王还京师,留兵守金、厦二岛。于是,贝子赖塔与经书曰:“自海上用兵以来,朝廷屡下招抚之令;而议终不成,皆由封疆诸臣执泥削发登岸,彼此龃龉。台湾本非中国版籍,足下父子自辟荆榛,且睠怀胜国,未尝如吴三桂之僭妄;本朝亦何惜海外一弹丸地,不听田横壮士逍遥其间乎!今三藩殄灭,中外一家,豪杰识时,必不复思嘘已灰之焰,毒疮痍之民。若能保境息兵,则从此不必登岸、不必薙发、不必易衣冠,称臣入贡可也,不称臣入贡亦可也。以台湾为箕子之朝鲜、为徐市之日本,于世无患、于人无争;而沿海生灵,永息荼炭,惟足下图之!”

经报书,请如约,惟欲留海澄为互市公所。姚启圣不可,议遂格。

二十年,姚启圣、吴兴祚疏请沿海民展界复业;从之。初,闽人当成功世,内输官赋,外应郑饷,十室九匮。及耿、郑之乱交作,杀掠所至,不知谁兵。闽中驻一王、一贝子、一公、一伯,将军、都统以下各开幕府;所将皆禁旅,居民居、食民食,役其丁壮而渔其妻女。又迁沿海之界,流离内徙。至是,凯旋息肩,其驱掠而北者尚数万。姚启圣请康亲王下令禁之,且捐金赎还者二万。

启圣在闽,靡财似泥沙,耳目遍海岛;官帑不足,则回易贸迁以济之,前后挥霍百万。郑经在厦门时,有嬖人施亥者,姚启圣密赂使为间,约诱经至海口而伏兵禽之;郑氏大享将士,复赂其庖人,谋毒而歼诸。皆不克而死。

会经卒。其长子克■〈臧上土下〉长而才,然乳婢出也。成功时即有人构经父子,谓孽贼不当为世孙辱国。及成功没,经连年出兵在外,用陈永华言,命子克■〈臧上土下〉监国;晚败归台,又日近醇酒妇人。克■〈臧上土下〉监国二载,礼贤恤下,谨法令,物望归之。而群下惮其明察,经诸弟亦不利其立也,侍卫冯锡范先以计罢陈永华兵柄,永华郁郁死,克■〈臧上土下〉失助。时成功妻董氏尚存,复入间言,遂袭杀克■〈臧上土下〉,而立次子克塽,袭延平王;幼弱不能莅事,事皆决锡范。于是,郑氏遂败。

行人傅为霖,密约十三镇同日发难;事泄,锡范并构陷续顺公沈瑞而有其赀,人心益失。国轩居台,而被刺者再,皆姚启圣所使也。

二十年,启圣奏:“郑经死,子少、国内乱,时不可失;水师提督施琅习海道可用。”

内阁学士李光地奏亦同。

二十二年六月,将出师,启圣欲候北风直取台湾;施琅欲乘南风先取澎湖。奏言:“澎湖不破,台湾无取理;澎湖失,则台湾不攻自溃。请以战舰三百、水师二万□□讨贼,而督臣留厦门济饷”;从之。

时国轩守澎湖甚严,集据港口,舟不得泊。我军次七罩湾,水驶石恶;适潮涨石没,舟乘以进。国轩沿岸筑垒,环二十余里,间垒列炮。会飓风夜发,怒涛山立,我舟师前锋簸扬飘散,贼舰四面围攻。琅亲督大■〈舟宗〉冲其围,矢集琅目,几殆;力战,得解。时国轩自率众二万泊牛心湾,而别屯万兵于鸡笼屿相犄角。我军惩前战被贼夹攻,乃议分三路:以五十艘出牛心湾、五十艘出鸡笼屿为奇兵,分贼势;而琅自督五十六艘分八队,攻其中坚;以八十艘继后。每路中复各分三队,不列大阵;惟约以五艘攻其一艘,人自为战。酣鏖竟日,声震数百里;焚其百余艘、杀其兵万有二千。凡海洋占候,云合风生,雷鸣风止。是日将战时,黑云起,贼方相贺;忽闻霹雳,皆错愕,遂大败。国轩由吼门冒险突围逸,官军乘胜进台湾。至鹿耳门,胶浅不得入;泊海中,十有二日潮不至。忽大雾,潮高丈余,舟师浮而入。郑氏皆駴曰:“先王得台湾,鹿耳门涨;今复然,天也。”

七月,遣使议降,施琅、姚善圣奏闻。八月,敕至,于是国轩及冯锡范以郑克塽降;缴上成功所受明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金印各一,公、侯、伯及将军、都督等银印五,籍土地户口府库军实以献。台湾平,时康熙二十有二年秋也。琅由海道报捷,七月抵京师;而姚启圣由内地驰驿,后二日至。诏封琅靖海侯。克塽入都,隶汉军,授公爵;国轩、锡范皆伯爵。郑氏自成功传三世,凡割据三十有八年。始,黄梧之降也,言郑氏石井山祖墓形势昌雄,宜划之,泄其王气。于是晋江县之大觉山、南安县之覆船、橄榄、金坑诸山五墓皆毁,惟某山祖墓号“五马奔江”者不知所在。至是,克塽请以成功及经之丧归葬南安。

收其地,署台湾府诸罗、台湾、凤山三县,西为澎湖厅;其后分诸罗北为彰化县,又北为淡水厅。设巡台御史;旋改兵备道。总兵辖水陆兵八千,澎湖副将水师二千;其后复增兵额万有四千,称重镇焉。

臣源曰:中国山川两干,北尽朝鲜、日本,南尽台湾、琉球。过此,则落漈尾闾,亦名“万水朝东”,舟楫所不至;故琉球、日本以东之国无闻为。台湾地倍于琉球,其山脉发于福州之鼓山;自闽安赴大洋为澎湖三十六岛,又东渡洋百里至台湾。为中国之右臂,可富可强,可战可守。方郑氏之初平也,廷议以其孤悬海外,易薮贼,欲弃之,专守澎湖。施琅以为天下东南形势,在海而不在陆;陆之为患有形,海之薮奸莫测。

台湾虽一岛,实腹地数省之屏蔽,弃之则不归番、不归贼而必归于荷兰,恃其戈船火器,又踞形势膏沃为巢穴,是藉寇兵而资盗饷。且澎湖不毛之地,不及台湾什一;无台湾,则澎湖亦不能守。诚深识遐虑之言哉!初,朝廷以沿海奸民逋逃通寇,下迁界之令,移沿海居民于内地;荡析流离,又失海上鱼盐之利。于是总督范承谟,再疏而复之。

台湾已服,尚禁商舶出洋互市;则施琅、蓝鼎元等屡议而开之。至漳、泉仰给于台米而禁其流通,台民渡海以亿计而禁其携眷;则高其倬、吴士功慷慨而陈之。于是开鼓铸之钱,编乡试之号,易竹树之城,辟生番之地,诚所谓仁者设其施、智者申其辩、勇者奋其断,而海国之民,熙熙攘攘,始游化日。观其经营条画,亦贤人君子筹国之所缠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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