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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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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

梁刘遵为皇太子中庶子,卒,太子深悼惜之,与其从兄孝仪令曰:贤从弟中庶,孝友淳深,立身贞固,内含玉润,外表澜清。言行相符,终始如一,文史该富,琬炎为心,辞章该博,元黄成采。既以鸣谦表性,又以难进自居,益者三友,此实其人。及宏道下邑,未申善政,而能使人结去思。野多驯翟,此亦威凤一羽,足以验其五德。

梁明山宾性笃实,尝乏困,货所乘牛。既售钱,乃谓买主曰:此牛经患漏蹄,疗差已久,恐后脱发无容不相语。买主遽追取钱。处士阮孝绪闻之,叹曰:此言足使还淳反朴,激薄停浇矣。

梁庾域母好鹤唳,域孜孜营求。一旦双鹤来下,人以为孝感;子子舆亦有孝行,父卒于蜀,子舆奉丧归,至巴东滟滪石瞿塘大滩,秋水犹壮。子舆抚心长号,其夜五更水忽退减,安流南下。及度,水壮如旧。时人为之语曰:滟滪如幞本不通,瞿塘水退为庾公。

梁顾协清介有志操,初为廷尉,正冬服单薄。寺卿蔡法度欲解襦与之,惮其清严,不敢发口。谓人曰:我愿解身上襦与顾郎,顾郎难衣食者,竟不敢以遗之。

宋甄彬有行谊,常以一束苎就州长沙寺库质钱。后赎苎。还于苎束中得金五两。以手巾裹之。彬送还寺库,寺僧以半与,彬坚然不受。曰:五月披羊裘而负,薪岂受遗金者邪。

宋郭世通于山阴市货物,误得一千钱。当时不觉,分背方悟,追还本主。钱主惊叹,以半与之,世通委之而去。

唐河间王孝恭次子晦,私第有楼,下临酒肆。其人尝候晦言曰:微贱之人。虽则礼所不及。然家有长幼,不欲外人窥之。家迫明公之楼,出入非便,请从此辞。晦即日毁其楼。

温大雅改葬祖父,筮者曰:葬于此地,害兄而福弟。大雅曰:若得家弟永康,我将含笑入地。葬讫岁余卒。弟彦博官至端揆,年六十四;大有为中书侍郎。

陈叔达赐食于御前,得蒲萄,执而不食。高祖问其故,对曰:臣母患口干,求之不能致,欲归以遗母。高祖喟然流涕曰:卿有母可遗乎。因赐物百段。

霍王元轨,高祖之第十四子。魏征与之言,未尝不自失也。为徐州刺史,与处士刘元平为布衣之交。或问元平王之所长,答曰:无长。人问其故,元平曰:夫人有短所以见长,至于霍王,无所不备,吾何以称之哉。

太宗谓虞世南有五绝:一德行二忠直三博学四文词五书翰。

薛元敬与伯收、族兄德音齐名,时人谓之河东三凤。收为长离,德音为鸑鷟,元敬年最小,为鹓鶵。天策府参军兼记室时,房杜处腹心之寄,深相友托。元敬畏于权势,竟不知狎。如晦常云:小记室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

崔仁师治青州逆狱,惟坐魁首十余人,余皆原免敕。使至青州,更讯诸囚。咸曰:崔公仁恕,皆无异词。又刑部以贼盗律反逆缘坐兄弟没官为轻,请改从死。仁师驳议,以为父子天属,兄弟同气,诛其父子,足累其心。此而不顾,何爱兄弟。竟从仁师之议。

唐临为万泉丞,有轻囚十数人。会春暮时雨,临令归耕种,与之约,令事已自归。令争之,临曰:请自当其罪。令在假,临出囚,囚皆感恩,贷至时毕集诣狱。临由是知名,后为大理卿,高宗亲录死囚,前卿所断者叫号称冤,临所入者独无言。帝怪问状,囚曰:唐卿所断,既非冤滥,所以绝意尔。帝叹曰:为狱者不当如此耶。

张文瓘为大理卿,尝有疾,诸囚相与斋祷,愿其视事。当时咸称执法平恕。上元二年,文瓘拜侍中,诸囚闻改官,一时恸哭。其感人心如此。

徐有功为蒲州司法吏,人感其恩信,相约曰:若犯徐司法杖,众必斥罚之。由是争用命,终于代满,不戮一人。时周兴嗣来俊臣用事,有功为理官,以执政枉狱,前后三经断死,而执志不渝。酷吏为之少衰。时人比之于张焉。或曰:若狱官皆然,刑措何远。

陆象先清净寡欲,不以细务介意。言论高远,雅为时贤所伏。崔湜每谓人曰:陆公加于人一等矣。太平公主用事,宰相岑羲萧志忠崔湜咸倾附之,唯象先孤立,未尝造请,亦以此免祸。

狄仁杰为并州法曹,有同府法曹郑崇质,母老且病,当使绝域。仁杰曰:太夫人有疾而公远使,岂可贻亲万里之忧。乃诣长史蔺仁基,请代崇质行。时仁基与司马李孝廉不协,因谓曰:吾等独无愧耶。相待如初。后为平章事,则天谓曰:卿在汝南时,有谮卿者,欲知其人乎?仁杰谢曰:陛下以臣为过,臣当改之。陛下明臣无过,臣之幸也。不愿知谮者。则天叹息。

杜暹弱冠便有誓,不受亲友赠遗,以终其身。及卒,尚书省及故吏赙赠者,其子孝友,遵其素约,皆拒而不受。

杨绾久积公辅之望,及大拜诏下,朝野相贺。绾素以德行著闻,质性廉贞,车服俭朴,居庙堂未数日,人心自化。御史中丞崔宽家富于财,有别墅在皇城之南,池馆台榭为当时第一,宽即日毁拆。中书令郭子仪在邠州行营闻绾拜相,座内音乐减散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干驺驭百余,亦即日减损留十辟而已。其余望风变奢从俭者,不可胜数。其镇俗移风若此。人以为在杨震丙吉谢安山涛之上。

郭子仪事上尽诚,临下宽厚。所至之处,必得人心。田承嗣方跋扈魏州,傲狠无礼,子仪尝遣使至承嗣处,承嗣西望拜之曰:兹膝不屈于人若干岁矣,今为公拜。李灵曜据汴州,公私财赋一皆遏绝,独子仪封币经境,持兵卫送。其为豺虎所服如此。代宗不名,呼为大臣。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二十年。校中书令者二十四,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侈穷人欲而君子不之罪,富贵寿考八十,繁衍安泰,哀荣终始,人道之盛此无缺焉。

李勉为江西观察使,部人有父病,以蛊道为木偶人,署勉名位,瘗于其垄。或以告勉,勉曰:为父禳灾,亦可矜也。舍之。

权皋为安禄山从事,察禄山有异志,欲潜去,又虑祸及老母。天宝十四年,禄山使皋献戎俘于京师,过福昌,福昌尉仲谟,皋妹婿也,密以计约之。比至河阳,诈以疾亟召谟,谟至,皋示已喑,瞪谟而瞑。谟乃勉哀而哭,手自唅袭。既逸皋而葬其棺,人无知者。从吏以诏书还。皋母初不知,闻皋之死,恸哭伤行路。禄山不疑其诈死,许其母归。皋时微服匿迹,候母于淇门,既得侍其母,乃奉母昼夜南去。及渡江,禄山已反矣。由是名闻天下,其子德舆为相。

泾师作乱,驾幸奉天。兵部侍郎刘乃卧疾在私第,贼泚遣使以甘言诱之,乃称疾笃。又令其伪宰相蒋镇日来招诱,乃托瘴疾,灸灼遍身。镇再至,知不可劫胁,叹息曰:镇亦尝忝列曹郎,苟不能死,以至于斯。宁以自辱膻腥,复欲污秽贤哲乎。歔欷而退。乃闻驾再幸梁州,搏膺呼天,绝食而卒。

淮西之师汴帅韩宏,骄矜倔强,常倚贼势索,朝廷姑息。恶李光颜力战,阴图挠屈,计无所施,遂举大梁城,求得一美妇人,教以歌舞弦管六博之艺,饰之以珠翠金玉衣服之具,计费数百,乃命使者送遗光颜。冀光颜一见悦惑,而怠于军政也。使者即赍书先造光颜垒曰:本使令公忧公暴露,欲进一妓以慰公征役之思。光颜曰:今日已暮,明旦纳焉。诘朝,光颜乃大宴军士,三军咸集,命使者进妓。妓至,则容止端丽,殆非人间所有,一座皆惊。光颜谓来使曰:令公怜光颜离家室久,舍美妓见赠,诚有以荷德也。然光颜受国家恩深,誓不与逆贼同生日月下。今战卒数万,皆弃妻子蹈白刃,光颜柰何独以女色为乐。言讫,泣涕呜咽。堂下兵士数万皆感激流涕,乃厚以缣帛酬其来使,俾领其妓自度上而回。自此兵众弥加激励。

柳公绰丁母崔夫人之丧,三年不沐浴。事继母薛氏三十年,姻戚不知公绰非薛氏所生。

柳仲郢为牛僧孺辟客,李德裕知其无私,奏为京兆尹。仲郢谢曰:下官不期太尉恩奖及此,仰报盛德,敢不如奇章公门馆。德裕不以为嫌。仲郢常感德裕之知,大中朝李氏无禄仕者,仲郢领盐铁时,取德裕兄子从质为推官,知苏州院事,令以禄利赡南宅。令狐绹为宰相,不悦仲郢,与绹书曰:任安不去,常自愧于昔人;吴咏自裁,亦何施于今日。李太尉受责既久,其家已空遂绝蒸尝,诚增痛恻。绹深叹与。从质正员官徐晦为杨凭所荐,凭贬临贺尉,交亲无敢祖送者,晦遂至蓝田。时权德舆为相,与凭交分最深,闻晦之行,谓晦曰:无乃为累乎?晦曰:布衣受杨公之眷,方兹流播,何忍不送?如相公他日为奸邪所谮,失意于外,晦安得与相公轻别。德舆称之于朝,中丞李夷简请晦为监察,曰:闻公送杨临贺,肯负国乎。

任迪简为李景略判官,性厚重,尝有军宴行酒者,误以醯进迪简,以景略性严,勉为尽之,归而殴血。军士闻之泣下。及景略卒,军士皆曰:判官仁者,奉以为帅。

王义方坐与刑部尚书张亮交通,贬儋州吉安丞。贞观二十三年改洦水丞。时张亮兄子皎配流在崖州,来依义方而卒。临终托以妻子,及致尸还乡。义方与皎妻自誓于海神,使奴负柩,令皎妻抱其赤子,乘义方之马,徒步而还。先之原武葬皎,白告张亮。送皎妻子归家,乃之泊水。

元德秀字紫芝,以不及亲在而娶,终身不婚。曰:兄有子以祀先人矣。先是兄子无乳媪,德秀自乳之,数日湩流,兄子能食乃止。其后兄子婚娶,以家贫无以为礼,求为鲁山令,以诚信化,秩满结庐陆浑山,有长往之志。属岁饥,庖厨不爨,弹琴读书,怡然自得。房管每见德秀,叹息曰:见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尽。及卒,门人相与谥为文行先生。

元德秀为鲁山令,有盗系狱,会县界有虎暴,盗请杀虎赎罪。德秀许之。胥史争曰:盗诡计苟免擅放官司囚,恐为累也。德秀曰:吾不欲负约,如有累,吾自当之。即破械出之。明日盗负虎而还。

后唐刑部侍郎郑韬光,字龙府,自襁褓迨于悬车,凡事十一君,越七十载,所任无官谤,无私过,三持使节,不辱君命。士无贤不肖,皆恭已接纳。晚年背伛,时人咸曰:郑伛不迂。平生交友之中无怨隙,亲族之间无爱憎,恬和自如,性尚平简,及致政归洛,甚惬终焉之志。卒年八十。

后唐赵光逢幼嗜坟典,动守规检,人目为玉界尺。弟光允为平章事,时谒问于私第语及政事。他日光逢署其户曰:请不言中书事。清净寡欲端默如此。光逢两登廊庙,四退邱园,百行五常,不欺暗室。搢绅咸仰,以为名教主。

吕兖为沧州节度判官,刘守光攻陷沧州,兖被擒族诛,子琦年十五,将就戮。有赵玉者,幽蓟义士也,久游兖门,见琦临危,绐谓监刑者曰:此子某之同气也,幸无滥焉。乃引之俱去。琦病足,玉负之而行,逾数百里,变姓名乞食于路,乃免于祸。琦仕石晋,至兵部侍郎。高祖将以琦为相,忽遇疾而逝。常以玉免已于难,欲厚报之。玉遇疾,琦亲为扶持,供其医药。玉卒,代其家营葬事。玉之子曰文度,既孤而幼,琦诲之甚笃。及其成人登进士第,寻升宦路,琦之力也。时议者以非玉之义不能存吕氏之嗣,非琦之仁不能抚赵氏之孤。惟仁义二公得之。燕赵之士流为美谈。

言语

宋武帝永初二年祀南郊,大赦。裴子野论曰:夫郊祀天地,修岁事也;赦彼有罪,夫何为哉。

魏群臣请增峻京城及修宫室,曰: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又萧何云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壮不丽,无以重威。魏主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屈丐蒸土筑城,而朕灭之。岂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须民力,土功之事,朕所未为。萧何之对非雅言也。

宋孝武奢侈无度,多所造立,赋调繁严,征役过苦。前废帝即位,悉皆削除。由紫极南北驰道之属,皆被毁坏。自孝建以来至大明末,凡诸制度,无或存者。蔡兴宗于坐,慨然谓颜师伯曰:先帝虽非盛德,要以道终始,三年无改古典所贵。今殡宫始彻,山陵未远,而凡诸制度兴造,不论是非,一皆刊削。虽复禅代,亦不至尔。天下有识者,当以此窥人。师伯不能用其言。

周容清贫寡欲,终日食蔬。虽有妻子,独处山舍。甚机辩。王俭问曰:卿山中何所食?答曰:赤米白盐绿葵紫蓼。文惠太子问容:菜食何味最胜?答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

梁何远言不虚妄,盖其天性。每戏语,人云:卿能得我一妄语,则谢卿一缣。众共伺之,不能记也。

顾欢党道教,袁粲崇佛,说张融曰:道之与佛,遥极无二。吾见道士与道人战,儒墨道人与道士论是非。昔有鸿飞天首,积远难亮,越人以为凫,楚人以为乙,人自楚越,鸿常一尔。

周贺若敦以有怨言,为宇文护所杀。临刑呼子弼,谓曰:吾欲平江南,然心不果。汝当成吾志。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锥刺弼舌出血,诫以慎口。后弼果平陈。

唐太宗谓侍臣曰: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刻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由身出。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丧矣。朕常以此思之,故不敢纵欲也。/太守时有上书,请去佞臣者。上问佞臣为谁,对曰:臣居山泽,不能的知其人,愿陛下与群臣言,或阳怒以试之,彼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旨者,佞臣也。太宗曰: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诚治天下,见前世帝王好以权谲小数接其臣下,常窃耻之,卿策虽善,朕不取也。/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宣饶银矿,发办之可得数百万缗。上曰:朕贵为天子,所乏者非财也,但恨无嘉言可以利民尔。与其多得数百万缗,何如得一贤才。卿未尝进一贤退一不肖,而专言税银之利。昔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谷,汉之桓灵乃聚钱为私藏。卿欲以桓灵待我耶。是日黜万纪,使还家。/太宗指殿柱谓侍臣曰:治天下如建此屋,营构既成,勿数改易。苟易一榱正一瓦,践履动摇,必有所捐。若慕奇功,燮法度,不常其德,劳费实多。

肃宗欲敇诸将克长安日,发李林甫墓,焚骨扬灰。李泌曰:陛下方定天下,柰何仇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圣德之不宏尔。且方今从贼者,皆陛下之仇也。若闻此举,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悦,曰:此贼昔日百方危朕,当是时,朕不保朝夕。朕之全,天幸尔。林甫亦恶卿,但未及害卿而死,尔柰何矜之。泌曰:臣非不知所以言。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娱乐,一朝失意,远处巴蜀。南方地恶,上皇春秋高,闻陛下此敇,意必以为用韦妃之故。内惭不怿,万一感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亲。言未毕,上流涕被面,降阶仰天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颈泣不已。

太宗幸翠微宫,房玄龄在京城留守。太宗以李纬为民部尚书,有自京师来者,太宗问曰:玄龄闻李纬拜尚书如何?对曰:玄龄但云,李纬好髭须,更无他语。太宗遽改授纬洛州刺史。其为当时准的如此。

太宗谓侍臣曰:朕每日坐朝,欲出一语,即思此言于百姓有利益否,所以不能多言。杜止伦进曰:君举必书史,记言动,臣职当修起居注,不敢不尽愚直。若陛下一言乖于道理,则千载累于圣德。非直当今损于百姓,愿陛下慎之。

魏征谓太宗曰: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帝曰:忠良有异乎?征曰:良臣稷契皋陶是也,忠臣龙逢比干是也。良臣使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子孙长世,福禄无疆;忠臣身陷诛夷,君陷大恶,家国并丧,空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远矣。帝深纳其言。

高宗责侍臣不进贤良,众皆莫对。李安期对曰:天下至广,非无英俊。但比来公卿有所荐引,即遗嚣谤以为朋党。沉屈者未申,而在位者已损,所以人思苟免,竞为缄默。若陛下虚已招纳,务于搜访,不忌亲仇,惟能是用,谗毁亦既不入,谁敢不竭忠诚。此事由陛下,非臣等所能致也。高宗深然其言。

高宗谓侍臣曰:朕思养人之道未得其要,公等为朕思之。来济对曰:昔齐桓公出游,见老而饥寒者,命赐之食。老人曰:愿赐一国之饥者。赐之衣,曰:愿赐一国之寒者。公曰:寡人之廪府,安足以周一国之饥寒?老人曰:君不夺农时,则国人皆有余食矣;君不夺蚕妾,则国人皆有余衣矣。故人君之养人在省其征役而已。今山东役丁,岁则数万。役之则人太劳,取庸则人太费,臣愿陛下量公家所须外,余悉免之。上从之。

尚方监裴匪躬欲鬻苑中果菜收其利,苏良嗣为西京留守,驳之曰:昔公仪相鲁,拔葵去织。未闻万乘之主鬻果菜与下人争利也。

少府监裴匪舒善营利,奏卖苑中马粪,岁得钱二十万缗上。以问刘仁轨,对曰:利则厚矣,恐后代称唐家卖马粪,非佳名也。乃止。

马周有机辩,能敷奏。太宗曰:我于马周,暂不见便思之。岑文本谓所亲曰:吾见马君论事多矣,援引事类,扬搉古今,举要删芜,会文切理,一字不可加一言,不可减。听之靡靡,人忘倦。昔苏张终贾,正应此耳。

程名振奏对失旨,太宗动色,诘之。名振酬对逾辩,太宗意解,谓左右曰:房玄龄常在我前,每见别嗔余人,颜色无主。名振平生不见我,何来责让,而词理纵横,亦奇士也。擢为右骁卫将军。

刘仁轨平百济,浮海西还。仁轨初行,谓人曰:天将富贵此公耳。于州司请历日一卷并七庙讳,人怪其故,答曰:拟削平辽海,颁示国家正朔,使夷俗遵奉焉。至是皆如其语。

中书舍人徐坚,以集贤院学士多非其人,所司供膳太原。尝谓朝列曰:此辈于国家何益,如此虚费,将建议罢。张说曰:自古帝王功成,则有奢纵之失。或与池台或玩声色。今圣王崇儒重道,亲自讲论,刊正图书,详延学者。今丽正书院,天子礼乐之司,永代规模不易之道也。所费者大,徐子之言何其隘哉。元宗知之,由是薄坚。

张嘉贞欲杖裴胄先,张说争之,嘉贞不悦曰:何言事之深也。说曰:宰相时来则为之,岂能长据。若贵臣尽当可杖,恐吾辈行自及矣。此言非为胄先,乃为天下士君子也。

郑元璹谓颉利曰:汉与突厥风俗各异,汉得突厥既不能臣,突厥得汉复何所用。且抄掠资财,皆入将士,在于可汗一无所得。不如和好,国家必有重赉币帛,皆入可汗,坐受利益。颉利纳其言,即引还。

唐制财赋皆入左藏库太府,四时以数闻。比部覆其出入,上下相辖,奸无所容。至第五琦,以京师多豪将,求取无节,乃尽输大盈库心,天下公赋为人君私藏中官,领事几三百人,有司不能窥其出入者,殆二十年矣。杨炎作相,顿首于上前论之,乞以归有司度。禁中所费,一岁几何,进入不敢亏,如此乃可议政。德宗下诏从之。炎以片言移人主意,议者以为难,中外称之。

崔祐甫为相,淄青李正已畏德宗威德,表献钱三十万贯。上欲纳之,虑已反覆,欲以计止之,又未有其词。延问宰相,祐甫曰:请遣使往淄青宣慰将士,便以此钱赐之,使将士深荷圣恩,又令外藩知朝廷不重财货。上悦而从之,正已大惭,心畏服焉。

鱼朝恩恶郭子仪,使人发其父墓。及自泾阳入,朝议者虑其构燮,公卿忧之。子仪见,帝劳之,子仪号泣奏曰:臣久主兵,不能禁暴。军士残人之墓固亦多矣。此臣不忠不孝,上获天谴,非人患也。朝廷闻其言乃安。

周墀初作相,私谓韦澳曰:才小任重,何以相救。澳曰:愿相公无权。墀愕然不喻其旨。澳曰:爵赏刑罚非公共欲行者,愿不以喜怒爱憎行之,但令百司群吏各举其职,则公敛衽于庙堂之上,天下自理。何要权也。墀深然之。

崔群为翰林学士,以谠言正论闻于时。宪宗嘉赏,降宣旨云:自今后学士进状,并取崔群连书然后进来。群以禁密之司,动为故事,自尔学士,或恶直丑正,则具不学,士无由上言。群坚不奉诏,三疏论奏方允。

崔群曰:人皆以天宝十五年禄山自范阳起兵是治乱分时,臣以为开元二十年罢贤相张九龄,专任奸臣李林甫,治乱自此分矣。用人得失,所系非小。

殷侑欲舍王廷凑,专讨李同捷,其疏末云:伏愿以宗社安危为大计,以善师攻心为神武,以含垢安人为远图,以网漏吞舟为至诫。文宗虽不纳,然深嘉其言。李训之乱,上问以治安之策,侑极言委任责成,宜任朝之耆德。新进小生,无宜轻用。帝深加之,赐以锦彩黄金。

文宗召赵宗儒,问以理道。对曰:尧舜之化慈俭而已。愿陛下守而勿失。上嘉纳之。

韦温在朝时,与李珏杨嗣复周旋。及杨李祸作,叹曰:杨三李七若取我语言至是耶。初温劝杨李征用德裕,释憾解愠,二人不能用,故及祸。

宪宗季年,锐于服饵。裴潾疏曰:君之药臣先尝之,亲之药子先尝之,臣子一也。臣愿所有金石炼药人及所荐之人,皆先服一年,以考其真伪,则自然明验矣。

训注之祸,宦者气盛,凌轹南司。延英议事,中贵语必引训注以折文臣。李石郑覃谓之曰:京师之乱,始自训注。而训注之起,始自何人?仇士良等不能对。其势稍抑。缙绅赖之。

幽州杨志诚逐李载义,自为帅。文宗闻之惊,急召宰相。时牛僧孺先至,上曰:可柰何?僧孺曰:此不足烦圣虑。臣被召,疾趋气促,容臣稍缓息以对。上良久曰:卿以为不足忧,何也?僧孺对曰:陛下以范阳非国家所有,前时刘总向化,以土地归阙。朝廷约用钱八十万贯,而未尝得范阳尺布斗粟上供天府,则今日志诚之得,犹前日载义之得也。陛下但因而抚之,亦事之宜也。且范阳国家所赖者,以其北捍突厥,不令南寇。若假志诚节钺,锡其土地,必自为力。则爪牙之用,固不计于逆顺。上大喜曰:如卿之言,吾洒然矣。

张公艺郓州人,九代同居。高宗有事泰山,亲幸其宅,问其义居所以久。其人请纸笔,但书百余忍字。高宗为之流涕,赐以缣帛。

司马承祯,睿宗问以理国。对曰:顺物自然而无私焉,而天下理。易曰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是知天不言而信,不为而成,无为之旨,理国之道也。睿宗叹息。

元宗问吴筠,以道法之精,无如五千言,其余枝词蔓说,徒费纸札耳。

元宗幸东都过崤谷,道隘不治,上欲免河南尹及知顿使,宋璟谏曰:陛下方事巡幸,今以此罪二臣,恐将来民受其弊。上遽命释之。璟曰:陛下罪之,以臣释之,是代陛下受德。请令待罪朝堂,而后赦之。从之。

宪宗诛李锜,有司籍锜家财输京师。翰林学士裴垍李绛上言,以为李锜僭侈割剥六州之人以富其家,或枉杀其身而取其财,陛下闵百姓无告,故讨而诛之。今辇金帛以输上京,恐远近失望,愿以逆人资财赐浙西百姓,代今年租赋。上嘉叹久之,即从其言。

宪宗从容问李绛曰:諌官多谤讪朝政,皆无事实,朕欲谪其尤者一二人,以儆其余,何如?对曰:此殆非陛下之意,必有邪臣欲壅蔽陛下之聪明也。人臣死生,系人主喜怒,故敢发口谏者有几?就有谏者,皆昼度夜思,朝删暮减,比达什无二三。故人主孜孜求谏,犹惧不至,况罪之乎?如此杜天下之口,非社稷之福也。上善其言而止。

石晋桑维翰恐与敌失欢,上疏曰:议者以陛下于契丹有所供亿,谓之耗蠹,有所卑逊,谓之屈辱。微臣所见,则曰不然。且以汉祖英雄,犹输货于冒顿;神尧武略,尚称臣于可汗。此谓达于权变,善于屈伸,所损者微,所利者大。必若因兹交构,遂成衅隙,自此岁岁征发,日日转输,困天下之生灵,空国家之府藏,此为耗蠹,不亦甚乎?兵戈既起,将帅擅权,武吏功臣,过求姑息,边藩远郡得以骄矜,外刚内柔,上凌下替,此为屈辱,又非多乎?

晋天福初,频有肆赦。张允进驳赦论曰:管子云,凡赦者小利而大害,久而不胜其祸。无赦者小害而大利,久而不胜其福。又汉纪云,吴汉疾笃,帝问所欲言,对曰:唯愿陛下无赦耳。如是何也?盖行赦不以为恩,不行赦亦不以为无恩。为赦有罪故也。窃观自古帝王,皆以水旱,则降德音,而宥过开狴牢以放囚。假有二人讼,一有罪一无罪,若有罪者见舍,则无罪者衔冤。衔冤者何疏,见舍者何亲?如此乃致灾之道,非救灾之术也。帝览而嘉之,降诏奖饰,仍付史馆。

江南李昇问道士王栖霞:何道可致太平?对曰:王者治心治身及治家国,今陛下尚未能去饥嗔饱喜,何论太平?昇后自帘中称叹,以为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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