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七年清順治十三年
春正月
1月1日
○庚辰,綾原大君俌卒。俌,仁祖之弟也。居家淸謹雅飭,諸宗室莫及焉。
1月2日
○辛巳,上臨綾原大君喪,至其家擧哀。
1月3日
○壬午,上下敎曰:「綾原大君祿俸,限三年仍給之。
○奉敎洪汝河、檢閱宋奎濂罷職。〈汝河等議新薦不合,相繼投疏出去,政院請牌招,皆不進,命罷其職。〉
1月4日
○癸未,太白晝見。
○諫院啓曰:「不可紊者,朝廷之禮也;不可僭者,四拜之節也。頃日親臨大君之喪,陪從之臣,哭後行四拜禮。臣不勝驚訝,退閱《五禮儀》,則大失禮文本意。禮文中,果有四拜二字,而自有次第節目,四拜非爲喪而行也明矣。雖是急遽中未及覺察之致,而不卽駁正,塗諸耳目,以爲當然,則非別嫌嚴分之義也。請禮曹堂上、郞廳,從重推考。」上從之。
1月5日
○甲申,太白晝見。
○以金益熙爲大司憲兼大提學同知經筵,權諿、朴世堅爲掌令,李殷相、金禹錫爲持平,朴世城、吳斗寅爲正言,尹絳爲同知經筵,許積爲知經筵,李壽仁爲執義,李枝馨爲平安兵使,尹文擧爲大司諫。
○賜酒侍衛將士于闕庭。
1月6日
○乙酉,修撰李慶徽上疏曰:
「禮之於人國家,可謂重矣,其施之於朝廷者,謬戾無倫,使儀文顚倒,觀聽駭惑,則夫豈細故也哉?大君之喪,親臨擧哀,禮官專無酌定之擧,雖緣悤迫,豈曰無失?及夫駕至其家,步入中門,典儀執事,不設於內;承旨史官,皆退於外,內外隔絶,不知聖上行禮之如何。臣愚竊意殿下之直臨喪次,雖不失家人之至情,而巫祝不設,桃茢不用,實非先王之禮也。事出變禮,而政院不知啓稟,禮官不知更議。至於儀註中四拜之文,政院錯看,不復致詳。夫拜者,爲君上,而哭者,爲其喪也。先後之序,有不可紊者,則哭先而拜後,不但失制禮之本意,亦非古人別嫌之意也。諫院雖已請推禮官之失,奚止於推考。臨時做錯,實由於政院,臣意以爲;『禮官及承旨,宜竝罷其職,以彰不職失禮之罪也。』且君臨臣喪,古有其禮,《五禮儀》所載,未免踈略。宜令禮官,就《儀禮》、《士喪禮》,參以國制,折衷損益,作一《儀註》,則可以臨事無失,而有光于前矣。
答曰:」此皆急遽之際,未及詳察之致,何必深咎,至於祖宗制禮,似難更改矣。「
1月7日
○丙戌,太白晝見。
1月8日
○丁亥,白虹貫日。
○以洪柱三爲持平,蔡忠元爲應敎。
○遣承旨,閱囚于典獄署,釋罪輕者。
○憲府啓曰:「君行警備,自古所愼,吉事猶然,況凶禮乎?頃者親臨大君之喪也,近侍及侍衛諸臣,皆不陪入於門內,其於禮節,非但有失,揆諸備衛之道,豈容如是?政院徒知奉承,退在門外,終不稟覆,事極非矣。請承旨從重推考。上不從。
○南兵使姜瑜馳啓曰:「甲山、三水沿江鎭堡,皆有石城,而獨三水移治之後,未及築城,郡守朴泂僅築一面,而邑殘役巨,未易訖功。請出三、甲各鎭堡土兵七百四十人,助築其城,畢役於十日之內,且令監營兵營,備給糧料,俾無自齎之弊。從之。
1月9日
○戊子,領議政李時白、右議政沈之源上箚曰:
臣等才疎識劣,智淺慮短,旣不能輔導聖德,又不能修擧職事,以致民怨於下,天怒於上。今者災異之作,實由於臣等之不職,乞賜罷斥,以應古事,改卜賢德,以濟時艱。
答曰:「災異至此,誰任其咎,亶在寡昧之不辟,秪自撫躬自責而已。今日國事,只倚卿等,安心勿辭。」
○大提學金益熙上疏乞遞。其略曰:
國朝古事,事大交隣文書,大提學主之。今雖時勢異前,事體隨變,而磨勘査對等事,尙仍其舊,此乃微臣從前陳情所嘗廻避者也。至於頒慶頒赦凡係贊頌文字,臣於此,義有所不可爲者。忝長詞掖,其可委諸僚貳乎。
答曰:「雖有難便之事,豈無處之之道乎?卿其勿辭。」蓋益熙之母,死於丙子之亂,故每於淸使之來,益熙輒陳情引入。及拜文衡,復以此辭之。
1月10日
○己丑,以趙啓遠爲全南監司,李晳爲修撰。
○貞仁翁主卒宣祖之女也。
1月11日
○庚寅,太白晝見。
○掌令朴世堅上疏,極言時弊,請令大臣六卿三司,會于闕下,各條陳弊端,擇而用之,言事被罪之臣,如沈大孚、兪棨、洪宇遠等,亦命復敍,以爲弭災之道。上優批答之。
1月12日
○辛卯,會寧府使許東岦辭朝,面諭以遣之。
1月15日
○甲午,太白晝見。
○禮曹參議金應祖上疏曰:
臣之所欲言者三,一曰收心養性也,二曰敬天恤民也,三曰右文興學也。
上優批答之。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上曰:「天災之慘,至於此極,無非予不德之致也。豊呈修理之擧,出於奉養慈殿,而該司習樂,諸處董役。非答天譴、恤民隱之道也。竝欲停罷,卿等之意,以爲如何。領議政李時白、右議政沈之源等對曰:」臣等有懷未達,聖敎至此,奚啻景公之三言,此足以回天怒矣。「上曰:」慈殿以此時營造,爲不安於心,故予欲仰體慈敎,而罷之耳。「時白曰:」慈聖之意旣如此,而聖上又下懇惻之敎,豈但轉災爲祥而已,實國家無疆之休也。「
1月16日
○乙未,太白晝見。
○爲都目政,以洪命夏爲大司成,宋浚吉爲贊善,權諰爲進善。諰善談論,尙氣槪,自處以方外之士。性嗜酒,醉輒揚臂大言,人莫敢當。與宋時烈、宋浚吉等從遊,而趨舍不同。蔡忠元爲承旨,閔鼎重爲校理,李梓爲輔德,徐必遠爲修撰,權大運爲吏曹正郞,尹鐫爲咨議,鐫多讀書有時名,而不循常軌,頗有說異之行。
1月17日
○丙申,太白晝見。
○仍爲都目政,以金南重爲同知春秋,尹鏶爲副校理,李端相爲修撰,朴世模爲文學,徐必遠爲吏曹佐郞。
1月18日
○丁酉,太白晝見。
1月22日
○辛丑,太白晝見。
○忠淸道地震,聲如雷,屋宇皆動。
1月24日
○癸卯,左參贊金光煜卒。
1月25日
○甲辰,京城大疫。
1月26日
○乙巳,以李時術爲獻納。
○弘文館〈校理閔鼎重、修撰李慶徽。〉上箚曰:
「殿下以神聖之資,奮威武之勇,以圖所謂不世之業、中興之治者,八年于玆,而因循荏苒,日失歲亡,了無尺寸之效,可以仰酬聖心,下慰民望。甚至旱蝗癘疫,災異變怪,年仍月生,交臻沓降。不審殿下,亦嘗思所以致此之由耶?無乃萬幾之施設雖講,而一心之根本未正,內外相悖,首末相戾,紛紜蕞脞,徒勞無成而然耶?非獨一國臣民,爲殿下惜之,臣等知殿下之心,亦不能不以此爲恨也。今者上天仁愛,垂戒甚明,聖心敬畏,修德益新,此豈非災祥轉移之幾、治亂分判之會哉?然而久御深宮,罕接臣隣,則燕閒之中,所留心者何事,堂陛旣阻,宦妾在侍,則側近之流,所効媚者何言。人心日撓,都下數驚,而固結之術,未之聞也,賢俊未登,國威不振,而繫望之人,未之聞也。乃欲以罷一時之役,蠲一事之費,而望其所以消已見之變,而息未形之患。則吁亦難矣。古之聖王如殷高宗、周宣王,遇災恐懼,反求諸己,修德正事,卒能嘉靖邦國,興衰撥亂者,其所用力,果如何哉?誠願殿下,本吾一心而以求誠正之方,參諸經史,而以觀聖賢之迹,勤御經筵,而以取講論之益,急收賢才,而以係四方之心,求正直之言,而開不諱之門,斥諛侫之習,而察似忠之奸。官人也,則擇能授才,而不以難人,而苟且充位,謀事也,則商議審行,而不以偏聽,而輕易動作。旣嘗以是勉之於爲,裁之於心,而蚤夜思省,克己自新,常若皇天上帝,臨之在上,宗社神靈,守之在旁,澟澟然不敢復使一毫私意,萌於其間,而又申飭在朝大小之臣,同寅協恭,日久謀議,以求天境之所在,而交修焉,則庶乎災害日去,而福祿日來矣。臣等俱以無似,叨侍經帷,目見災咎荐至,人情洶懼,不勝區區憂愛之誠,敢陳狂瞽之說。而竊自以爲:」當今應天之實,無過於此數者「,倘蒙殿下留心採納,則亦可使聞者知勸,忠言日聞,開悟聖聰,而贊益弘猷矣。
上卽召見,而謂之曰:」近日災異孔棘,憂懼之心,有不可勝言。今見箚子,辭甚切實,不可以數行文字,草草爲答,故欲面諭之矣。「鼎重曰:」災異之作,何代無之,而未有如今日之甚。因此都下洶擾,人心憂懼,皆以爲禍亂迫在朝夕。聖上必須盡誠務實,側身修德,然後可以上合天心,下副民望矣。「上曰:」災異之孔慘,人心之靡定如此,而國事無一着實處,圖治之誠雖切,而未見其效,予用憂懼焉。「鼎重曰:」聖敎固然,而亦不可因此自沮也。大凡作事,有利則有害,有得則有失,必須擇其利大害小、得多失小者行之,不動於他議,不變於中途,確然一定,務究其竟,然後可有實效矣。聖上深以委靡爲戒,不欲束手而坐,凡所施措,可謂多方,而奉行之者,多不得其人。自古致中興之盛者,莫如商高宗、周宣王。其所以側修者,雖本於一心之誠,而觀其所與共事者,無非賢臣碩輔,是故爲國之道,立志爲上,其次得人。臣之每以此兩條,達於章疏者,爲此故也。人主勞於救賢,逸於得人,苟群賢布列庶位,則不但百事無不可做,朝廷自尊,紀綱自肅,國勢鞏固,安於磐石。汲黯只是忠讜一節之士,非有經綸適用之才,而在於漢廷,則能潛折淮南反逆之心,以此觀之,賢士在朝之效,果如何哉。願殿下,克治本原之工夫,先立聖志;次求草野之賢士,列于朝端焉。近以災異,特罷兩都監,遠近瞻聆,莫不感歎歡悅。聖心憂勤,因此可知,而此外擧措,亦無大叚所失。然天之譴告不止,民之怨咨日甚,此其故何也?實臣之所未曉。抑臣有所得間者,每當變異之作,輒下求言之旨,而下之所陳,旣無切中之語;上之所聽,亦無採用之實,終不能革一弊、興一事,文具而止耳,姑息而止耳,如是而欲望天心之格,而民氣之和,不亦難乎?臣以此有以覘聖心,或有所間斷也。「上默然。慶徽曰:」自古人君,遇災孰無恐懼之心。而但應天以實,不以文,然後方可謂之恐懼。願毋忘罷都監之心,推而大之。「上曰:」此特恐懼之一端耳,豈可以此爲應天之實也。當有大於此者矣。「鼎重起拜曰:」聖敎至此。國家幸甚。「上曰:」校理所達得人之說,非倉卒所發,必是平日所思量者,可謂至論。而但人主深居九重,知人最難。漢昭烈之於孔明方在草廬,而至於三顧,高祖之於簫、曺,掾吏之微,而與之同事,蓋深知其才必可用,故相感若此。此蓋創業英明之君所能爲,自中主以下,皆不能然矣。近以宣祖朝事言之,李珥才學,近古所無,而宣祖終不克大用。此蓋末世色目之所害,而人君用賢之難,類如此矣。雖以今日言之,草野之士,豈無可用之才,而出入三省者,皆是京華子弟也。「鼎重曰:」漢高之豁達大度,知人善任,固不可言,而昭烈初不知孔明之抱才如此,而但其志銳於興復,故必欲得人而與共,以此言之,得人亦在於立志矣。李珥自是經濟之才,宣廟末年,決意大用,珥未久而卒,此關世道時運,豈容人力哉。「上曰:」其見識之過人可知矣。當宣廟太平之日,珥欲養兵十萬於都下,人皆笑之,以爲迂闊,及壬辰亂作,始服其明見,皆稱聖人,眞近古所未有之才也。「鼎重曰:」人皆有一才一能,唯在隨才授任。安可盡得將才如韓、彭,智謀如良、平,王佐如孔明者乎?儒賢之功,豈偶然哉?曾在己丑宋浚吉、宋時烈等在朝,雖無目前近效,而擧朝敬憚,雖以自點之惡,頗有所畏戢,不敢恣爲不法之事,臣於前日,亦達此意。浚吉等旣有不安之形迹,雖不可付以臺憲等職,召致輦下,不煩以職事,厚其廩祿,隆其禮遇,使之出入經幄,密邇前席,咨詢治道,講磨學問,則其效豈淺淺哉。「上曰然。鼎重曰:」此時不可失矣,殿下春秋鼎盛,志氣方强,目今邦域之內,且無警急之事,若不及是時而有爲,則更無可望,所謂危急存亡之秋。臣未知殿下,若何以上副祖宗付畀之意,下答蒼生顒望之心也。「上曰:」此乃及其閑暇,奮起事功之意,而事勢亦多拘礙,奈何。卽今所爲,皆是不可已之擧,而論議紛紜,若不廣詢,而獨自行之,則謂之自用,問於群下,群下曰可,則謂之逢迎,今日之事,不亦難乎?「鼎重曰:」大凡作事,安可遍問於人人乎?人之所見,各自不同,雖宋之韓、范,論議亦多有不合處矣。慶徽曰:「唯在得人而任之,亦宜斷自聖意。」上曰:「我國規例,有不可知者。開筵之日,則只玉堂特進數人,引見之日,亦只備局諸臣入侍,至於三司庶官,皆不得見其面。金益熙每言不時召見某人云,而此亦事有難便者。君臣之間,少無親密之義,以此群下雖有所懷,不能畢達矣。」鼎重曰:「時時召對儒臣,講論古今治亂,則甚是美事,亦祖宗所已行者矣,有何難便之事乎。」上曰:「今日之從頌談話誠幸,而但施措間事,一無可聞者矣。」鼎重曰:「素無識見,今日所措之事,未嘗經意,猝當淸問,誠難仰對。而聖上先加自治之功,次以求賢爲務,則此外可施之事,特在擧措中矣。且方今之務,安民最急。朱子之論安民,專以監司守令爲其本,而今多苟充差遣,此亦在於得人,而任之而已,可不念哉。」鼎重等將退,上謂承旨睦行善曰:「近來白虹之變,極可驚懼,罔知攸措矣。今見玉堂之箚,且聞所陳之言,多所裨益,予欲廣聞忠言讜論,承旨代予草敎,廣求正直之言,以補予不逮。」
1月27日
○丙午,全南監司趙啓遠辭朝,面諭以遣之。
1月28日
○丁未,命兵曹,令禁衛將士,爲狹袖短衣。時上留心戎事,衛卒衣服,務令鮮華,許着錦綺。
○上御晝講,講《詩傳》《祈父》、《白駒》等章。講訖,上謂筵臣曰:「聞尹鐫多才可用,予欲一見,問以時務矣。」侍讀官閔鼎重曰:「召見草野之士,問以當世之務,實是帝王之美事也。且今收召宋浚吉等,俾輔東宮,甚盛擧也。然若循例召之,則恐亦難致也。」上曰:「浚吉每以病不至,奈何。」鼎重曰:「浚吉固多病,若招之以誠,則亦何敢不來。且李惟泰之爲人,亦不可棄也。」同知經筵金益熙曰:「惟泰十年讀書,兼通時務,乃可用之才也。」
1月29日
○戊申,憲府啓曰:「近日世道不淑,人心漸惡,咀呪置毒之獄,環八道不啻累百人,處決疏理,一日爲急,而按獄之官,憚於結怨,壓於形勢,遲回延拖,或有十年不決者,使罪人老於囹圄。幽囚鬱結,無論罪之虛實,皆足以感傷和氣,召致怪戾。請令諸道監司,別定剛明訟官,趁卽處決,而其中延拖不決者,從重科罪。」上從之。
○上御晝講,講《詩傳》《黃鳥》、《我行其野》等章。講訖,知經筵李厚源曰:「卽今變異如此,務在慰悅人心,而慰悅之道,亦在於起廢收用。卽今朝士之被罪者甚多,其中豈無可用之人乎。」上曰:「方在罪籍者,類多贓汚之徒。收用此輩,只損國法而已。」厚源曰:「臣豈專指贓吏乎?」上曰:「其中雖有可用之人,國法爲重,決不可輕用寬典也。我國贓律不嚴,刑杖亦輕,犯贓之人,終不就服,得免常憲。輕者罷職而已,重者亦不過徒配,而若有災異,則又請收用,豈可以收用贓吏,爲救災之道也。予意以爲:『此輩旣逭刑章,必須積年流放然後,庶幾爲懲創之地矣。』」
二月
2月1日
○庚戌,京城大風,晝晦。
2月2日
○辛亥,太白晝見。
○以李𥘼爲司諫,元萬石爲弼善,朴增輝爲司書。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領敦寧府事金堉曰:「近日天災孔棘,聖上有救言之敎,臣意以爲:『不必以章疏仰達,入侍之臣,各陳所懷,以爲弭災之策可也。』方今急務,莫如安民,民安然後,天意可悅,殿下以爲,今日之民安乎。嶺南束伍給保之擧,不可不革罷也。以此他道人心,亦皆不安,擧有渙散之心云矣。」上不答。堉又曰:「其次兩西推刷,亦不可不停。」上曰:「我國凡事,不能耐久,有同兒戲,是可歎也。」堉又曰:「臣又有所欲言者矣。安興格浦,已定設鎭之策,而臣曾爲忠淸監司,熟見安興形勢,實非築城之地,而朝廷輕用民力,良可慨也。湖西民力已竭,怨苦日甚,頃日地震,必由於此也。」上不悅曰:「無所營爲,束手而坐,脫有禍亂,將安歸乎?」兵曹判書元斗杓曰:「金堉所言請停兩西推刷者,臣意亦然,亦足爲慰民心之一道也。」上曰:「然則停之。」
○咨議尹鐫上疏辭職,優批不許。
2月3日
○壬子,上御晝講,講《詩傳》《斯干章》。參贊官蔡忠元曰:「厲王暴虐,爲民所逐,宣王中興,改作宮室,此《詩》之所以作也。」上曰:「宣王僅能中興,而又生幽王。天意未可知也。」忠元曰:「實係氣數也。」上笑曰:「氣數之說,君子所不道也。」
2月4日
○癸丑,擢拜洪命夏刑曹判書,以李一相爲大司成,郭聖龜爲掌令,洪茂績加正憲,辛啓榮加嘉義階,皆以年滿八十也。以宋浚吉爲吏曹參議兼贊善。
2月5日
○甲寅,太白晝見。
○諫院〈獻納李時術、正言吳斗寅、朴世城。〉上箚曰:
近年以來,天心未豫,譴告沓臻,而白虹之變,又作於歲首,危亡之象,吁亦慘矣。臣等俱以無似,待罪言地,未嘗論一事、進一言,以補修省之道,至使殿下,導之以言,臣等死罪死罪。唯天高高在上,不以言語,諄諄戒告,臣等諛聞,雖未知上天之災,爲今日某事而作也。然比之於物,人事形也,天災影也,察之於影,杳遠而難知;徵之於形,昭著而易見,臣等請以人事之失,仰陳焉。傳曰:「民惟邦本。」民不可使怨明矣。大抵民情欲逸而惡勞,喜靜而厭動。今者國家不幸,値此艱虞,凡所施設,雖非得已,百役俱興,怨咨盈路,邦本凋瘵,莫今日若也。姑以推刷一事言之,守宰之臣,怵於威令,規免己罪,惟務數多,雖有私賤之混入其中者,不肯一一分析,甚至使不得呈辨於御史者,有之云。今又定限,不許聽理,則其與三訟得決之法,亦相左矣。噫!刷出公賤,雖是不可已之擧,民之訴冤,亦不可不伸。伏願殿下,特令都監,勿拘定限,雖在御史還朝之後,如有抱冤,而呈訴者,更加詳覈,明白分疏,則庶無私賤冒入之弊,而民怨亦可紓矣。且西北三路,不但事勢異於諸道,守令亦多武夫,侵虐濫雜之弊,比他尤甚云。亟令道臣,覈其專用酷刑冒濫最多者,劃卽啓聞,論以重律,則列邑有所警惕,而邊民之心,不至大失矣。《傳》曰:「惟刑之恤。」刑不可不愼,亦明矣。近年以來,刑多失平,凡所輕重,不徇三尺,人心之不厭久矣。姑以近日之事言之,該曹之歇杖丁晳,只恐徑殞於嚴刑,以累好生之至德,而司寇坐此而被逐,刑卒以是而杖斃,其流之害,至使金有道等,元非死罪,而繼殞於杖下,雖有刑官降資之命,奚益於已死之人哉,伏願殿下,克體哀敬之訓,罔有濫縱之失也。且念審理冤獄,遇災舊例,而今者外方庶獄,雖有疏決之令,禁府該曹,尙無原宥之議。宜令攸司,悉取前後罪籍,無論罪之輕重,情在可恕者,一切伸理,大示渙汗之澤,勿如前日之只釋輕罪,徒徇文具而止,則其於弭災之道,豈少補哉。《傳》曰:「后從諫則聖。」豈非人君之所當體行者乎?臣等伏覩殿下,聖量未弘,短於從人,群下之言,稍拂聖心,則嚴峻之批,輒加雷霆,情外之敎,或出鉤鉅,大者獲罪,小者補外,以致唯唯爲得,諤諤無聞,設令君德日失,國事日非,誰肯爲殿下犯顔而廷爭乎?思之至此,寧不慨然?伏願殿下,設誠於內,來諫於外,勿以逆順而喜怒,以恢忠諫之路也。《傳》曰:「君使臣以禮。」亦豈非人君之所當體行者乎?臣等伏覩殿下,英銳太過,喜怒失當,慢罵或加於宰列,箠撻亦及於大夫。至於付黃之擧,勿付軍職之敎,旣非先王之常典,而前後相繼,是殿下以爵祿,而予奪之也,聖明之待臣僚,其亦太薄矣。臣等竊恐有志之士,皆懷奉身而退,自潔之徒,必不願立於朝矣。伏願殿下,加中和建極之功,盡接下思恭之道焉。臣等伏念殿下,孝思罔愆,卓越百王,祗謁諸陵,不廢春秋,凡在臣民,孰不欽仰。第今拜陵之禮,適當遇災之日,臣等竊恐殿下或未之深思也。頃者修理之役,豐呈之擧,乃長樂奉養之至意,而亦皆特罷,以爲應天消災之地,況陵寢展謁,隨時進退,有何不可?一息往返,雖無大叚民弊,萬馬馳驅,恐非懼災修省之道也。且古人以人主之遇災,譬諸人子得過於嚴父,固當憂惶起敬,冀其底豫,則格天之道,唯在於盡其誠敬而已。《詩》曰:「敬天之渝,無敢馳驅。」伏願殿下,更加三思焉。臣等竊見近來都下洶懼,若將有朝夕之急,而太僕立馬之擧,又値於此際,搜索諸處,致人駭惑,添一層騷屑,殆非所以鎭定之道也。噫!人心之不淑,未有甚於今日,朝家擧措,或失其宜,則不究虛實,胥動訛言,以致遠近傳說,靡有底定,事雖旣往,來者可戒也。且向者內人選入之擧,尤致紛擾之端,至有年未十歲,而爭先婚嫁者,閭閻之間,景象不佳。臣等竊聞今番選入,其數雖少,掖庭下輩,出入民家,中間操縱之弊,藉藉相傳,不可不査出重究,以杜後弊也。嗚呼!凡此數者,唯在聖明之體念,而大抵爲治之道,雖有聰明,不能獨運,故上下協心,事克有濟,此古今之通論,理勢之必然。而今日廷臣,盡職無人,謀國不如謀身,憂國不如憂家,無一心共濟之休,無一事就緖之實,國勢之日墮,正坐於此也。誠願聖明,奮發於上,以爲表率之地,策勵群工,使之各盡其職,施措之際,務祛虛僞,上下之間,誠意交孚,痛革弊政,以求實效,則今日之國事,豈至於難救之域哉。
答曰:「忠言讜論,出尋常萬萬,深得諫臣之體,予甚嘉悅,心上用功之戒,可不體念焉。嗚呼!廷臣無盡職之說,實中時病,盡職若自三司始,豈有人主獨運之患乎?深有望於爾等矣。」
○上御朝講。講《詩傳》《斯干章》。
2月6日
○乙卯,以尹鏶爲執義,徐必遠爲校理,洪葳爲修撰,李一相爲藝文館提學。
○弼善元萬石上疏,其略曰:
古之興王,其顚倒而駕御也,或以一言契合,擢置卿相,英君御世,默運於中者如此。昔有買死馬,而千里之駒至,師郭隗,而樂毅之賢來,百金之寶,非不惜也,而所須者在,則費之於無用之骨,築宮之禮,非不重也,而所求者存,則行之於不才之人。人情恬於常而動於變,均是王官之貴,而待次而得,則視之尋常,猝然致之,則未嘗不奮驚振勵,思有以稱其職。方今任人,只憑履歷,循資尋秩,馴致崇班,烏在其命德之意乎?方其少壯,專心俯仰,務去模稜,及其歷試旣多,致位旣尊,則年紀已衰,筋力已耗,將焉用哉?用人之道,不在老少,苟其才,少不爲病,如其不才,老亦何益?漢祖失志遷蜀,一人之用,一官之授,宜無所不盡其心,而韓信特一在亡賤俘耳,未有平生之素,唯以蕭何之一言,設壇而拜大將,其大度雄略,何如哉?宜其席卷三秦,混一區宇,樹鴻業於無疆也。噫!賞一人,而一國皆可使勸;罰一人,而一國皆可使懲。用人之道,亦如此,何必人人,而用非常之典,然後聳動一世之人哉?臣愚以爲:「宜就薦書中,拔其稱譽尤盛者一二人,直授高官峻秩,以責其效也。」凡人貴乎自處,其爲衆人,其爲賢人,未嘗不由於自處之如何?使一世之士,感發興起,皆以才能自期者,其不在於殿下手中乎?古人以人才,比之棟梁。作舍者,非材莫能,圖治者,非賢莫濟,昭烈之於孔明,符堅之於王猛,可見也。或以一州之地,能血赤帝之祀;或以戎狄之長,能有天下之半,自古及今,未有不得其人,而能成其業者也。「
又曰:」朝無覈實之政,世尙浮華之名,杯酒徵逐,爲化身之階;文具空言,爲事君之資。口談堯、舜,而手澁灑掃之節,恥言富强,而世入衰亂之極,着力吏事,留心錢穀者,則岐而別之,奴隷以視,俗習如此,寧不寒心哉。「
優批答之。
2月7日
○丙辰,贊善宋浚吉上疏辭職。其略曰:
臣竊念古昔長治久安之道,莫不以輔養儲嗣爲急,其意誠深,非偶然也。惟我元良。實皇天祖宗之所眷降,臣民萬姓之所係望。臣於頃歲,亦嘗一侍冑筵,玉質幼彰,文思夙達,國家億萬年無疆之休,亶在於斯。及退田野,夢想耿幸,每對村閭父老,未嘗不津津詑說,抑未知學問成就,于今幾何,若昔先王所以敎諭之法,具載於經傳,想於三朝之際,警欬之勤,心傳之妙,有非外人所敢知者,而其日新日躋,緝熙光大之功,誠不能無資於法家拂士保傅箴誨之益。惟玆增設宮僚,實出於法古準今,羽翼導養之意,則尤宜妙選一時賢俊,如黃裳所謂第一人者,責之以薰陶德性,漸濡道義,而乃以倥倥憒憒,最出人下者,猥居首席,臣之被人笑罵,縱不足恤,其於擧錯服民之道,何如也。
答曰:「予之小子,學力未達,德業未就,常恐諸君子之不我欲也。閭閻士夫,猶欲擇師敎子,況國本乎?爾之上來,予日望之,飜然改圖,以副至意。
2月9日
○戊午,江原道饑。
○前判書趙絅退居抱川縣,以病不赴召。上下敎曰:「趙絅久在田野,病未能赴召,予甚愍焉。其令本道監司,優賜食物,以示予不忘老臣之意。
2月10日
○己未,領敦寧府事金堉上箚,請罷嶺南束伍軍給保之法,且停安興築城之役。上不從。
2月11日
○庚申,以柳景緝爲承旨、
2月15日
○甲子,以曺漢英爲大司諫,沈世鼎爲校理。
○慶尙道饑,發常平廳穀以賑之。
2月17日
○丙寅,太白晝見。
2月18日
○丁卯,以洪命夏爲戶曹判書兼知經筵,李一相爲大司憲,南龍翼爲副校理,擢拜金益熙刑曹判書。
2月19日
○戊辰,玉堂〈校理閔鼎重、副校理徐必遠、修撰李晳、副修撰李端相、李慶徽。〉上箚曰:
竊惟殿下遇災警懼,夙夜不寧,其所以敬天自修之道,非不至矣,而夫何數月之內,太史告災,相續不止。天意邈然,不可推測,民心未固,益切洶懼,臣等於此,驚心失色,駭惑莫究。豈以我殿下仁明之德、憂勤之誠,遽爲上天之所絶、下民之所離也哉。益可以明夫仁愛之天,警告者切,而愛戴之民,期望者深也。然則處此之道,亦豈可端拱深坐,踰時引月,以冀其災變之自消哉?必須大警動、大振作,如商宗、周王而後,方可轉災禍、祈福祥,而建中興之業也。若言其本,則惟在殿下修身以道,得人任用而已。修身之道,講學爲先,得人之策,招賢爲急,開張聖聽,廣詢治道,又爲今日之當務也。近因玉體違和,停筵有日,九重深遠,堂陛阻隔,實有婦寺便嬖之憂。當此春寒未解之日,縱不得開講如儀,時御燠室,召接講官,或經或史,從容賜問,則足以著聖上懋學勤政之誠,寧復有君臣罕接之歎哉。矧今聖上求言已久,而諸臣章疏,竟歸文具,乞令大小臣僚,凡有懷欲達者,皆於開講之日,請對同入,講畢進啓。言可用,則議施之,不可用,則優容寬假,不復捃摭,以遵大舜隱惡揚善之德,則不特言者思盡下情可達,聖上平昔慨然,而欲行者,因此而爲之兆矣。若夫招賢之擧,乃殿下所嘗留心,而但念自古藏修之士,不欲輕受爵祿之縻,而其於出處之際,亦有定論矣。蓋人主深居宮中,未嘗一見其人,徒以一二人之譽,加以爵名,待其奔走自來,而其爲士者,又不知人主之意,遽舍其自守之操,冒譽名當官職,旣出而上不得於君,下不合於時,則何有於隱居求志、遯世辭祿之本心哉?此程子所以有先進見,而後爵祿之說也。乞殿下,先開其可進之路,次審其才賢之分,而終盡其任用之實焉。斯二者,雖曰修身居先,而修身之道,又必得人而後益進也。
答曰:「嗚呼!災異孔棘,日夜憂懼,而有寒疾,不得引接臣僚,幽鬱殊甚,今見箚辭,我心豁然,可不體念焉。臣僚面啓之言,尤極切實,不可不趁卽施行。其令政院,分付擧行。
2月21日
○庚午,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上語及國家經費之不給,兵曹判書元斗杓曰:「臣意欲內自都城,外至列邑,每民一戶,各收布一匹,則可供軍國之用矣。」上曰:「卿言似是,而旣無戶牌之法,必不能均一收之也。」
2月23日
○壬申,上召見弼善元萬石。上曰:「頃見爾疏,深用嘉尙。爾之所懷,宜悉陳之。」對曰:「頃日別薦之擧,意甚美也。其中一二人,超擢用之,則此乃聳動之擧,而亦濟事之本也。」上曰:「我國用人,循資以進者,蓋待其諳練治體,明習吏事也。祖宗憲章,不可輕改,而以今時勢,似當有別樣擧措也。」萬石曰:「臣意亦豈欲盡變祖宗之法?只望簡拔其尤者耳。」
2月24日
○癸酉,命常平廳,賜糧饌于東西活人署病人。
2月25日
○甲戌,上召見司憲府執義尹鏶、掌令權諿、持平金禹錫、洪柱三等。上曰:「我國古規,非銀臺玉堂之官,則無入侍筵中之擧。故爾等雖久在臺閣,亦有不曾識面者,君臣之間,誠意未孚者,未嘗不由於此也。近來天災地變,驚心慘目,何以則可以消弭乎?」鏶等對曰:「臣等忝叨臺閣,苟有所懷,何待聖問,而後陳啓乎?」仍陳法禁難行之弊,上曰:「爲憲官者,執法不撓,且無數遞之弊,則都下之民,必畏服矣。近日坐席未暖,旋卽遞免,法何由行乎。」鏶等將出,上曰:「爾等作予耳目,各懋乃職,毋負予望。」
2月27日
○丙子,上召見司諫院獻納李時術、正言吳斗寅、朴世城等。上曰:「頃見爾等箚辭,深用嘉尙焉。」時術等對曰:「災異至此,豈但聖明憂勤於上?在廷臣僚,亦莫不警懼。臣等陳箚,實出於區區之愚忠,而才疎學淺,未諳時宜,終不能有槪於聖心,臣等誠極惶愧。近日聖上,至誠求言,而大小臣僚,絶無進言者,此固臣僚之責,而亦由於朝廷無採用之實也。」上曰:「爾言誠是,此予所當自反處也。」時術曰:「臣聞內廐之馬,有時調習於後苑云,未知馳騁者何人,而抑聖上親臨見之乎?當此虞危之日,留心戎馬,固無不可,而但無益於實事,有駭於聽聞,臣以爲不可也。」上曰:「此非虛言也。令小宦調習,而有時親見之矣。今聞爾言,裨益多矣。」
○吏曹正郞金壽恒上疏曰:
嗚呼!災異之作,何代無之,而豈有如今日之慘乎?天人感應之際,其理至微,其效甚捷。前史所載,近事所驗,昭昭不爽,若契左符,豈非可畏之甚也。殿下惕然警懼,特罷豐呈修理之擧,親降玉音,以求正直之言,其於應天之實,可謂至矣,然而仰觀俯察,猶未見有異於前者。天心未格,讉告日加,民心洶懼,訛言日興,有若不測之禍,迫在朝夕,目擊言念,誠可爲痛哭而流涕也。噫!人惟可欺,天不容僞,臣恐殿下,徒以一二停廢自足,而不復加意於修省之道,政令施措之間,未免因循悠泛之失也。古之帝王,遇非常之災,値危難之會者,必大警動、大變革,以能續將墜之命,而回旣倒之勢,曷嘗若今日之泄泄沓沓,拱手待亡乎。伏惟殿下,聰明睿智,卓冠百王,孜孜憂勤,勵精圖治者,已八年于玆矣。然而治效愈邈,弊政日滋,式至于今,危亡將迫,其故抑何歟。如臣蒙學淺識,素昧時務,雖未知某事之害治,某弊之宜祛,而區區一得之愚,亦不無所憂於平日者,何以言之。聖學雖勤,而未有進修之益,聖志雖立,而未免物慾之撓,求賢非不切,而誠禮未盡,愛民非不至,而侵役多端,乾道日亢,而上下否隔,言路杜塞,而諛侫成風,摧傷士氣,而世不知有名節,嚴刻刑法,而人無所措手足。凡此八者,無非切急之弊,臣請罄竭而條陳,以竢殿下之財擇焉。伏見殿下頻御經筵,晉接儒臣,討論經史,咨訪治道,講學可謂勤矣。然而聖質高明,過於超邁,臨筵講讀之際,不肯虛心遜志,常有馳騖涉獵之意,其於格致誠正之功,未見親切體驗之實。惟其學問之功旣少,故心源之上,査滓未淨,喜怒之發,血氣常勝,措諸事爲,出乎辭令者,多失義理之則。夫帝王之學,異於匹夫。若徒事乎章句之末,而不致功於本源之地,則日三開筵,遍講萬卷,亦何益於身心哉。竊瞷聖意,以艱虞之際,事功爲急,誠正之學,力有不暇,每聞此等議論,視以腐儒陳談,有若迂遠難行者然,嗚呼!此豈國家之福哉?爲國之道,有本有末,誠正爲本,事功爲末。安有遺其本,而治其末乎?設令舍此當然之道,僥倖功利,以致一時之富强,其治猶不足貴,況本亂而末治者,萬萬無此理乎。古之帝王,雖在危急顚沛之日,動心忍性,進德修業,不以造次而少忽,斯其所以成至治也。然人主一身,內有聲色之娛,外有萬幾之繁,操存省察,若不百倍其功,則其不爲汨亂者鮮矣。伏願殿下,講學以明理,正心以端本,克己復禮,期至於純亦不已焉。伏見殿下,躬履否運,銳意興衰,摠攬權綱,修擧廢墜,立志可謂大矣。然而狃於宴安之久,局於物慾之私,或未免以小而忽大,殆與恬嬉玩愒之時,若無間焉。繼建主第,務極宏侈,田民之增殖,山澤之橫占,日以益甚。殿下以今時爲何時,而乃爲宮家生産計耶。如使國治民安,宮家與享其樂,寧患第宅之不廣,田民之不豐。苟或不然,而病民害國,國且不存,則又何能獨保其富貴乎。內人選入,雖曰常例,逐年搜括,遍及良家,掖庭下輩,憑藉操縱之弊,了無防禁,閭巷騷然,昏嫁紛紜,景象之不美,有不可勝言。竊聞筵臣陳達,請命還給,而殿下始以本無是事爲敎,繼以數少而靳許。昔宋仁宗,初納王德用女口,至令給事左右,王素一言,掩涕出送,傳至于今,以爲美談。未知殿下。何惜於此,而乃以多少爲論耶。當今之時,縱未效放出宮女之德,其可以便嬖之不足爲患乎。昔汲黯謂武帝「內多欲而外施仁義。」臣亦以爲:「殿下未能脫灑於外物之累,而乃欲圖成大業,不亦左乎?」伏願殿下,奮發刻勵,益勉有爲之志,罷宮家立案之規,以利民生,發內帑私貯之財,以裕軍國,凡可以蠱心害政者,一切擺落,以基無疆之業焉。伏見殿下,臨朝側席,思得賢才,明揚側陋,廣求遺逸,求賢不可謂不勤矣,然而誠意易倦,恩禮多歉,間有不承權輿之嘆,向之林下諸儒,〈謂金集、宋浚吉、宋時烈、李惟泰也。〉殿下固嘗優禮,而信用之矣,不幸時勢大謬,使其跋疐而歸,未副殿下初服之志。因此聖心自沮,誠禮漸弛,諸賢亦以前事爲戒,無復有意於斯世,殿下之廷,永絶賢者之迹矣,雖非殿下之本意,良可嗟惋。抑臣愚意,朝家有所畏約,雖不能任以職事,不無方便待遇之道。若諭以至誠,召置都下,繼其廩粟,時賜咨詢,則非但大有益於朝政,亦可以矜式國人矣。顧彼諸賢自守之志雖堅,旣非潔身亂倫之流,遠遯荒野,非其素願。殿下苟能曲加誠禮,不至不已,則豈有終始辭避之理?近因宮僚建白,特召諸儒之在外者,將任以春宮輔導之責,中外拭目,莫不相慶,庶幾鴻儒逸士,得致於同朝矣。未幾而進善望單,有還下之命,輿情缺然,皆以爲:「殿下待賢之薄如是也」,播諸遠近,所關非細。臣恐被召諸人,亦將因此,而沮其欲進之心也。頃聞殿下,因筵臣所陳,有收召李惟泰之意,曾未數日,反有此擧,一哉之心,何如是數變,由是觀之,是殿下本無好賢之誠,特以言辭禮貌,爲之强勉焉耳。賢者出處,量時可否,以爲去就。
若人主,徵招不出於誠心,擧措不服於人情,則雖安車束帛,相續於道,終不肯苟屈其志矣。殿下於用人之際,取舍顚倒,不循公議,昔者所進,今不知亡,薰蕕竝蓄,好惡靡定,果有以服人情乎。殿下每以才難爲嘆,今之人才,誠可謂眇然矣。抑臣以爲:「雖有賢才如古之時,殿下亦不能用也。」何者,進將加膝,退若墜淵,直躬者斥,毅面者黜,趙錫胤之忠直,而卒以擯逐而死。兪棨之才學,而永作廢錮之人。其他可用之才,久在罪籍,棄置不收者,非止一二輩。殿下之用舍如此,雖有賢才,誰肯願立於朝,樂爲之用乎?伏願殿下,尊信儒賢,益盡誠禮,收拾人才,務廣賢路,以致彙征之吉焉。伏見殿下,軫念民隱,屢下惻怛之敎,賑救饑荒,至停常享之供,愛民不可謂不至矣。然而實惠未究,徭役煩重,流離困頓之民,歸怨於上者,固已多矣。於此之時,百役竝興,不恤其疾苦,不念其怨讟,奪其農時,驅迫督責,殿下之意以爲:「事非得已,何暇恤民?」或有言及民瘼者,則厭聞揮斥,謂之不識時要。是以中外任事之臣,爭以衒能爲事,寧虐百姓,而不敢逆上旨,保民之說,爲世忌諱,自古安有民不保,而可以爲國者乎?陰雨之備,國之先務,矧今危訌之日,不可無門柝之禦暴,苟能作事以漸,使民以時,俾不至於繹騷,則夫誰曰不可哉。今也不然,設築操鍊之擧,戎器焰硝之役,一時俱擧,諸道同然,至於營將之設,其弊萬端。徵聚軍兵,鍊習不休,一身兩役之民,廢其穡事,長待官門,饑寒勞苦,妻子不相保,囂然有思亂之心,設令技藝之精,百倍於前,積失民心,至於如此,則倉卒臨亂,其可望親上而死長乎。臣於去冬,往來湖西,目見沿路各邑,一面修造軍器,一面煮成焰硝,內浦築城,徵發僧軍,而寺刹幾於一空矣,營將巡歷,月以爲常,而州縣疲於廚傳矣。守土之官,怵畏罪責,奔走期會,所竭力、所料度者,無非役民之事,撫摩懷保之政,反置之度外。雖有愛民之心,而迫於朝令,事不自由者多矣。察其民情,則嗷嗷之狀,如在膏火,睊睊之讒,仇視國家,臣之所聞見,不過數邑,而尙且如此,其他可推而知矣。殿下深居九重,未能遠察蒼生之眉,而宵旰一念,惟恐城池之不修,器械之不精,申明戒飭,方且以爲得計。邦本一搖,不可復固:民心一散,不可復合,雖有金城湯池、堅甲利兵,臣未知殿下與誰守也,與誰戰也。嶺南束伍之給保,尤是病民之大者,徒取充額,太半虛錄。當初方面之臣,備承褒奬之寵,而及今一道之民,偏受侵虐之害,功歸於己,害及於民,可謂謀國之忠乎。大小群情,皆言其不便,而獨殿下未之信耳。臣以爲此弊不革,則嶺南之民,將不得保也。保障之地,必以得人心爲先。昔趙襄子避寇出走,舍長子邯鄲,而必以晋陽爲歸,浸城沈竈,其危極矣,而民無異志,用能滅敵而興邦,所以致此之道,不過減其戶數,素寬民力於平日故耳。若罷民之力,以完其城,浚民之膏血,以實其倉庫,則城郭雖完矣,倉庫雖實矣,反爲聚怨之地,而難以爲恃矣。今之保障,莫如江都、南漢。鍊峙修築,實存經遠之圖,而動民興役,厚招怨苦,緩急得力,果能如趙襄之晋陽乎?孟子所謂「地利不如人和。制梃可撻甲兵者。」豈故爲虛語,以欺後人哉。推刷之擧,成事不說,而國家所得者公賤,所失者民心。財聚民散,豈非可憂?當搜刷點簿之時,侵族及隣,備極敲榜,扶老擕幼,相望道路,至有不堪其苦,自經而死者,其怨毒可知矣。各邑守宰,怯於事目之嚴,唯務多得,私賤之被奪者,良民之混入者何限,而御史査正,亦安保其皆盡公明乎?今乃斷定期限,絶其控訴之路,此法終不變通,則遐遠小民,必多抱冤莫伸者矣。嗚呼!民嵓之可畏,慘於敵國,臣恐國家之憂,不在於南北,而在於四境之內也。伏願殿下,推如傷之心,施惠鮮之澤,姑緩動作之役,以紓其力,務講鎭靜之策,以解其怨,期至於本固邦寧焉。
言路開閉,繫國存亡。自古亡國之道非一,而莫甚於拒諫之禍。伏見殿下,素欠容受之量,多有好勝之病。聽言之際,未嘗虛心察納,臺諫之言,少拂聖意,則輒施訑訑之色,或摭措語之小失,而峻責之,或因他事之過誤,而嚴譴之,或疑其黨比,或惡以訐直,震壓摧撞,使不得畢其所懷。至於群下所陳,雖合於理,而利於行者,聽之邁邁,略不留神,不趐如水之投石,風之過耳,以致直氣消沮,臺閣索然,而數年以前,猶不至於已甚也,日甚一日,漸至不可捄之域。自金弘郁、洪宇遠以後,言路因以杜塞,人皆緘口結舌,以言爲諱,父敎其子,兄戒其弟,循默爲涉世之良策,諛侫爲事君之要道,避居臺閣,如避機穽,此皆殿下拒諫之失,有以致之。臣恐自此,殿陛之間,雖有指鹿之奸,無肯爲殿下言之者也,念及於此,可爲氣塞。金弘郁之妄陳所懷,只恃求言不罪之敎,而殿下旣殺其人,又錮其子孫,噫嘻!亦太甚矣。弘郁之死,自同朝之人,以至閭巷氓隷,莫不哀而愍之,遠近瞻聆,皆以聖朝有殺言者之名,是豈盡私於弘郁而然哉?爲聖明也,爲言路也。殿下於洪宇遠,終不加罪,外示包荒之度,而攻斥者皆蒙奬擢,伸救者竝被罪譴,烏在其不罪之意也?使宇遠有罪,罪其人可也,如其不可罪,又不當株累於他人也。似此擧措,恐非中正之道,臣竊爲殿下惜之。殿下連年遇災,凡幾求言矣。聖敎丁寧,導之使言,且以不罪狂妄之意,諄諄布告。而封章之上,寂寥無聞,間或有之,不過以草草芻狗之談,應文塞責而已,豈聞有危言讜論者哉?玆皆有懲於前,而不以王言爲信也。今番求言之後,尤絶應旨之人,綸綍之音,竟歸文具,落莫甚矣。然亦無怪其然也。頃者諫院陳箚。多有切實之論,而殿下只以虛辭奬美,了無一言之見施。又以審理之事,聖敎殊欠和平,使諫官不安其位,爭相引入。遇災理獄,自是常行之規,諫官所陳,有何意於其間,而至以未曉其意爲敎耶?蓋輕視臺諫,是殿下本來病痛,故於其所言,億逆不信,至於如此,是可以來忠諫乎?孔子曰:「居其室,出言不善,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伏願殿下,益恢聖量,毋吝改過,平心察理,聽諫如流。勿逆料其懷私,勿先疑其沽直,勿深責其出位,勿遽怒其逆耳,優容嘉納,廓開言路。前後以言獲罪之人,竝皆蕩滌收敍,以法先聖轉圜之美焉。君臣際會,譬如天地之相遇。天地不交泰,則萬物不生,君臣不相信,則事功不成,此必然之理也。伏見殿下執德不弘,多疑未祛,接遇臣隣,不以誠信,脅勒以威刑,操縱以爵祿,束縛馳驟,有同犬馬,一言不合,遽加震怒,情外之敎,多有人臣所不忍聞者。雖於大臣之尊,折責慢罵,無復顧藉,呼進斥退,使不得自由。又以尊臣抑君之習,擧廷臣而疑之。夫尊臣抑君,乃人臣之極罪,而跋扈權奸之有蟇奪之心者也。今日廷臣,果有此習,殿下固當以王法治之,如其不然,豈可勒加此名於擧朝之臣,使人人皆不自安?以此乾道日亢,臣志日蹙,群下惴惴,積成疑懼,跼影而行,累跡而立,聖敎之下,稍有異於常,則莫不駭目失色。欲論一事,先忖上意,以爲此言必不見納,遂囁嚅而止,或入筵席,唯恐失言妄發,以致觸忤,有懷不敢發,有言不敢盡。及其退出,仰屋長歎,付之無可奈何,君上之闕失,國家之利病,有若秦瘠之越視,誠心愛君憂國忘身者,果有幾人哉?殿下之待臣僚,不以誠信,故群臣之事殿下,亦以姑息,安有上下之否隔如此,而能成國事者乎?伏聞自內亦有逐日視事之規,若命政院之臣,親入奏事,以復祖宗舊制,則下情由是而可達,庶政亦得以無滯,其於宦寺昵侍,文字酬應者,豈可以同日而論也。伏願殿下,開示誠心,洞如重門,使群下皆得以仰見,益盡禮使之美,務祛疑阻之患,以致和衷共濟之福焉。士氣者,國家元氣,可培而不可沮,可植而不可折也。伏見殿下待士之道,殊欠以寧之美,不務培植,乃反摧沮,或斥以浮薄,或責以矯激。雖是多士公共之論,而嚴辭退却,詈辱隨之,菁莪樂育之盛,非復可望,而士林索莫,有若經寒草木,頓無發生之氣,豈非大可憂哉?頃者湖南儒生等,事雖過激,意在尊聖,儒酸狂簡,何可深罪,而殿下乃爲私護一武弁,竟遏擧國之公議,必伸聖意而後已,四方駭聽,非細事也。自古國家,雖極危弱,猶有所賴,不至於遽亡者,以一脈士氣,爲之維持故也。若幷與一脈維持者斁絶焉,則國亦隨以亡矣。蓋國無士氣,則正論不行,正論不行,則善惡無別,是非混淆,人皆遺棄名節,駸駸然入於禽獸之域矣。今日士氣之摧傷至此,故世道日敗,淸議消亡,士夫之間,不知名節之爲何事,放縱鄙陋,無復拘檢,習俗相染,恬不爲異,朝無旌癉之擧,人絶羞惡之心,管子所謂「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者,不幸近之矣。
然其捄此之道,莫先於崇節義、勵廉恥,而聖明御下,不以名節責勉,惟以爵祿羈縻,好臣其奔走承順,而不好臣其難進易退,喜聞其諾諾,而不喜聞其諤諤。以致媚悅迎合之風,日盛而日長,狷潔戇直之士,日遠而日疎,此由殿下一念好惡之差,而其害至於此矣,顧何以勵一世之廉恥哉。每有一事,群議激發,則殿下目以士論,深惡而痛斥之。雖其論議,未必皆是,只當據其事,而辨其非,不宜以士論斥之也。如果士論也,則殿下所當扶植之不暇,何可斥之如此也。古人曰:「伏節死義,當於犯顔敢諫中求之。」今日廷臣,平居旣無犯顔敢諫之人,臨亂其可望伏節死義乎?夫爵祿榮名,人之大慾存焉,面折廷諍之難,至比於犯雷霆批、龍鱗,其或於此,勇前不懼,則其氣節必有大過人者。此古之帝王所以崇奬恬退直諫之士,而不徒以趨附縱臾爲忠也。先儒有言曰:「人言東漢之亡,黨錮趣之也,曾不知東漢若無諸君子,其亡也尤速。桓、靈之後,國勢奄奄,群狡竝起,睥睨神器,未敢卽取者,亦一時君子維持之力。」蓋光武中興,尊德義、貴隱逸,以勵士氣,故名節之士,於斯爲盛,居然有廉頑立懦之風。及其黨錮禍起,斬伐殆盡,建安以後,中州士大夫,斲方毁節,只知曺氏,不知有漢室。此在上之人培養之道如何耳,人主不可不知此義也。伏願殿下,扶植士氣,敦尙名節,使一世之士,激昻興起,以爲維持世道之本焉。刑者,輔治之具,本非常用之道,是故聖帝明王,未嘗不欽恤而哀矜。伏見殿下卽位以來,思振頹俗,嚴刑峻法,以御一世,薄過細眚,輒置重典,縲絏箠笞之罰,上及卿士,囹圄恒滿,拷掠狼藉,無論罪之輕重,冤鬱之氣,足以感傷陰陽矣。古語雖曰:『刑亂國用重典。』而只謂治其已甚者而已,豈人人而皆用重法也。狂秦虐刑之失,固所不論,如宣帝之深刻好殺,而漢業遂以之衰,嚴刑之無益於國,此可見矣。鄭維城之緩刑丁晳,只欲仰體好生之德,恐貽殺士之名。究其本情,謂之愛君之過則可也,豈以休戚與同之臣,乃爲鄕曲一小儒,而欺負吾君者哉?殿下不諒其心,遽以擅作威福爲罪案,囚繫之、削黜之,至於刑吏獄卒,坐此枉死,代其任者,見其如此,不得不重其刑,無怪乎金有道等之致殞也。有道輩雖有可惡之習,本非應死之罪,況渠雖微賤,以儒爲名,而相繼受刑而死,豈不爲聖德之累乎。一重一輕,有司亦難爲准,則恐不可專責刑官。路溫舒所謂:『平者多後患,獄吏欲人死者。』正爲今日說也。近日守令之以罪被繫者,纍纍滿獄,多受刑訊,事係贓汚者,在所不論,其中推刷之不謹,焰硝之不造,借曰有罪,豈無可施之律,而屢次受刑,猶未見原,殿下之用法,果得其中乎。且臣竊念殿下所以嚴刑峻法,意在修擧紀綱,而紀綱之修擧,唯在於信賞必罰,以明公道,不徒以酷猛之政爲尙也。殿下非不欲嚴贓律,而前後伏法而死者,只是權榮、金興祖孤寒無援之人,如黃瀗、金汝水之貪饕無厭者,枉法偏護,終始網漏,是則贓律之不公也。殿下非不欲嚴軍法,而前則馬兵一人,誤犯師律,而至於抵誅,後則摠戎之臣,〈謂具仁墍也。〉不聽發放,而置而不問,是則軍法之不公也。願殿下平獄恤刑,以體王政;用法必公,以立紀綱,以至於刑期無刑焉。嗚呼!今日之弊,難以毛擧。凡此八者之外,豈無可言,而妄意袞職之闕,時政之疪,無有大於此者,此而能改,則餘不足憂矣。先儒曰:「卽此欲去之心,便是能去之藥。」殿下於此八者之弊,不知則已,如知其非,則劃然奮發,改舊圖新,如風雷之速,日月之更,則轉災爲祥,回否爲泰之機,亶在是矣。嗚呼!殷憂啓聖,多難興邦。殿下勿以世道之降,歸之天數,拂亂增益,遵養時晦,以爲祈天永命之道,則安知今日國勢之扤隉,天心之疾怒,非玉成殿下之德,而爲他日大業之基乎。
上嘉納之,下其疏于備局。備局回啓,皆請上裁,答曰:「疏中之語,皆可體念,而所謂:『用刑嚴刻』之說,誠極瞿然。金吾罪囚,係于贓汚外,竝令停刑,擬律處之。丁晳、李晩榮職牒還給。」壽恒之疏,多至累百言,而言上闕失居多,餘皆切中時病,而上之所從,只議決罪囚而已。然示以優容之意,不加譴怒,人以爲近所罕有云。
2月28日
○丁丑,以李梓爲司諫。
○通信使趙珩、副使兪瑒、從事官南龍翼等還自日本。上召見而慰諭之曰:「奉使海外,經年乃還,得無病乎?」珩等拜謝。上曰:「關白何如人也。」珩等對曰:「年才十六,性且昏庸矣。」上曰:「日本之優待使臣,專由爾等之善於奉使也。」珩等曰:「此乃聖上威德之所及,臣何力焉。」
三月
3月1日
○庚辰,利川府人李景允逃入淸國,被執於義州。命拿來刑訊,景允斃於杖下。
3月3日
○壬午,以姜瑜爲承旨。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右議政沈之源曰:「天災日甚,未知前頭,有何事變也。」上曰:「我國南有倭、北有胡,而以今形勢,似無目前之憂。予恐不測之禍,在於蕭墻之內也。」大司諫曺漢英曰:「一念勤忽之間,景星甘雨,疾風暴雨應焉。願益加警惕,無一息少弛,弭災之道,無過於此矣。」大司憲李一相曰:「聖敎丁寧,憂勤備至,而入侍諸臣,無一人仰達消弭之道,臣竊慨然。臣之愚意,宜於湖西地震之邑,特詢民瘼,蘇殘祛弊,使小民知朝廷德意也。」
3月4日
○癸未,上御晝講。講《詩傳》《無羊章》。
○諫院啓曰:「銀臺出納之地,素稱極選。承旨姜瑜,旣無履歷,其在外任,且有人言,遽授本職,未愜物情,請遞差。」上不從。
3月5日
○甲申,上御晝講。講《詩傳》《節南山章》。奉常寺主簿孫志請對入侍,極言湖西民弊,且請擇守令,上嘉納之,未幾特授和順縣監。
3月6日
○乙酉,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上曰:「災異之作,何代無之,而豈有如今日之慘者乎?憂遑之極,不知攸處。」領敦寧府事李景奭曰:「聖敎如此,入侍諸臣,孰敢不盡所懷乎?爲下者盡言不諱,而爲上者推誠採納,則雖難望今日如此,明日消弭,而人心必喜,人心若喜,則天意亦可回矣。」戶曹判書洪命夏曰:「卽今朝廷潰裂,議論携貳,不肯同寅協恭,共濟國事,是乃切急之患也。今日入侍之人,無非任事之臣,殿下策礪而警飭之,使之痛革前習,如其不然者,斥退之可也。譴罰之可也。若君臣上下,憂勤惕慮,協力共濟,則設有禍亂,何患不能救乎?」兵曹判書元斗杓曰:「古今治亂之跡,俱載史乘,願聖上斷而行之。若悠泛度日,則無異於作舍道傍也。」
○命大臣直宿於備邊司,訓鍊大將直宿於北營。刑曹判書金益熙言:「宋仁宗寢疾,時事危疑,大臣文彦博、富弼等,入宿禁中,以鎭人心。卽今災異孔棘,衆情危懼,請依仁宗時故事,令大臣及大將,各率管下將士,相替入直。」從之。
3月7日
○丙戌,領中樞府事李敬輿上箚曰:
天之降災,深遠難見,何敢以某災爲某事之應,萬幾至煩,又何可隨得失而枚擧哉?臣於前日榻前,妄論君心爲出治之本。此固騰口之談,聖明亦必以爲闊於事情,而不留意也。且臣於此學,實若瞽者之說丹靑,聾者之論五音。然伏見從古帝王,安行此道,則爲唐、虞也,勉强則爲三代,假之亦不失爲漢、唐之令主。與此相背,從事他岐,則虛明之體日昏,私邪之逕日開,發於其心,害於其政。終至顚倒謬戾,動違天則,生民積苦,莊士歛迹,上下否隔,言路杜絶,好惡旣示,人人窺測,蠱心之害,病國之禍,古今一轍,後車相屬,此豈不以人主以常談視誠正,而事功爲先務,不能端本出治,自失其建極之體而然也?今日之事,又不可以他求,惟在殿下反之於心,省察於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上自聖王,下至少康之君,及夫亂亡之主,其所以發於方寸之中,施於政事之間者,與治同道者幾何,與亂同事者幾何,我之存心如何,而天怒如此,我之處事如何,而民怨如此,同道者勉强而取法,同事者剋去而力治,則其於修省之道,豈曰無少補也。今之進言者,皆曰喜怒不中也,辭氣太露也,言路杜塞也,誠意未孚也,義利之分別未精也,兵民之本末倒置也,生靈之困苦也,賢士之日遠也,宮庄之廣占也,主第之踰制也,刑獄之濫也,法令之煩也。此誠今日膏肓,正中病情,不但人人皆道,臣舌亦焦於前後矣。然而臨御以來,今幾日月,而舊害未祛,新患增生,譬如驚病之人,元症尙存,別疾復添,輾轉相仍,水火交戰,豈非殿下端本淸源,有所未至而然也。苟能精一此心,剋去己私,措之於廣大之域,日進於高明之地,則觀理是非,我無與焉,安有喜怒之不中也,篤恭不言,民威鈇鉞,安有辭氣之太露也。取人爲善,不諫亦式,安有言路之杜塞也,推心體下,忠信待士,安有誠意之未孚也。義之當取,眞如好色;利之當去,眞如惡臭,安有義利之分別未精也,不奪民時,使有恒産,安居田里,使無愁怨,安有兵民之本末倒置也。體若保之仁,則生靈自不困矣,懷如渴之誠,則賢士自不遠矣。歧澤周囿,尙且共之,況廣占於宮庄乎。卑宮惡衣,猶且優爲,況踰制之主第乎?德洽好生,罪疑惟輕,則刑不濫矣,勿聽無稽之言,勿庸弗詢之謀,克遵先王,毋取約束而紛更之,則令不煩矣。此皆正心之推而聖人之餘事,不必崎嶇於曲逕,可見治道之自成,尙何足以勞聖慮哉。昔周宣遇雲漢之災,側身修行,中宗有祥桑之異,修德勝妖,二王之事,深有望於吾君。且臣聞嶺南飢饉,近古所無,自秋冬時,已有流離行乞者,合道生民,喁喁若涸轍之魚,國家雖欲極援,事力有所不逮。今者信使之行,以蠻人所贈,換公貿木三百同,此白地滿萬之貨,可救一方倒懸之急。設或責償於飢民口吻之中,則必孤一方升斗水之望。未知有司,何以處分,而特減一年之常納,可爲濡沫之大恩。然稅木公木,分定各邑,被災州郡,且有輕重,酌量均施,又在道臣。臣愚以爲:『斷自宸衷,亟行勿疑,則七十州生民,孰不感戴聖澤,而國家恤災之道,不宜惜此費也。』昔大明仁宗皇帝因使臣復命,聞江淮饑甚,特捐數百萬粟,馳詔分賑,閣臣以白給與否爲請,帝曰:「救子之急,責報於他日可乎。」嗚呼!帝王一言,此實天地之心也,載在方策,傳爲美談,以殿下盛德,奚獨有靳於今日耶。且近來人心不淑,海運公穀者,往往僞稱臭載,掠爲己物,情狀絶痛,罪固罔赦。然數千里風濤之險,如枕席上往來,罔或一失,亦豈理哉。有司之臣,不曾明査虛實,凡係敗船者,妻孥隣族,一切囚繫督徵,或經數歲,孫兒寡妻,帶衰纏索,冤泣號天。臣愚以爲:「船破人沒者勿問,一船之中,有一死者,而依崖致敗者,如法痛徵,似爲得中,而不敢以爲必是。令該曹酌處,亦解冤之一道也。」且古人曰:「吏稱其職,民安其業。」守令非人,民蠧之最,而微文數遞,尤爲民弊。自上年以來,諸道守令,因事見罷者,少不下六七十邑,新舊迎送,交錯道路。雖有其才,勢難措手,科條多端,轉頭觸犯,如坐針氈,苟免目前,民生休戚,念不及此。雖使汲黯爲淮陽、陽城爲道州,臥閤無爲,摧科政拙,其能一日,而處其職乎?至於迎送之弊,有不可言。國家定規,州府二十駄,郡縣十五駄云,雖有遠近之殊,推移計之,則六七十官人馬之價,幾近千同,行資修理之費,又不知其幾何,竊簿書、盜官物之害,不在此限。繼來者又未必皆賢,而且懲前事,專事督迫,諸邑日就凋弊,生民日被其害。今日之弊,此非細事,臣之愚意,莫若小寬簿書期會之法,曲恕小過,俾久其職,使之展布,觀其能否而黜陟之,有才者得效其能,而生民庶保其生矣。臣非謂有罪不罪,苟且仍存。人之罪犯,或有過誤,或有力不及處,或有事勢使然者,何可以一槪施律。此所以《書》稱眚、故律有公、私。殿下試觀今日,刑官照律,有以公罪議當者乎,守令有以善治褒賞者乎?此無他,中外之臣,妄度聖心有在於激頹振弊,故不爲原情度勢,撓法就深,不能導宣殿下欽恤之盛德,轉成秦季督責之餘風,此臣之所深惜也。且州縣倉穀,所以備水旱,而儲軍餉也。雖升斗欠縮,官吏宜受其責矣,不納者固有其罪矣,然積年逋欠,非一官之責,流亡絶戶,無可徵之處,徒擁虛簿,積有年紀。自官吏受徒配之罪,守令各圖其身,侵及隣族,終至謂他人族,或有遍徵於民結者,兩西尤甚。財聚民散,聖訓丁寧,已逋之政,《綱目》特書,而今則時無一年之蓄,方有四方之憂,固不可別樣變通。臣曾忝相職,因永興公事,計其連欠之數,豐年則捧其半,少凶則遞減其數,大凶則免徵,百石以上,又爲差減,不計久近,以準滿爲限,諸道一體施行之意,回啓蒙允,而臣積病中,精神茫然,不能詳其節目。其事旣爲成命,頒布八路,到今不爲施行,按簿徵責,抑有朝廷隨後處分耶?臣之愚意,以爲其文書,必在該部,使廟堂取考,不必一如臣言,參酌損益,以爲必行之地,或不無少紓於民弊矣且念因循積久,新舊難辦,弊端歲滋,無時可了。此無他,守令新到者,難於摘發前官之事,而安於瞞報朝廷之罪,以未捧爲已捧,以全無爲有,架漏度日,以至於此。朝廷若使新到之官,卽報監司,請出差員,鉤校見穀,從實錄報然後,始令開閉,則該部持文書,而周知四方所儲穀幾何、逋欠幾何。設有罪責,前去者無倖免之弊,後繼者無混被之患,令該曹試可,未知如何。抑有大於此者,祖宗遺裔,雖有疏戚貴賤,同出於一源,列聖庇護之意,在今敦厚之情,必不與路人相同,降同皂隷,未聞於國存之日。似聞推刷事目:『宗姓孽泒,六代後不許贖免』云,其然,豈其然乎?若然則恐非國家明譜牒、廣恩意之道也。非但多少宗裔之痛冤,輿論亦爲嗟傷。軍伍定役,猶且未安,況各司賤隷乎?臣之愚意,使宗簿寺,考覈宗泒眞僞,無論代數,皆許贖口兔賤,似有補於推恩廣施之萬一矣。
答曰:「省覽來箚,藥石俱焉,怳若相對,喜慰可言。非卿忠愛之至,何以及此。所陳之事,當令廟堂議處焉。」
3月8日
○丁亥,以徐元履爲承旨,金佐明爲大司成。
○上御晝講。講《詩傳》《節南山章》。講訖,知經筵李厚源曰:「應天弭災之本,惟在聖上之修德。此雖陳談,舍此則無他道矣。」上曰:「君臣上下,各盡其職,則事無不可爲者矣。近日章疏,言民弊者多矣,而未嘗有言及朝臣事者,群下是非,予何由知之。」厚源曰:「卽今朝廷,無紛爭傾軋之事,而至於彼此色目,終難合而爲一矣。」上曰:「黨目之初起也,只有甲乙兩黨,故一邊當國,猶得同心共事,今則一邊之中,三分四裂,各立門戶,士大夫無一二同志者,豈有朝著如此,而國不亡者乎。」
○命放鄭維城、柳慶昌等四十餘人〈因災異,行審理故也。〉
3月12日
○辛卯,吏曹參議宋浚吉上疏辭職。其略曰:
臣疾病之外,復有畏約,佪徨而不敢冒進者。臣於己丑年間,猥忝臺閣,妄意國家自强之策,莫先於修內,而修內之道,莫急於正本淸源,不量時勢,輕發激揚之論,馴致仇怨溢世,萬事瓦裂,逆節萠於內,讒間行於敵。及至庚寅,國勢幾危,靜思厥咎,職臣之由。倘非聖明曲加彌縫,國事無所止泊,而如臣數輩,已作北庭之鬼久矣。厥後彼人,若呑若吐,意未嘗不在於臣輩。想其舊疑未盡釋然,新讒安保其必無。微臣在朝,正如江湖之鳧雁,無所損益,而適足以益彼之疑,增彼之怒,執言生釁,有不可測,臣之一身,縱不足恤,其如國事何哉。誠願殿下,鐫臣職名,永勿檢擧,令臣得以索居歛處,養痾修身,賴天之靈,時亨世泰,或得重入周衛之行,更瞻日月之光,則豈不幸甚。
答曰:「卽今形勢,與前有異,況不煩他事,則有何所慮乎?爾勿持難,須速上來。」
3月13日
○壬辰,命日本通信使趙珩、副使兪瑒加資。
3月14日
○癸巳,嶺南饑,發常平廳粟以賑之。
3月15日
○甲午,以尹絳爲右參贊,李一相爲吏曹參判,李時楷爲同知經筵,李𥘼爲輔德,趙壽益爲大司憲,申混爲副校理,洪處大爲承旨。
○修撰洪葳上疏曰:
嗚呼!皇天,其欲勦絶我邦命耶,何示變之酷也?其欲警動我殿下耶?何譴告之勤耶?陰虹之貫日貫月,乃變異之孔慘者也。前代之事,遠矣不暇及,姑以耳目之所覩記言之。其符驗之弗僭,若影響然,有一於此,足以危亡,況兼之者乎?況疊出於數月之內者乎?彼都下愚民,有何知識,而亦皆失色而喪氣,咸謂大難迫至,天變之可畏,於此亦可見矣。臣愚竊意,吾君吾相,亦必大警動、大振作,求所以弭天災、防禍難,今日明日,側耳而未聞者何哉。近者延英賜對,每到日昃,必有詢咨區畫,而筵席語秘,臣不得聞耶?謀猷在內,施設在外,由外占內,則其無大警動、大振作,可知矣。以今日國勢,遇今日非常之變,危亡之禍,迫在朝夕。雖復君臣上下,被髮揎手,汲汲然若救焚拯溺者,猶懼不克有濟,今乃低聲緩步,泄泄度日,與平居無事時,不甚相遠,一朝猝有大變,生於不虞,則三百年宗社,將稅駕於何地耶?言念及此,直欲痛哭,而且不敢也。殿下其以爲今日之時勢,雖復危惙,猶可牽補支撑,苟度時月耶?時極道窮,氣數所關,將無可奈何耶?抑以爲無處不病,無事不弊,撑東而西傾,捉衿而肘見,茫然不得其善策耶?噫!天怒已極,民心已離,而尙且無事,則古今天下,無危亡之國矣。氣數在天,人事在我,不修在我,而諉之於在天可乎?無不可爲之時,無不可救之弊,若謂今日無策可救,則臣亦痛焉。今之言者,咸謂:「聖上自遇災以來,恐懼修省,靡所不至,此可以若天而消災也。」此言誠是也,臣猶以爲未也。何者,若使人君,內淫于酒色,外荒于馳騁弋獵,怠棄政事,行虧過彰,則天乃震怒,示以變異,於是惕然警懼,省躬改行,則天爲之喜,災以之息。今殿下無是數者之行矣,今日之變異,未必皆由於殿下之一身。其必有所以致之者矣,於此不思焉,不察焉,深拱端坐,徒自畏戢,有若齋戒而祈禱者,束手無策,則亦非今日救災之道也。臣誠愚闇,何敢知何者致災,何策可救,而試以一得者言之。今日之致災,不過曰民心愁怨,則救災之策,亦在乎慰悅民心而已。古人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又曰:「天視聽,自我民視聽。」又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若此之類,著在方策者,難以枚擧。且考歷代,未有得民而亡,失民而興者,此固爲國之大本,言治者之常法,就今日言之,則尤爲急務,誠不可舍此,而言他也。嗚呼!民生之凋瘵,至今日而極矣。雖含生氣,實同枯朽,國家只得羈縻其形,其心已四散矣。惟其困頓之狀,不入於冕旒;愁嘆之聲,未徹於黈纊。九重之深,何以得知之?殿下必以爲我未嘗厲民,民何愁苦,我未嘗奪民,民何困窮,亦必疑於言者矣。只是宿弊群瘼,有若痼疾之纏身,而未聞有發一政、革一弊,間有施措,率皆拂於其心,安得不困窮且愁苦也?何國家置邦本於度外,曾莫之恤乎?推刷之擧,不可已者,惜乎所失者時也。其所謂愁嘆者,不過游散之徒,苦其整頓,其情亦可惡也。然而欲安樂,而惡勞苦者,民情也,可以德化,不可以力服。是以,先王之御民也,順其心,而爲治者有之矣,未聞拂其心,而作事者也。況所謂落漏者,亦非潛形匿跡,便作化外之人也。投良役者,帶弓箭執戈殳,或編於行伍,爲私賤者,猶且出粟米麻絲,以事其上,則名目雖殊,均是吾赤子。楚人之弓,何問得失?雖得其身,實失其心,安知他日,不爲疾視之民乎?成事不說,今不必云云,此後不可不善處,少慰其心也。奴婢貢布,雖曰二匹,至如後木、人情、路價等件,其數又倍於元貢,此輩之所以難堪者此也。今則父子兄弟,盡被搜括,有身則有布,一家所納,比前日將至幾何,以愁怨之心,當難堪之役,則安知今日之刷出,復爲前日之逃散乎?旣刷而復散,反不如不刷之爲愈也。今若就其元貢,特減其半,以爲恒式,則庶可慰其心,而紓其力矣。今之言者,或云刷出,而收布爲需國也,若減其半,則惡在其刷出。縱使減之,諸道推刷,尙有未竟者,不待結末,先自減貢,有損事體。臣愚竊以爲不然。若使刷出者,得以安頓,愁怨者,變爲歡欣,則國家之所獲多矣。區區貢布,豈足增損於王者之政乎?況八路新刷之數,較諸舊額,想必倍蓰,則雖減其半,必增其舊者乎。不然而一向讐斂,復驅而逃散,則伊時所失,豈但減半而已。不幸而脫有土崩瓦解之變,則若多若少,將責於何地耶?不減則已,減則何待結末?國脈繫於民心,一日愁怨,則傷一分國脈,二日愁怨,則傷二分國脈。若待結末於經時閱月之後,則復傷幾分國脈,而必待民怨漸深,國脈重傷,而後可減者,非達論也。我國砲保之役,最爲苦重,良民之流散,隣族之受害,皆由於此。前後論時務者,莫不以此爲言,而今不得變通者,無善策故也。先儒曰:「大變則大益,小變則小益。」大變而大益,雖不得輕議,豈可不小變,而姑紓目前之急乎?一年所納,其布三匹,減其一匹,則其數至於三百同許云。
今若先發內帑所藏,次發各衙門所儲,以足所減之數,可支一年,則減一年,可支二年,則減二年,或三年或四年,視其財力,而進退其年數,則所減雖少,而民心大悅,國家之所失者財,而所得者民,其所利益,豈淺淺哉?今之言者,或云區區小惠,不足大慰民心,適爲姑息之歸,難繼之道,各衙門所儲,亦爲不時之需,豈可散盡於一朝哉?臣愚竊以爲不然。丐乞之人,顚頓於道路,飢不得食,渴不得飮,人有與之簟食豆羹,則其人必色喜而心感,終其身不能忘。簟食豆羹,非惠之大,尙且如此者,所望不在乎大,所惠能濟其急故也。今民之困悴,不啻乞人之飢渴,則其可謂小惠,不足大慰乎?噫!大惠旣未得施焉,小惠又謂之姑息,則其將坐視其死,而不之救乎?漢文之世,天下昇平,家給人足,上下無待乎相周,猶且元年。賜田租之半,又十二年,賜半租,又十三年,除田之租稅,後世未聞以姑息譏之。二十三年之間,賜租者三,豈必歲歲而除之,然後方可謂可繼者乎?慈父之救病子,如有所須之味,則必且號呼奔走,乞隣而與之,奚暇念其姑息與難繼哉?君之於民,猶父母之於子也。有可救之路,而諉以姑息難繼,不恤其垂絶之命,則惡在其爲民父母也。所謂各衙門不時之需者,不在今日,而將待何時?側聞太僕所儲銀子,將至五萬兩,其他訓局、騎省、常平等廳羡餘之數,亦爲不貲云。充棟溢宇,積於無用之地,太半爲蠧鼠之所壞,姦胥之所竊,而不於此時,救生民燃眉之急,必若丙子之日,委去而齎盜。然後方可謂不時之需乎?民活而國安,則不患無財,民散而國顚,則雖有財,吾得以用諸。臣言亦非罄竭其儲而用之。按其簿書,量其多少,只准三百同之數而止。今年如是,明年如是,又明年如是,則其出也少,而民之蒙惠則大矣。今之言弊者,必曰營將,而陰雨不備,則難以應卒,士卒不鍊,則與無兵同,營將之設,豈欲貽弊而然哉?惟其朝家之令,失於嚴急,奉行之臣,多不得人,專事督迫,不知撫摩,故郡邑騷然,爲之不寧矣。今之兵者,卽農民耳,農民之務,號爲長勤。秋冬之間,雖曰農隙,而晝茅宵綯,無非事者。今乃束裝裹糧,疲於道路,返而復往,苦無休佚之時。加以兵器少不精利,戎衣少不鮮明,則罰以大杖,督之修改,於是或典其牛馬,或賣其田畝,以之爲器械焉,爲衣服焉。列伍而見之,則可謂精鍊,視其家則無恒産矣,問其心則怨長上矣。器械猶之可也,未聞衣服鮮明,然後方可有用也。所貴乎兵者,爲其緩急得力也。今則平日,大失其心,脫有變亂,則其不爲反戈者幸矣,尙何望冒矢石、赴湯火,爲國而致死哉?噫!鍊習誠不可廢,亦不可先失其心。能得其心,則技藝雖未精,猶可以爲吾用,旣失其心,則技藝愈精而愈可懼,利害之相去遠矣。人皆以爲:「殿下之所銳意行之者,縱言之無益,不肯爲殿下一言。」嗚呼!今日朝廷,果有謀國如身者乎?議者或以爲:「營將有害而無益,但旣設而旋罷,則有同兒戲。」何其言之陋也?只怕利害之不能深知,苟或知之,何患乎兒戲?漢高之立六國後也,初以狂生之言而行之,旋以謀臣之言而罷之。立六國後,是何許機關,是何許大事,刻印銷印,曾不淹時,未聞以兒戲,咎八年帝業者也。爲今之計者,革罷營將,申飭郡邑,專掌鍊習,使監司兵使,時時巡視,閱其能否,考其功罪,則猶不失其成熟,而侵擾之害去矣,此其上也。極擇營將,更定節目,不徒以鍊習爲事,專責以撫恤,如有督迫侵擾如前日者,按道之臣,劃卽査啓,以爲論罪警責之地者,抑其次也。臣之設二端以言者,亦涉苟且,只是軍國大事,非白面書生所可輕議,亦何敢自信淺見,强迫於殿下哉?私憂過慮,終不敢自抑,欲俟殿下裁擇而行之耳。況古人,亦有獻上中下三策者。旣言其上策,則宜無中下,而猶有如此者,豈非度時量力,不得不已者乎?苟於淸燕之暇,深留聖念,則必有覺悟處矣。至於諸宮家立案之弊,爲今日聚怨之一大端,前後言之者,不可勝數。今聞地部,方有査革之擧云,革陋祛弊,亦有時耶?臣愚但念,朝家政令,例不着實,曰査曰革,無歲無之,事過之後,回顧四方,則宛然如前日矣,寧不擧論,固不可每做虛空。明査在有司,夬斷在殿下,此亦今日上下惕念處也。且以免稅之法言之,國典旣有定制焉,又有等級焉,祖宗家法,豈薄於友慈惇敍之道而然也?誠以國體不可不如此也。今則田園布於國中,密如算子,而率皆無稅焉,揆以事體,豈容如是?在昇平無事時,尙有定制,則到今國貧民窮之日,膠守祖宗朝所無之法乎?臣愚以爲:「諸宮家免稅,亦皆視等級而爲定制,一遵國典,以昭公正均一之政可也。」至如各衙門屯田,初無啓下者,侵奪民田者,査出釐正之意,曾於甲午冬,度支之臣,面陳於榻前,臣於其時,亦且贅說焉。旣承聖敎,使之査正,而掩置至今,尙不擧行。各衙門屯田,實非一人之私物,而猶且愛惜遷延,不肯奉行成敎,嗚呼!今日朝廷,誠有憂國如家者乎?言之使人寒心。且所謂宮家衙門屯田,作一淵藪於國中,良民之避役者咸萃焉,而催科不及焉,點丁不到焉,終歲安坐,其視應役編伍之民,勞佚不啻百倍。
食土之毛者,孰非王民,而或勞或佚,不均如此,則人心宜乎不服,而國家亦可謂無政矣。臣愚以爲:『宜令州縣,每於歲抄,漸次搜括,先其土着,補於軍伍,則國無遊民,而軍額可塡矣。朝家一遇災異,必行審理,審理爲抱冤者也。冤者得伸,則亦弭災之一道也,今則不然。朝臣罷散,無與於召災,失刑贓吏,亦得移配,則不爲審理,其亦可矣。其他疏放,未知何等罪人,而臣愚竊恐抱冤者,終未盡釋也。內司陳告之路一開,而叛主投屬者,不可勝計,其主之爭辨者,得伸少,而獲罪多,此則全無罪者也。其間雖有所犯者,亦必認爲良妻所産,積年使喚,一朝見失,起而就訟,終陷壓良之罪,此則愚氓之可恕者也。人情不甚相遠,豈有欲攘內司奴婢,占作己物者乎?草野孤寒之人,或爲權貴家所奪,猶不敢下手,況敢與內司,爭其非分乎?大都論之,則獲罪而抱冤者,十居八九矣。訣別其父母,抱持其妻子,離鄕去土,顚頓於異境,飢寒困厄,不能自存,其含冤呼痛,慘於見聞。彼小民無知,身雖有罪,到此地頭,亦不能自解,未免愁歎,況無罪者乎?今欲査其有罪無罪,審其輕重,則必也持文券具辨證,若聚訟之初,然後可也,其勢有不可爲者。臣愚以爲:『毋論罪之輕重,率皆蕩滌,則好生之德,洽於下,而愁怨之聲,不聞於遠近也。議者必以臣言,爲違道干譽,大乖於折姦癉惡之政矣。又有所不然者。究其本原,則無罪者衆,而有罪者寡,輕重之分,到今難覈,則因其衆,而及其寡可也,執其寡,而錮其衆可乎?無罪而得免,亦且感悅,況有罪而蒙恩,則其歡欣皷舞,思所以殞結者,當復如何。陽春之發生,雨露之濡澤,豈區區擇其嘉木與惡草哉?況寧失不經,非聖人之訓乎?臣之此言,不可施於他罪,而可施於此輩,不必行於平日,而可行於今日也。惟殿下深察,而快施焉。嗚呼!今日之弊,止於此數端乎?今之議者,皆曰:「國勢之扤捏,已到十分地頭,苟非通才達識之士,出而經綸,則難以拯濟,以今日人才,尙且何爲」,有是哉言乎。爲政在人,不得其人,而能有爲者,未之有也。然而人固未易知,用人亦未易,雖有奇才異能,隱於草野,何從而知之?縱使知之,必歷試而後升之,以國家規模,以今日世道,必不能起版築而作相,得漁釣而爲師矣。然則今日求賢,明日招賢,今年得其才,明年試其才,深知其賢且才,然後授之位、任之政,則未知其間,過了幾許時月,而亦將拱手而坐,加額而望,只待其人之登庸乎?國勢幸而支撑,到於其人之手,則必能旋轉,而弘濟矣,不幸而顚仆於其間,則將若之何。如人得大病將死,氣逆而痰升,謂庸醫不能治,必待扁鵲於秦乎?中流而遇風波,則舟中之人,亦將狂呼而操楫,求濟於萬死之中,必望長年三老於吳、楚之遠乎?臣言非敢謂賢才不必求也。只以賢才,非一朝可得,謂今日無人,付國事於危亡之域,則縱得賢才,更施於何地也。況蕭何之告漢高曰:「養民以致賢才。」釋之者曰:「君之求臣,以行保民之政也。世主無養民之心,則天下賢人君子,不爲之用。」燕昭王承國破之後,以復讎雪恥爲心,故樂毅、劇辛之徒,聞風而至焉。假使昭王,以爲燕國無才,恬然無事,則彼數子者,何苦而不遠千里哉?今殿下,不肯奮發振作,以興事功,則縱有賢才,孰肯爲殿下輕其去就?只得竊位偸食,如臣等爲乎。殿下苟能先奮大志,必以安民生,致太平爲事業,以此志招賢才,以此事責賢才,致誠盡禮,不至不已,則草野之賢才,亦必于于而來矣。臣愚不患賢才之不至,只恐殿下之志不立也。噫!循例開筵,只講數行文字,臣隣所陳,或多閑漫說話,以此氣象,其能進一步、做一事乎?今之居廟堂者,豈皆碌碌無用底人?其智慮才識,亦足以辦事,所患者只是不肯擔當耳。是以今日登對,明日會坐,而旅進旅退,無所建明,終年事業,只是章疏回啓。而乃以草草文字,逐條而塞責,一則曰體念,二則曰體念,終不出意見、論利害,用一言而行一事,廟堂之設,豈端使然哉?嗚呼!今世無識務者,其所疏陳,雖未必皆中肯綮,而然其所陳之弊,則非虛語也。必須因此而悟彼,由小而推大,窒礙者神而通之,不及者引而伸之,周旋磨戞,務得其宜,期於必行可也。今則不然,泛然看過,互爲遮藏,惟以防啓爲能事。
故世之見上疏者,則必曰:「備邊司休紙」,臣於此,不勝慨然也。近者玉堂所陳,奏事之臣,直陳於前席,請依祖宗朝故事者,甚是美意好事,殿下何憚而不爲耶?臣愚以爲:「雖御內衙之時,如銀臺之奏事,兩司之陳啓,皆許直陳於前,則堂陛不隔,情意相通,事之可否,言之是非,亦且了然於目前,不疑不滯,如響相應,則豈不益哉?」亦令公卿,稍倣故事,日坐於朝堂,凡所以革弊興利者,靡不着力講求,兼採群議,稱量而折衷之,然後入告于內,取奉聖旨,可行者卽行焉。可革者卽革焉,毋得如前日之恬憘玩愒,仍飭百僚,各事其事,如有怠官不職,一任猾吏之簸弄者,隨其輕重,而罪罰焉,則朝廷之上,風采丕變,齊心一力,何事不做?但八路民瘼,朝廷不能得其詳,或令道臣,詢諸列邑,而啓聞者。亦非一再,而漫無條理,眩於從違,終復倚閣,而不施焉。不誠不信,每每如此,可勝嘆哉。耳聞不如目見,遙度不如躬莅,今宜別遣御史,周行諸道,訪問民間疾苦,仍與守土之官,議其可救之策,歸報廟堂,以爲採施之地,則事甚着實,亦無疑滯之患矣。今之可言者,亦已多矣,誠以邦本已搖,國勢岌岌,呼吸之頃,顚踣可待,憂懣之極,不暇及他。惟殿下深留聖意而毋忽焉。
答曰:「愛君憂國之忠,溢於言外,不覺嗟歎也。疏辭無非救時之急務,而所謂憂國不如家云者,實是今日之膏盲。使人人皆如爾之誠心,則國事豈至於此乎?所陳之事,當令廟堂議處焉。」
3月18日
○丁酉,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大學衍義》。講訖,上謂檢討官洪葳曰:「頃見爾疏,言甚切而誠亦至。旣以安民爲本,又以任賢爲先,此言誠是矣。」葳曰:「目今上無失德,朝廷又無大奸巨猾蠧國病民者,而時事如此,臣之愚意以爲:當今之務,莫急於安民。自古安有民不安,而可以爲國者乎。」
3月19日
○戊戌,以南龍翼爲副校理。
○前主簿尹鑴上疏其略曰:
臣之難進之義有三,其一,不敢襲賢者之號,輒赴籲俊之招,以取矯誣之罪,其二,欲觀賢不肖,以爲進退,呈身殿陛,結知人主,臣實恥之,其三,禽鳥之樂,不在於雕籠,野犧之性,無願於文繡,如使束帶加帽,被以章服,則大非其心之所安。使之衣葛被裘,隨意所欲,則嫌於山人之衣白,又懼得罪於有司矣。
答曰:「聞其名,而欲見其人,自是人情,今乃謂予欲見面,而進退云者,是何言耶?此予誠意未盡故也。危邦不入,雖古人所戒,旣居其土,烏可邁邁乎。」先是閔鼎重力薦鑴,上欲召見之,鑴不欲以朝衣入見,力辭不就。鼎重又請令以白衣入見,群議多言,鑴旣除職,則乃朝官也,豈可以白衣入殿陛乎。鑴復陳疏辭之。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大學衍義》。
3月25日
○甲辰,進善權諰上疏辭職,答曰:「爾之忠厚朴實,如在目前。輔養儲嗣,一日爲急,而堅臥不起,國事何賴。潔身山林,本非可願,幼而學之,其志何爲?須速上來,以副至意。」
3月26日
○乙巳,命以平安道兵營軍布,分賜兩西各站,以常平廳銀布,賜開城府,以助淸使支供之用。時淸使五員將到,從胡至於八十餘人,而兩西一路,物力蕩竭,無以接應,故有是命。
○上御晝講。講《詩傳》《節南山章》。
3月27日
○丙午,以具仁垕爲左議政,李廷夔爲副校理。
○以元萬石爲慶尙道賑救御史。先是修撰洪葳上疏,請遣御史,周行諸道,問民疾苦,校理閔鼎重亦言嶺南饑荒,近古所無,請遣御史,隨便賑救,上從之。校理沈世鼎以爲:「麥秋不遠,且推刷御史,方在道內,又遣賑救御史,則廚傳之弊,亦不可不顧。況御史雖往,必不能親監升斗之分,饘粥之饋,不如且停之。」上令廟堂議之,廟堂以爲:「賑恤饑民,一日爲急,巡歷列邑,宣布德意,莫如別遣御史,一時廚傳之弊,有不暇顧。」從之。
○先是上下修撰洪葳疏于備局,使之議啓,備局專失本意矇曨回啓,竝請勿施,葳又上疏曰:
古人云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今則非徒不自言,竝與人言而厭之,非徒不採其言,竝與言者而輕視之。臣雖孤賤,所忝則論思也,言雖謬妄,其疏則應旨也。旣經膺覽,又當回啓,則事體所關,寧有此理乎。
命備局回啓堂上推考。
3月29日
○戊申,慶尙道賑恤御史元萬石辭朝,上以手札下敎曰:「非無該道按治之臣,而特遣御史者,實非偶然之意也。饑民之顒望,不趐大旱之雲霓,爾其體予愛民之至意,勿慳倉穀,全活待哺之饑民,使流離枵腹之氓,得免死亡之慘,是汝之職也。如有難便者,一一啓聞裁處,若民命所係,而恐致遲延,則爾其便宜從事焉。嗚呼!世間苦況萬狀,而豈若飢餒,而至於死亡乎?言念至此,若恫在己,無以爲心,爾其欽哉。且沿路民瘼,亦宜採訪以來。嗚呼!時已晩矣。恐無及焉,爾其馳傳速往,若救焚拯溺,無少緩也。」
○左議政具仁垕上箚乞免,不許。
夏四月
4月1日
○己酉,全南道雪。
4月2日
○庚戌,忠淸道癘疫。
○魚川察訪金澄上疏,請立聖志、崇聖學、恢聖量、審官人,優批答之。
4月3日
○辛亥,副校理李廷夔上疏辭職。其略曰:
金弘郁之論以逆律,國人皆以爲過,而支屬禁錮,尙闕宥釋之典,此非今日所可伸之冤乎?兪棨之才器學識,擧朝皆曰可用,而屛棄田野,虛老聖明之世,此非今日所可用之才乎?殿下恐懼修省之道,靡不至矣,從諫拜昌之意,靡不盛矣,獨於此數款,終拒群言,牢定不破,嗚呼!日月之明,猶有所未燭耶?弘郁之妄陳一疏,豈能亂一國之公論,兪棨之有懷必達,何害於殿下之誠孝也。殿下脩省之道,雖切於九重,而施諸事爲者,無一悅服人心者,如此而欲弭災,災何以弭,如此而欲用賢,賢何以用也?如臣疎慵無狀,自觸邦憲,有何可伸之冤,有何可用之才,而旣赦其罪,又蒙拔擢,以此可以召和濟艱乎?
答曰:「爾其勿辭。」
4月5日
○癸丑,嘉山人己玄弑其父。道臣以聞,刑曹覆啓,請拿致京獄,命三省鞫之。己玄遂伏法。
4月8日
○丙辰,以柳淰爲平安監司,李𥘼爲廣州府尹。
4月10日
○戊午,慶尙道蔚山府民家,雌鷄化爲雄。
4月12日
○庚申,全南道光州大雪。
○領敦寧府事金堉上箚乞免,不許。初堉主管常平、宣惠兩廳,以吏胥鄭文豪、李承訓兩人,善於殖貨,目以銅錢七十貫、白金二千兩授之,使之轉販取利,以此行錢於西路矣。至是,京畿監司以爲:『文豪等作弊於道內,請按治其罪。堉乃上箚陳其冤,盛稱文豪等,能取息興利,使錢貨幾行。仍引咎乞免曰:「詳究其本,罪實在臣。臣若不差遣,罪從何出。臣知有國,不知有身,知有古,不知有今,徒欲國家之安,而不知一身之危,徒欲古道之行,而不知今世之難。大同行錢,動輒得謗,事垂成而反敗,功未就而罪重矣。」上慰諭之,仍令勿治文豪等之罪。堉性狷滯,凡所欲爲,必遂而後已。雖擧世非之而不顧,人稱其强忍,而但人有不與己同者,輒斥之,以此公議非之。
4月13日
○辛酉,平安監司柳淰辭朝,面諭以遣之。
4月18日
○丙寅,慶尙道癘疫。
○謝恩兼冬至使錦林君愷胤、副使李行進、書狀官李枝茂還自淸國。
4月19日
○丁卯,以金佐明爲承旨,許積爲刑曹判書,趙珩爲大司諫,睦行善爲吏曹參議,曺漢英爲大司成,李晳爲輔德,朴世堅爲弼善,洪葳爲吏曹佐郞,申混爲修撰。
4月21日
○己巳,議政府右參贊洪茂績卒。茂績爲人,慷慨好直言,在昏朝,以布衣上疏,請斬李爾瞻,謫海島。癸亥反正,朝廷遂大加奬用,由蔭仕,特授司諫。累長憲府,刺劾無所避。及姜氏賜死,茂績力爭之,特竄于濟州。嘗言器遠、自點必反,後皆驗,然少任俠,老益好名,率多矯情,有意進取,人以此短之。至是卒,年八十。
4月23日
○辛未,以尹絳爲大司憲,沈世鼎爲執義,尹㻩爲掌令,朴世模、李曾爲持平,閔點、柳据爲正言,李晳爲司諫,李杭爲獻納,兪㯙爲大司諫,金壽恒爲舍人,吳挺緯爲校理,李延年爲修撰,李殷相爲文學,權格爲司書,李時白爲謝恩使,金南重爲副使,權諿爲書狀官。
4月26日
○甲戌,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見于仁政殿。其勑書曰:
朕撫育萬方,心存博愛,原無分於內外。爾國稱藩奕世,效順有年,至情相關,亦宜體恤。陪臣錦林君愷胤之女,孀居邸第,骨肉遠離,朕憫惻久矣。且此女於王,旣屬宗支,又經撫養,王之懸念實深。今愷胤進貢來朝,奏請欲見其女,朕夙昔矜憐之意,仍之愈切。特遣太子太保議政大臣哈什屯,則令送歸國,俾依親自守,王其悉之。
○義順公主還自淸國。
4月27日
○乙亥,加右承旨金佐明資,除備局有司堂上。上以佐明明敏解事,特授是任。
4月30日
○戊寅,大旱
五月
5月3日
○辛巳,先是,淸使査問慶源人時,鄭維城以當初刑官,亦在被査中,而纔免流配,未復職牒,朝議以爲不可以常服入參,請權着朝衣,上從之。校理閔鼎重上疏言:『爲一冠帶之地,作此苟且之擧,甚非以禮待臣之道。』上不報,及査事旣訖,維城陳疏,乞還罪籍,上命吏曹議啓。參議睦行善回啓曰:「維城當初徒配,元非重罪,恩敍纔下,不宜還寢。」上怒,以爲行善欺君罔上,甘心附下,遂命拿鞫定罪。兩司爭之,請收拿鞫之命。不從。
5月6日
○甲申,以金益熙爲大司憲。
○校理閔鼎重上疏曰:
近年以來,朝廷之上,廉隅都喪,搢紳大夫,未嘗以名節相勉,率用苟且鄙陋之習,豈獨薄於待人而已乎?亦所以卑於自處也。國事之日非,風俗之日偸,曷不由此,而啓之也?玆者二三臣宥敍之擧,旣乖於國體,又非以禮待下之道。蒙敍之臣,不敢自安,辭其恩典者,其義固當。朝廷從而許之,未爲不可,而該曹乃欲仍存,多見其處己待人之早薄也。行善苟循之論,固不可不明斥,而警責之也。然執其措辭之端,疑其欺罔之跡,至於下吏鞫問,則是果情法之相當者乎?朝士鞫問,是何等擧措,而遽爾加之於天官之貳致,駭四方之瞻聆,甚非大聖人和平之道也。「刑不上大夫」,古之明訓,而亦群下之所陳戒者,殿下何不存省,而作此過當之擧耶?更乞平心恕察,特收成命。
上不聽,仍下敎曰:「此輩惟以辱國辱君爲能事,以此意推問行善可矣。」鼎重又上疏曰:
辱國辱君之罪,今日大小諸臣,實不敢辭者,惟當抆血刻骨,輕身思報,以圖所以立於天下後世者。而朝廷不靖,體本不立,習慣恬憘,心甘侮辱,每於橫逆之來,獨使至尊,坐受無限惱苦,正是臣子憤痛,而欲死者也。殿下誠宜開張聖聰,審別臧否,先奮有爲之志,不畜充位之臣。平居則礪以節義,臨急則責以忠力,一有忘君僨事,喜懦圖便者,則明罪昭典,竄逐之可也,誅戮之可也。因一行善覆啓之失,竝欲執是而究之,則無乃錄小過,而責大義,有失於風動振作之機,而不足以大警群下之心乎?
答曰:「觀爾疏辭,令人感慨,氣湧如山,所陳之事,當體念焉。」
5月9日
○丁亥,命戶曹給義順公主月廩,以終其生。
5月11日
○己丑,以尹宣擧爲掌令,元萬石爲獻納,金禹錫、吳斗寅爲持平,朴世城、洪柱三爲正言。
5月12日
○庚寅,天安郡守徐忭上書,誣告吳挺一、許積、李浣、元斗杓等謀逆。挺一卽麟坪大君夫人之兄也。一日,大君夜往挺一家飮酒,許積亦在坐,承旨柳道三乘醉從外來,不省大君,傲慢無禮,挺一肘之,道三始覺,惶忙起謝,誤稱小臣。蓋習於筵中奏對時言語,不覺其妄發也。其後士夫間,頗有傳說者。忭拜天安郡守,未及赴任,聞此言,有希功之心,遂上書密告曰:「有形可忽也,無形不可忽也。臣與前郡守洪柱一子萬時,隔墻而居,一日,萬時來言于臣曰:『進士韓戩、參軍尹世喬來宿吾家,語及時事曰:「兇徒若干人,殺牛置酒,聚議于李惟馨家,謀爲變亂。」』臣問:『兇徒爲誰,推戴何人』,萬時曰:『韓、尹兩人,亦不明言云。』此事非臣目覩,而旣聞其言,敢緩奔告。」上命召大臣禁府堂上、兩司長官、左右捕盜大將,逮捕忭及萬時、戩、世喬、惟馨等,問言根出處,則萬時言,聞於戩,戩言,聞於李觀周,觀周言,聞於愼景尹,景尹言,聞於趙胤錫云,而挺一、積、斗杓、浣等之名,亂出於諸人之供辭。鞫廳竝請拿問,上知其誣,不許。只命李浣,解所佩大將兵符,使中軍金是聲代領其衆,扈衛宮城,斗杓方兼判義禁,仍令參鞫。
5月13日
○辛卯,上引見鞫廳諸臣,問諸臣曰:「卿等以獄情爲何如。」領議政李時白曰:「聖上以告變之書爲不明,此敎當矣。各人所供,傳相告引,實難究竟,而第其所言,似無餘情矣。」判義禁元斗杓曰:「臣姓名,出於諸人之供辭,惶悶欲死,而身爲推官之長,進退狼狽,罔知所爲。」上笑曰:「卿勿介懷。」上又曰:「忭之用意,不難知矣。隱然有圖功之心,乃爲此上變之擧,豈不大可惡也。卿等須十分詳愼,毋使國脈重傷也。渠輩只憑流言,乃曰某也同謀、某也同參。至於許積、吳挺一,狼藉於供辭,此何事乎?大槪自春初,災變孔棘,人心洶懼,其意以爲:『若上變則必不辨是非,斷以逆律,其功自歸於吾云』,豈不痛甚哉。」時白曰:「天鑑孔昭,豈能售奸。」大司憲金益熙曰:「愼景尹、趙胤錫,旣已參聽云,似當拿問矣。」上曰:「忭等之事,雖極痛惡,而一種流言,傳播已久,人多疑惑,在國家之計,不可不明白痛辨,使人心渙然氷釋也。」
○上御仁政門,親閱罪人推案,命拿致忭等於庭,使問事郞廳,究問情跡訖,上曰:「李觀周、尹世弘不無浮薄之罪,徒年定配,徐忭、洪萬時、韓戩刑訊,其餘皆放送。被誣諸臣,令安心察職。李浣還授大將之符,都承旨吳挺一,亦令入侍。」領敦寧府事李景奭起拜曰:「聖敎至此,不勝感祝。今日之事,若非聖明在上,其禍必慘,此乃宗社臣民之福也。」挺一承命以入,進伏榻前曰:「小臣名出賊供,若非日月在上,何敢望更瞻天顔?且臣方忝近侍,情勢尤極罔措,乞賜鐫削,以保餘生。」上曰:「安心勿辭。」許積、李浣亦承命而入,上招之使前。積淚下如雨,上慰諭之曰:「卿等以股肱心膂之臣,休戚與同,而國體不嚴,不逞之徒,加之以惡名,可勝痛哉。此豈獨卿等之不幸,實國家之不幸。予已洞燭,宜各安心。」積曰:「若非聖明,臣死無所,今承丁寧之敎,不知所達。」上謂元斗杓曰:「此人等罪,雖不可以一次之刑懲之,而旣已嚴刑,亦無更問之事,今日處決,於卿意如何。」諸臣皆曰:「聖上處置,至矣盡矣。何容別議。」上曰:「徐忭何以處之。」右議政沈之源曰:「萬時、戩似當定配,而忭則不可定配也。」上曰:「此乃重獄,不厭愼重,更議可也。
5月14日
○壬辰,以徐祥履爲承旨,愼天翊爲吏曹參議,沈世鼎爲校理。
○流李觀周、尹世弘于北邊,洪萬時、韓戩、徐忭斃於杖下。
5月15日
○癸巳,全南道錦山、雲峯等邑霜。
○江原道大風。
5月16日
○甲午,咸鏡道旱。
5月17日
○乙未,以趙壽益爲大司憲,李抗爲執義,柳椐爲正言,睦兼善爲修撰。
○命罷大臣及大將直宿。
5月18日
○丙申,遣承旨閱囚于典獄署,釋罪輕者。
5月23日
○辛丑,上下敎曰:「旱災至此,憂心如惔,其令禁府刑曹,與大臣議囚,卽日疏決。
5月24日
○壬寅,遣官致祭于雙嶺、磨巇川、金化戰場。時久旱,相禮李爾松應旨上疏,請設祭于雙嶺等戰場,以慰戰亡之魂,有是命。
5月25日
○癸卯,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上與諸臣,語及徐忭獄事,大司諫兪㯙進曰:「今日之事,若早破其流言,必不至此,而輾轉傳播,終有誣告之擧,可勝歎哉?柳道三直入大君之坐,乘醉倨傲妄發之言,雖出於無情,而亦難免持身不謹,縱酒輕誕之失,請罷職。」上曰:「妄發之言,何可罪也。」上仍厲聲曰:「大司諫兪㯙,欲以妄發作實事,其用心誠難測也。姑先遞差。」㯙趨出。上震怒,手却御案曰:「兪㯙卽令拿鞫。」且謂判義禁元斗杓曰:「予初不知指敎徐忭者何人,㯙果其人,卿卽出去,鞫問可也。」右議政沈之源、校理李廷夔進曰:「聖上之處置此獄,逈出千古。上自朝紳,下至胥隷,莫不感悅,今者㯙乃提起於事過之後,誠極非矣,而原其本心,豈有他意。所見適然耳,聖上震怒大過,極涉未安。況㯙職是諫長,遞差旣過,況可拿鞫乎?」上曰:「人無怒則已,有則用於何處乎?人心豈盡如卿等之心乎?㯙之無他腸,卿何知之。」之源、廷夔,又請還收拿鞫之命,上不聽,又請改傳旨中以妄發,欲作實事之語,上不答。仍下敎曰:「禁府卽刻開坐,捧供辭以入。予當坐以待之。」之源曰:「㯙雖有失,其罪豈至於斯乎。」上愈怒曰:「卿輩何敢抑制君上,使不得措手乎?今日國事,非予所知,汝等任自爲之。予只有一弟,而必欲剪去而後已,豈有如此奸兇者乎?天之不雨,實此人在朝故也,不殺此賊,國不爲國矣。今之大臣,唯以伸救罪人爲能事,汝等必是與㯙同謀者矣。」上仍涕泣曰:「兄弟不能相保,痛矣痛矣。」之源曰:「㯙亦人也,豈有此心乎。」上曰:「諸臣速出開坐嚴鞫,不卽擧行,則當置重辟。」之源,等趨出,義禁府捧兪㯙供辭以啓,命嚴加刑訊,仍下敎曰:「罪人兪㯙,復尋賊忭之跡,提起柳道三事,欲次第行兇,以爲網打之計,其心所在,尙忍言哉?在法當死,勿拘常規,別加嚴刑,窮問同謀之人。」仍命加刑。遣中使史官,往審受刑輕重。司諫尹鏶獨啓曰:「㯙之提起柳道三事,臣固知其不當矣。至於遽加刑訊,此何等景象。職爲諫長,方纔昵侍,而捽縛之、㩧撲之,聖慈何忍於此乎?臣知言一發口,與之同罪,而竊爲殿下惜之。嗚呼!此何等時?審理疏決之命纔下,而繼有此駭動一時之擧。在廷之臣,不發一言,重爲朝廷痛之。臣職是諫官,不得終默,以負君父,敢此陳列。若平心舒究,則豈有他腸?請還收兪㯙再刑之命。」上不從。初尹鏶卽欲爭論,發簡于正言柳椐,而下吏不知其去處,日已暮矣。鏶又以爲兩司一體,馳見大司憲趙壽益,要與同啓,壽益不從。鏶不得已獨啓,而㯙已受刑矣。時群下惴慄,莫敢一言,而鏶獨先爭執,時議多之。㯙之終免加刑,鏶之力也。
5月26日
○甲辰,平安道寧邊府大雨雹。
○以金益熙爲吏曹判書。
○前領敦寧府事李景奭上疏曰:
昨聞大司諫兪㯙下理,臣問諸隣近士夫,始知其因論柳道三事,有此嚴旨也。道三之事不須言,㯙之事亦不須言,而臣所以驚愕震慄,不勝其憂者,不謂聖上今日,忽有此無前之擧也。天災罔極,日甚一日,晝夜憂煎,腸如火焚,旱災又酷,萬民遑遑,此正誕布和氣,淸省刑辟,庶幾迓休之日也。向於入侍親鞫之時,伏覩乾斷洞豁,仁威竝施,乃於嚴鞫之中,猶有惜命之敎。今此天威之震,實由因心之友,而無論妄啓之如何。爵躋宰列,官以諫名者,遽束之以桁楊,鞫之以嚴刑,逆其情而爲其案,豈不爲聖德之大累、明時之大異乎?自古亡國之道非一,而殺諫臣爲尤焉。其言妄則置之可也,奚至於囚,奚至於刑,奚至於殺而後已哉?當此災異孔棘之時,又有此擧,殊非所以翼翼敬天之意,有若造物者,不效陰佑,而故使促亡者然。臣於此,益不勝其氣短而心寒,直欲冥然,溘然而罔聞知也。噫!言纔命有司,讞獄放囚,爲悶雨也。當刑者尙爲之弛刑,不當殺而殺之,則其於用法,不亦大舛矣乎?爲旱放囚之意,顧安在哉?今若少霽嚴威,試加舒究,則臣之此言,爲兪㯙耶?爲聖德耶?爲國家耶?臣曾於先朝,猥蒙知遇,納臣之言,而免人於死者,非止一二。非臣微力,有可以回天。蓋諒臣無他腸也。今臣若不以事先朝者事殿下,則神必殛之。伏願聖明,俯察血忱,亟收雷威,以爲迓續景命之地。
前領中樞李敬輿、領敦寧金堉、領議政李時白,亦上疏請寢刑訊,竝答曰:「卿言至此,當體念焉。」
○上御晝講。講《詩傳》《正月章》。講訖,同知經筵李時楷曰:「兪㯙昨日所論之事,雖未知措語之如何,而遽下司改,至於嚴刑,大小臣民,莫不震駭。請加三思,少霽雷威。」上曰:「昨日之事,外間何得知之?近日大君,累度呈辭,予恐外間,或有異論,詢于諸臣,皆以無異議爲答,而㯙乃敢以旣往之事,猝然更擧,此可謂無心所發乎?其情跡極兇矣。人君之道,在於辨別賢邪,如此之人,所當深惡而痛斥之。豈可容庇也。」特進官李時昉曰:「今又加刑,必致殞命,其累聖德爲如何哉。」上不答。
5月27日
○乙巳,命安置前大司諫兪㯙於絶島。時大臣三司,交章論執,上怒稍解,下敎曰:「罪人兪㯙,必欲置之死者,非爲兄弟之私也。欲淸朝廷,而絶姦邪之路也。諸大臣之言,懃懇若此,可不舍己勉從乎?其令禁府,減死絶島安置。」於是,禁府定配于珍島。
○憲府〈持平吳斗寅、金禹錫。〉啓曰:「臣等伏聞特下兪㯙減死之命,欽仰聖度,與天同大。凡在臣僚,孰不感歎?第念㯙之所坐,特一妄作,而旣被嚴刑,又竄絶島,無已太重。況考訊之餘,遽登嚴程,若或顚殞於中道,則此豈聖上貸死之本意乎?請施終始生成之德,還收絶島安置之命,上不從。
○上下敎曰:「嗚呼!寡昧昏庸不德,人心世道,日就乖戾,而不能挽回,奸黨妖孽,伏於朝廷,而不能知,宜其逢天癉怒,降罰于寡躬,固其理也,而旱災至此,民生奚罪。其雨不雨,西成無望,日夜憂遑,心如焚灼,寧欲溘然而不知也。自今日避殿減膳,承旨代予草敎,廣求直言,以補不逮。撤樂禁酒等事,亦令該曹擧行。」又命審理冤獄。
○上下敎曰:「予小子否德,不得於天心,旱災至此,民生奚罪。淺薄之誠,難望其感應,而欲以身代犧親禱,其令該曹,不卜日擧行。」
5月28日
○丙午,江原道、慶尙道雨雹。
○以趙壽益爲吏曹參判,閔應亨爲大司憲,曺漢英爲大司諫,兪瑒爲承旨,尹㻩、權諿爲掌令,徐必遠、李廷夔爲持平,李垕爲輔德,金壽興爲兼說書。
○上下敎曰:「孟子曰。『齋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凡獻官以下諸執事,各澡潔其身,洗滌衣服,且禁飮酒,社稷齋宿之日,尤令嚴禁。」
5月29日
○丁未,上詣社稷齋所。是夜小雨。
閏五月
閏5月1日
○戊申,辰時,上行祈雨祭,禮曹以上冒雨親祀爲未安,請攝行,上命議于大臣,大臣以爲:「未祭先雨,實是誠感所致。冒雨行祭,果涉未安,且祭文中,不可不添入報謝之意。」玉堂諸臣以爲:「纔見雨下,便卽報謝,於禮爲瀆,且四位祝辭,改書未易,必至日晏,非所以敬事神明。聖上旣已齋宿,奉祝親臨,仍用前文,趁未明行事,實合事宜。」上又命議于大臣,大臣又以爲:「得雨於將事之夕,已是感應之理,而不致報謝之意,非事天以誠之道。且宗廟祝辭,亦以第一室所用,仍用於各室,今宜改搆祝辭,通用於四位。」上從其議。曁行祭時,已過辰矣。
○憲府啓曰:「人臣奉命出疆,苟非有利於國家,則不敢專之者,其意豈徒然哉?頃者謝恩使錦林君愷胤不稟朝命,任自呈文,請還其女,副使以下,旣不能沮抑,又從而贊成之,此而置之,則日後之弊,有不可言。請錦林君愷胤拿問定罪。副使李行進、書狀官李枝茂竝削奪官爵。」累啓只命罷職。
閏5月3日
○庚戌,大雨。
○以尹絳爲大司憲,李延年爲持平,李廷夔爲獻納。
閏5月4日
○辛亥,咸鏡道三水郡雨雹。大如鷄卵。
閏5月6日
○癸丑,以李厚源爲左參贊,尹鏶爲承旨,沈世鼎爲司諫。
○憲府〈執義李抗、掌令權諿、尹㻩、持平徐必遠。〉上箚曰:
臣等竊觀三代以下,治體純粹,莫如我朝,德澤深厚,亦莫如我朝。蓋其立國,寄耳目於臺諫,任是非於公論,以寬弘博大,養士氣,以禮節廉恥,待臣子。三百年來,未聞臺臣以言事下吏者。下吏且不聞,況嚴鞫重刑乎?其間亦豈無無知妄作,自觸天憲者,而祖宗不以刑威待之者,誠以言路,不可使壅,士節不可使偸也。是以,恩結于人心,義勵於士夫,雖經斬伐,而士氣不衰,或遇變故,而臣節益彰,社稷靈長,終亦賴此。今者兪㯙之事,亦所謂無知妄作,自觸天憲者,獨不可寬容,竝生於天地之大耶?㯙之情迹,大臣言之盡矣,三司論之悉矣,不必更爲煩聒,而原其本心,不過踵已發之緖論,循例塞責而已。豈有包藏禍心,喚虛爲實,行胸臆於天日照臨之下哉?聖明旣已決斷大獄,昭示天心,君臣上下之間,至意無間,語言往來之談,廓然一洗,群情共洽,遠近同辭,誠稀世盛擧。而㯙也提起已事,妄作至此,豈死限將至,神識先昏耶。殿下不暇舒究,平心處分者,亦以新經變事,致震聖心,深憂世道之險薄,重疑流言之尙行,故億逆太過,震疊太遽,朝衣捽下,驟加考掠。所謂撲燈之蛾,無情就死,聖慈寧忍是耶?雷電之下,萬象失色,大小驚懼,行路傷嗟,此豈爲一兪㯙,而人情所同,冤狀可知。今幸雷威少霽,天日少燭,減死之命,特出於好生之仁,瞻聆所及,孰不欽仰。而但嚴訊之餘,死生未分,觸冒炎火,千里過海,中道致殞,勢所必至。恭惟聖明,遍燾萬物,而獨於妄作之一臣,旣貰其死,而復絶生理乎?使㯙不幸而終死道路,則獄死道死,殺諫之名則等耳,臣等竊爲聖朝惜此名也。昔商、周群臣,更相訓告,不曰:「率乃祖攸行。」則曰:「監于先王成憲。」未有自作聰明,變祖宗家法,而能臻治安者。伏願殿下,法先王待士夫之道,念祖宗重諫臣之禮,曲加裁量,大施寬恩,毋使三百年仁厚家法,至今日而壞了,則豈非群臣之大望,而邦國之至幸也。竊觀殿下,英氣太露,而億逆之私未祛;天怒易發,而優容之量未恢,此病不除,隨處爲害,發於聖心,害於聖政。未知殿下燕閒之中,隱微之際,所用功者何地,所玩味者何書?質美而不能充養,病深而不能克祛,聖人淸明之志氣,亦有性偏難克處耶?宋儒呂祖謙少時性急,一日讀《論語》,至「躬自厚,而薄責於人」,自是意思寬平,平生無疾言遽色,豈非可師者乎?殿下近日言動,時未免爲氣所使,穆穆臨朝之容,蕩蕩皇極之道,似不若是。伏願殿下,深加克治,每存涵養,克恢聖量,大開言路,喜怒在物而我無與焉,舍己從人,而必求諸道,使聖德日進於中正之域,而萬善皆集,嘉言罔伏,不勝幸甚。
答曰:「爾等進言之誠,良用嘉尙,而其中有所不能釋然者,不得已强言耳。第此兪㯙之事,爾等眞以爲無知妄作耶?予雖不知其實狀,何忍强爲不似之言哉?爾等何厚於㯙,而欲伸其事,何獨薄於寡昧,而勤成惡名乎?秉彝之心,必不如是,無乃蔽於私,而矇不知覺耶?此非予文過飾非之言也,不得已說破之意也。爾等其亦諒之。」
閏5月8日
○乙卯,上下敎曰:「頃日得雨後,旱氣如前,前頭民事,誠極可慮。令該曹續行祈雨祭。
閏5月9日
○丙辰,以尹順之爲都承旨,徐元履爲慶尙監司,金壽恒爲應敎,吳挺垣爲舍人,權大運、沈儒行爲副校理,南龍翼爲修撰。
閏5月10日
○丁巳,諫院〈大司諫曺漢英、司諫沈世鼎。〉啓曰:「義順之行,旣以朝家之命,則義順之還,亦必待朝家之命。前錦林君愷胤,罔念事體,無嚴朝廷,牽私率意,擅自請還,其在國典,斷不可貸。前護軍李行進、前正李枝茂等,不思禁抑,反爲贊成,言語之際,且多妄發,奉使無狀,厥罪惟均。豈可罷職而止哉?請竝命削奪官爵,門外黜送。」累啓而從之。
閏5月11日
○戊午,憲府〈持平徐必遠。〉啓曰:「中書之長,爲任最重,不可以見棄朝論之人,承乏冒據。都承旨尹順之請命遞差。」答曰:『罪目似涉泛然矣。』
○副修撰李端相上疏曰:
臣聞國之興喪,係言路之開塞,古人所謂賞諫殺諫之喩,豈不明且切哉?今我殿下臨御寶位,已八年于玆矣。內無聲色之娛,外絶遊畋之荒,孜孜惕厲,一心圖理,其於政令施措之間,未見大叚差誤。而夫何一二年來,連有驚心駭目之擧,上而累淸明之德,下而失中外之望,使朝野大小之臣,皆懷含默之志,臣誠欲一言歷陳,痛哭於闕庭也。頃年金弘郁陳疏於禁令已行之後,雖云自觸邦憲,原其本情,只出於有懷必達,而殿下治之以逆律,栲殺於數日之內,聖明胡寧忍此?況其子姪族屬,抑又何罪,而至施禁錮之律乎?上年蔡𥙿後、南老星之事,雖出於自取,而其職則兩司之長也,慢罵叱退,有同奴隷,命勿付職,經年廢置。乃若洪宇遠之疏,孰不謂之妄言,而殿下雖諉以應旨,不加罪罰,因此坐錮,遂爲明時之棄物,聖朝待臺臣開言路之道,豈容如是乎?及至今日,又有兪㯙嚴刑之命,豈意聖明之過擧,漸加一層,終至於刑訊諫官,以啓三百年所無之事乎?聖上纔經斷獄,天意未釋,故便疑其實有邪心,聖上之疑㯙,卽其時適然。若至以網打之計,斷爲罪案,而乃有窮問同謀之命,則豈不億逆之太過乎?夫聖人之於刑法,必原其情,而定其罪,殿下於㯙,若以提起已事,略施當施之罰,則其在聽聞,孰不欽仰聖上鎭靜之盛意,而反加拷掠,流竄絶島,此豈聖世之所宜有也?諫官之以言獲罪者,無歲無之,未知明年,凡將有何事?殿下雖有過擧,孰肯舍其生,而趨死地,發口於殿下之庭乎?「
答曰:」嘉爾進言之誠,爾其勿辭察職。「
閏5月12日
○己未,以沈儒行爲執義,元萬石、尹珹爲掌令,李慶徽爲修撰,金佐明爲都承旨,李抗爲輔德,朴世模爲持平。
○上下敎曰:「小雨之後,旱氣彌甚,當此長養之月,百穀焦爛,無望西成。言念民事,心焉如割。淺薄之誠,固難格天,而當盡在己之誠,更欲禱雨於南郊,其令該曹,趁卽擧行。凡我大小臣僚,體予至意,一從社稷親祭之例,毋得違越,以干天憲。」
○進善權諰詣闕上疏,陳情乞免,上召見謂曰:「輔養世子,事係不輕,爾今上來,予甚喜悅焉。」諰對曰:「庸陋如臣,實不堪分外之任,而偃然退伏,亦所不敢,欲一陳實情而歸矣。」上曰:「曾見章疏,予嘉其朴實矣。今見疏辭,又有欲退之意,何其浼浼也。久在草野,有所欲言者耶?」對曰:「古人云:『德惟善政,政在養民』,當今急務,保民而已。」上曰善。
閏5月13日
○庚申,遣承旨閱囚于典獄署,釋罪輕者。
○崇政大夫判中樞府事金集卒。集字士剛,大司憲繼輝之孫,參判長生之子也。長生爲一世儒宗。集早服庭訓,立志甚篤,仁祖反正,以學行超授六品職,後累召不起,擢拜承旨,未幾退歸。及上卽位,特拜禮曹參判,俄超拜吏曹判書。眷遇日隆,與金尙憲、宋浚吉、宋時烈等,同心協贊,朝野想望。時宋浚吉爲執義,有激濁揚淸之擧,極論金自點罪惡,且劾名流諂附之罪,自點等失意怏怏,仇視善類,必欲逞心,內謀逆亂,外通淸國,謂尙憲與集爲領袖,事將叵測,賴上曲加彌縫事獲已。集自是益無意於世,召命累下,而終不起。其學以敬爲主,終日端坐,未嘗見惰容,用力於不睹不聞之地,至老益謹,造詣甚高,尤邃於禮學。遠近學者,翕然尊慕,而性謙退,平生不以師道自處。年滿八十,特陞崇政階,拜判中樞府事。及病劇,謂諸生曰:「吾灼知死生之理,無所動心,此則庶無愧於古人」,年八十三而卒,士林相弔。嘗扁其所居齋曰愼獨,學者稱爲愼獨齋先生。
閏5月14日
○辛酉,上引見大臣及六卿。上謂諸臣曰:「自寡昧忝位以來,天災時變,疊見層出,而目今旱災至此,西成無望,消弭之道,宜無所不用其極。帝王爲國之道,自近而遠,由家而國,而曾前審理,只及於疎遠,不及於骨肉至親,寧有是理哉?澂、潚及三兒,久處海島,予嘗矜愍。雖無災異,固當思保全之道,且潚尙未冠,昏娶過時,一念耿耿,不能忘于懷。世龍妻則罪關宗社,不敢自斷,而至於澂、潚及三兒往時之事,童子何知。予欲放還輦轂之下,任便居住,於諸卿意如何?原任大臣李景奭、李敬輿、金堉等對曰:」上敎至此,此正回天怒第一事也。世龍妻則與澂、潚有間,且世道漸艱,人心不淑,放還之後,宜思善處之道也。「延陽府院君李時白、左議政沈之源曰:」今承聖敎,孰不感激?放還之後,抑使之同處乎,各居乎?「上曰:」使其兄弟同居,而予亦欲敎誨,以盡保全之道也。「諸臣皆將順之,完南君李厚源以爲:」放還之後,宜別置一處,使外人不相通。「工曹判書李浣以爲:」不如仍留島中,而廣闊其居處,以安其心。「上卽命放還。
閏5月15日
○壬戌,月食。
○雨。
閏5月16日
○癸亥,停南郊禱雨。上將以甲子,詣南郊禱雨,壬戌雨,大臣金堉、禮官吳竣等以爲:「昨日雨澤,遠近周洽,請寢親祭。」上從之。旣而旱氣愈酷。
○移配兪㯙于平海郡。時㯙未及到配,大臣極言其非罪,乃命移配。
閏5月18日
○乙丑,以鄭世規爲右參贊,李質爲承旨,吳挺緯爲持平,安後稷爲正言,徐必遠爲校理。
閏5月19日
○丙寅,命賜進善權諰米肉。
○校理閔鼎重上疏言:
金集乃斯文宿儒,國家耆德,而不幸卒逝,宜有褒榮之典。
命禮官議之。
○命戶曹,月給澂、潚及三兒廩料。
○上御晝講,講《詩傳》《正月章》,講訖,侍講官金壽恒曰:「臣聞閔鼎重上疏,請褒崇故判中樞金集,聖上有令禮官議之之敎。集乃士林宗師,聖上亦當尊禮,而敬重之,臣意以爲,聖上宜特擧崇終之典矣。」上曰:「予固思之,而未得可據之例矣。」壽恒曰:「先王朝,遭儒臣之喪,或助喪需,或給葬軍,且張顯光之喪,特遣玉堂官致祭。集乃一品重臣也,重臣之喪,自有應行之典。今臣仰達者,只望聖上特施別樣恩典,以聳士林瞻聆也。」上曰:「集雖退在田野,國有大事,每往問之,今忽卒逝,予甚痛惜焉。」
○召見諸司輪對官。
閏5月22日
○己巳,上下敎曰:「金集儒林之領袖,朝廷之重望,今忽卒逝,予甚痛悼,其令該曹,特賜禮葬,遣近臣致祭。」
○上御晝講,講《詩傳》《正月章》。
閏5月23日
○庚午,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左議政沈之源曰:「久旱之餘,終得大霈,自此可期豐稔,曷勝其幸。頃日特召諸臣,乃下惻怛之敎,放還三兒,上自朝紳,下至閭巷,莫不感歎,翌日甘霔沛然。天人感應之理,益信於今日矣,聖上一言一動,豈可不愼哉。群情因此。又有所望。何者,殿下旣行盛德事,以致悅人心而回天意,苟能擴充是心,終始罔間,則堯舜何難及哉?臣請陳之。人君居億兆之上,爲下民之則,喜怒之發,不可輕也。喜怒若輕,則出於政令者,多失其中。聖人有言曰:『不逆詐,不億不信。』億詐非但於理不可,亦未必皆中。或有情外之疑,必成過中之擧,豈非所當深戒者也。」之源之言,蓋指兪㯙事也,上不答。
閏5月30日
○丁丑,全南道、平安道大水,人多渰死。
○以李厚源爲禮曹判書,曺漢英爲吏曹參議,李一相爲大司成,吳挺一爲大司諫,洪葳爲校理,李延年爲修撰,許厚爲持平,吳挺緯、徐必遠、李廷夔爲吏曹佐郞,李慶徽爲獻納
六月
6月1日
○戊寅,江原道、咸鏡道大水。
○黃海道蝗。
○忠淸道海溢。
6月4日
○辛巳,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大學衍義》,進善權諰亦入侍。講訖,諰曰:「臣在田野,竊聞聖上有不忘中國之志云,果若有志,則尤宜夙夜不懈,終始無間也。若使一號令、一擧措,皆可爲萬民之所服,則人將曰:『有君如此,何事不做』,皆有愛戴之心,爭懷死上之志,如此然後,可成大事也。」上曰:「所言皆非偶然之意也。顧此寡昧,才智不逮,學力未充,不免有過擧,欲賴爾等匡救之力,而爾等每有遐擧之意,予以是爲嘆。」諰曰:「立朝事君,豈非至願,而臣父嘗戒臣曰:『不願登科,不願做官。』臣敬守此戒,未嘗暫忘。惟欲退守愚分矣。」仍稱病乞退,上不許。
6月5日
○壬午,侍講院啓曰:「今日書筵,副司直權諰言:『曾聞長老之言,臣僚於世子,只稱小人,元無稱臣之規』,今聞大小臣僚,皆稱臣,殊無別嫌之意。此蓋出於光海分朝時創開之事,尤不可遵而爲例矣。世子下令曰:『今聞權諰之言,事極未安。使宮僚從速稟處矣。』事係大叚變通,請令該曹,考出故事。」從之。禮曹回啓曰:「權諰以林下求道之士,感激恩遇,幡然赴召,首以別嫌之說,進規於冑筵入侍之際,聖明之必致此人,責之以侍講之任者,正欲聞此等言論。試取傳記中言之。漢、魏故事,少傅稱臣,太傅不稱臣。唐德宗時,崔芊爲諭德,問稱臣合否於東宮,東宮曰:『卿是東僚。』大明仁宗爲太子時,尙書蹇義、楊士奇等,亦稱臣。惟唐李絳,爲太子少傅,上太子書,稱名不稱臣,而他宮僚,則皆稱臣,東宮僚屬之稱臣於太子,歷代同然。至於我朝故事,故相臣盧守愼書筵講義,守愼及鄭希登等,亦皆稱臣,而臣字之下,註以追稱。先正臣成渾文集中,有上世子箚,此乃光海爲世子,出駐伊川之時,卽壬辰七月也。其箚中稱臣。其後光海移駐成川時,被召入小朝,啓辭則稱小人,而其下註曰:『今上權署國事,臣民皆當稱臣,而時未及議定,故臣僚用舊例稱小人云』,此乃光海時追註者也。以此兩事觀之,則壬辰以前,似不稱臣。但其承用旣久,祖宗故事,未及博考,只據此兩事之註說,卒然釐正,實涉重難。請於他日文廟、仁廟爲世子時規例,詳盡考出於實錄,得其的證,然後稟處。」又啓曰:「徵士進規之說,惓惓於別嫌者,誠不偶然。天子之下,有太子焉,有親王焉,各有等級。一有陵犯,名分舛矣,何以爲國。此正今日所當深察,而謹守者也。此外謹名別嫌之義,有所未安者,則令春坊之官,或考本院日記,或詢耆舊老臣,稟達釐正,以歸至當之地。」從之。又啓曰:「世子前稱臣當否,更加詢問,則或云:『稱臣始於中廟朝,仁廟在東宮時。』或云『仁廟以後,順懷世子早卒,震位久虛,壬辰亂後,光海陞爲儲副,臣僚不能記其舊,或仍稱小人,及其監撫命下後,始乃稱臣云。』而此特出於士夫相傳之口談,非有可據文籍,亦未知二說,何者爲是。試取《五禮儀》考之,則正至百官賀王世子儀,有曰:『二品以上,皆跪致辭云,具官臣某等,玆遇三陽始開,萬物咸新,敬惟邸下,與時同休云云。』方知始於中廟朝之說,出於誤傳,而其第二說,似爲近之。《成渾集》註說及《盧守愼集》《書筵講義》註說,俱有可疑者,前日啓辭中所謂:『只據此事之註說,不可卒然釐改云。』者,意實有在,而其見於《五禮儀》者,如是章章,實錄似不必考矣。」從之。
6月7日
○甲申,以閔熙爲正言,吳挺緯爲吏曹正郞,鄭檝爲黃海兵使。
6月8日
○乙酉,先是,權諰告于世子曰:「待宮僚,宜如待朋友。」世子以爲:『凡宮僚尙如此,況諰,上所禮遇者,不可坐受其禮。』乃令進講之時,與之相揖。上聞之,令禮官稟定。禮曹回啓曰:「王世子開筵時,宮僚之進見,自有常行儀節。此固祖宗成憲,非但到今不可猝改,且權諰所謂待宮僚,如朋友云者,不過待宮僚之際,忘其尊貴,而親之如朋友而已,必不在於相揖之節。今若施相揖之禮,則雖有光於王世子好士挹遜之德,權諰必不敢當,況己自言之,己先當之,尤所不安。其於王世子尊儒禮賢之義,何必强其所不安者乎?且親而友之,心也在內,揖而禮之,貌也在外。不以在內者爲勉,而先事乎外,亦非徵士進規之本意,請勿施行。」上下敎曰:「爲禮官者,不過言其禮之可否而已,不勉其內,先事其外等語,故作贅說,以示譏刺之意,是何心也。此禮雖云過重,元非惡事,遣辭之際,亦多不適,事極可駭。三堂上竝從重推考。」政院啓曰:「王世子,因權諰待宮僚,如待朋友之語,推其義,欲加禮貌於開筵之際,甚盛擧也。該曹如以變改常儀爲難,則只當據禮稟裁而已,今乃遣辭多贅,分析太過,嚴旨之降,固其宜也。但至於譏刺,則豈其本情哉?因此轉輾,若使權諰,有一毫不自安之心,則其於禮遇之盛意,反有害焉。」答曰:「然則勿推。相揖之禮,亦寢不行。
○前承旨金應祖上疏,備陳嶺南束伍給保之弊,仍言金弘郁杖死之冤,上優答之。
6月11日
○戊子,以鄭太和爲領議政,沈儒行爲校理。
○憲府啓曰:「銀臺是夙夜出納之地,而以其啓板所安之地,故諸承旨列坐廳中,常存祗肅之心。而右副承旨蔡忠元,敢以褻服,舒膝欹臥於廳坐之時,見之者莫不駭異,無禮甚矣,請遞差。」上從之。
6月13日
○庚寅,遣承旨,閱囚于典獄署,釋罪輕者。
6月15日
○壬辰,領議政鄭太和上疏乞免,答曰:「卿以世受國恩之人,此何時,而乃爲丐閑之計乎。予之思卿,不翅若飢渴,須體至意,速出論道,以副朝野之望。」
6月17日
○甲午,以李應蓍爲都承旨,尹文擧爲大司諫,閔鼎重爲校理,李梓爲兼弼善。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大學衍義》。
6月18日
○乙未,諫院啓曰:「近來諸宮家次知內官之夤緣作弊,不一其端,至於徵債之事,尤爲民害,是豈聖世之所宜有哉?靑平尉家次知內官鄭應星,稱以負債,縛致一常漢,私自拷掠,極其殘酷,其人之老父,不忍其痛楚之狀,叫號乞哀,因致氣盡,遂死於其子之傍。此雖非打殺之比,私門刑杖,旣是非法,使人至死,誠極驚駭。請鄭應星,令攸司依法科罪。」答曰:「事極驚駭。令該曹推覈,得其實狀後處之。」
6月19日
○丙申,以兪瑒爲承旨。
6月20日
○丁酉,命復澂、潚等爵號。政院啓曰:「澂、潚旣已放還都下,出入禁中,此實三代以下所未見之事。雖舜之待象,無以過此,凡在臣僚,孰不欽仰感激。而卽伏見令該曹,仍其爵號之命,臣等所當依聖旨分付。而但當初旣因《璿源錄》廳啓辭,議大臣削去爵號,只錄其名,竝錄其由兇逆致死之由,則其罪係關宗社。豈可復齒宗班,有同尋常罪廢收敍者哉?上,不聽。兩司請還收復爵之命,上又不從。累啓,命議于大臣。領議政鄭太和、右議政沈之源、領敦寧府事金堉、延陽府院君李時白皆以爲:」不可循私情而拂公議。「領中樞府事李敬輿以爲:」臣於頃者澂、潚放還之日,榻前盈尺之地,仰承下敎,聖意藹然,分明堯、舜底心,天理道心,全體妙用,呈露無餘,入侍諸臣,孰不感歎,輿臺胥吏,亦莫不欣悅。至於憂旱半年,翌日大霈,中外聳動,咸仰聖德之如天,而繼有復爵之命,益欽聖上善念之發,無間始終也。昔者周公討三叔之罪,致辟其魁,以七乘囚,霍叔三年不齒,其後復其爵邑,霍之所犯,與管有異,蓋其同逆者也。聖人輕重差別,各當其理,至今稱周公之德不衰。霍叔以身犯同惡之人,猶且如此,則輕於此者,聖人處之,亦必有其道矣。澂、潚五年圍置,足擬七乘之囚,到今復爵,無愧周家仁厚遺意。設爲國家遠慮,有爵無爵,恐無關係矣。當初放還,實出保全,今日復爵,以究私恩,參以情法,似得兩宜。惟在聖上體仁度義,執中而審處之。「上從敬輿議。是後,兩司累月爭執,乃從之。
6月21日
○戊戌,以尹絳爲刑曹判書,尹鏶爲承旨。
6月23日
○庚子,爲都目政。以申濡爲都承旨,權大運、徐必遠爲吏曹正郞,洪葳爲吏曹佐郞,趙備爲副修撰,鄭榏爲弼善,吳挺緯爲副應敎。
○都城民家女,一胎産五女。
6月29日
○丙午,慶尙道大水。
〈孝宗大王實錄卷之十六〉
秋七月
7月2日
○戊申,慶尙道大風,折木拔屋,各浦戰船多破傷,船卒亦多渰死者。
○命仍賜貞仁翁主三年祿俸。
7月3日
○己酉,以李浣爲刑曹判書,李時楷爲大司諫,李端相、南龍翼爲校理,李慶徽爲修撰,沈儒行爲輔德,李泰淵爲弼善,李延年爲獻納。
7月4日
○庚戌,領議政鄭太和累上疏乞免,不許。
○兵曹判書元斗杓再上疏乞免。答曰:「大政後,銓官之乞免,蓋出於循常文具耳,何必區區於此等末節乎?方今國事,日就扤捏,無可爲也。如卿重臣,不思所以報國之道,惟爲循名避事之計,予甚不取也。」
7月6日
○壬子,上引見領議政鄭太和曰:「方今國事如此,國亂思良相。予之念卿,不翅飢渴矣。」太和曰:「聖上已試臣無用之狀,況今精神筋力,頓不如前。又蒙誤恩,寧有一毫裨補也。?」上曰:「卿今出仕,國家凡事,須盡心力,毋從爲空言也。」太和曰:「臣蒙不世恩遇,何敢顧惜臣身,而但居首揆者,必負時望,然後人亦不敢輕加疪議。如臣名論素輕者,雖殫智竭慮,而凡所措畫,必皆非笑之矣。一身狼狽,猶不暇恤,又何事之可做乎。」上曰:「此乃卿撝謙之辭也。撝謙猶可,至於退托自小,則不可也。」
7月8日
○甲寅,以尹絳爲大司憲,金佐明爲大司諫,吳挺緯爲執義,金壽恒爲舍人,吳挺垣爲獻納,金禹錫爲正言,安後說爲持平,鄭萬和爲修撰。
○吏曹判書金益熙以病乞免,答曰:「卿之擢拜是任也,將欲大用,何其重嬰疾病,遽有此祈免之章乎?予用嗟歎,所辭之職,勉副焉。」
7月11日
○丁巳,以尹絳爲吏曹判書,趙壽益爲大司憲,李延年爲校理,睦兼善爲副修撰。
7月13日
○己未,京城大水。
7月14日
○庚申,以李一相爲大司憲。
○上下敎曰:「前判書趙絅以先朝老臣,遭時屯艱,退處田野,豈非朝廷之所可軫念處,而何無一人之言及者乎?頃見所謝賜米之牋,家貧親老,有時不免庚癸之呼,槪可想矣。予用惻然,常不忘于懷耳,其令本道,特給月俸,以示予優待老臣之意。」
7月15日
○辛酉,慶州營將朴之墉辭朝,面諭以遣之。
7月16日
○壬戌,先是,原州牧使金鋿上疏言時弊,且請於本道嶺東、嶺西,各置營將一人,以敎鍊軍兵,監司丁彦璜寢不以聞,摭其疏中之語,以爲原州例兼管將,故鋿憚其臨變赴急,請別立營將,情態可惡,遂啓請罷黜。至是鋿仍上前疏,且言被黜之由,優批答之,仍命推考彦璜。
7月18日
○甲子,以沈儒行爲執義,金壽恒爲司諫,尹㻩河潽爲掌令,睦兼善、吳斗寅爲持平,洪柱三、朴世模爲正言,吳挺緯爲副應敎,趙壽益爲江原監司,擢拜徐必遠忠淸監司。
○命遞江原監司丁彦璜。時寧越人進士嚴愼應旨上疏,上覽而嘉之。嘗於筵席,稱其文詞之美,領議政鄭太和曰:「臣聞外論,愼乃不良人云矣。」上怪而問之,承旨金振曰:「愼奪人妻爲妾,以此累受刑訊矣。」上曰:「彦璜爲方伯,如此人疏,則受而上聞,金鋿之疏,不無可取,且出於應旨,而私自退却,反摭疏語,以爲罪目,至於罷黜,處事如此,殊可駭異矣。」大司憲李一相曰:「彦璜家在原州,此亦非便矣。令遞差。」
○命以箭串牧馬三百匹,分給禁軍。
○造新制鳥鋶。先是,蠻人之漂到也,得其鳥銃,其制甚巧,命訓局倣而造之。
7月19日
○乙丑,上御晝講。講《詩傳》《十月之交章》。特進官尹絳,因論文義,進言曰:「修德行政、用賢去奸,則朝廷淸明,朝廷淸明,則四方協和,災異自消矣。」上曰:「用賢固難,而去奸尤難矣。」同知經筵洪命夏曰:「聖敎至矣。能去奸,則賢自用矣。」上曰:「盧杞之奸,德宗終不能辨。德宗亦非庸下之主,而特蔽於私慾,悅其順旨從欲,而不覺其入于左腹,私慾之害,可勝言哉?自古小人,必屢興大獄,誅滅骨肉及將相,以立其威,箝制人口。又陰伺人主之意,而中之,時君固難辨別。然而濁亂朝廷,縱恣無忌,如昏朝兇孽,則雖至暗之主,亦可辨矣。」命夏曰:「小人必以悅耳之言,進於人主,故人主不覺,爲其所蔽。以此言之,則人臣直言者,皆君子也,世之敢言者,或出於沽名,而好生惡死,乃人之常情。苟非剛鯁之性,何能不避鈇鉞,犯顔直諫乎。」上曰:「雖有沽名之心,其言苟利於國家,則彼之沽名,於我何有?惟當觀其言之是非而已。」諸臣曰:「聖敎至矣。」上曰:「言之非難,行之惟難矣。」
7月20日
○丙寅,以金佐明爲吏曹參判,吳挺一爲大司諫,閔維重爲持平,睦兼善爲修撰,李端相爲吏曹佐郞,李殷相爲文學,閔鼎重爲校理,李泰淵爲輔德。
○上御晝講。講《詩傳》《十月之交章》。
7月21日
○丁卯,上下敎曰。「慈殿浴椒之日,內殿及世子嬪隨駕,而慈殿當留數日矣。」政院啓曰:「慈殿常在調攝中,浴椒當否,臣等不敢輕議,而留數日還宮,則停駕寢處,非止一夜,而卽今仁慶宮寢殿,皆已撤廢,只有公主第舍,實非臨御經宿之所。且內殿及嬪宮隨駕,揆以宮壼之儀,尤未愜當矣。」答曰:「內殿世子嬪之隨駕,自是情禮之當然,卿等未之思乎?慈殿浴椒,曾已見效,更無他憂,勿爲過慮。」
○上御晝講。講《詩傳》《十月之交章》。
7月22日
○戊辰,上御晝講。講《詩傳》《雨無正章》。講訖,召見辭朝守令,面諭以遣之。
○命釋前大司諫兪㯙。筵臣因文義,盛陳言路開塞,係國家興亡,上謂承旨曰:「有國所重,莫先於言路。今聞筵臣所陳,不翅縷縷開筵,講論貴在體行。兪㯙已施之罰,足懲其罪。且所貴乎虛受者,能容其所難容,方可以大開言路,其令該府放釋。
7月23日
○己巳,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上曰:「去冬旣始修理之役,而因災異孔棘,特令停罷矣。卽今事勢,不可不更擧,此時此擧,古人所謂時屈擧贏,欲與諸卿相議耳。」上仍極言慈殿所御狹隘湫陋之狀。又曰:「近觀外方章疏,皆以停罷此役爲賀,今若更擧,弊亦不貲,何以則可乎。」領議政鄭太和曰:「今者備聞聖敎,形勢則然,而今年農事,失稔最甚,當此時擧此役,外方聽聞,必以爲駭,臣亦未知何以則可也。」上曰:「予之所處,廣廈高閣,俱宜冬夏,而慈殿所御,如是狹陋。至於夏月,尤不堪苦,揆之道理,寧有是也。」右議政沈之源曰:「聖敎至此,而但念曾因災異,始役而還罷,纔過數月,又擧此役,則外方之人,必以聖上敬天之誠,有間於終始也。」上曰:「此乃重事,徐議于原任大臣處之可也。」太和曰:「近來仕路混淆,名分紊亂,士族之正科出身者,亦多沈滯,而雜類之稱以賞典,陞堂上嘉善者。至授邊將守令,仍爲正官,官爵之不重,朝廷之不尊,皆由於此。自今請於御覽官案各人名下,或戰功或納馬、或納米或雇馬或監董役事,具錄實事,以便睿覽。」上從之。
7月25日
○辛未,上命大臣、原任大臣及備局諸臣、兩司長官齊會賓廳。原任大臣具仁垕、金堉、李時白,俱以病不來,李景奭來詣闕下,辭以脚疾,獨李敬輿承召卽詣,時日已晩矣,上怒下敎曰:「日已過午,諸大臣尙未來會,國家事體,豈容如是。身爲大臣,而規避大議論,則小官之避事,何足云乎?事極駭異,賓廳大臣竝令罷黜。」大臣送言于政院,請於明日更會,政院以啓。上下敎曰:「旣無誠意,則見之何益?明日不必來會。」政院啓曰:「大臣卽殿下之所倚毗,而休戚與同者也。雖緣病故,不卽齊會,而今玆聖敎,殊非平日優待大臣之意,且欠聖人和平之氣。王言一播,所關非細,伏願聖明,平心恕察。」上箚以依啓,而猶命勿令來會。政院封還其批。
7月26日
○壬申,原任大臣李景奭上疏曰:
臣自少至老,無論大小輕重,臨事規避,所不敢爲者。昵侍淸光,親聆玉音,卽臣所嘗願,而跡限丹禁,雲霄逈隔,承召之日,亦未入侍,豈非數奇而然耶。臣誠自悼,達夜不寐,耿耿于中,不能自已。
答曰:「達夜耿耿云者,尤見卿之誠意。昨日之不得進詣,庸何傷乎?卿其安心。」
7月27日
○癸酉,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領議政鄭太和曰:「再昨臣等來詣賓廳,而有罷黜之敎,臣等不勝惶恐。」上曰:「其日原任大臣,雖有病故,而五人中,只一人來詣,事體未安,且日已晩矣,故令罷歸矣。卽今事勢,營造固難,而亦不可爲,罔知所處,寢息不安矣。若非萬不得已,則豈欲奉此役於此時乎。」太和曰:「再昨李敬輿承召來會,臣爲言事勢之如此,答以論其事,則固不可,而語其勢,則又不可已云矣。」上曰:「備傳予意乎?」對曰:「悉傳聖敎耳。」上曰:「不可每人而曉諭之,奈何。」
7月28日
○甲戌,上御晝講。講《詩傳》《雨無正章》。講訖,知經筵李厚源曰:「《內訓》,乃昭惠王后所撰之書也。屢經變亂,絶無而僅有。雖閭閻之人,若係先世之事,則必思所以壽其傳,至於吟風詠月之作,亦皆鳩聚刊行,況此祖宗朝嘉言善訓,若至於泯沒無傳,則豈不惜哉?請令三南監司,刊印廣布。」上曰:「此書前未有聞,亦不得見。卿須廣加聞見,而求得,送于三南,使之刊布。」厚源又曰:「《警民篇》,乃己卯名賢金正國爲黃海監司時所編也。本道民俗,頑蠢無知,正國作是書以敎之。請亦令刊布。」從之。
八月
8月3日
○戊寅,謝恩使麟坪大君㴭、副使金南重、書狀官鄭麟卿赴淸國。
○大提學金益熙,以病乞免。許之。
8月4日
○己卯,以安後說爲正言,沈世鼎爲輔德,李延年爲獻納,吳挺垣爲副修撰,李元禎爲檢悶。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上曰:「慈殿時御之所,地勢甚窄,將新搆一殿,而頃因災異停役矣。今欲始役,諸大臣之意如何。」前領中樞府事李敬輿曰:「臣等在外,亦已聞知矣。以時言之,則興作土木,決不可也,以勢言之,則事有不可已者。惟在聖上善爲裁量,使不至於功役之浩大也。且臣愚淺之見,世子若有他移御之所,則慈殿權御于世子宮,徐待吉年,亦或無妨。且減江原道田稅,貿取材木,毋煩民力,則似便矣。」上曰:「他大臣之意如何。」前領敦寧府事李景奭曰:「卽今災異疊臻,土木之役,豈是聖上之所欲爲?而勢有萬分不得已者。凡功役必須務盡節損,不煩民力可也。」上曰:「澂、潚復爵事,卿等旣已獻議,而臺諫連日爭執。澂等旣無身犯,國家保全之道,不當如是耶。」景奭曰:「臺諫之爭執,亦其職也,而古語云:『兄爲天子,弟爲匹夫可乎?臣於此事,將順之不暇矣。」領敦寧府事金堉曰:「其母旣已伏法,其子豈有復爵之理乎。」上曰:「卿言又加一層矣。」
8月5日
○庚辰,上御晝講。講《詩傳》《雨無正》、《小旻》等章。上曰:「發言盈庭,是用不集,正今日之謂也。」同知經筵蔡𥙿後曰:「唐征淮、蔡,惟裵度之言是用。」上曰:「委任責成,自古甚難。以我朝事言之,金宗瑞之開拓六鎭也,世宗大王,以謗書示之。委任如此,然後方可以有爲也。」
8月6日
○辛巳,以蔡忠元爲承旨,尹文擧爲大司諫,吳挺垣爲獻納,呂曾齊爲正言,李延年爲副校理。
8月7日
○壬午,上御晝講,講《詩傳》《小宛章》。知經筵洪命夏曰:「此章言戒酒之意,大而亡國,小而喪身,率由於酒,是豈可不愼哉?往在壬辰,聖上特下戒酒之敎,不啻丁寧,而近日禁中入直之官,亦有酗酒者云矣。」上曰:「誰也。」侍讀官李延年曰:「臣素不能飮,而向因親戚之勸,昏醉入直,以致失儀於僚席,不勝惶恐。」上默然。
○安城郡人鄭忠吉上變。命召諸大臣及禁府諸臣、捕盜大將,設推鞫廳於闕內。鞫廳啓請拿問前縣監金穡、金曄、曄之子從厚、前府使鄭挻、前僉正全岱、前參奉朴自韓、幼學黃世相、朴明道、朴文道等。從之。
8月8日
○癸未,以蔡𥙿後爲大提學,尹鏶爲承旨,吳挺一爲大司諫,朴世堅爲掌令,洪柱三爲持平。
8月9日
○甲申,以李惕然爲承旨。
○江原道饑。
8月10日
○乙酉,上引見鞫廳諸臣。上曰:「獄情如何。」領議政鄭太和曰:「兇書所言,誠極陰慘矣。但謀逆是何等秘事,而直書姓名於書札中乎?」領敦寧府事金堉曰:「自韓與穡,皆以不良,名於鄕曲,而自韓犯法囚繫,應被重罪,故爲死中求生之計,仍構陷平日之所憎怨耳。」太和曰:「穡前後異辭,奸惡無比,死不足惜,故再受刑訊,而其書則未必出於渠也。且自韓曩中有書,一則若朴明道之抵金曄者也。一則若曄之抵黃世相者,而皆出一人之筆,自韓之情跡已露矣。」上曰:「此不過自韓指嗾愚騃之忠吉,以爲成則得功,不成則獨免之計也。」上仍出示小冊子曰:「此乃忠吉上變時所呈者也。其末目之以鬼錄名,士大夫之名,殆無遺者,其兇甚矣。卿等出而燒之。」
8月12日
○丁亥,罪人朴自韓斃於獄中。
○誣告罪人鄭忠吉伏誅。禁府請沒其家産。下敎曰:「忠吉獨被籍沒,事涉不均。自韓雖未及正刑,旣已承服,籍沒當否,議于大臣。」領議政鄭太和等皆以爲:『自韓指嗾誣告之狀,旣已承服,依正刑罪人籍沒爲宜。』獨李敬輿、李時白以爲:「旣未正刑,而遽施籍沒之典,似有後弊矣。」命依太和等議。
8月14日
○己丑,以愼天翊爲副提學,李壽仁爲司諫,朴世模爲弼善,金壽恒爲兼輔德,權大運爲兼文學,吳挺垣爲修撰,呂聖齊爲檢閱。
8月15日
○庚寅,平安道義州,暴風大雹。
8月16日
○辛卯,慈殿幸仁慶宮椒井。上及中殿、世子、嬪宮陪詣。上及世子,是夕還宮。
8月17日
○壬辰,忠州營將柳檉辭朝,面諭以遣之。
8月18日
○癸巳,上幸仁慶宮,問安于慈殿,是夕還宮。
8月19日
○甲午,上幸仁慶宮,問安于慈殿,是夜還宮。
8月20日
○乙未,以鄭維城爲知經筵,吳挺垣爲執義,沈世鼎爲校理。
○慈殿還宮。上祗迎于敦化門內。
8月23日
○戊戌,以權諰爲掌令,宋時喆爲正言,李延年爲修撰。
8月25日
○庚子,平安道寧邊府大雷風雹,鄕校大成殿頹覆,位版亦傷破,道臣以聞。上下敎曰:「村民廬舍,曾無頹毁之患,而獨聖廟爲風所破,此必常時不勤修葺之所致也。寧邊府使罷職,守直儒生亦治罪。」領議政鄭太和等啓曰:「鄕校頹毁,設使盡如聖敎,遇災而有是命,恐缺群下之望,況其實狀,萬一有不必然者乎?聖敎一播,所關非細,從容得實以處宜矣。」從之。
○江原監司趙壽益、忠淸監司徐必遠辭朝,面諭以遣之。
8月26日
○辛丑,以洪處亮爲承旨,李端相爲副校理,李行道爲檢閱。
○設文科別試殿試,取李敏迪等十人。
8月27日
○壬寅,全南右水使李益達率各邑單舡,下海水操之際,風雨大作,錦城、靈嚴、茂長、咸平、康津、扶安、珍島等邑戰舡,皆漂沒,水卒死者千餘人,珍島郡守李泰享亦渰死,道臣以聞。上下敎曰:「今聞此報,終日慘然,無以爲懷。令本道特施恤典,水使李益達、虞候辛淑,竝拿鞫。」
8月29日
○甲辰,以李廷夔爲吏曹正郞,金壽恒爲副應敎,鄭載崙爲東平尉。載崙,領議政太和之子也,尙淑靜公主,乃上之第四女也。
8月30日
○乙巳,慶尙道大水。
○上御晝講。講《詩傳》《桑扈章》。
九月
9月1日
○丙午,咸鏡道大風雹。
○憲府啓曰:「風雷之變,竝出西南,軍民渰死,聖廟傾頹,其在聖上遇災修省之道,宜無所不用其極。拜陵之擧,適當此時,殊非敬天之道,請寢拜陵之命。」上不從。
9月2日
○丁未,以吳挺垣爲執義,邊岌爲全南水使。
○設重試,取南龍翼等八人。
9月3日
○戊申,政院啓曰:「西南風災,人物死傷,臣等不任震惕之懷,不審丙枕,何以爲心。修繕不得已之擧,雖不可中止,拜陵一事,猶可進退。霜露之感、展謁之禮,固無遲速之間。災異孔棘之日,豈不思變通之道乎?」答曰:「祗謁園陵,非遊翫之事,殊不知其不可也。」
9月4日
○己酉,以元萬石爲掌令,安後稷、權格爲持平,吳挺緯爲執義,朴世堅爲弼善,姜瑜爲黃海監司。
○遣御史洪柱三,賜祭全南道渰死舡卒于海邊。
9月5日
○庚戌,持平權格引避曰:「災異之生,何代無之,而未有甚於今日。修省之道,宜無所不至,而朝廷晏然,含默成風,九重之憂慮雖勤,朝家之施措未聞,任事之臣,惟以剝割刻薄,謂之盡職,臣竊痛之。今者大內修理之擧,豈殿下樂爲之哉?誠出於不得已也。第事有輕重,時有緩急,奉養之誠雖切,應天之道亦急,故頃者殿下,遇虹霓之變,遽停修理豐呈之擧,正合於古人所謂遇非常之災者,有非常之擧也。至於今日,大水霜雹之災,惡風敗舡之變,有加於前,而土木之役,復起於此際,應天以實之道,恐不當如是也。今日可言之事雖多,而不可不從速變通者,無過於此事,故發簡同僚,卽欲論啓,而同僚以徐待長官會議爲言。臺閣之規,事若可言,則獨啓亦可,何容等待推諉乎。無非臣見輕之致,請遞臣職。」掌令元萬石引避曰:「近日西南災變,可謂慘矣。修理之擧,固非其時,而後時論執,有害無益,故欲與長官,相與商確矣,同僚以此引嫌,請遞臣職。」執義吳挺緯引避曰:「僚席起閙,相繼引避,而臣曾忝玉堂之官,猥承修理當否之問,旣已略陳所懷矣。今於請停之論,不可晏然處置,請遞臣職。」大司憲李一相引避曰:「伏見同僚引避之辭,以西南災異,欲停修理之擧,遇災修省之道,宜無所不用其極,土木之役,果非其時,而臣曾於榻前,仰體聖意,以務從省約之道爲對。臣於此論,何敢晏然處置,請遞臣職。」答曰:「勿辭,格等退待物論。」憲府啓曰:「權格等竝引嫌而退,西南之變,前所未有,修省之道,宜無所不至。請停修理,以爲應天之實者,固是藥石之言,而第今修理之擧,亦出於萬不得已,事已就緖,則到今輟罷,反有所難便。言雖切至,今已後時,持難往復,意有所在,而徐待長官之語,有乖臺閣之體例。登對之日,旣有所陳,則處置之際,勢難可否。請權格、元萬石遞差,吳挺緯、李一相出仕。」上從之。
9月7日
○壬子,以朴世堅爲掌令,元萬石爲弼善,呂聖齊爲檢閱。
○兵曹佐郞崔攸之上疏。其略曰:
從古以來,何代無災,而未有如今日之甚者也。雷雹掀天,而死傷百餘,颶風簸海而覆溺千數,至於頹壓之變,出於孔廟,損傷之患,及於位版,此報一至,聽聞驚懼。況靑衿之徒,以儒爲名,而以聖爲師者,擧皆愕然痛哭之不暇,豈是奔走科場,吟詩作賦之時乎?卽今被災之廟,位版破傷,而未及改造,壇宇傾覆,而無處奉安,士林遑遑之戚,莫此時若也。少遲日月,以待改版奉安之後,則國家之設科,士子之入場,乃可以安於心,而合於義矣。臣今受平安道試官之命,當往遇災之道,將取遭變之士,怛然不安者,有甚於他人。言雖出位,而職有所關,故不避僭越之誅,敢陳愚妄之說矣。
命禮曹議之,禮曹請議于大臣。領議政鄭太和等以爲:「旣遭無前之變,宜有非常之擧,請差退試期,以待改造位版,奉安後開場。」上從之。時將設丁酉式年初試,故攸之疏辭如此。
9月8日
○癸丑,江原道大風雨。
9月9日
○甲寅,以李弘淵爲承旨。
9月10日
○乙卯,上謁光陵。
9月11日
○丙辰,上自光陵,還御鼓岩觀兵。大司憲李一相進曰:「猝然御坐於路次,有此觀兵之擧,凡在觀瞻,莫不驚駭。帝王動止,不可不愼也。」兵曹判書元斗杓曰:「軍行之日,或有意外之患。聖上之猝然閱武,其慮患也深矣。」
9月14日
○己未,掌令朴世堅上疏,以爲:
「言責之官,不當沮人之敢言,而持平安後稷遣辭抑揚,請遞權格,臺閣事體,豈容如是。
持平安後稷引避曰:」伏見掌令朴世堅疏辭,以臣頃日處置,顯加詆斥。權格請罷修理之言,果有補於修省之道,而第今修理之擧,豈樂爲之哉?經始旣久,中輟有弊,故請遞權格。謂臣處置失當,則臣不敢辭,而謂之遣辭抑揚,則臣所未曉。旣被同僚之斥,請遞臣職。「掌令朴世堅引避曰:」臣目見災沴之慘,憂跼不知所出。惟念修省之要,在廣天聰,言責之官,不當沮人之言,故略及之矣。同僚旣以此引避,臣何敢晏然處置乎?請遞臣職。「持平郭齊華引避曰:」湖南敗舡之變,數千民命,無辜而死,處處孤寡,冤號徹天,而宮闕材木舡運之令,適當斯時,孑遺之民,無處赴訴。今臣入城,又聞西路之變,災不虛生,必有所召,修省之道,宜無所不用其極。臺臣請停之論,實出目前之急,從與不從,惟在聖上。謂之後時,反請遞差,臣實未曉,昏謬之見,何敢處置。且有稽謝之失,請遞臣職。「答曰:」勿辭,後稷等退待物論。「諫院〈獻納李端相。〉啓曰:」安後稷等竝引嫌而退。天災孔慘,興作非時,則請停之論,風采可尙,而旣曰藥石,乃反請遞,措語苟且,顯有用意之態。憲臣之斥,實出於公議,職是言責,抗章論事。新自外來,直陳所懷,深得諫臣之體。請安後稷遞差,朴世堅、郭齊華出仕。「答曰:」依啓。郭齊華以昏謬之見,何敢處置爲言。是何臺閣事體乎?無據莫甚,亦遞差。「李瑞相引避曰:」郭齊華目見災異之慘,仰陳修省之道,而旣以稽謝引咎,故臣循例請出矣。特遞之命,出於意外,臣竊瞿然。嗚呼!災異之慘,未有甚於今日。西南民命之死,千有餘人,狂風所震,聖廟頹覆,天火所及,野穀自燒,而上下晏然,少無驚動之意,廟堂講定,果何事乎?此正殿下夙夜警懼之時,而避殿撤樂,諉之文具,推刷修理,仍舊而行。園陵展謁,雖出奉先之誠,郊野騁騖,實非敬天之擧。況馳御高阜,露坐觀兵,無益講武之道,有違應災之方,而大臣三司,却坐觀光。且大內修理,雖出於萬不得已,遇災之後,則姑令停罷,徐待明春,亦可也。權格之論,後稷沮之;齊華之避,殿下遞之,自今以後,臺閣之上,必無匡救之言也。臣旣有處置乖當之失,又有妄陳所懷之罪,請遞臣職。「答曰:」勿辭,端相退待物論。「憲府〈掌令朴世堅。〉啓曰:」李端相引嫌而退。噫!千古所無之變,不幸疊出於今日,人民之死亡者,如彼其多,廟堂無驚動變移之慮,聖上有土木行幸之事,臺閣緘口,氣象索然,可畏之大者,不特天災之慘而已。後稷之諉以後時,出於揣事太熱,齊華之規外引避,所以恥曠言責,循例請出,不無所見。至以値此譴告,上下晏然,而推刷修理之仍舊,臨高觀兵之非時,悉陳其慨歎於中心者,畜君之誠,在所可奬,請李端相出仕。「上從之。
9月15日
○庚申,以蔡𥙿後爲大司憲,許厚爲掌令,鄭致和爲都承旨,李慶億爲校理,金是聲爲慶尙兵使。
○領敦寧府事金堉上箚曰:
今玆之變,莫重之災也,史不見書,前所未聞。始於東萊,終於珍島,生於義州,極於寧邊,一國所共憂,兩陲之尤可畏,此由民怨之徹於天,天心之警其急也。必有大警動、大振作,然後庶可以少救其禍,而朝廷晏然,莫有異常之擧,臣誠驚誠懼、且痛且泣。殿下遇災修省,克謹天戒,求言避殿,無歲不爲。而獨於千人之渰溺,五聖之頹壓,視之等閑,以爲是適然,例施恤典,宣諭塞責,反欲歸罪邊閫之武夫。嗚呼!此變,果出於非天意乎?檀君,東方首出之君也。世傳甲辰之歲,竝堯而立,降於太白,都於鐵甕,移於浿上,入於阿斯,人文宣朗,肇基於此,而非常之變,不于他而在是,識者之隱憂深慮。蓋恐陰盛而陽消,武競而文跼也,安可付之誕妄,而莫之恤乎。嗚呼!木腐而蟲生之,臟傷而人死焉。變異之作,必有其由,消弭之策,若救其焚、拯其溺之急也。臣不敢避觸忤之嫌、斧鉞之誅,冒萬死,而申一言。天變之來,實由於人心之失,而人心之失,皆出於諸臣之誤。上意所向,惟恐其不順焉,民心所願,惟恐其不肯焉。豈有民已散,而國能安,國已傾,而臣保寵者乎?臣請陳其弊而救其禍。束伍之保,安興之築,臣每言其誤,聖明亦已洞燭,宜亟罷之,而旣築之鎭,令邊將守之而已,勿爲積蓄則善矣。營將之設,依倣中華,而非祖宗故事,何中廢而更作也?今則技藝已熟,器械已精,依古者春夏務農、秋冬講武之法,善者陞爲閫帥守令,不善者黜而勿補,使鎭管兵使主之,則此弊可祛矣。推刷之法,修擧廢墜,而事目太嚴,期限太急,爲國斂怨,內外騷然。今則已爲整頓,其數倍蓰,收貢少寬,責督少緩,而又令都監,申明分釋,已爲免賤,良役三代者,雖無公文,皆許聽理,則奴亦民也,民亦奴也,推刷之怨深矣。哨軍復戶,此何爲也。五十負之蠲,別無大益於其身,而農民之受害多矣。復戶者,凡幾人乎?忠臣、孝子、烈女、宦臣、列邑人吏、守護軍、津夫、驛卒、漕軍、砲手、御營軍之類,不可勝數,而又復哨軍之戶,則若干農民,何以獨當其役?決不可爲,宜亟罷之也。嗚呼!變不虛生,必有其應。臣之所懼,不但已示之變,益慮將來之應。數件事外,亦有當改者,則不厭詳議而處之也。湖南戰舡之致敗者,至於十三艘,其餘兵舡挾舡之破者,不知其幾許。若使改備於明歲風和之前,則海邊之民力竭矣。一年一結之役布,幾至於五六十匹之多,加以此役,則民將不堪,宜有大變通以救之也。頃者本道士民,連續呈疏,願如湖西,終不得請,南民大戚,以爲何獨愛湖西,而不恤我乎?其言可憐,其意誠悲也。若於一結,收米十斗,而盡除他役,則戰舡可復,上供不乏,民皆欣躍,而忘其憂矣。臣曾以湖西大同,困於唇舌,敢陳於榻前曰:「此後則決不可更爲他道」言。今則民之情願,出於至誠,敗舡之役,當於此際,故不敢不思薄暮之獵。今若因其成效,斷自聖衷,順民之情,決意行之,則如饑者易爲食,渴者易爲飮,沛然流行,必速於置郵矣。如臣庸拙,尙能試之一道,況今廟堂諸臣,加於臣百倍者乎?嗚呼!修理之役,雖出於萬不得已,宜從簡約,撫恤役丁。而日夜督促,如恐不及,衄鼻頳肩,人所不堪,輸材運石,牛亦盡斃。償布雖重,皆思逃散,外方僧軍,亦有死傷者云,幹事之臣,恐不體聖上勿亟之意也。若於凍寒之前,勢難完畢,則不宜如是之急。傷者宜救,而死者宜䘏也。三冬之內,多寒少溫,凍木未盡乾,塗墍尙留濕,豈合慈聖之卽御乎?臣受國厚恩,餘日無多,何敢畏一身之死,而不言乎?此正人心離合之幾,國家存亡之秋,不特臣死生之所係也。「
答曰:」省覽箚辭,予心益用恐懼。若非卿之與國同休戚者,何以至此?敬嘆再三,繼以咨嗟也。予雖不敏,可不警飭焉。箚中所論等事,似難獨斷,當與廟堂議處焉。「
9月16日
○辛酉,上御晝講,講《詩傳》《小弁章》。講訖,侍讀官李慶億曰:「向於遇災之日,君臣上下,猶有警懼之心,今者災異之慘,甚於向日,而上下恬然,臣未知其故也。」上曰:「欲下惻怛之敎,而空言無用,是以不果耳。」
○領議政鄭太和、右議政沈之源上箚曰:
臣等俱以庸駑,忝居鼎席,旣無學識,又乏才智,有何忠言,可格聖心,有何善策,可濟時艱。不厭人望,仍致天譴,災異相繼,愈往愈甚,而亦不能畫一計、進一言,有補於消弭,憒憒隨行,未卽引退,一味惶愧,若無所容。今見諫臣之避辭,果擧臣等之罪狀,講定何事之譏,却坐觀光之斥,臣等甘受無辭,有相如此,將焉用哉。聖明若難於遽改相職,欲使臣等,因循苟冒,則深恐君上之過擧,漸聞於中外,而國事之日非,無時可救也。臣等雖極無狀,亦知公議之可畏,號籲乞免,實出於情勢之萬不得已,伏願聖明,亟罷臣等之職,改卜賢德,以爲應天消災之本。
答曰:「寡昧素以魯莾滅裂之資,忝此重位,旣不得於天,又不得於人,將何心君臨於一國乎?以予之故,餘波及於卿等,尤用慙懼。願卿等安心厥位,勿復爲此擧,以益寡昧之過也。」
9月18日
○癸亥,以蔡忠元爲承旨,閔應亨爲大司諫,吳挺垣爲執義,洪柱三、權格爲持平,郭齊華、洪汝河爲正言。
○上下敎曰:「寡昧爲國無狀,西南變異,至於此極。恐懼憂惶,不知所措,直欲溘然,而不可得也。承旨代予草敎,廣求直言,庶使不穀,得以變化愚魯之質。」
○上下敎曰:「病甚昏憒,今日停經筵。」藥房都提調金堉等問安,答曰:「憂愧成病,精神昏憒,故命停經筵矣。卿等何爲來問乎。」
9月19日
○甲子,領敦寧府事金堉上箚曰:
臣近見時事日艱,變異層出,妄陳瞽言,只欲弭災救民,而臺閣之論,適出而紛紜,此臣之不幸,而實臣之罪也。臣待罪藥房,保護聖躬,乃其職分,而終致聖心不安,積憂成病,臣之罪戾,萬死無惜。請下司敗,以正臣罪。「
答曰:」天有動,則鳥獸亦知驚動,地有動,則草木亦皆變色,鳥獸草木,皆知畏懼,而惟予不穀,獨不知畏懼,曾不如草木鳥獸之無知也。今之群臣,以予爲君,不亦羞且辱乎?此予所以不敢更有君臨之意也。予雖惛,豈不積憂懼,而成病乎?天之示警,非有他故,誠以國無君之致也。幽鬱痛迫之中,猶有所寬懷者,賴有數三名流與卿輩耳,勿以寡昧之否德,而解體,各展其才,以保我邦家。箚辭太過,無乃孤一時名流之望乎?毋庸過謙,安心勿待罪。「
○司書閔維重上疏曰:
臣伏見近日諸道狀本,災異之報,不可殫記,而若擧其大者,則有曰虐風忽起,拔屋振野,人物飄移。有曰氷雹暴下,民之死傷者,且百餘人。有曰大雨江漲,農民溺死者,四十餘人。有曰田間積穀,天火燒盡,甚至雷風震薄,聖廟崩碎,海防摧沒,舟師漂喪,計其間人命之死者,已至數千餘人,聞之心驚,言之骨寒,此實前史之所未見,國朝三百年所未聞。自殿下臨御以來,災沴之作,無歲無之,而亦未有若今日之孔慘者也。雖使時平國治、物泰民安,萬有所恃,一無可憂,上帝降謫,至此之甚,則君臣上下,猶當惴惴慄慄,各思奮勵,圖所以答天心、祈邦命者。而目今國勢萎弱,時事艱虞,岌岌如累卵,懍懍若一髮,將傾僅存,欲絶幸延,而天方疾威,衆戾萃至,必亡之憂,難保之慮,不待明智,而可以知之矣。顧殿下恭默九重,恬然不動,群臣承望成風,泄沓苟容,迄無一言可以動天,一事可以弭災。而不急之務、非時之役,惟日經營,用力不止。噫!敬天恤災,固無他道。恐懼修省,乃其實也;避殿減膳,乃其文也。實之不存,文亦從廢,置之相忘之域,小無警惕之意,臣不敢知天災時變,果不足畏耶?知而不畏,謂之慢天,慢天不改,天所絶焉,畢竟國家,其將稅駕於何地耶?巢燕處幕,勢難終久,積薪厝火,禍亦不遠。思之至此,寧不痛心哉?天道深遠,不可竊測,而求之人事,理無違爽,故曰善觀天者,觀於人。今日召災之由,臣不敢謂某政之失,某事之應。而竊恐殿下,方寸之內,幽微之中,不能純實用功,克去己私,出入間斷,操舍無常,以至出言行事,互相參差,全無誠信。一源受病,萬流俱弊,以此事天,天不享矣。以此臨民,民不允矣。變不虛生,厥辜在是。臣曾見殿下,每遇災異,輒下敎責躬曰:「寧欲溘然無知」,曰:「胡不降罰于寡躬」,曰:「予當遷善改過」,此眞苦切之言,憂迫之辭也。夫豈殿下故設虛僞之語,徒取觀聽之美也。臣有以知殿下逢天譴怒,危懼敬畏,矢諸心而出諸口者,眞實無飾,理固如此。而此心難繼,聖志易懈,日月乍久,變怪少息,則一時勉勵之戒,不期弛而自弛,平日玩逸之念,不期萌而自萌。內而操存,外而施措,無不與向之所謂危懼敬畏者,大相謬戾,不惟殿下自欺其心,雖謂之欺天,亦非過論。吾心之欺,尙有內疚,上天之欺,寧免厥咎?先儒曰:「人君不患出言之難,而患踐言之難,知踐言之難,則其出言,不容不愼矣。」臣未嘗不三復斯言,而欲爲殿下誦之,臣頃叨省郞,寓直禁省,出入匠手,日見數十,而因聞掖內,營造廂庫。伊時殿下悶旱畏災,避殿自貶,而興作之役,又起一邊,其事甚細,雖非煩於外司,責於民力者,而臣有以知殿下一心上,便忽私係者已勝,而其害必漸,有加於此者矣。無何,都監修理之役,又繼此而作矣。臣聞時有緩急,緩急互奪;事有輕重,輕重相勝。今日國勢,誠云急矣,而殿下緩之;今日天譴,可謂切矣,而殿下忽之,尙以爲事親之道,不可苟也,營繕之擧,非爲侈也。爲親之情雖大,事天之道非小。設或慈殿,誠無可御之所,猶難於違天威拂人心,而創非時之役。況今慈殿,母臨一國,其於安危治亂,果是誰家之事,而獨無畏懼之心,得以安於奉養之樂乎?人君事親,不但在於居處之安也。國家安然後,居處從而安矣。雖有廣廈深宮之養,使國家,而至於危亂,則實非所以久安之道,何可謂之孝也?義理輕重之分,昭然如此。夫豈聖上欲孝慈殿,而諸臣反欲薄之也。此役之始,旣自去冬,而春初命停,實出懼災,則及今再興,未有名義。無乃以今日之災,尙不如春間之甚耶,抑災多變衆,以慣於見聞,狃於心志,不復有畏懼之威,有此前後之異耶?如以前日之寢罷,爲應天之實,則今日之更擧,豈非顚倒之甚也?旣役而止,旣止而復,此事終始,略與殿下之一心,互相出沒,而畏災忽災,以之係焉。方寸雖微,著見甚顯,吁可嚴乎。至如祀戎殊禮,軍國異容,而拜陵習陣,一擧兩行,喬山霜露,纔展悽愴之懷,郊坰簡閱,遽試騎突之伎。觀兵耀武,縱或快矣,慕先哀省,餘感在心,考禮思義,恐乖情文。況復六轡在道,驅馳太疾,陪衛雜亂,警蹕無節,淸道而行,孰云如是。玉趾親擧,降臨郊原,威儀踈略,瞻視致駭,千乘之君,何乃自輕。峻阪之馳,袁盎爭諫於其君;擊毬之戲,韓愈論戒於主帥。今日群臣,寂無一言爲殿下規之者,豈非以殿下之心,係好於此,而無欲逆之者哉?今臣所陳,不啻縷縷,而事過之後,言之何補?第望殿下,因此感悟,深加省戒,旣往之失,雖不可追,而猶可及止者,斯速已矣,則其爲聖上遷改之德,爲如何哉?嗚呼!邦運不幸,屢經大亂,而至于丁丑而極矣。惟我先王,仁覆萬民,輯寧四方,靜而鎭之,生以聚之,已過十年之後,厭世賓天,遂擧宗社國家之重,托之聖子。惟我殿下所可以繼志述事者,將復如何哉?昔武王、周公追成文王、王季之志,而萬世謂之達孝。今殿下行一政,當思所以繼先王之志;發一令,當思所以述先王之事。民生先王之所欲安保者,而今日之民情,日益怨苦,國家先王之所欲興復者,而今日之國事,日就扤捏,其何有於聖上繼述之本心哉?淸燕之間,穆然深思,則想必有以發聖念,而疚聖懷者矣。衛爲狄所滅,文公野處漕邑者,凡有幾年,而卒致革車三百乘,騋牝三千,而狄不敢再窺。越王句踐,棲於會稽,臣妾於吳,而十年生聚,十年敎訓,卒成沼吳之功,此豈一時精神氣力所能卒辦者乎?觀其衣用大布,冠用大帛,嘗膽於坐,軾蛙於道,則二君堅固刻厲之心,蓋未嘗一息弛也。殿下自登大寶,首擧戎政,大加詰治,嗚呼!殿下之志,臣亦知之。豈如衛靈公之問陣、梁惠王之好戰而已哉?然而不思根本之計,惟務規規於末節,擧措失宜,號令頗急,民心之不親於國,已大不如先王之朝矣。又況自效一將之能,反損千乘之威,宋帝木馬之譏,得無近乎?其他誇耀一時,文飾一世,尙虛儀無實用,而爲識者之議者多矣。至於內司之徵推甚苛,主第之營費太過,廣田占私,奪民成貨,其所瑣細,而煩殿下之念者,又旁生而不已。臣不敢知衣布冠帛之時,嘗瞻軾蛙之日,亦有爲子孫營私計否也。臣聞心不可二用。如以一心爲二用,則其中必有一主而一客者。臣又不敢知殿下營私之心,常爲主;而爲國之心,常爲客,以至僭滋暗長於隱微之中,而終以爲天變不足畏,民怨不足恤也耶?臣於是乎不能無惑焉。臣又聞天下萬事之本,在於人主之一身,一身之本,又在於一心。然則今日召災致變,莫不盡由於殿下之一心,而其所轉移之機,又不出於殿下之一心也。爲殿下之計者,亦不過使殿下澄澈本源,純實無僞,一於正而無他適也。臣以微賤,不避僭越,乃敢直陳聖心之累如此,若其所以用功於方寸之地,自著乎光明之德者,有非假待乎人言,而亦非人所得知也。苟殿下不以人廢言,察乎中而戒於心,先立一身之本,以爲萬事之標準,則國家幸甚,生民幸甚。臣旣具此疏,將欲投進,繼而伏見傳敎與大臣箚批,不勝震懼之至。然念人君處崇高之位,咨詢求助於下,以成其達聰明目之德,故古之聖王,必從諫如流,改過不吝。而有若季路,一匹夫耳,猶且聞人告之過則喜,玆豈非君子之道,必如是而後,方可以集衆善,而崇其德也。昔齊桓公醉遺其冠,恥之,三日不視朝,管仲曰:「此非有國之恥也。公胡不雪以政。」公曰善,因發倉廩賜貧窮,論囹圄出薄罪,處三日,而民歌之曰:「公胡不復遺冠乎。」宋太宗因事悔過,數日不豫,呂蒙正曰:「無過非難,改過爲難。改過之善,實有光於無過。」太宗喜而從之,而後世稱爲賢君。今殿下。恢廣大度,洞開言路,故諸臣亦能盡言於殿下,直指聖躬之過失,不少畏沮。苟殿下容而受之,平而從之,則如流之美,不吝之量,可以竝追乎前古,而大有光於聖德矣。奈何過自菲薄,引喩失當,使群下無所措其身,四方有以駭其聽,而乃損聖上平日包荒之德哉?臣實爲殿下惜之,而更歎朝廷之無管仲、呂蒙正也。臣旣不敢自抑其區區之誠,冒死呈納,欲與諸臣,均被觸犯之罪,而有不忍視吾君之過失,而但默默而已也。
答曰:「進言之誠,予用嘉尙矣。」
9月20日
○乙丑,月犯東井星。
9月21日
○丙寅,以吳挺緯爲司諫。
9月22日
○丁卯,憲府〈大司憲蔡𥙿後、執義吳挺垣。〉上箚曰:
天人一理,顯微無間,纔感於此,便應於彼,推類曲傅,雖歸於鑿,變不虛生,古今通論。故人君遇災而懼,側身自省,以答天譴,則災不爲災,厥或遇災而不戒,雖戒而不以實,則天用不顧,而馴致亂亡,豈不大可懼哉?臣等伏覩殿下臨御以來,夙夜寅畏,不遑寧處,思所以享天心者,無不至矣。而不幸旱暵霖潦之災,無歲無之,虹雷風電之變,式月斯生,以至文廟之頹壓,人物之渰死者,言之慘矣,念之盡矣。頃者大臣之陳箚,實出愛君惓惓之意,而批下之辭,大欠和平,實是意慮之所不到,群下震悚,擧皆失色。臣於此時,忝居此地已數日,而尙今默無一言,臣等之罪,死有餘責。臣嘗聞萬化根柢,皆原於人主之一心。請以恢聖量,開言路,爲召和氣,消災沴之本焉。宋臣程顥有言曰:「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爲甚。」朱熹有言曰:「人之病,多在忿懥,」儒賢之居常戒懼者,爲如何哉?伏惟聖明,悶時事之委靡,痛群工之怠棄,將大振作、大變通,而每以爲滿廷臣僚,不諒予心,妄生疵議,沮撓國事,因是而忿懥,不平之辭氣,自不覺其屢見綸綍之中,而一時言動,寔係中外瞻聆,臣等竊歎焉。且念治國如治病。凡痼疾垂死之人,必須靜攝以接續元氣,藥餌以徐治其疾,然後方可入於漸漸完復之境。若或不專於靜攝,而徒務乎攻治,日事鍼藥,則其不絶也幾希矣,今之時勢,何以異此?嗚呼!古人以從諫爲戒者,果非一二,而莫切於唐臣陸贄之言。其言曰:「指過以示直,固不如改過以見稱;進諫以取名,固不如納諫之爲美。假令意在指過,諫以取名,但能聞善而遷,見諫不逆,則所指者,適足以彰陛下莫大之善;所取者,適足以啓陛下無疆之休。」斯豈非聽言之要乎?以此觀之,則聖明之近日屢下未安之敎者,實未曉聖意之所在,而良由於病根未祛,聖量未恢,卽今求言之旨,亦歸於文具耳,若是而能召和氣,而消災沴乎?嗚呼!人誰能無過,過而能悔,悔而能改爲難。伏願殿下,遵諸賢制怒懲忿之訓,大示和平之色。君臣上下,協洽無間,則人和氣和,變災爲祥矣。
答曰:「進言之誠,深用嘉悅,可不體念焉。」
9月24日
○己巳,以李梓爲輔德。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領議政鄭太和曰:「臣等忝居大臣之列,不能輔導君德,使君上有過擧,此實臣等之罪也。頃日金堉之箚批,殊極嚴峻,朝臣擧皆惶恐。臣等欲陳箚以達,恐聖上再有過當之擧,趑趄不敢爲耳。」上曰:「今日之爲君,亦難矣。未有退避之路云者,予言誠出肝膈,雖國人皆非之,亦復奈何。」右議政沈之源曰:「金堉雖有執一之病,其爲國之誠,則有之矣。」上曰:「予之一動一靜,皆見非於人,自此以後,何敢更出闕門一步地乎。」之源曰:「上敎如此,臣等之悶鬱滋甚焉。人君居崇高之位,主生殺之權,其人可用則用之,可罪則罪之而已。大哉王言,恐不當如是也。」上曰:「予寧有偏憎郭齊華之理?渠無不可處置同僚之事,而臺閣事體,不當如是,故遞其職矣。李端相怒予之特遞齊華,多發不當發之言,予未曉其意之所在也。」大司諫閔應亨曰:「鮮克有終,帝王之通患。殿下卽阼之初,臣自外任,還入玉堂,當時聖上動靜,必循古聖王規模,臣願須臾毋死,更見太平。厥後漸不如初,至于今日,危亡之象極矣。古語曰:『聖人,人倫之至,規矩,方圓之至。』動循規矩則國治,不循規矩則國亂。陸贄告於唐宗曰:『人君雖有高世之資,必因聖王規矩,然後可以爲治。』今聖上不循常規,天災之孔慘,言路之杜塞,未有甚於近日,此無他。自金弘郁之死,朝臣重足,救過之不暇,誰肯進言,而獲罪也。古語曰:『諫者多知,我后能從。』李端相之言,雖或過中,合有優容之道。今此營繕之擧,人臣臺閣,皆不敢一言,故天以白虹貫日,驚動我聖上。變之速應者猶輕,變之不速應者,深可懼也。金堉所陳之箚,皆中國家之病。今之軍政,雖在所不可已者,而尤不可不先者,安民之政也。況推刷之擧,號令太急,刑杖太酷,定期太迫,人君寧有以威制民者哉?《書》曰:『諴小民,以爲祈天永命之本。』此實聖上警懼處也。」上曰:「卿來陳懇懇之衷,予當體念焉。」
9月25日
○庚午,上召見延城君李時昉。上曰:「湖西大同之法,於卿意何如。」對曰:「沿海則皆以爲便,而山邑則有不便者云矣。」上曰:「錢貨之行,今將十年,而有害無益。欲與卿等相議罷之矣。」時昉曰:「錢貨之難行,金堉亦覺悟矣。」上曰:「金堉執滯之病,死而後已,必無回惑之理也。」時昉曰:「用錢之法,一年不罷,則有一年之弊矣。」上曰:「當初用錢,專爲通貨,而行之十年,無分寸之效,不罷何爲?通行之貨,莫如白金,而亦不能用之於鄕村,況錢文乎。」
9月26日
○辛未,江原道大風。
9月27日
○壬申,諫院啓曰:「觀風一方,爲任最重,苟非其人,鮮不僨敗,新除授黃海監司姜瑜屢被臺彈,見鄙淸議。內而承宣,旣云不稱,外而巡宣,難望憚壓,請遞差。」上不從。
9月28日
○癸酉,上御晝講,講《詩傳》《小弁章》。
9月29日
○甲戌,以洪處亮爲大司諫,洪舜民爲慶尙兵使,李泰淵爲兼弼善。
○上御晝講,講《詩傳》《巧言章》。
冬十月
10月2日
○丙子,上御晝講,講《詩傳》《巧言章》。講訖,知經筵鄭維城曰:「近日聖上頻御筵席,講讀之功,豈止於章句之末而已?其在聖德,可勉者勉之,可戒者戒之,則不亦大有益於治道乎?曾在祖宗朝,召對臣僚於臥內,君臣之間,有若家人父子,民間疾苦,無不諮詢,此誠聖上所當法者也。」
○前判書趙絅上疏曰:
病伏老臣,耳聾眼昏,今年益甚。八月西南風雷雨雹災異之慘,聞之最後於人,而畎畝之憂,無所不至。仍竊惟念我聖上,側身修行,必以周宣爲則,求助於群公先正,不翅若《雲漢》之詩矣。俄聞領敦寧府事金堉,上封事言災異,遂被峻批,顚倒出門外待罪云。驚怪其故,意以爲金堉,年及耄矣,無乃爲非所當言,而觸天怒耶。俄又得見其疏草,大要言天警之可懼,民心之離合,邦本之將危,禍亂之無日,修省之不可少緩,一篇之中,三致意焉,刳肝瀝血之誠。溢於言外,眞大臣之言也。不知聖明,何故,而峻拒之至於如此,至下人臣所不忍聞之敎乎。如使漢之大臣如申屠嘉、蕭望之輩當之,則必不日自盡矣。雖然金堉之黜退摧沮死生,固不足道,愚臣之所大憂、所深慮者,實在於聖明之心病也。荀卿有言曰:「形具而神生,好惡哀樂職焉,夫是之謂天情。耳目鼻口,形各有樣,而不相能,夫是之謂天官。心居中虛,以治五官,夫是之謂天君。」以是觀之,天君卽心也。天君安,則百體從令,喜怒哀樂好惡,皆得其平,天君不安,則喜怒哀樂好惡,失其中。夫人莫不然,況人主居萬民之上,受皇天付畀之重,朝夕出治之本,何適而不由天君,而不安之害,夫豈若匹夫之止於一身哉?臣子之大可憂者,不待言矣。不知聖明,有何大不平者積于中,而媒此心恙乎。聖明心恙之所由來,微臣小人之腹,竊有妄度者矣。聖明自卽阼以來,宵衣旰食,勵精圖治,已多年所,治效未著,困心橫慮之事,日添月益,加以天心未豫,殆無虛歲,故聖上方寸之間,亦未免焦火凝氷交作,心疾之來,恐必以此。在廷之臣,其果有一人,慮及於是,而獻聖上安心之方乎?臣竊聞邇者,政令施爲之間,少有從違之不允聖意,則嚴急之威,不平之敎,似非平日中和之發,而群臣之中,鮮能知從命而利君,謂之順,從命而不利君,謂之諂,逆命而利君,謂之忠,徒自唯唯而退,顧自以爲自己售才見能之地,今日之激天怒、召災異,未必不由於此也。抑臣又有一說焉。宋儒陳烈苦無記性,讀《孟子》「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忽自覺悟,變鈍爲聰。呂祖謙性氣粗暴,嫌飮食不如意,打破家事,後讀《論語》,至「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忽覺意思一時平了。惟彼二儒,不過學知困知之流也,猶能變化氣質,如此之疾,況殿下以首出之資,日御經筵,講明經傳,其得於學力者何如,而何難一日覺悟,消融其心病乎。古之聖帝明王,遭險阻艱難者何限。然未聞勞苦治理,致心疾也。文王在羑里,演《周易》,孔子畏於匡,絃歌不輟。二聖雖處困窮之中,不以一毫動其心,而泰然如無事者,其氣像之廣大,千載之下,可想見矣。《孟子》曰:「養心莫先於寡慾。」此千古治心之要法也。臣願聖明,試以孟子之言爲則,屛去物慾之私,以養心焉。瞑眩之藥,不外是矣,其何心病之足患。臣朝夕入地之人也。葵藿傾陽之性,尙有未盡泯者,故敢竭愚忠。「
答曰:」卿之愛君之忠,不以在田廬,而有間。懇懇陳戒,予用嘉悅。予雖不敏,可不體念焉。「
10月3日
○丁丑,以李泰淵爲司諫,吳斗寅爲持平,金萬均、安後說爲正言,金振爲承旨,呂聖齊爲檢閱。
○領敦寧府事金堉上箚曰:
臣罪戾深重,退伏城外,近侍再到,傳諭聖旨,臣誠感懼,罔知所達。卽宜趨詣闕下,仰望宸極,而新罪之中,又有舊罪,不得不吐露實狀。臣往來中土,知用錢之有益,建白請行,李時昉與臣同事,陽開陰闔,每言:「上意若堅定,則豈有難行之理,但群議不一,上亦持疑,宜卽停止云。」臣每答曰。『旣承上命,十年爲限。自上命停,則不敢違也,自下旋請停止,所不敢也。今乃因臣之出,以爲臣亦以爲難行,此言何謂也。兩西則旣已通行,雖京中,因論議多岐,不能行之,何至竝與兩西已行之處,而罷之乎?市民所授之米,初約以錢償之矣。今棄錢不用,責納以極貴之米,則是罔民也。此皆臣之罪也,何顔入城,以見坊里之民乎?伏願聖明,亟遞臣常平廳之任。
答曰:「當令該廳議處,卿其勿辭,從速入來。」先是,堉建議出常平廳米數千石,貸市民,使之以錢還納。至是,將罷行錢,群議以爲:『旣罷行錢之法,則不可仍前納錢,請還徵其米,故堉有是箚。』常平廳請勿徵其米,上下敎曰:「寬限以徵可也。旣罷之錢,復收而何用乎。」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上曰:「用錢便否,欲與諸卿議之耳。」大司憲蔡𥙿後曰:「臣以爲錢貨,不可行也。」校理沈世鼎曰:「臣嘗觀東史,每欲行錢,而竟不果,必有其故矣。」上曰:「然。我國不産銅鐵,何以鑄錢通行。今日用錢,非徒無益,反有所害。知其有害而用之,不可也。」
10月4日
○戊寅,上御晝講,講《詩傳》《何人斯章》。講訖,上曰:「我國軍卒,身無鎧甲,猝然遇敵,難禦矢石。若用木楯則善矣。」訓錬大將李浣曰:「木楯則運行甚難。臣意以爲,軍人各持一大布帒,臨急盛土,以防其衝突之勢,則不下於木楯矣。」上曰:「然。曾聞明將張椿之兵,皆持布帒,遇胡騎於大野,以帒盛土爲壘,胡兵不敢逼云矣。」
10月6日
○庚辰,以閔維重爲正言,李泰淵爲應敎,沈世鼎爲司諫,金壽興爲說書。
○有賊刃剌宣傳官尹梓,命懸賞購捕。
10月8日
○壬午,命召讀書堂被選金壽恒等五人。命題賦詩,宣醞賜物。
○上御後苑草堂,召修理都監提調領議政鄭太和等宣醞,日暮乃罷。承旨史官,皆不得與焉。
○正言閔維重上疏曰:
臣於頃日,輒將微悃,猥陳瞽說,略論聖躬之過失,首尾以畏天懼災爲言。雖蒙聖慈,卽賜省納,而聽施之實,寂然無聞,臣竊自憂惑焉。蓋臣愚意以爲:『天災流行,國家代有,而遇之而懼者常興,狎侮而自肆者常亡。警告之勤,專出於仁愛;忽慢之甚,自底於覆滅。故明君以有災爲幸,而德日進,庸主以無災爲慶,而德日喪。觀於前史,驗之古事,則變異之見,多在於邦命未絶之前;恐懼之心,自見於天心不豫之時。其所謂變異者,非適見偶出冥漠無徵者也,五行之乖錯,六氣之傷沴,人事之所召,國運之所關也。其所謂恐懼者,非怵心懾魄,驚憂自沮者也,畏天怒而憫時虞,責己過而思政失,刻心而厲志懲前,夫然後咨詢。豈塌然空坐之爲恐懼,恬然無事之爲修省也哉?此固示譴者,乃天之眷,畏威者,本人之情,而相與之際,實孚一理,感應之間,不容二道者也。近日西南災異,慘切痛酷。上帝譴告,至此之甚,則此必由於聖心之有疵累,聖躬之有闕遺,施措之失其道,政令之乖其宜也。如此等病,殿下雖不自覺,赫臨之下,纖毫悉照,則變不虛生,必有其咎。人告有過,古人尙且爲喜,況高明之天。諄諄誨之,若是其切,則其爲幸於殿下,豈但可喜而已哉?殿下所當敬畏省惕,奮勵圖新,以答天心,以祈邦命,而不此之思,一循故常,玩逸侈誇之念,交騖於內,豐亨豫大之擧,日肆於外,而直言讜論,一切揮拒,忿懥所發,辭氣太厲。以致上下否隔,景象愁慘,百僚解體,擧朝失色,則聖心之累,聖躬之闕,無大於此,而今日切迫之憂,反有甚於天災之疊見也。臣於此,謂宜殿下翻然感慨,悚然自失,潛紬愆尤,默求天心。已過之事,旣往之失,言之無及,悔不可追,則唯當懲創於前,克愼厥後,以彰風雷遷改之德。而且如駟馬不及舌,出言有玷,則須速開陳悔端,無所吝滯,使群下得以安其情,四方得以釋其惑焉。而又必以營造爲非時者,誠以災異之生,前後無異。而一年之內,旣停復擧,作施於事者,顚倒無裁,而畏災忽災,亦係於此,人情不安,天意可占。當於此時,亟命寢罷。役旣成者,雖或置之,工未就者,迄可止矣,則大有光於聖上對越以實之道,而使遠邇聞之,咸曰:「我殿下之心,專於敬天懼災,雖至情所在,猶且停寢云爾。」則其於感發人心,鼓動氣象之擧,爲益尤如何哉?夫然後咨詢臣隣,講論治道,唯以軫恤民隱,培植邦本,爲急先之務,則從前過失,正如雪見於晛,氷泮於春,自然消融無餘,而偏係之病,煩細之慮,亦不復萌發於方寸矣。且殿下未嘗無懼災之心,而因諸臣之觸激,便卽忽之,殿下未嘗無悔過之心,而因諸臣之觸激,便卽棄之,此誠諸臣不能積誠匡救之罪也。然殿下何必因怒於人,而遽損吾懼災悔過之本心哉?諸臣進一善言,而殿下聽之,則是善言出於殿下也,諸臣進一善計,而殿下用之,則是善計在於殿下也。集群言合衆善,而成殿下之德,則譬猶土壤之增泰山,涓流之就滄海,其所裨益,夫豈少哉?臣之前疏縷縷所陳,槪不出此,而辭語荒拙,誠意淺薄,不能仰挽宸心,上回聖聽,而使臣所言於上者,不過爲片紙冷談,殿下之聽於臣者,不過爲一張虛套,而自初至今,無大警動、無大振勵。九重之內,未聞悔悟修省之實,朝廷之上,徒見恬安泄沓之習,上下相循,帖然若平日,而土木之役,又與之終始焉。似此氣象規模,何能應天弭災,以救危亡之禍也。
上嘉納之。
10月13日
○丁亥,以任義伯爲黃海監司,李慶億爲獻納,南天漢爲持平,閔鼎重爲校理,安後說爲正言,李仁夏爲忠淸水使。
○上引見大臣及兵曹判書元斗杓。上曰:「御營大將今將差出,誰可任者。」斗杓曰:「柳赫然以將家子,稍有名望於武將中。」上曰:「予亦知其可用,而但年少耳。禁軍別將南斗柄,精悍有膽氣,此亦將家子也。未知可合否。」領議政鄭太和曰:「果有膽氣,而但短於文字耳。」上曰:「文字雖短,果有膽氣,則除授可也。」
10月14日
○戊子,以柳俊昌爲輔德,權格爲司書。
○命召暗行御史元萬石、權大運、李廷夔、洪葳等,授封書以遺之。
10月15日
○己丑,正言閔維重引避曰:「國以得民爲本,而民之怨國,失信爲甚。毋論事之大小,苟以一時利害,撓奪民情,則其心不服,其怨必興,此固政令施措之間,不可不審者也。錢貨之難行,前後言之者多,久試無效,從而罷之,固無不可,但春間分米於市民,約以秋後償錢,而到今旣罷之後,又令捨其應納之錢,還徵已散之米,始之不審,終乃失信,此事雖小,所係亦大。竊聞民間,旣已備錢將納,而是命遽下,擧皆失望愁歎云。此足以損民之財,招民之怨,失信之名,歸於國家,寧失二千石之米,不可一日失信於民,而取其怨也。宜循當初約令,使之捧錢,然後或頒給於朝士俸祿,或移送於松都,以爲轉換作米之地,不出一二年,自可用盡,非難處之事也。臣與司諫沈世鼎,會於臺廳,言及此事,今日又就其家,要與論啓,則答以旣罷之錢,又請還收,似未得當。半日論執,堅持不許,此無非臣見輕之致,請遞臣職。」司諫沈世鼎引避曰:「臣與正言閔維重,會於臺廳,維重果發此言,臣以更加詳審之意答之。昨日維重來見臣,要以搆草論啓,而固陋之見,終不能回。臣之愚意,只爲『當初發米,行錢之時也,及今收米,旣罷之後也。設令其法仍舊,而捨錢徵米,則謂之失信可也,今旣以爲不可行而罷之,而復令依前納錢,則謂之罷可乎?謂之不罷可乎?』竊恐彼此俱無所據也。揆之事體,斷不如是,有用無用,元非臣意之所及,而維重乃以旣罷之錢,復收無用,爲臣之言,臣竊訝焉。夫收錢收米,當論其於法如何,其用之有無,不必論也。法若當捧,則豈可以錢之無用而不捧,法若不可,則豈可以錢之有用而捧之乎?維重以爲:『在民無用,宜捧其錢,或頒於朝士俸祿,或移之松都,使之轉換,臣於此言,尤未之曉也。在市民,旣爲無用之物,則頒之朝士,乃爲有用之物乎?累萬之錢,公家可以轉換於松都,則若干之貫,市民獨不能轉換於松都乎?大抵言官所爭者公也。所見若或相左,則各陳己見,以竢公議可也。何必輕加聲色若是乎。無非臣見輕之致,請遞臣職。」答曰:「勿辭。」維重等竝退待物論,憲府處置,請閔維重出仕,沈世鼎遞差。上從之。
10月17日
○辛卯,以南老星爲大司諫,李泰淵爲司諫,沈世鼎爲校理,李慶徽爲吏曹佐郞,姜瑜爲京畿水使。
10月18日
○壬辰,諫院〈正言閔維重。〉啓曰:「信者國之寶也,民所庇也,苟以一時利害,乍令旋改,則其心不服,其怨必興矣。今者捨其應納之錢,還徵已散之米,政之失信,莫甚於此,請還寢徵米之命。輔德柳俊昌,嗜酒成病,不可齒在冑筵之任,請遞差。」上不從。
10月19日
○癸巳,正言閔維重引避曰:「司諫李泰淵以爲:『市民處徵米,吾則未知其失信,亦未聞有民怨,此論不可以已乎。』臣答以:『初約償錢,後令納米,謂之失信可也。』泰淵必欲停其論,堅執不從。臣議論迂闊,不合時宜,僚席之間,遽有橫議,請遞臣職。」司諫李泰淵引避曰:「同僚欲以市民徵米事連啓,而臣之愚意以爲:錢幣已罷,則當徵其米而已,元非失信之比,緩督之聖敎,又出於軫念市民之意,豈敢以失信爲怨乎?愚迷之見,終始如此,不能苟同。請遞臣職。」答曰:「勿辭。」維重等竝退待物論,憲府處置,請閔維重出仕,李泰淵遞差。上從之。
10月21日
○乙未,以沈世鼎爲司諫,李慶徵爲獻納,李泰淵爲應敎,李慶億爲校理,李萬雄爲修撰。
10月24日
○戊戌,以洪處亮爲大司諫,金壽恒爲承旨。
○遣承旨,閱囚于典獄署,釋罪輕者。
10月30日
○甲辰,以洪命夏爲吏曹判書,許積爲戶曹判書,鄭萬和爲校理,李泰淵爲輔德。
○命以徵米市民便否,議于大臣。領議政鄭太和等以爲曾請徵米,無容他議。正言閔維重引避曰:「市民徵米事,聖批令廟堂議之,及見其回啓,則全沒己見,以毋容他議爲說。吁!是何言也。人之意見,自有異同,可與不可,只在辨別審處之間而已。若其依違苟且,鶻突糢糊,則天下豈有是理?以臣所言爲是,則直請施行可也,以爲不可則不許聽從,亦可也。今乃不然,旣不言可,又不言不可。大臣職專匡輔,位尊具瞻。豈可事有可言而不言,徒爲區區姑息之計,歸怨國家,身無干涉也。小事如此,大事可知,廟堂如此,百僚難責,臣誠深惜之。臣識見昏謬,不能見信於上下,請遞臣職。」答曰:「勿辭。」維重退待物論,憲府處置,請閔維重出仕。上從之。
○右議政沈之源上疏辭職。以閔維重斥其回啓之非也。答曰:「閔維重橫發狂言,以致大臣之不安,誠可駭也。卿其勿辭,以副至望。」
十一月
11月2日
○丙午,咸鏡監司閔應恊馳啓曰:「六鎭形勢,異於南關,木花不産。朝廷每年分給襦紙衣,實是挾纊之恩,而許多窮民,勢難遍及。窮民之願得木綿,不啻若赤子之慕慈母。請令該曹,優送木綿,以爲邊民掩體之資。」從之。
11月3日
○丁未,以李應蓍爲都承旨,鄭維城爲大司憲,南老星爲大司諫,吳斗寅、洪汝河爲正言,李梓爲輔德。
○領議政鄭太和上疏曰:
臣於諫院回啓時,意謂此卽前日已陳之事,初說之外,無容他議,以是措語。緣臣錯料,而致令僚相,亦至於辭職,臣心不安,益復如何。臣不能鋪張文字,稱讃所論,以揚其直氣,攻斥之來,固其宜也。只以諫官之言,便是彈劾,而猶且冥然不退,仍據鼎席,則日後論臣者,必以無忌憚、無廉恥,添臣罪案,則臣將何辭以自解乎?畢竟有害於國體,貽辱於名器,豈但爲臣身之私懼也哉?伏乞鐫去臣職。「
答曰:」卿之此言,無乃不思乎。大臣之體,自與小官不同。務存大體,斯可謂之柱石矣。何必慍于群小,而悻悻然求去乎?惟卿須念國事,速出論道,以副朝野之望。「
11月4日
○戊申,右議政沈之源又上疏辭職,上遣承旨諭之。
11月9日
○癸丑,以李袤爲弼善,權諰爲掌令,權大運爲執義,尹文擧爲吏曹參議,曺漢英爲大司成,金壽興爲說書。
11月10日
○甲寅,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大學衍義》,講訖,召見辭朝守令。
11月11日
○乙卯,上召見辭朝守令。
11月13日
○丁巳,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大司憲鄭維城曰:「閔維重言雖過中,聖上旣已置之臺閣,何可遽以群小等語加之乎?大臣之引入,亦無包容之量矣。」大司諫南老星曰:「王言一出,駟馬難追。旣往已矣,將來猶可愼也。」校理李慶億曰:「維重之言誠過矣,過而能容,是誠虛受之美也。」副護軍閔應亨曰:「人君之道,不過敬天恤民而已。今殿下應天不以實,使民失其道。天變之來,皆人所召,有災而無其應者,臣未之見也。不知將來,有何禍亂,而臺閣緘口不言,宰相悠泛度日,日後國家,將稅駕於何地耶?往年東海氷,今年白虹貫日,其他晝晦太白之變,聖廟雷震之災,疊見層出,此何爻象也。殿下爲慈殿大興土木之役,雖有廣廈千間,民竊思亂,則殿下其能獨樂乎。」上曰:「白首老臣,來陳懇懇之忠,予當體念焉。」
11月14日
○戊午,以金體乾爲慶尙左水使,許東岦爲南兵使。
11月19日
○癸亥,以吳挺垣爲輔德,閔鼎重爲校理,尹尙爲工曹判書,李元老爲忠淸兵使。
11月20日
○甲子,以李萬雄爲校理,李慶億爲修撰。
11月22日
○丙寅,諫院啓曰:「國家大小之職,各有所掌,雖或有過誤之擧,自當有糾正之官,而近以壽進宮奴致斃之事,刑曹之吏,內需司直請依律定罪,有若法司之糾察者然。內官踰越法例,擅侵外朝,誠非細事,其漸不可長也。當該內官,請命罷職,以杜日後之弊。」累啓而後,從之。
11月23日
○丁卯,以崔薀爲掌令,朴世城爲持平,蔡𥙿後爲大司諫,南老星爲吏曹參議,李端相爲修撰,安後說爲文學。
○前郡守李文柱上疏。其略曰:
竊惟今之事勢,有十可畏者。朝廷之不端不足畏,而聖志未定可畏也,百僚之怠惰不足畏,而國無楨幹可畏也,諂諛之昌盛不足憂,而忠言蔑聞,可畏也,法令之壞敗不足憂,而紀綱崩頹,可畏也,仕版之猥濫不足憂,而風節掃地,可畏也,人民之愁怨不足憂,而弊瘼繁興,可畏也,倉廩之虛耗不足憂,而經用浮費,可畏也,敵國之侮慢不足憂,而邊備虛踈,可畏也,士卒之寡弱不足憂,而將不知兵,可畏也,器械之薄劣不足憂,而兵不服習,可畏也。臣所謂不足憂者,非誠不足憂也,以其有可畏之甚焉者耳。殿下畏其可畏,則不足憂者,誠不爲憂,不畏其可畏,則不足憂者,實爲大憂矣。
上優批答之。
11月26日
○庚午,全南監司趙啓遠上疏曰:
國家不幸,連有災異,下敎求言,非止一再,前後諸臣,陳誡獻策,亦已多矣。臣雖庸陋,憂愛之誠,豈獨後人,而前此未嘗以一言仰陳者,自顧言迃不足以補闕,計拙不足以適用,含糊囁嚅,徒切愧恧。間嘗竊見諸臣疏箚,言計可謂切至矣。然而廣運之德,未聞日以加進,施措之方,未聞日以益善,而皇天之譴怒愈數,生民之困悴彌甚,臣誠惶惑,莫知其故,豈好問雖切,而虛受有所未盡歟,抑博採雖勤,而圖治或失其方歟。以殿下之仁聖,本之以孝友之行,加之以勤儉之德,無聲色弋獵之娛,有宏博遠大之謨,夙夜勵精,不少懈怠。至公至明,無一失德,思欲陶斯世於乂安,濟斯民於富庶,百度俱貞,萬目畢張,臣竊觀殿下之志,至美矣至盛矣。高出於百王之上矣,一國臣民,莫不感歎而悅服矣。視自我民之天,夫何不降祥而降災至此哉?此必聖心雖美,而施乎政者,未盡善也,民心不順,而在乎下者,有不便也。天何言哉。亶以災祥,示之休咎,天之仁愛我殿下如此,此宜殿下惕然改圖,以從天心也。夫人主之治國,亦如匠石之治材,伶師之治樂。匠石雖巧,而規矩不精,則不能成方圓,故其法必先利其器,伶師雖賢,而絲竹不精,則不能成音律,故其要必先更其絃。人主雖聖,而百姓不便,則不能成至治,其道必先順其心。民心如水,順之則安,逆之則激,激之而不順,乘之而不和,則詛而爲怨,鬱而爲災,理勢之必然也。天意深遠,天道微妙,臣愚不敢知以某事之失,而致此災,以某事之應,而有此異也。歷觀古今,變不虛生,豈不大可懼哉。天爲生民,樹之以君,君之職,保民而已。德敎禮樂、政令刑罰、城池軍民,凡干文武之備,皆所以保民之具,而衛國禦侮之術,寓於斯;祈天永命之道,本於斯。故孟子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古之論治者,必曰:「仁民愛民,撫民養民,敎民安民,保民樂民。」仁之愛之,撫之養之,敎之安之之盡其方,然後民乃保其業,而樂其生矣。民之情如此,故順其心然後,治可成矣。夫民之生,甚微矣。耕織衣食,歲不給也。賦重則餒,役煩則困,旣餒且困,安得不怨?政令施爲,雖有極合於理,大利於國,而勞其筋骨,損其財産,虽虽之氓,便懷不樂之心。而況有害於平日,無益於臨亂,而徒爲病民之具,則雖城高十丈,糧峙如崗,終豈能得力於緩急之際哉?趙襄子曰:『民罷力以完之,浚膏以實之,又斃死以守之,其誰與我。』襄子有見乎此,故能保於危急之際,轉禍而爲福,未有罷力浚膏,而能保其城池於臨亂之時也。方今國家多事,民不息肩久矣。八路民情,臣未周知,而至於湖南,則臣受命分憂,職是觀察,其於民力之不堪,民志之不迪,臣竊稔見而飫聞,臣何敢隱憂於胸中,而不陳於君父之前也。凡爲國爲治之道,治而憂亂,安不忘危,豫而后立,勞而后逸,則國之大事,雖有少拂於民心者,有不可以彼而廢此。詰戎所以禦侮,禦侮所以保民,則今之鍊其軍伍,精其器械,實是國家長慮之所不可撤,而丘民少勩之所,不可顧者也。至於不察地理之不便,不恤民力之不堪,强歛目前之怨,必無日後之益,而民之惡之,如就死地者,今之山城是也。臣請細論之。本道山城有三,赤裳也,金城也,笠巖也。赤裳在深峽衆峰之間,天設其險,人不可攀,只有一面鳥道,僅容行步,眞是陟絶之地,而但其城內,井泉不洽,數千兵馬,彌日留屯,則糧未告罄,水必先竭矣。地非關防,旣無控引形便之望,處是僻隅,又無敵兵必爭之勢,惟合於匹夫避亂之區,而不宜於國家用武之地。今也割數邑之兵,而使守之;以損束伍之額,運數邑之穀,而使峙之,以罷峽氓之力,其歡日失,而其怨歲增,虛聲遠彰,而實害漸著,反以國史秘藏之所,徒爲盜賊窺覘之資。然則其所以聚兵儲穀,適足以彰秘顯隱,不過爲啓盜之心,引盜之路也,臣愚以爲計之拙,莫此甚也。至於金城、笠巖兩城,則山勢雖峻,而地形不便,且其金城之水,潺潺而已,笠巖之水,涓涓而已,少旱則金城枯,而笠巖絶矣。若使多人久住,則雖非旱乾,而其涸也。可立而待也。兩城周遭,皆極廣闊,而屬邑軍伍,其數反尠,猝然臨急,旣不足於守堞,若遇勍敵,必不可抗戰,此皆不合於設險,而實爲無用之城也。當初築城之時,幹事之人,要衒厥能,欲速其功,勞民雖極,而董役不誠,則頹落之頻數,固其勢也。隨毁隨築,歲歲興役,而廢耕廢穫,元元困瘁,則屬邑之民力罷矣,各邑戒器,移置山城,旣離本所,典守不謹,未周一朞,而弓箭皆病,拮据改措,休歇無時,則屬邑之官力亦弊矣。春秋糶糴,逐歲添增,近者二三百里,遠者三四日程,旣來復去,道路相望,而虛受實納,勞役已極,則屬邑之民力又困,而民財又竭矣。何則,赤裳之穀,爲七千餘石,而運之者三邑,金城之穀,爲二萬餘石,而運之者十一邑,笠岩之穀,爲三萬四千餘石,而運之者十九邑,統而計之,穀爲六萬餘石,運邑爲三十三官也。及其分糶也,受出一石,則陳腐太半,欠縮居多,而餘者僅爲十二三斗,初散於主人烟債,終費於往還路資,而其間不免爲色吏庫子之漁奪,則曁乎還家,囊橐盡空,而手中無所持矣。到秋納糴之際,應納一石者,加備二三斗,而一駄輸雇之價,近邑租,則不下二石,米則不下一石,遠邑倍之,而道路之費,主人之債,又在其外。旣到山城之後,或緣官吏有故,不能卽納,或因諸邑駢集,次第收捧,則留連遲滯,往還之間,必經一旬。糶時每當農節,旣奪其時,糴時每當嚴寒,勞苦又甚。或有凍路驅馳,牛斃而馬踣者,或有被偸其穀,倍價而貸納者,則搥胸指天,怨聲載路,視山城如仇讎如穽窖,至有過山城,而言之曰。「此山曷月,陷爲淵乎,吾與爾俱溺。」自秋以來,山城屬邑之民,十百爲群,相續呈訴,竊有冀於變通,聞其叫哀之聲,察其含痛之色,則其爲急切,無異救焚。臣目見此狀,不覺憫惻,齊民悲痛之情如此,豈不大可憂乎。至於笠巖,則直有備局事目,設法之嚴,非比他城,屬邑奔走,民情震惑,此尤臣之所以爲悶,而不知其處之之方也。以三十三邑之民,運六萬餘石之穀,其間雖或糶糴有多寡,道路有遠近,民情之苦悶,庸有極乎?寡則猶可支,而多則不能支,近者猶可堪,而遠者不可堪,今年猶可支,而後年必不堪,卽其勢然也。山城豈亶本道而已哉?畿邑之於南漢,亦有糶糴之勞,而未聞怨詛之此極,豈城有輕重,事有能否,而民之苦樂,亦從而繫之耶?抑王化漸遠,湖民最爲不淑而然耶?畿民則宣惠納稅,客使迎送之外,無他賦役,而湖南則田結最重,常稅別徭,供億無算,民力已盡,民産已匱而然耶?怨詛之極,愁痛之至,而或有頑然不恭之象,或有怛然可哀之狀者,莫非山城爲之祟也。若使山城,爲緩急得力之地,則民雖興怨,有不可論,而平日之疾苦山城,若是之甚,則及其臨亂,安能使斯民守斯城、禦外敵,而死其長哉?夫國之所以御其民者,在得其心,將之所以守其城者,以有其軍,而今也城大而軍小,則不可謂有其軍也,怨極而疾甚,則不可謂得其心也。畫給束伍,非不多也,太半不足於城堞,屬邑人民,怨苦方甚,臨亂而必難驅入。然則城之不可守,民之不可恃,較然明矣。與其軍少,而終不能守也,不若初不添軍也,與其民困,而後不能支也,不若先爲恤民也。而況脫有緩急,兵使之統率,而赴難者,束伍也。割有用之束伍,給無用之山城,可謂計之得乎?臣愚以爲:山城日後之效難期,而生民目前之患已急,寇未至而民先弊矣。設險欲以固國,而民先弊,則國不可固矣,山城何益於國家哉?移屬束伍,還給兵使,三城儲穀,量減本數,各邑分糶,半留其官,而近者則略分,遠者則全減,似合於權時救民之道也。山城則只給本邑之軍,竝與義僧,而姑爲守護,以待日後,某將臨時觀勢,入守可也。臣竊念朝廷,方講陰雨之備,其於城池之修葺,靡所不至,則臣之此言,不幾於以鑿量枘乎?臣雖愚昧,非不知此,而身忝按道之任,目見民弊之極,知而不言,臣卽有罪。臣若不言,竊恐朝廷或未知外方形勢之至此也。區區獻芹之誠,不外保民之說,臣謂山城雖不可卽罷,糶糴必可減損也,束伍不必移屬也。如蒙許可,臣謹當酌量數目,申稟睿裁,伏願聖明,勿以臣言爲謬,而以民爲可畏也。當今可言者非一,而卽今經綸密勿,籌策畢具;則臣何敢贅說於其間哉?惟以道內之事,乃臣之職耳,玆擧民弊之最大者,乃敢上陳,而語欲詳,故不避俚;意甚切,故不憚繁,終始以保民安民之說,眷眷而不能釋焉,臣初欲啓聞,而不敢偃然直請,玆以所懷,薰沐陳疏,恭竢聖明裁擇,而進退之。
答曰:「疏辭當令廟堂議處焉。」備局回啓曰:「全南監司趙啓遠以道內三處山城之弊,縷縷陳疏,以應求言之敎,必出於目見民怨,此非新創之地,不過因其久遠舊築,而略加修葺,已有區畫措置之事。此亦初非自朝廷勒令行之之擧,前日按道之臣,料理啓聞,請行而後許之,則其時本道民情之便否,任事之臣,全不致察乎?設令今因此疏,使之依請施行,未知後來監司意見,又復如何?朝家擧措,不當隨輒更改,不可輕議。」從之。
11月28日
○壬申,東萊府使元萬石辭朝,面諭以遣之。
十二月
12月4日
○丁丑,太白晝見。
○以金佐明爲副提學,李弘淵爲黃海監司,吳挺緯爲副應敎,洪葳爲校理,睦兼善爲修撰,李時術爲文學,李端相爲吏曹佐郞,金振爲承旨。
○正言洪汝河應旨上疏曰:
辭氣動靜之間,君子之所愼,吉凶禍福,兆朕之先見者也。況王者一言而爲法,一動而爲則,其所係何如也?臣見頃日答諸大臣之批,何其辭氣之間,抑揚失中,若是之甚耶?不涉於嚴峻,不近於撝謙,但快一時之忿,而不覺其反入於自輕之地,虧威損重,莫甚於此。史臣書之,四方傳之,將以爲何如也?豈非殿下平日涵養之功,有所未至而然歟?臣聞喜怒失節,則血氣不循軌,而病爲之生,其可憂之大,不但害於事而已。昔人論學,以養心爲主,養心之法,明乎理而已。明乎理則心虛無事,過事而自然不動,處事則自合於理,存心出治之要,盡於此而已。今殿下不先於明理,而着力於事務上,萬機勞乎外,百慮叢乎內,本心之體,爲事務所役,而無頃刻之休,挾以好勝之心,輔以勇往之氣,則掩蔽沈痼,日以益甚,而虛明沈靜,自然之體,終莫得而見焉。如是而遇事不能無窒礙,心不得不動,則又力制其心,使不動焉,不知其所以不動者愈動,而體愈昏也。愛惡緣情而生,喜怒觸境而動,施措乖謬,政令紊亂,以至乎迷惑,而不知返者,皆由於不明理,而强制其心故也。伏願殿下,爲學以明理爲主;操心以居敬爲要,溫繹之暇,凝神靜默,姑將等閑酬應,不必用意照管,收拾已放之心,潛玩未發之前。如是者或旬日焉、或一月焉,猶未有得焉,不懈而益致其功,動靜交修,表裏無間,則本心之體,庶幾可見,而涵養之功,方有下手處矣。古人論學之要不出此,而變化氣質之方,夫豈外是,而別有妙法乎?張思叔詬詈僕夫,程子曰:「何不動心忍性。」呂祖謙性多躁怒,因讀《論語》,而去其病,朱子稱其可法,此尤學問上親切功程也。伏願殿下,加意於性偏難克之處,着力於易發難制之地,勇革前習,一變至道,則其他種種病根,自當漸次消磨,所以感回怒予之天,斡旋治亂之機者,亦不外是,而求他道也。「
答曰:」嘉爾進言之誠矣。「
12月7日
○庚辰,以李時昉爲刑曹判書,朴世堅爲弼善。
12月8日
○辛巳,上下敎曰:「軍資監所儲之穀,欠縮者至於數萬斛,前後官吏,所當置之重律,而其在國家寬大之道,許多人命,不可混施極律,姑從輕典,其時庫子色吏等處,減半還徵,以示國家之大惠。」
12月9日
○壬午,太白晝見。
○前吏曹判書金益熙卒。益熙,長生之孫。槃之子也。爲人聰銳,早負才望,善文詞,尤長於疏章,操筆立成,每於奏對,動引經史,上寵任之。一歲中超拜冡宰,兼典文衡。然持論過峻,性且狷狹,人以是短之。至是卒,年四十七。
12月11日
○甲申,以鄭榏爲統制使。
○上御宣政殿,初覆京外死囚。領議政鄭太和曰:「淸人之開市於會寧者,人馬之數,逐年增加,今年則馬畜,至於八百有餘,所索之鹽,亦至於二千五百石。不但目前難副,日後之弊,亦極可慮。開市完了後,例有移咨之擧,請於咨文中,竝及北路難支之狀,使彼人知會。」上許之。
12月14日
○丁亥,太白晝見。
○夜。月犯東井星。
○以河潽爲司諫,沈世鼎爲應敎,金素爲承旨,睦兼善爲獻納,李敏迪爲持平,李慶徽爲吏曹佐郞。
12月15日
○戊子,太白晝見。
12月16日
○己丑,上御宣政殿,三覆京外死囚。
12月17日
○庚寅,以鄭萬和爲獻納,安後說爲正言。
12月18日
○辛卯,太白晝見。
12月20日
○癸巳,太白晝見。
○以金南重爲大司憲,金佐明爲大司諫,閔熙爲掌令。
○徒配慶尙道推刷御史李延年于原州。以推刷時有循私決訟之罪故也。
12月22日
○乙未,太白晝見。
○以洪處亮爲承旨,朴世城爲掌令,權格爲持平,兪瑒爲忠淸監司。
12月24日
○丁酉,全南道大雷電。
○對馬島主平義成有疾求醫,許之。
12月26日
○己亥,上御宣政殿親政。上謂吏曹判書洪命夏、兵曹判書元斗杓曰:「今日予親臨開政,異於常時,卿等宜愼擇備擬。且初入仕人,不必以京華子弟充差,忠臣孝子子孫,隨才參用,西北人亦宜錄用,以慰其心。」以李一相爲副提學,吳斗寅爲掌令,李時術爲弼善,閔維重爲正言,閔鼎重爲校理,李萬雄、吳挺垣爲修撰,金澄爲司書。
12月27日
○庚子,上又御宣政殿親政,以權大運爲舍人,鄭植爲文學,假注書吳始壽、南九萬,特命陞六品。政畢,命宣醞政官。
12月30日
○癸卯,以元斗杓爲右議政,沈之源陞左議政,許積爲兵曹判書,鄭維城爲戶曹判書,權大運爲應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