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郎格兰工头的马车载着并排坐在色彩鲜艳的小车厢里的霍格和于尔达动身了,不用说,车上没有若埃尔的位子,因此勇敢的小伙子只好在马旁徒步行走。马儿正快乐地摇晃着脑袭。从达尔到默尔的四十公里路程对于身强力壮的若埃尔来说算不了什么。
马车沿着马昂河左岸维斯特弗若赫达尔的风景如画的山谷前行。狭窄的山谷里绿树成荫,上千个山泉从高处倾泻而下。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的每个拐弯处,人们都可以时隐时现地瞥见古斯塔山的两个闪亮的白雪皑皑的山峰。
天空晴朗,气候宜人:微风习习,阳光和煦。奇怪的是离开达尔旅店以来,霍格的神情恢复了平静。也许这是故意装出来的,为的是让这次旅行能驱散于尔达和若埃尔心头的忧愁。
只用了两个半小时就到了坦恩湖边的默尔。马车必须在那儿停下。因为它不能再往前走了,除非换上一部可在水上浮动的车子。湖滨小路通到山谷的这一终点,湖边有一个起岸码头。总之,要在那儿了等候开往坦恩湖各个口岸的小船,
马车在瀑布下面的山村小教堂旁边停下了。这个五百芦尺高的瀑布的五分之一流程清晰可见,它流进山间的裂缝深处,然后并入坦恩湖内。
两个船夫等在岸边。一条桦树皮做的小船正准。备摆渡。这种船很不平稳,旅客只要在船上从这边到另一边走动一下,就有翻身落水的危险。
早晨的湖光景色煞是好看,初升的太阳把黑夜的雾气七扫而尽,不能期望有更美好的夏日了,“你不感到太累吗,勇敢的若埃尔?”教授一下车就问。
“不累,西尔维尤斯先生。我不是已经习惯在特勒玛克走长路了吗?”
“这倒是!你说,从默尔到克里斯蒂亚尼亚有没有一条最近的路?”
“有呀,西尔维尤斯先生。一到坦恩湖顶端的蒂诺泽就有……不过,我不知道,在没有按照当地的习惯预先通知我们到达日期的情况下,是否能找到一辆马车。”
“放心吧。小伙子,”教授回答说,“我已经预先通知了。我不想让你从默尔步行到克里斯蒂亚尼亚。”
“如果需要的话……”若埃尔说。
“不需要了。还是谈谈怎么走吧,说说你的想法”
“是送样,到了蒂诺泽以后,西尔维尤斯先生。我们绕过福尔湖,取道维克和波尔凯斯若到莫斯,从莫斯再向贡斯堡、汉逊和德拉芒进发。如果我们日夜兼程,明天下午就可以到达克里斯蒂亚尼亚。”
“好极了!若埃尔。我看你对这个地区很熟悉,这确是一条理想的路线。”
“这是条捷径。”
“好吧,若埃尔,是不是捷径。我倒无所谓,你明白吗?”霍格说,“我知道另一条路,只须多走儿个钟头!这条路,小伙子,你是知道的,尽管你没有说。”
“哪条路?”
“就是经过邦布切的那条路!”
“经过邦布勒?”
“对,邦布勒。你别装蒜了!邦布勒,那儿住着农场主厄尔姆博埃和他的女儿西爱格弗丽达!”
“西尔维尤斯先生!”
“我们将走后一条路,我们不从北面绕,而是从南边绕过福尔湖,不是也可以到达贡斯堡吗?”
“也可以,甚至更好!”若埃尔笑着回答。“西尔维尤斯先生,我替哥哥谢谢您!”姑娘说。“也是为了你,小于尔达,因为我想,顺路去看看你的朋友西爱格弗丽达,肯定会使你高兴的,”渡船停靠稳当以后,三人登船坐在堆放在船尾的一堆绿树枝上两个船夫,一个划桨,一个掌舵,将船驶向了湖心。
离开湖岸以后,从亥克诺埃起湖面才开阔起来。亥克诺埃是个只有两三户人家的小村,坐落在濒临峡湾的岩石呷角上。马昂河的河水平静地流入这个峡湾。这里湖面还夹在陡壁之间,但是,高山逐渐向后退去,而只有当小船从山脚下驶过的时候,才更显出群山的高大,相比之下,小船宛似一只水鸟。
湖面上星星点点地分布着十几个小岛,有的是光秃秃的,有的则绿草茵茵,间或有些渔家小屋建在岛上。湖面上还漂着未经加工的树干和附近锯木厂的木排。
这就打开了西尔维尤斯·霍格的话匣子―他一定是很想开个玩笑:
“按照斯堪的纳维亚诗人的说法,湖泊是挪威的眼睛,那么。应该承认,就象圣经上所说的那样,挪威眼睛里的梁木就不止一根!
近四点钟时,小船到了蒂诺泽,这是一个极其简朴的村庄。这不要紧,因为霍格本不想在此停留,哪怕是一个钟头也不想多呆。正如他对若埃尔所说的那样,一辆马乍已在岸边等候。由于决定进行这次旅行由来已久,他早就从克里斯蒂亚尼亚给贝内特先生写过信件,要他保证为这次旅行不受耽搁、免遭劳顿提供方便。因此,在指定的日子,一辆老式四轮马车在蒂诺泽等着,车厢里还装有足够的食物,一路上交通工具和吃饭问题就都有了保证,用不着去吃特勒玛克的那些村庄里的孵过的鸡蛋、结块的牛奶和斯巴达式的粗劣饭菜了。
蒂诺泽几乎就位于坦恩湖的顶端。马昂河从这里形成一个相当美丽的瀑布倾流而下,奔腾到下面的山谷才恢复它本来的流速。释站的马匹已经驾辕,马车立即朝邦布勒方向驶去。
在那个时代,这是漫游挪威,尤其是特勒玛克的唯一方式。也许铁路还会使旅游者怀念本国的马车和贝内特先生的敞篷四轮马车呢!
不用说,若埃尔对这个地段了如指掌,那是他从达尔到邦布勒经常走的路线。
西尔维尤斯,霍格和若埃尔兄妹到达邦布勒这个小镇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尽管他们没有事先通知,农庄的主人厄尔姆博埃还是给他们以最热烈的接待。西爱格弗丽达亲切地拥抱了她的女友,她发现于尔达由于过于伤心而显得脸色苍白。有那么一阵子,两位姑娘单独呆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亲爱的于尔达,”西爱格弗丽达说,“你可别因为悲伤而垮下去,我还是有信心的,为什么要认为没有希望再见到我们可怜的奥勒呢?我们从报上知道,有人正在设法寻找子爵号!一定会找到的犷……哎,我相信西尔维尤斯·霍格先生也还抱着希望呢生……于尔达……亲爱的……我求你别泄气!”
于尔达只能以眼泪来代替回答。西爱格弗丽达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啊,如果这些纯朴善良的人得到了幸福的话,农场主厄尔姆博埃一家会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多大的快乐呵!
“这么说,你们要直接去克里斯蒂亚尼亚了?”主人问西尔维尤斯·霍格。
“是的,厄尔姆博埃先生。”
“去参加彩票的开彩仪式吗?”
“当然。
“何必呢,既然奥勒·冈的彩票已经落入那个该死的桑戈伊斯手中!”
“这是奥勒的愿望。”教授回答说,“应当尊重他的意愿。”
“据说,德拉芒的那个高利贷者用高价得到那张彩票以后未能找到买主。”
“确实有人那么说,厄尔姆博埃先生。”“好呀!他这是自作自受,这个卑鄙的家伙。”
“这个坏蛋……霍格先生,真是的,这个坏蛋!……太好了!”
“是呀,太妙了,厄尔姆博埃先生。”自然,晚饭还得在农庄里吃。因为朋友们如果不接受邀请的话,西爱格弗丽达和她的父亲是不会皎他们走的。不过,重要的是,如果想要在夜里夺回绕道邦布勒所损失的那几个钟头的话,那就别耽搁时间。因此,九点钟,村里的一个小伙子就把马匹从骚站拉来了,并由他照料套了车。
“亲爱的厄尔姆博埃先生,下次再来的时候,如果您要求的话,我在饭桌上吃它六个小时。”西尔维尤斯·霍格对农庄的主人说,“不过,今天请允许饭后不吃点心,我们握手告别吧,叫您的可爱的西爱格弗丽达亲一亲我的小于尔达吧卫”吻别以后,他们就动身了。
在这个高纬度地区,夕阳晚照长达几个小时。太阳下山以后,地平线依然清晰可见,天空十分明朗。
从邦布勒经由希德达尔和福尔湖南岸到贡斯堡的道路虽然高低不平,风景却很优美。它穿越特勒玛克整个南部地区,连接附近的村镇和山庄。马不停蹄地走了一个小时以后,西尔维尤斯·霍格在车上远远望见了希德达尔的教堂,那是个奇特的古老建筑,毫不考虑线条是否规则,顶上的塔尖一个更比一个高。教堂全部是木结构,从拼在一起的横梁和交错排列的木板筑成的墙壁直至最后一个小塔尖的顶端都由木料构成。这个圆锥形塔群仿佛是十三世纪斯堪的纳维亚建筑工艺中留下来的令人敬仰的胜地,人们对它顶礼膜拜。
夜幕渐渐降临空中仍充满着白日的余光,但到将近半夜一点钟时,黑夜又在新的一天的黎明中消失了。
坐在前排的若埃尔陷入了沉思。于尔达也在车厢里想心事。西尔维尤斯·霍格与车夫交谈了几句,叫他催马快走。而后就只有牲口的铃档声,鞭子的劈啪声和车轮在坎坷路上的咯吱声了。整整一夜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没必要在里斯斗斯停留,这个骚站很不舒服,周围是乱七八糟的杉木山林,外围则是光秃秃的荒山野岭。他们也没有在蒂内斯停留,这是个风景如画的小山庄,有一些房舍高高地耸立在石柱子上。马车很快地向前驶去,同时发出铁器相碰的呕哪声以及没有拧紧的螺钉和松驰的弹簧的丁当响。车夫无可指责―这个抖动着组绳的善良的老头正处于半睡眠状态,他不时机械地向左边那匹马挥动着鞭子,这并非出于恶意,而是出于偏心,只是由于右边那匹马是他自己的。而左边那匹则是他本村邻居的。
早上五点钟,西尔维尤斯·霍格睁开眼睛,伸了伸胳臂,可以尽情地呼吸散发在空气中的沁人肺腑的芳香气息了。
马车到了贡斯堡。马车穿过拉根河上的大桥,又从教堂附近走了过去,在离拉布罗瀑布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朋友们,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就在这儿换马。”西尔维尤斯·霍格说,“现在吃午饭还太早,不如到德拉芒再作充分的休息。到那儿,我们好好吃一顿,以便省下贝内特先生的食品!
大家同意。教授和若埃尔只在矿山旅社喝了一小杯葡葡烧酒。一刻钟以后,马已换好,他们又上路了。
出得城来,马车就要爬一段陡坡,这是别出心裁地修在山坡上的一条道路。一会儿,能看到前边贡斯堡银矿高高的竖井的影子。后来这片景色不见了,只剩下无边的杉树林,阴暗清凉犹如呆在只见亮光而不进热气的地窖一般。
敞篷四轮马车在木材城汉逊又重新换了马匹。池们又走了一段长路,并常常遇到插上插销的栅栏,挡住去路,总要花上五、六个先令才能叫人把栅栏打开。这查个富饶的地区,成林的果树恰似垂柳,累累硕果压弯了树枝。当接近德拉芒的时候,山谷开始陡峭起来。
十二点,坐落在克里斯蒂亚尼亚湾一侧的这座城市的两条长长的大街展现在他们的眼前。街道两旁的房屋都是上漆着色的。港口一贯十分繁忙,木排占去了很多地方,来此装运北方货物的船只拥挤不堪。
马车停在斯堪的纳维亚旅社门前。长着白胡子的旅店老板象个大人物似的,一本正经地站在旅社的门口。
他凭着世界上所有旅店老板特有的那种察言观色的本领,说道:
“我想这两位先生和这位小姐是想用餐吧?”
“是的,您说对了。’,西尔维尤斯·霍格说,“请尽快让我们吃上饭。”
“马上就好!”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说实在话,相当令人满意,特别是有一盘配了香菜的本地海鱼,教授尤其吃得津津有味。
一点半钟,马车焕了新马,回到了斯堪的纳维亚旅社门前,接着马匹碎步小跑重新走上了德拉芒的大街。
但是,当经过一幢与邻近的色彩明快的房屋形成鲜明对照的不显眼的矮房子时,若埃尔不禁感到阵恶心。
“桑戈伊斯!”他喊了起来。
“啊:他就是桑比伊斯先生?”西尔维尤斯·霍格问,“是呀,他的气色不好!”
确实是桑戈伊斯,他正在自家门口抽烟。他是否认出坐在前面的若埃尔,无人晓得,因为马车在成堆的厚板和薄板之间飞快地驶了过去。
穿过一条两旁栽有结满红彤彤的果实的花椒树的大路以后,马车进入了茂密的松林,沿着“极乐山谷”驶去,这是片风景秀丽的洼地,层层叠叠的土坡伸展到天边。接着几一百个小山冈映入眼帘,其中大部分山头都建有别墅或山庄。黄昏时候,马车开始沿着开阔的草地向海边驶去,农庄的房舍被墨绿色林带衬托得更加鲜艳夺目。他们最后来到了三面是秀丽的山冈的克里斯蒂亚尼亚海港,那里有无数的小港湾、小型泊位和木头码头,海湾的小船和渡船都到这里靠岸。
晚上九点钟―在这个纬度的地区,天还很亮―老式的马车沿着已经没有行人的街道叮叮当当地进入了市区。
按照西尔维尤斯·霍格的吩咐,马车停在了维多利亚旅社门口。于尔达和若埃尔要在这里住宿,已经给他们订好了房间。亲切地道过晚安之后,教授就回自己家了,他的老女仆凯特和老男仆凡克正迫不乃待地等着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