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夫斯!”扎飞咆哮。
“吉夫斯!”玻琳尖叫。
“吉夫斯!”我大吼。
“喂!”老斯托克叫嚣。
门本来是关着的,并且我发誓一直没见它开开。可是呢,吉夫斯已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脸上写着殷殷问询。
“吉夫斯!”扎飞大喊。
“爵爷?”
“吉夫斯!”玻琳惊叫。
“小姐?”
“吉夫斯!”我呼唤。
“先生?”
“喂,你!”老斯托克嚷嚷。
吉夫斯是否乐意被人叫作“喂,你!”我可说不准,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倒是看不出有一丝不悦。
“先生?”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我以为爵爷目前有重要事宜需要处理,无暇他顾,于是决定暂时压下需要报告的情况,打算稍后再来,先生。”
“那,你先等一会儿,成不?”
“当然,先生。假如知道先生有话吩咐,我刚才就不会贸然离开了。我担心打扰先生,念及此,才……”
“行了行了行了!”我再次注意到,吉夫斯的交流方式似乎叫斯托克不大受用,“别说那些了。”
“吉夫斯,你不可或缺。”我说。
“多谢先生。”
趁着斯托克在那儿气喘如受伤的水牛,扎飞发话了。
“吉夫斯。”
“爵爷?”
“你刚才说罗德里克·格洛索普爵士被捕了?”
“是,爵爷。我刚才想报告的就是这件事。适才进来是想禀告爵爷,罗德里克爵士昨天晚上被多布森警官逮捕,随后关在公馆的盆栽棚中,并由警官亲自把守。是大盆栽棚,爵爷,而不是较小的那间。也就是通往菜园的路上右手边的那间盆栽棚,棚顶是红瓦铺成,而小盆栽棚的棚顶则是……”
从头到尾,j.沃什本·斯托克这个人就不怎么招我喜欢,但此时此刻,秉着友好睦邻的精神,为了避免他中风,我开口了。
“吉夫斯。”我说。
“先生?”
“别管是哪间盆栽棚了。”
“是,先生。”
“这无关宏旨。”
“明白了,先生。”
“那你继续,吉夫斯。”
他望了一眼斯托克,目光中带着敬意和悲悯,因为这会儿斯托克的支气管似乎出了大毛病。
“爵爷,昨天晚上,多布森警官逮捕罗德里克爵士的时候夜色已深,因此对于如何安置爵士的问题,他一时无所适从。爵爷,要知道,昨天那场火灾中,不仅伍斯特先生的茅舍付之一炬,由于火势蔓延,就连沃尔斯警长的房舍也未能幸免。而由于警长的房舍同时兼做警局,因此多布森警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也在情理之中。另外,沃尔斯警长也不在左右出谋划策,因为他在救火过程中不幸头部受创,因此被送往姑姑家中休养。我指的是他那位家住扎福诺·里吉斯的莫德姑姑,而不是……”
我再次见义勇为。
“别管哪位姑姑啦,吉夫斯。”
“是,先生。”
“无关痛痒。”
“确实,先生。”
“那继续吧,吉夫斯。”
“遵命,先生。最终多布森警官只有自作主张,三思之后,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盆栽棚,那间大的……”
“咱们明白了,吉夫斯,棚顶铺瓦的那间。”
“正是,先生。他于是将罗德里克爵士带到大盆栽棚内,之后在门口守了一整夜。不久之前,花匠来上工,多布森警官便吩咐其中一位——一个年轻人,叫作……”
“行啦,吉夫斯。”
“遵命,先生。他吩咐这个年轻人赶往沃尔斯警长的临时住所,希望警长已经恢复了元气,可以着手处理这一情况。果不其然,一夜的安眠,加之本来身强体健,今天早上警长已照常起床,并用过丰盛的早饭。”
“早饭!”纵使我有钢铁般的意志力,也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这个词触到了伯特伦脆弱的神经。
“沃尔斯警长接到通知后,立刻赶到公馆,求见爵爷。”
“为什么见他?”
“爵爷是治安法官,先生。”
“对,当然了。”
“因此,有权将犯人转移到较正式的监狱关押。沃尔斯警长此刻在藏书室等候,爵爷,盼爵爷有空时见他。”
如果说“早饭”这个关键词能害得伯特伦·伍斯特心乱如麻,那么“监狱”一词似乎戳到了老斯托克的痛处。他一声哀号。
“他怎么会进监狱?他进监狱做什么?那个笨蛋警察凭什么要送他进监狱?”
“据我理解,先生,罪名是‘入室行窃’。”
“入室行窃?!”
“是,先生。”
老斯托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也不懂他干吗要望着我,反正事实如此——弄得我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脑袋。其实我说不定就要出手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受惊的母鸡或者扑腾的野雉。原来是扎福诺夫人冲了进来。
“麻麻杜克!”她一声惨叫。我想最能证明她此刻的心情的,莫过于她目光逗留在我脸上却不为所动。瞧她的反应,还以为我是白人大首领呢。“麻麻杜克,我听到了可怕的消息。罗德里克……”
“行了,”扎飞有点赌气似的,“我们也听到了,吉夫斯正说着呢。”
“可咱们如何是好?”
“不知道。”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哦,婶婶,您别这么想,”扎飞虽然惊慌失措,却不改“珀乐”,“和您没有关系。”
“有关,有关的。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那么一脸黑灰就离开了。”
我真心可怜老斯托克。我是说,他的打击是接连不断啊。只见他双眼从脸上鼓出来,像只蜗牛。
“一脸黑灰?”他气若游丝。
“他为了哄西伯里,脸上涂满了炭灰。”
老斯托克跌跌撞撞地倒在一张椅子里,似乎觉得这是那种应该坐下来消化的故事。
“要弄掉那种讨厌的东西,只能用黄油……”
“汽油也行,这是行家告诉我的,”我忍不住插嘴,信息务必要准确无误,“吉夫斯,支持一下?汽油也管用吧?”
“是,先生。”
“那就汽油吧。汽油也好,黄油也罢,总之,他一定是为了找东西把脸上的东西弄掉,才闯进别人家里的。可现在……”
她心中大恸,说不下去了。不过,她怎么恸也比不上人家斯托克,这会儿他一副穿越烈火之炉的表情。
“玩儿完了,”他黯然道,“我的五千万打了水漂,却束手无策。精神病案的证人自己顶着黑脸在乡下乱晃还被捕,这案子还打得赢吗?哼,美国任何一个法官都会认为证人就是疯子,什么证供都不会采信的。”
扎福诺夫人簌簌发抖。
“但他是为了哄我儿子开心啊。”
“谁会愿意哄那个小浑蛋开心,”斯托克说,“准是疯了。”
他干巴巴地笑了。
“哼,是我自讨苦吃。没错,是我自作自受。我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格洛索普的证词上,希望靠他证明老乔治不是疯子,好保住我那五千万。这下子,他往证人席一坐,才过两分钟,原告就要指出我这个专家就是个疯子,和他一比,乔治一千年都成不了气候。想想还真好笑。够讽刺的。倒让我想起有首诗,那个谁名列榜首来着。”
吉夫斯一声轻咳,眼中闪着授业解惑的光芒。
“阿布·本·阿德罕姆,先生。”
“我不什么?”老斯托克莫名其妙。
“先生所指的诗作中描述了一位阿布·本·阿德罕姆,传说他一天晚上从酣梦中醒来,眼见一位天使……”
“滚!”斯托克静静地说。
“先生?”
“滚出去,不然我宰了你。”
“是,先生。”
“带着你那些个天使一起滚。”
“遵命,先生。”
门关上了。老斯托克呼了口气,饱受折磨的样子。
“天使!”他叹道,“都什么时候了!”
我觉得有义务为吉夫斯说句公道话。
“他说得没错,”我说,“上学那会儿我还背过呢。话说这家伙看到天使坐在床头,奋笔疾书,知道吧,最终的结果呢……啊,好吧,既然您没兴趣。”
我退到房间一角,随手拿起一本影集。愿者上钩,伍斯特从不勉强人家听他讲话。
这之后屋里一片所谓的人声鼎沸,其间我——因为负气之故——一语不发。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过谈不上一句有半点建设性的话。最终倒是老斯托克有点见解,(从中也证明我的想法不错,他以前准是南美洲还是哪块大陆的海盗。)大胆提议组织救援队。
“这么做如何,”他咨询大家的意见,“咱们来个破门而入,把他偷偷带走藏起来,让那些该死的警察到处绕圈子,就是找不到人?”
扎飞表示异议。
“不行。”
“怎么不行?”
“您也听到吉夫斯说了,多布森在看着呢。”
“一铲子把他放倒。”
扎飞似乎不大欣赏这个建议。想必身为治安法官,的确得注意一下举止。拿铲子把警察放倒,只怕全县都要为之侧目。
“该死,那,用钱买通他。”
“英国警察不能用钱买通。”
“真的假的?”
“门都没有。”
“老天啊,这什么国家呀!”老斯托克气咻咻地呻吟道。看得出,他对英国的看法再也不复从前了。
我负的气消了。咱们伍斯特心是肉长的。看到这中等大小的房间中人人痛不欲生,我忍不住了。我走到壁炉前,按下电铃。结果,正当老斯托克要对英国警察发表意见时,门开了,吉夫斯走了进来。
老斯托克目露凶光。
“你又来了?”
“是,先生。”
“怎么了?”
“先生?”
“又有什么事?”
“有人按铃,先生。”
扎飞再次大手一挥。
“没有,没有,吉夫斯,没人按铃。”
我上前一步。
“是我按的,扎飞。”
“干吗?”
“叫吉夫斯。”
“我们不需要吉夫斯啊。”
“扎飞老兄,”在场的诸位无疑为我语气中的不怒而威动容,“你要是还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需要吉夫斯……”我突然忘了要说什么,只好重新起头。“扎飞,”我说,“我想说的是,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帮你解开这团乱麻,他近在眼前,我指的就是吉夫斯,”我干脆把话说清楚,“这件事你知我知:这种情况下,吉夫斯总有妙计。”
扎飞一个如梦初醒。看得出来,记忆开始复苏,他回忆起吉夫斯的种种出奇制胜。
“老天,可不是。他总有办法,是吧?”
“说的就是。”
老斯托克念叨起天使什么的,我投过去一个“噤声”的眼神,然后面对吉夫斯。
“吉夫斯,”我说,“我们需要你配合一下,出谋划策。”
“遵命,先生。”
“首先,让我来跟你提纲挈领地……是叫提纲挈领吧?”
“是,先生。这个词用得恰到好处。”
“……提纲挈领地讲一讲目前的事态。你自然知道已故的乔治·斯托克先生。根据其遗嘱内容,咱们这位斯托克先生受益不菲,但你刚才送来的那封电报上说,这封遗嘱受人质疑,理由是立遗嘱人疯得像只笨鸭子。”
“是,先生。”
“为了驳回质疑,斯托克先生打算请罗德里克·格洛索普爵士作为专家证人出庭做证,指出乔治是精神正常队伍里的一等兵。也就是他没一句疯话,我的意思你明白吧。本来此举万无一失,必然会马到成功。”
“是,先生。”
“但是——咱们现在说到要点了,吉夫斯——罗德里克爵士这会儿身陷盆栽棚——大盆栽棚——脸上涂满炭灰,还顶着入室抢劫的罪名。这样一来,他就威力大减,懂了吗?”
“是,先生。”
“人生在世,吉夫斯,两者不可兼得。要么把自己树立成鉴别同胞们精神正常与否的标杆,要么把脸涂黑被关在盆栽棚。总之不能兼而有之。所以咱们如何是好,吉夫斯?”
“以我之见,应该帮罗德里克爵士逃出盆栽棚,先生。”
我转身瞧着大伙。
“瞧!我说吉夫斯自有妙计吧,怎么样?”
有人表示异议,是老斯托克,他好像铁了心要拆台。
“帮他逃出盆栽棚,啊?”他恶声恶气地说,“怎么帮?带一队天使吗?”
他又开始模仿水牛,我不得不厉声制止他。
“吉夫斯,你有办法帮罗爵士出逃?”
“是,先生。”
“你肯定?”
“是,先生。”
“所以你已经订好了计划或者说方案?”
“是,先生。”
“我收回刚才的话,”老斯托克一脸崇拜,“忘了我之前说的,只要你帮我解了这个围,以后晚上随便你什么时候把我叫醒,跟我聊天使。”
“多谢先生。只要趁罗德里克爵士被带来见爵爷之前帮他逃走,先生,”吉夫斯接着说,“应该就可以免去一切困扰。目前多布森警官和沃尔斯警长尚不清楚他的身份。警官之前从未见过爵士,并认为他是在斯托克先生的游艇上表演节目的黑脸艺人之一。沃尔斯警长也是同样的意见。因此,只要在他们得知真相前将罗德里克爵士救出,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我听懂了。
“我听懂了,吉夫斯。”我说。
“既然如此,为达到这个目的,我已经想到了办法,请容我陈述一下。”
“好,”老斯托克说,“什么办法?快说。”
我举起手,突然心念一动。
“慢着,吉夫斯,”我说,“等一会儿。”
我盯着老斯托克,目光灼灼。
“采取行动前,咱们还有两件事需要解决。您是否郑重承诺购买这位扎飞的扎福诺公馆,价格以合约双方商议决定为准?”
“好好好,快点继续吧。”
“您同意令千金玻琳和扎飞的婚事,不再胡说什么要她嫁给我?”
“当然,当然!”
“吉夫斯,”我说,“你说吧。”
我功成身退,把发言权让给他——这时我注意到,他目光中纯粹的智慧之光熠熠生辉,同时,他的脑袋一如既往,在后脑勺处凸出一块。
“先生,经过一番考虑,计划中最大的障碍是守在盆栽棚前的多布森警官。”
“一点不错,吉夫斯。”
“不妨说,他是症结所在。”
“当然不妨,吉夫斯,或者可以说是‘麻烦’。”
“先生所言甚是。因此,计划第一步就是移除多布森警官这个障碍。”
“我不就是这么说的嘛,”老斯托克不服气地嚷嚷,“你们还不肯听。”
“你要拿铁锹还是什么的把人家放倒,根本不对劲。咱们需要的是……是什么来着,吉夫斯?”
“调虎离山,先生。”
“对了。继续,吉夫斯。”
“以我之见,这并不难做到。只要叫人去传话说,客厅女侍玛丽约他在覆盆子丛中相见。”
我为他的足智多谋而目瞪口呆,不过呆归呆,我还是转过身子,为大伙添了个脚注。
“这个玛丽,这个客厅女侍,”我说道,“是多布森的未婚妻。虽然我只远远地见过此女,但我发誓,像她这种女郎,凡是血气方刚的警官,绝对二话不说就跳进覆盆子丛里去约会。魅力四射,啊,吉夫斯?”
“这位年轻姑娘的确妩媚动人,先生。我想为了保险起见,不妨再加一句话,例如说玛丽为他备好了咖啡和火腿三明治。我知道警官还没有用早餐。”
我脸上一阵抽搐。
“吉夫斯,这儿略过不提吧。我又不是石头做的。”
“抱歉,先生,恕我一时疏忽。”
“没事,吉夫斯。那得打通玛丽,是吧?”
“不必,先生。我已经试探过,知道她满心希望送点心给警官。我建议回话给她——自然是以警官的名义——说对方正在约定的地点等候。”
我不得不插一句话。
“有个麻烦,吉夫斯。或者说症结。假如他想吃东西,干吗不直接进屋来?”
“因为他不希望被沃尔斯警长看到,先生。警长严格命令他守在原地。”
“那他还会擅自离开吗?”扎飞问。
“我亲爱的老兄,”我说,“人家可没吃早饭呢,而这个姑娘无限供应咖啡和火腿三明治。别净提些傻问题,打断人家思路了。你说,吉夫斯?”
“他一离开,先生,就可以轻松救出罗德里克爵士,带他到安全的地方藏好。爵爷的卧室就是很好的选择。”
“而多布森擅离职守,所以绝对不敢供出来。你是这个意思吧?”
“正是,先生,他会守口如瓶。”
老斯托克又出来泼冷水。
“不行,”他说,“没用。我不是说咱们救不出格洛索普,我是说,警察准会察觉里面有猫腻。人没了,他们自然会猜到他是被人救走的,根据种种迹象,就知道是咱们动的手脚。比方说,昨天晚上,在我的游艇上……”
他打住了。估计是想让已逝的过去入土为安,不过他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从游艇逃走之后不久,他就猜到准是吉夫斯干的好事。
“这话在理,吉夫斯,”我不得不承认,“警方或许无计可施,但会议论个没完,还没等咱们反应过来,罗德里克爵士顶着黑脸到处流窜的故事就传开了。当地的报纸会听到风声,‘螽斯’那些写花边新闻的,整天呼扇着耳朵捕捉名人轶事,他们也会打听到。这么一来,相比老先生去达特穆尔还是哪儿的拆几年麻絮,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先生。盆栽棚里自然会有犯人。我的意思是用先生调换罗德里克爵士。”
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
“恕我直言,先生,既然警方需要带一名嫌犯见爵爷,盆栽棚中就务必要有一位黑脸犯人。”
“可我根本不像老格洛索普呀,身形差远了,本人——长身玉立。他……呃,我不想说他坏话,毕竟他的未婚妻的侄子跟我的深厚友谊浓于……嗨,我就是想说,不管你怎么想入非非,也不能说他长身玉立呀。”
“先生忘了,见过犯人的只有多布森警官一人,而他必然守口如瓶。”
这倒是真的,我的确忘了。
“这倒是。可是吉夫斯,该死,虽然我很想为这个灾难深重的家庭雪中送炭,不过背着‘入室行窃’的罪名蹲五年大牢,我可没多少兴趣。”
“先生不必担心,罗德里克爵士被捕时闯入的正是先生家的车库。”
“可吉夫斯,三思啊,琢磨琢磨,重头想想。我进的既然是自家车库,又怎么会一言不发,乖乖由着人家把我逮捕,关在盆栽棚里过一夜,这也太……怎么说来着……太匪夷所思了。”
“只要沃尔斯警长相信就行了,至于警官怎么想则无关紧要,毕竟他只能守口如瓶。”
“可沃尔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不,先生。据我了解,警长认为,把盆栽棚当成卧室,对先生来说是家常便饭。”
扎飞高兴地大叫一声。
“可不是,他理所当然会认为你又灌多了黄汤。”
我冷若冰霜。
“哦?”要说我这语气,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酸辣兼备,“这么说,我就要顶着头号嗜酒狂的名声,在扎福诺·里吉斯名垂千古咯?”
“他没准以为伯弟只是脑子有问题。”玻琳安慰道。
“不错。”扎飞一脸央求地望着我,“伯弟,”他说,“都这个节骨眼了,难道你还较真,不肯让人家误会你是……”
“……智力上乏善足陈。”玻琳接口道。
“就是,”扎飞接着说,“你自然会答应的。谁?伯弟·伍斯特?为了拯救朋友于危难,忍一时的不痛快?哼,这种事儿,他一马当先。”
“二话不说。”玻琳说。
“三下五除二。”扎飞说。
“我一直认为他卓尔不群,”斯托克说,“记得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个印象。”
“我也是,”扎福诺夫人接口,“他一点不像现代那些年轻人。”
“我一见他那模样就喜欢。”
“我一直喜欢他那模样。”
我有点晕乎乎的。众人对我一致好评的情形可不多,这套溜须拍马下来,我不禁难以自持了。我徒然地力挽狂澜。
“是,可是,听着……”
“我跟伯弟·伍斯特可是老同学,”扎飞说,“我的福气呀。从私校到伊顿再到牛津,他是人见人爱。”
“因为他无私善良?”玻琳问。
“你说到点子上了。因为他无私善良。每当朋友需要帮助,他愿意上刀山下火海。多少次,他用那宽阔的肩膀替别人背黑锅。”
“伟大!”玻琳感叹。
“我一看就知道他是这种性格。”老斯托克说。
“不错,”扎福诺夫人说,“孩子是成人之父[1]。”
“你们是没看到,当年他面对怒不可遏的校长,那双大大的蓝色的眸子里写着无所畏惧……”
我举手制止。
“行了,扎飞,”我说,“够了。我愿意承受这番折磨。但我还有一句话,待我重见天日,有没有我的早饭?”
“扎福诺公馆拿最好的早饭招待。”
我试探地看着他。
“腌鱼?”
“成群的腌鱼。”
“烤面包?”
“成堆的烤面包。”
“咖啡?”
“整壶整壶的。”
我微微一点头。
“那,你可记好了,”我说,“来吧,吉夫斯,我准备好了,这就跟你走一趟。”
“遵命,先生。我有一句话,先生可否想听?”
“说吧,吉夫斯。”
“您所做的,是您有生以来做过的最最崇高的一件事[2],先生。”
“谢了,吉夫斯。”
我说过吧,这种事谁也不如他总结得精辟。
[1] 出自华兹华斯《我心跳跃》(my heart leaps up, 1802)。
[2] 《双城记》中西德尼·卡顿面对行刑时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