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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爽朗的季节,敬察贵体愈加康健。

近来,我从天天都沉溺在妻子之死的气氛中,轰然掉下来似的在新天地中出生,并同亡妻密切如生地开始了游戏。请放心吧。

却说我替代亡妻,同她的亲属亲近,惊愕于亡妻许多侄女把她称作“姑妈”、“姑妈”。我在这些侄女身上,看见了活着的亡妻。这些姑娘中的两位,天资过人。亡妻喜欢艺术和日本文学,却没能去做。我蓦地起了一个念头:让她们研究艺术和日本文学吧。于是便和她们商量。想不到她们和双亲兴致勃勃地来了。我要着手训练这两个姑娘。又有一段时间,亡妻要在这两个姑娘之上“尽情游戏”了吧。

我拜托久米女士照料那个继承亡妻的艺术爱好的姑娘。久米女士接受姑娘为弟子,教授“地歌”[1]。姑娘承蒙师傅的特别提携,入门四五个月就获得了第一次登台的机会。幸亏是稍谙古筝的缘故吧。不过,这种过分的关照,也意味着师傅承认姑娘的素质好。她是个健康而细心的姑娘,她的才干是可以充分发挥的。才干能通向天才吗?可以说,这是对未来的重大考验。亡妻未能实现的愿望的这一角,好歹在现实中露了出来。看见她使用自己亡妻的遗爱——象牙琴码来弹奏《劝进帐》,也就不由得热泪盈眶。

准备研究日本文学的侄女,进了庆应大学的日本文学系。先前她吟过诗歌。那首诗歌虽像一条小径,但也有其纯真的地方。最近她说,她想写小说。就以这姑娘的诗作素养转向写小说,显得还有些肤浅。我规劝她要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判断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小说。

前些日子,我给亡妻扫墓,归途发现了一位姑娘。她就是我和亡妻老早留心物色的理想的姑娘。是在路上邂逅的,她芳龄十六,有地位、人品好、容貌标致,是位桃山时代型的女子。正好她的双亲相随,我征得了他们同意,给她拍几张相片。于是,我托付摄影大师金田先生到姑娘家里去拍。相片冲印后,送给了他们过目。亡妻和我心中都希望,倘使两家的条件合适,就娶她做儿媳妇。这是左右一对男女命运的大事,不能轻易开口。连对姑娘的双亲,我们也没有谈及这件事。后来我们打算暗中观察这位姑娘如何成人。大概是亡妻保佑这位姑娘的美吧。

在我看来,亡妻依然是这样地活着,清醒地游戏着,我也忙得目不暇接。我强烈地感受到亡妻是个现实的生活者,我也与亡妻一起被这些姑娘们的命运所摆布。

我想见见曾从富山县前来吊唁亡妻的禅僧,便决定下月初观赏红叶之时顺道前往。倘使这僧人像念佛般絮叨,哪怕将他打倒,也要让他改正。这年轻僧人一接到亡妻的讣告,就从富山的农村哭着出城来,哭着到了我家和坟场,还哭着回去了,简直成了泪人儿。据说亡妻墓地的篱笆前原是栽瑞香的,所以他在寺庙的庭院里也栽了瑞香,以怀念亡妻。可墓地的篱笆前栽的是莽草。所以为了同那边相照应,我在墓地栽了瑞香。

对我和亡妻来说,墓地只不过是幽会的场所罢了,一起去一起归。近来总觉得不论生也罢死也罢,不怎么像是有棱有角的定型的东西,它没有具体或抽象的,也没有现在、过去和未来的极其明显的界限。亡妻没有生死界限的生命之恩爱,也惠及了先天愚笨的我,如今更该报答了。

我们有着长期的交情,我将上述由于亡妻的关系而与我有了联系的姑娘们的情况略告一二,请予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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