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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三:关于佩索阿作品选编《不安之书》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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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说明

关于实际版本的说明(哪些文字可以作为前言)

后来,对于我曾经误认为应收录进《不安之书》的多首诗作,已另外编撰成书;这本诗集应该选取一个合适的标题,从而说明该诗集中收录了如同废物一般的诗作,或应该加有旁注——即可以使人联想到超然的文字。

此外,本书可以成为最后的废物全集的组成部分,不宜出版的文字可以存储在已出版的书中——允许作为一个悲惨的例子而存在。这有一点像英年早逝的诗人未完成的诗集,或与伟大作家的书信有些相似。不过在我心里,此书不仅包含低劣的题材,还要题材有所不同,而正是这种不同将会证明此书值得出版,很显然,本书不应该出版这个事实不能证实此书值得出版。

(《不安之书》说明)

这本书的架构基于对所写文章的严格甄选,使那些旧有文章——缺乏贝尔纳多·索雷斯的心理特点——适用时下真正的心理学。此外,需要对风格进行整体修改,但不要放弃其深刻表达方式所具有的梦幻状态和逻辑上的支离破碎特点。

还必须决定是否将具有过分华丽标题的长篇文章收录在内,如“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的丧礼进行曲”和“不安之夜交响曲”。“丧礼进行曲”不应收录其中,或者可以将之便入另一本书,因为可以把所有长篇文章收录在一起。

信件摘录

致若昂·德·利博利·勒·里马——1914年5月3日

单调沉闷的主题令我想起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是否看过去年出版的一期《鹰》中一篇我写的名为《在疏远的森林里》的文章?如果你没看过,请告诉我。我可以寄给你。我非常希望你能读一读这篇文章。这是我唯一一篇出版过的、将单调沉闷——以及枯燥乏味的梦,甚至是开始做梦之前,这些梦就对自身感到厌烦了——作为主题和主旋律的文章。我不知道你是否喜欢我的写作风格。这是一种非常自我的风格,很多朋友都将之戏称为“疏远体”,因为这种风格最先出现于那篇文章之中。而且他们还总说“疏远文字”、“疏远讲话”等等。

这篇文章属于我所写的另一本书,这本书还没有出版,可我还需要很久才能完成那本书。这本书名为《不安之书》,因为不安和不确定性是这本书的主要基调。这一点在那篇已经出版的文章中表现得非常明显。很明显,对于纯粹的梦境或白日梦的叙述其实就是——读者一开始就会感觉到这一点,而且如果我成功做到的话,他们会在整个阅读过程中都有这种感觉——一种梦境的自白书,关乎痛苦与枯燥乏味的愤怒以及毫无用处的梦境。

致阿曼德·科尔特斯-罗德里格斯——1914年9月2日

……我写作的文章都不值得邮寄给你。里卡尔多·雷斯和未来主义者阿尔瓦罗一向沉默。卡埃罗骗了人,或许能在未来的书里得到庇护。我现在主要写一些社会学和关于不安的文章。你已经猜到了,最后这个词同时也是指的那本“书”。事实上,关于这本病态的著作,我已经写了很多篇文章,因此,这本书得以在复杂基础上充实起来。

……

致阿曼德·科尔特斯-罗德里格斯——1914年10月4日

我没有寄给你我近来写的不值一提的文章。很多文字都不值得寄给你;而其他文章则尚未完成;其余的文章则是《不安之书》支离破碎、并不连贯的文章。

……

我现在的心理状态是一种平静的极度沮丧。现在,很多天以来,我一直在写《不安之书》。光是今天这一天我就写了将近一章。

致阿曼德·科尔特斯-罗德里格斯——1914年11月19日

我的精神状态迫使我在违背意愿的情况下奋力写作《不安之书》。可全都是些片断,片断,片断。

致若昂·加斯珀·西蒙斯——1932年7月28日

我原本打算把我的作品分成三本书出版,顺序如下:(1)葡萄牙,一本小诗集(41首诗),第二部分是“葡萄牙的海”(发表于《当代》4中);(2)《不安之书》(作者贝尔纳多·索雷斯,但这只是个次要问题,因为伯纳多·索雷斯并不是一个笔名,而是一种文学人物);(3)阿尔波特·卡埃罗之完整诗集(里卡尔多·雷斯所作前言,在书的最后,阿尔瓦罗·德·坎普斯所作《我的主人卡埃罗的回忆之说明》)。在这些书出版之后的一年,我计划出版(单独出版或与其他文章合订出版)《歌谣集》(或者其他难以言传的标题),这本书收录(一到三卷,或一到四卷)多首我所写的杂诗,这些诗作各色各样,很难分类,只能用这种难以言传的方式编撰。

不过《不安之书》中有很多内容需要修改和调整,老实说,我预计我需要花费不到一年的时间来做这项工作。至于卡埃罗,我还没有决定……

致阿道夫·卡萨伊斯·蒙泰罗——1935年1月13日

我怎么才能用这三个名字写作?卡埃罗,因为纯粹和意料不到的灵感,不知道甚至没有怀疑我要用他的名字写作。里卡尔多·雷斯,在深奥的思考于颂诗之中突然成型后出现。坎普斯,当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写作的冲动,却不知道该写什么。(我的半笔名贝尔纳多·索雷斯在很多情况下都与阿尔瓦罗·德·坎普斯很相像,总是在我睡觉或昏昏欲睡的时候出现,以至于我的心理抑制作用和理性思维都被搁置了;他的散文就是没完没了的幻想。)他是个半笔名,是因为他的个性——虽然不是我自己的个性——与我的个性没有区别,但却是残缺的个性。他就是我,但没有我的理性和感情。他的散文和我的散文一样,只是存在某种程度的严格约束,即理性思维强加于我自己的文章之上,他的葡萄牙语则完全一样——而卡埃罗的葡萄牙语很差,坎普斯的葡语相当好,却会出现一些错误如“me myself”而不是“i myself”等等……而里斯的葡语比我好,可他有语言纯正癖,我觉得程度太过了……

从未完成的前言到小说的插曲

我把某些文学形象放在故事里,或放在某些书的副标题里,在他们所说的话后面签上我的名字;对于其他一些形象,我计划附上我唯一的签名,以便确认是我创造了这些形象。这两种角色或许可以区分如下:对那些与众不同的角色,他们的写作风格与我的风格不同,而且当有需要之际,他们的写作风格甚至与我的风格相反;对于那些我把他们的作品签上了我的名字的角色,他们的写作风格与我的风格只区别在那些不可避免的细节之上,通过这些细节,他们之间的差别得以区分。

通过举例,我会比较这些形象,以便表明他们之间存在哪些差异。助理会计员贝尔纳多·索雷斯和特伊夫男爵——两个没有关系的角色——基本写作风格相似,语法相同,而且都措辞小心。换句话说,不论好环,他们的写作风格都与我的风格一样。我比较他们,是因为他们属于同样现象的两个例子——不能适应真正的生活——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成其如此。然而,尽管特伊夫男爵和贝尔纳多·索雷斯的葡萄牙语水平相当,他们的风格却不相同。贵族男爵非常理性,不会想象,有一点儿——该怎么说呢?——倔强和局促不安,同时他的中产阶级朋友则十分灵活,喜欢音乐和绘画,但不懂建筑。那位贵族清晰地思考,清晰地写作,控制他的情感,尽管不能控制他的感觉;会计员既不能控制情感也不能控制感觉,他的思考依赖于他的感觉。

贝尔纳多·索雷斯和阿尔瓦罗·德·坎普斯之间也有明显的相似之处。可在阿尔瓦罗·德·坎普斯的文字里,我们会立刻因为他那漫不经心的葡语以及夸张使用想象这两点留下深刻印象,相比索雷斯的作品,他的作品更为发自于知觉,但不那么具有意义深远。

在我努力使他们互有区别的过程中,总会有一些过失令我的心里洞察力产生苦恼。比如说,当我努力区分贝尔纳多·索雷斯的音乐文字和我自己的一篇类似文字……

有时候我会下意识地加以区分,完美程度让我自己都感觉惊讶;我的惊讶之中没有任何虚夸,这是因为,我不相信人类具有一点点自由,相比别人的内心变化,我不会更因为自己内心中的变化而吃惊——我自己与别人都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唯有令人惊叹的直觉能够充当苍茫灵魂的指南针。只有心怀这样一种情感——在这份情感下,可以自由利用智慧,又不致受到智慧影响,尽管情感和智慧往往是一回事儿——才有可能把独立的现实和这些想象的角色区分开。

这些被引申出来的人物或这些被创造出来的不同人物可分为两类或两级,仔细的读者通过他们截然不同的个性可以很容易地辨认出来。在第一类中,这些人物可以通过我所不具有的感觉和观念加以区分。在这一类的较低等级中,人物仅通过理念来区分,这些理念被设置于理性的阐述或内容中,而且很显然并不是我自己的理念,至少不是我所知道的理念。“无政府主义银行家”就是属于这个较低等级里的例子;《不安之书》以及贝尔纳多·索雷斯这个角色则属于较高等级中的例子。

虽然《不安之书》被冠以贝尔纳多·索雷斯(里斯本的一位助理会计员)这个名字出版,但读者还是会注意到,在“小说的插曲”中,我从未使用过贝尔纳多·索雷斯这个名字。这是因为,贝尔纳多·索雷斯一边与我有着不同的理念、感觉和看待与理解事物的方式,一边用着与我相同的方式表达他自己。他是一个不同的人物,通过我的自然风格表达出来,具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特点,即他特殊的语气,因为他具有特殊的情感,所以具有这一特点也是必然的结果。

关于“小说的插曲”的各位作者,不光他们的理念和感觉和我的不同;就连他们的创作技巧和风格也与我的不同。不仅对这些作者的构想不同,而且他们还被创造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所以诗歌在此才占主导地位。在散文之中,更加难以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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