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东峰萌三、小凑目、鳟船贝六郎待下达过军令后,立即参见义成主君道:“臣等奉老侯爷之旨同来参见。臣等自总角时至今一直侍奉老侯爷,尚未跟随主君上过疆场。因此在今年春夏之间讨伐素藤时,对人人都立了功深感羡慕。这次并非领内一城一郡之逆贼。敌人是两位管领和近国的诸侯,带领十万雄兵,想从水陆前来攻打我国,这个风声早已人所共知。臣等虽不在其职,但是倘若这时不去出征还等待何时?因有此迫切期望,便在值夜勤时互相窃窃私语,有人便将此事禀报了老侯爷。昨天老侯爷突然召见臣等降旨道:‘汝等这些血气方刚的壮士,因侍奉我的缘故,不得参加这次战役,一定很不高兴。因此派汝等三人作为军中之使者,从明天就去稻村。在战争期间同住在大营中,学习犬士们御敌之本领,一定要做他们的学生。这里即使汝等不在,还有其他近臣;而且今天还有四位辞官的老臣前来陪伴我。要将此事禀奏国主。’老侯爷这样准了假,臣等非常高兴,谢恩退下。昨晚一同做好从军准备,仅带了十五名士兵,今天一早从泷田出发,在路上不料捉到一个歹徒,因此耽误些时间,现在才来参见。”义成听了含笑道:“汝等之请求实乃武士的英雄本色。老侯爷猜到了汝等心意,以慈爱之心用人,十分难得,是汝等的好造化。从今天起就留在我营中,有事时让汝等去泷田禀报。汝等来时在路上捉到的那个歹徒,究竟是什么人?”萌三答道:“方才在过滨洼时见前边有个汉子,其打扮是身穿淡茶色破旧的短袖衫,腰围着短蓑衣,看样子虽然像当地的渔民,但说话口音无疑是武藏乡音。臣等对此甚感怀疑,便喊道:‘歹徒慢走!’他很害怕,跑了一百多步,被臣等捉住。经过拷打审问他的来历。那歹徒受刑不过,招供说是大石石见守宪重的奸细、宪重的家臣仁田山晋五之弟、晋六武佐之堂弟,名叫朝时技太郎。搜他的身上,虽然在怀中揣着扇谷定正的几份檄文,用以劝我百姓造反,想使之为内应。其企图十分清楚,便将他带来大营。”这样禀报完毕,贝六郎便起身到外面去,把那个朝时技太郎带了上来;并把几份檄文呈送给义成。众犬士耳闻目睹都非常惊讶,他们既感到愕然吃惊,而又莞然感到欣慰。
当下义成夸奖了泷田的这三位武士,然后便让杉仓直元打开檄文,慢慢读给大家听。檄文写道:
诸侯上尊帝王,时朝柳营 (1) ,下求贤才,善爱庶民,禀制于连帅 (2) ,而结交邻国,则可以为有道之君子也。兹有源义成者,其父义实,乃嘉吉叛逆之余孑也。当时幸而逃生流寓安房。复乘风云之会,伐神余之逆臣定包,杀之夺取其郡县。进而又诱杀满吕与安西,遂并之而得四郡。其枭雄奸诈,不一而足。其子义成奸且有胆略。自承其箕裘而来,略上总、掠下总,擅自受领房总守护,以自称东南之大藩。然而不受制于连帅,不结交于邻国。加之役使结城、炼马之残党犬山道节、犬冢信乃、犬阪毛野等。他等皆以犬为氏,乃八个强人。而且使他等在近国,屡次放火陷城,用暴行窃盗,无所不为。又于其中有称犬江某之恶少年,曾以妖术劫邻国之逆臣河鲤孝嗣于法场,而窝藏之。其出没无常,何遑毛举。今镰仓两管领,联合各路诸侯,将行天诛。待大兵临城之日,玉石俱焚。希尔等房总洲民,同去桀纣、就武汤,如能谋而刺义成;或取犬氏之首来献诸军门者,则其岂止千金?富贵腾达必在此举,是以檄之。
檄文是将此汉文加以解释,用国字写成的,供当地不识汉字的居民识读。义成听了让将那个俘虏技太郎往前拉拉,亲自对他说道:“当今是战国割据之世,彼此都派细作到近国去刺探虚实,用以守卫封疆。因此我并不如何恨打探的奸细,然而今见这檄文,实是颠倒黑白,蓄意诬蔑。起初我父得安房,是讨伐逆贼定包的义兵所致。满吕、安西的自取灭亡,是奸诈不义的天诛。因此信时被景连出卖而身亡;景连又被八房之犬咬死。谁能将此三者之灭亡认为是我父之罪?国民不以为罪,只是定正以他个人的臆断,认为是罪,为何那时不来征讨呢?今已过了数十年,才这样说,是否太迟了?而且我之夺取上总和下总,是因其城主之暴戾,为民所唾弃才取而代之,并非使用奸计,经过苦战夺取他人之城邑。因此对天皇和将军家的奉献从未疏忽过。虽然尚未与邻国诸侯结交,但一次也未对邻国动过干戈。天子和室町将军都未以此治我罪,管领独自想治我罪,乃是私议,并非公论。更何况犬山道节和犬冢信乃等,他们击败定正曾一度夺取了五十子城,而那是在他们侍奉我以前之事,只是为了给其先君和父祖报仇。因此说是我让他们放火攻城,岂不是诬陷吗?八犬氏在其出生以前与我家有宿缘。因此我有所感悟,而寻找他们下落已有多年。从今春至夏以来才缘分成熟,都把他们召来,做了我的家臣。然而犬士们生来就得到神佛的感化,在其各自的心中怀着仁义礼智孝悌忠信的八行,乃当代的俊杰,其所作所为无一不符合仁义八行。此事是有人知道的,而竟将他们诬蔑为强人,实在是荒谬绝伦。至于孝嗣我尚未见过,听说他因有灵狐之助,得以幸免了无辜之罪。我希望定正早日消除怨欲的妄想,以德从善,因而使彼此百姓皆大欢喜,永结唇齿之好。如果这样说还不醒悟,文过饰非,以非为理,愿决一胜负的话,这里已做好迎战准备,持弓箭者不会怯懦,一定奉陪到底。尔回去将此意告知宪重,他如能规劝定正,定正也可能改弦易辙。那样将是两家之幸。为何不这样做呢?”技太郎听了抬起头说:“您的话小人一定牢牢记住,禀报宪重。请恕小人之罪。”义成点头道:“好了。萌三和目,你们给他松绑,把他用船送回去,不得在此逗留。”他这样仁慈地下令,萌三等便领命要给他松绑。
这时道节已按捺不住,出来加以拦阻,向义成谏诤道:“对世间罕见的慈命,如加以拒绝,虽难免不敬之罪,然而让盗贼运粮,借给仇人刀子,乃圣人之所不为,这不过是宋襄之仁。您即使宽仁大度将这个人放了,而定正是愚将,宪重是悭臣,都不明道理,怎能容纳仁命而改正错误?夫为人臣而助君之恶者,其罪犹轻,而逢迎其君之罪者该说其罪重。根据这句经典的话想想,那宪重父子乃逢迎其君之恶者,怎能明理而谏其主?而且散发檄文的奸细也不会只是他一人。我安房之民明理者恐怕不多,如被檄文的诬言所惑,而生叛逆之心,则将是自家之害。因此如不速将其斩首示众,将悔之晚矣。”他这样毫无顾忌地陈述己见,毛野、信乃、庄助、小文吾、现八等都默然听之。另外辰相、清澄以及萌三、目、贝六郎等,都无不认为犬山的见解在理,因难以推测主君的心意,所以都默然不语。其中义成听完道节的谏言,并无愠色,他缓慢开口道:“道节,汝之谏言谁都会认为说得对。我虽然也不认为妇人之仁好,但是眼前我不认为你说得对。这安房、上总之民,如以老国主和我多年来之所行为德,即使见几百张这样的檄文,也绝无叛逆者。如安房、上总之民以我之所行为无德,多年有怨的话,即使不看此檄文,也会弃我,而多数从敌。其叛与不叛,在于我之有德与无德,无须隐藏此檄文。同时你说错了,不能因为他诬陷好人而憎其虐,则我亦仿其虐,那岂不犹如跟着狂人跑了。他以他之虐、我以我之仁,又何必杀了此人呢?汝之忠诚,我深知之。知而不纳汝之谏,就是因有这个缘故。汝今后有何想法还是尽管谏我。”他这样加以安慰。道节赧然敬服,惶恐地答道:“感谢您的教诲,实使臣心悦诚服。请恕臣之浅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犹如身在低处而不见富士之高峰。此外臣还有不明之处,请容臣冒昧启奏。方才您下达的军令中有一条,与敌人交锋时,以生擒为大功,不以斩杀为宜,臣实难领会。盖兵乃凶器,与敌人交锋时无须姑息,如加以姑息,岂能英勇作战?教臣等怜悯敌人,请恕臣冒昧,则好似鬻矛与盾者。昔日在楚国有售矛与盾者,当有欲买其矛者,则说如以我之矛刺之,即使是铁盾亦必刺透。又对有欲买其盾者说,如以我之盾防之,任何矛与箭都难以刺透。然后有人问他,那么如以汝之矛刺汝之盾将如何?他无言以对,结果什么都没卖出去。这个譬喻见于《韩非子》,《琅邪代醉篇》亦载。盖对言语之龃龉称之为矛盾。此事虽无人不知,但您所下达之军令庶几如是。这次敌军之统帅扇谷定正,是臣等先君、先父之仇人,现在也是国主的仇敌。临战时,倘若他是众矢之的,就不能不被射杀。这一点您能够允许吗?”义成听了点头道:“汝之怀疑是有道理的。我曾想过上古圣王仁君之军,绝不随便屠敌杀人。只是讨逆惩暴以救其民。因此我待敌以防为本,不以杀害为目的。所以委派汝等七人为防御使,是为了很好地防御。虽以战而获胜为功,但不以斩杀为宜。这岂非仁人之心吗?然而防御亦有所不同,有大勇者防大敌,必善于用谋。因此不战便可退敌。其次是善于防守或杀之或使之逃跑。再次者虽然防御而未得法,弓折势穷,战死后而留名。谁怜悯敌人而能善战者?临机应变,进退出没纵横无阻地奔驰在疆场上,谁能只为擒敌而战呢?要怜悯敌人是指在未战之前和克敌制胜之后。昔唐山秦之蒙恬 (3) 据说曾坑赵国之降卒四十万,后竟被赵高谗言陷害,死于刃下,应以为戒。我在军令中说,斩杀敌人者要治罪,这个话可能有矛盾。我不想杀他而他来杀我,在不得已时可以砍之,也可以刺之,不以杀伐为功乃出自仁心。这一点且莫体会错了啊!”道节沉吟片刻后,莞尔笑着抬头道:“对您的深刻教诲益感诚服。您的话不仅解除了臣的疑惑,对许多人也是有益的教导。谨领圣谕。”义成听到他这样回答,看看辰相和清澄道:“汝等都听到了吧。道节很忠诚,据我所闻只有他能如此端正直言。今天我虽未纳他之言,但对以后必有裨益。实可喜,可贺!”他这样称赞,辰相和清澄一同拜贺道:“君是君、臣是臣,我家定能永远繁荣昌盛。”他们如此祝贺。毛野、信乃、庄助、现八、小文吾和其他武士们无不非常感服,齐呼:“千岁!千千岁!”于是东峰萌三再次领旨,立即为朝时技太郎松了绑。技太郎谢恩后退到外面,由士兵们押送至洲崎港,让他上船回武藏的柴滨去了。且说朝时技太郎悄悄回到五十子城,对主君大石宪重,毫无隐瞒地禀报了在安房之事和义成宽大为怀的仁心。宪重听着呆了半晌,才开口道:“美言无信,甜言反而有毒。它只是迷惑对方之心,大概是义成的诡计。”他并未把它放在心上。同时他也不便把自己派去的细作,被敌人捉住又放了回来之事禀报主君,只是让技太郎守口如瓶不得让其他士兵知道。待兵败之后定正才知道此事,既羞愧又后悔,但已无济于事。这是后话。
这且按下不提,却说义成主君既已下达了军令,这一天便派定了水陆兵马。水战的统帅由义成自己担任,大营设在洲崎海滨。以军师犬阪毛野、防御使犬山道节、犬村大角为首,另有小森但一郎高宗、浦安牛助友胜等,带领士兵一万六千人。其中犬村大角,现尚在敌地,然而他参与水战,所以这里列了他的名字。另外去下总的行德,以防御使犬川庄助为大将,犬田小文吾为副将,还有登桐山八郎等跟随。这队人马是八千五百人。去下总的国府台,由里见公子义通任统帅,东六郎辰相为监护。由杉仓武者助直元跟随,要做好守城的准备。在其城外等待敌人的大将,是防御使犬冢信乃、副将犬饲现八和田税力助逸友等,城内外士卒九千五百人。其他,印东小六郎、荒川太郎一郎、木曾三郎、东峰萌三、小凑目、船贝六郎,做为后备同留在洲崎大营。另外在稻村城由义成的次子次丸为大将,荒川兵库助清澄为监护,由其他老少臣仆跟随。守城的士兵为一千五百人。这时满吕复五郎的刀伤已愈,立即来到洲崎大营请求参战。义成立即召见他说:“汝跟随犬川庄助、犬田小文吾去行德迎敌吧。”队伍既分派已定,这天晚间,义成和义通父子便住在洲崎神社,斋戒沐浴向洲崎明神祈祷。把祈祷的简札系在两支白色的雕翎箭上,奉献在神殿内。神官和神职人员奏管弦之乐。在奏乐起舞时,从社前茂密的松枝中突然飞出两只白鸽子,向大洋的戌亥方(注:西北方) 飞去,转瞬不见,十分奇怪。因为鸽子飞得快,所以和名管它叫哈得(はと) ,见之于《东雅》。哈得是哈亚得比(はやとび,为飞得快之意) 的省略。这一天是十一月二十八日,尚未到寅时二刻,所以没有月光,夜很黑。士卒们都认为有此鸟瑞必是神之所为,是以人心振奋,斗志昂扬。
于是这日清晨,去国府台和行德待敌的将士,便以义通公子为首,由犬冢信乃、犬饲现八、东六郎、杉仓武者助、田税力助等带领前后两队人马,离开稻村出发。另一支队伍是犬川庄助和犬田小文吾与登桐山八、满吕五郎等,带领他们的士兵,同时从稻村去行德御敌。其光景如何?但见:
旌旗翻晓风,刀枪映朝霞。人连铠袖,盔照晓天。战马垂挂红缨,与镳声应和萧萧长鸣。征客楼天之势,不顾妻子惜别之泪。瞻望征途,山河迤逦。水仙向阳花开,野梅冬至馥郁。棱棱霜柱,上无觅食之鸟,凛凛寒冰,缀以缤纷落叶。
安房和上总,虽然是春寒冬暖之地,时值小寒节气,人马出气犹如冒着白烟。早晨耳朵似刀割的一般,是因头盔之铁太凉。弓矢维张,各扛枪炮,其武勇坚定,不只是这两只队伍。再想想洲崎大营的光景。距离岸边二百多步的丘陵处,扎着营寨。中央是义成的大营,约七丈长、五丈宽。左右是毛野和道节等的营寨,各可容数百人。内外共一万五千人,在大营后面还扎着不少营寨。白色的旗帜迎着海风飘扬。水边拴着战船,舳舻成列,无暇细数。马已熟练不怕水,人皆奋勇盼敌人早来。弓上弦、刀出鞘,火枪用的火绳隐隐,在潮风中不湿、不熄,准备的火箭簇簇尚未开箱。屯集的军粮累累,用苫布一垛垛地苫着。有驮马拴在那里等待搬运。士兵们有暇便磨箭头,船工们坐在石滩上在修帆。哗啦哗啦作响的人行铠甲声;昼夜的咚咚击鼓声;和打更放哨的梆子声,使士卒从瞌睡中被惊醒。严禁在一起饮酒,违反者虽是大将也决不轻饶。昼间吹贝壳报时,夜间则点起篝火,进来出去都得报名,整整齐齐,戒备森严,就不一一详述,这只能说是十中举一。
十一月如此过去,已到了十二月初五。这一天跟随丶大和大角日前去武藏柴滨的两个随从,悄悄乘快船来到洲崎营寨,求见毛野。他们从衣领中把大角捎来的密书呈上,并说明了来意。毛野唤道节过来一同看过书信,非常喜悦,先夸奖他们从水路来得很快,然后将他们留在那里,便立即去大营给义成主君看了密书,商议完毕,他又奏道:“丶大和大角在那里进行得很顺利,今晚派堀内贞住带领一百五十名士兵赶快到那里去。有这一队虽足以执行八百零八人的密计,但是敌船不在一处的话,恐有许多免遭焚毁。因此把音音等四个妇女今晚也派去,此事可如此这般进行。”他小声详细地禀奏,义成频频点头,他说:“这也由你去办吧。在贞住回府的那天便将此密计告诉他。他会明白的。”催他赶快依计进行。毛野退出来便先对堀内杂鱼太郎贞住和浦安牛助友胜说了此事的秘密。然后悄悄找东峰萌三、小凑目、船贝六郎等前来,对他们说:“你们的职务本是老国主的使者,主要是向泷田报信。然而只这样的话,很难遇到战斗,你们一定不高兴。因此已奏请过国主,派给你们一个重要差使。东峰和船你们二位,带领人马去我指定的方向,依计进行。小凑他日去另一个地方,也依计进行。”他详细说过后,三个壮士十分喜悦,一同含笑说一定遵计执行。当下毛野拿出符节递给萌三和贝六,拨给他们带领的士卒。部署好以后便让这三个壮士退下。然后他又唤浦安牛助友胜前来,悄悄同他回稻村城,去到堀内府,立即把浦安友胜引见给千代丸丰俊后,小声对丰俊说:“今晚派妙真、单节等去敌地的快船由他做水手。敌人是在本月初八进攻,你那一天要如此这般进行。”这样面授了机宜,丰俊听了愉快领命,还是呆在监牢里。毛野便出去把音音、妙真和曳手、单节找到别室,与友胜一起谈那件密计。这时堀内杂鱼太郎诡称心痛的病突然发作,告病离开洲崎大营,带领他的一百五十名士兵回到稻村城内他的府中来。毛野于是将堀内也找来,一同谈那个密计。他说:“方才已经概括说过,授与丶大和犬村之计业已进行。大角在密书中报告说这个月的初八,敌人一定进攻。因此堀内君要带领你的一百五十名士兵,打扮做渔人模样,把甲胄藏在各船的仓内。分乘五六条船,今晚就悄悄去指定的地方。我已将犬村的密使留下做向导。让他同船去指定的海湾,会很容易见到犬村。大角在那里的假名叫赤岩百中;丶大法师伪称风外道人。到那里后的行动,大角一定会安排。这一点你们要知道。另外音音太太等与此不同,伪称是今晚前去投降的丰俊的密使,要乘快船去五十子城。可是四个妇女同船,敌人一定会因为派去的使者都是女的,又那么多而生疑。因此,音音太太和曳手先去五十子城,就如此这般地说。那时敌人的士兵因未见丰俊的书信,必然怀疑,不会立即相信。妙真太太和单节由这位浦安君划船,另乘一条船随后赶到,就说:‘方才由于一时仓猝把丰俊呈上的降书忘了。所以又让我等送来。’这样编造一套假话,再把书信交给敌人的士兵,即使去的女人多,他们也不疑而会相信的。然而这边一定还会有如同技太郎那样的敌人奸细。因此我又安排好计策,如果敌人中计,就更会相信太太们了。这一点我已经说给浦安君。如果敌人中计实乃万幸。另外我还想,敌人不认识千代丸,一定要留太太们的一两人在船上做为识别的人,带着一同去参加水战。其他的人将被召进城内做人质。进城的要如此这般照计行事。另外留在船上的,在战斗开始后,要得机会焚烧敌人的战船。当然火战之计由大角和堀内的一队人必然成功。然而敌船甚多,如不能一次焚烧,其中定会有漏掉的,所以又派了千代丸这个任务。因此我想生长在这里的武士和庄客,从小就会水,能使船,那么浦安君今晚可以做船工。但是前边那条船没有水手,听说音音太太早就会水,即使没有水手也能划过去。另外还有个有利条件,大角在信中说丶大法师在今天黄昏用那个瓮袭珠,给从此处到那里去的船以顺风。这虽然是为了堀内,但对太太等也很有利。这样即使不划,船也会被吹到那里。这一点可以放心。其他事情就不详细说了。”贞住和友胜听了感叹不已。妙真、音音、曳手、单节都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做从水路去的准备。毛野便辞别众人,急忙回了营寨。
且说音音和曳手打扮成在这一带海滨过活的渔妇,在黄昏出城,到毛野告诉的海边一看,果然在岸边拴着一只快船。她们上了船,与曳手一同把船划出去。可能是丶大法师用那颗珠子起的风,恰好是顺风,把帆扬起来,虽然日暮天黑,船平稳前行也未迷失方向,坐到天亮船已到了柴滨。再说妙真和单节,比音音等稍晚些时候,由浦安友胜跟着,都各自化了妆,来到指定的海边,那里也有条毛野准备好的快船。同时在船的旁边有个渔人在烧着渔火,借着火光看了看友胜说:“你不是滨县马助吗?天这么晚了,领着母亲和妹妹到哪里去?”友胜听了心里明白,便说:“是啊,你也知道,因为故主图书将军想投降扇谷家,所以方才我的故友某甲的妻子和女儿,悄悄从这里乘船去投奔五十子城,可是由于一时慌张,把重要的降书忘掉了。所以想赶快追上把降书递给她们便来到这里。你也一同上船吧。”那人听了忙说:“马助,你好胡涂,难道不知里见将军的仁心吗?他没有杀害我们的故主,至今还养在监牢里。而主公想在这次动乱中,窥伺到监管人的疏忽,打破牢笼投降扇谷,这是不义之举,而且是很危险的。日前由于有个偶然的机会,他将此事也告诉了我,要我告诉潜伏在本国的余党,与他同心协力。但我感到很吃惊,没有答应他。你也算了吧!算了吧!”他这样加以劝阻。友胜故意冷笑道:“你真是个不忠不义的蠢货。余党都已同意想把主公劫出来,举旗之日已经不远了。那时你可不要后悔呀!虽然还有话要说,但因赶路要紧,今晚就饶了你。咱们走吧!”他说着带领妙真和单节来到岸边想上船,那个汉子大发雷霆,说:“且慢!”他这样大喊一声便“嗖”地站起身来加以拦阻。友胜急忙闪开回手就把那汉子摔了个筋斗,那人也许在沙滩上打滚儿时头碰到石头上,弄得满脸是血,仰面朝天地昏了过去。这时有个歹徒,暂且藏在松树后边,看到所发生的一切,不觉“喂!喂!”地搭言,大步走进前来,对友胜道:“好样的,滨县大人!方才从你们的谈话,我就猜到您定是那上总榎木的败将、千代丸大人的余党。我是大石石见守宪重的细作,名叫天岩饼九郎。您如果想去五十子城参见主公,咱们同船去,我给您引见。这一点不仅为了您,也是我的一份功劳,可以得到很多奖赏。详情上了船后再细说。请!请!”友胜听了不觉冷笑道:“这真是意外之幸。被那个家伙缠住,费了不少口舌,耽搁了时间,已被前面的同伙儿落下二十来里路。那么就烦您给带路了。”他说着看看妙真和单节后,又接着说:“她们是我的母亲和妹妹。既然想做内应,将女人们留在这里,日后很不放心。因此想把她们载过去,就烦您给禀报一下吧。”饼九郎听了点头道:“好啦!女人没有关系,快快走吧!”他说着便拉单节的手上了船,友胜也背着妙真来到船上。饼九郎解开缆绳,把快船划了出去,因是顺风,船如飞箭向洋面驶去。
再说被友胜摔倒似乎死过去的那个汉子,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像乌龟一样往四下看看,如蛇一般将五体伸开,到水边洗了洗脸上的鲜血,因为是涂的胭脂,洗掉了并没有伤。用手巾擦了擦脸,独自笑嘻嘻地回营寨去了。这也是毛野的计策,他悄悄告诉友胜说这一带可能有扇谷的奸细在窥探虚实。然后又让一个善演滑稽戏——猿乐、名叫猿八的士兵依计行事。果然钓出敌人的奸细饼九郎,反做了友胜等的引见人。毕竟饼九郎中计,其后话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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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柳营在这里系指室町的幕府将军。
(2) 连帅在这里系指镰仓的管领。
(3) 蒙恬恐为白起之误。白起于长平之战大胜赵军,坑杀俘虏40多万人。后为相国范雎所忌,意见不合,被逼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