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们从诸物那里所经验到的,以及从那里所看到的东西,与我们逗留于其中与它们照面的领域根本没有什么不同。而同时我们并没有摆脱疑问,我们是否至少在这个领域中走向了物本身,在这个领域中我们是否总已经逗留在诸物旁边了。如果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由此出发还可以看出一些关于物本身的东西,就是说,得到关于它们本身如何被建构的某种表象。因此,我们曾决定从围绕物的框架着眼,而不是只盯着其结构,这种做法是明智的,这条道路至少和前面的一样,有权要求从它上面开始。
我们再次追问:“物是什么,某物如何显现?”尽管我们在物之物性上看出了这些,但如果我们现在谨慎地进行工作,首先仍需停留在个别物上,盯着它们并保持这种状态。一块石头——它是硬的、灰色的,表面比较粗糙;具有不规则的形状,它是重的,而且是由某某材料组成的。一株植物——它具有根、茎、叶;是绿的,有凹痕;叶柄是短的等等。一只动物有眼睛和耳朵,它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它除了有感觉器官,还有消化器官和生殖器官,它所使用和形成的器官以某种方式更新着,我们把这些物——正如也具有器官的植物一样——称为有机体。一块表具有齿轮、发条和表盘等等。
我们可以这样没完没了地继续进行观察,我们由此而确定的东西是正确的,我们所做出的说明,可以更加可靠地推断物本身所显现给我们的东西。我们现在更明确地追问:诸物本身对我们表现为什么样子?我们不考虑那是石头、玫瑰花、狗、钟表或其他什么东西,而只是注意诸物一般之所是:一定是具有某某特性的东西,一定是有这样那样性能的东西,这个“某物”是特性的承载者;某个东西居于所汇集的诸特性之下;这个东西是持久不变的,我们在它上面确定特性的时候,会反复将其作为同一个东西而返回到它上面,现在,物本身就是这样。据此,一物是什么呢?一个便于诸多易变的特性所环绕的内核,或者说,一个这些特性居于其上的承载者,将其他东西据为己有的某种东西。无论我们怎样歪曲或翻转,物的构造本身就是这样显现的。而环绕着它们的是作为其框架的空间和时间,这是非常明确和自明的,以至于人们简直害怕去特意说明那种陈词滥调,这也完全是明摆着的事情,以至于人们并没有认识到,我们为什么造成了这种事态并首先谈及“这一个”,谈论有关各种成问题的形而上学原理,谈论真理的等级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我们说过,考察应该在日常经验的范围内进行,还有什么比如其所是而存在的物更容易理解呢?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对物进行描述并且说:如果一个物改变了其特性,就会在其他某个方面产生其影响。诸物相互作用或相互对立;诸物之间的这种关系又源自于物所重新“具有”的进一步的特性。
物及其关系的这种特征与我们称之为“自然的世界观”相符合。说“自然的”——是由于我们完全保持“自然”,排除了所有深奥的形而上学、所有关于知识的异想天开的和无用的理论。我们保持“自然”,同时也让诸物本身保持其本己的“自然”。
如果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对哲学发表意见,并对其进行反复追问,那么这就说明,哲学从古到今确实没有说出任何不同的东西。我们关于物所说过的——它是诸多特性的承载者——柏拉图或首先是亚里士多德就已经说出来了,人们后来或许用不同的词和概念来表述,但根本上还是指同样的东西。尽管哲学“观点”如此不同,如亚里士多德和康德,但情况依然如此。因此,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a182)中作为一个原则说到:“一切现象[即一切对于我们的物]都包含着作为对象本身的持存的东西(实体),而可变的东西只是作为其形式,即某种对象存在的形式。”
所以,物是什么?答案是:物就是诸多在其上现成的并同时变化着的特性的现成的承载者。
这个回答如此的“自然”,以至于它同样统治着科学的思维,不仅支配着“理论”思维,而且还统治着一切与物打交道的方式,以及对它们的计算和估价。
我们可以通过这些熟悉和流行的头衔来把握传统的对物之物性的本质规定:
1. (躺在下面的) —— (加在上面的)
基体(unterlage) ——总是与之共存,并借助它而安置的东西
2.substantia(实体) ——accidens(偶性)
3.承载者 ——特性
(4.主词 ——谓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