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是和博士b谈论歌剧的时候。内容从浓艳热烈的意大利派、清新美丽的法兰西派,进而涉及到以瓦格纳为代表的雄浑、宏伟、神秘的德意志歌剧。
继伟大的《莱茵河的黄金》1(das rheingold)之后的歌剧,神圣的《帕西法尔》(parsifal)、悲哀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tristan und isolda)、美丽的《罗恩格林》(lohengrin)、忧郁的《漂泊的荷兰人》(der fliegende holländer)……无一不是德国拜罗伊特音乐节2上的大天才留给这个世界的、与天地共存的不朽之作,而我这个不谙音乐的外行,总是对《唐怀瑟》(tannhäuser)的故事难以忘怀……
“博士,您对那部歌剧有什么看法呢?”
我这样问道,b博士仿佛忽然被刺痛了心,深深叹了口气,凝视着我的脸,一言不发。稍后,俯视着地面说道:
“很不幸,我没有资格对那部歌剧进行学术性的评价,我只是回想起欣赏《唐怀瑟》的时候,我曾无限感慨……我跟你说说吧,那大约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博士见我把椅子向前挪了挪,随即述说起来: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妻子约瑟芬正好问了一个和你同样的问题——《唐怀瑟》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和妻子新婚旅行到欧洲漫游,正好抵达奥地利首都。一天晚上,我们去了这座都市有名的皇家歌剧院,(博士手指着挂在室内墙上的照片)那天晚上演出的就是《唐怀瑟》。
我从剧院内的场景到上台的歌手、乐队,还有那个狩猎的侍从、大臣、朝圣行列里众多合唱的歌手们的长相,一样样都历历在目。
我和妻子约瑟芬在满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剧院的指定席上坐下,片刻间,留着长发的乐队指挥出现在舞台下方的乐池里,用手中的指挥棒敲击三下后,通明的灯火一齐熄灭,无数听众顿时被包裹在广大剧院内的一片漆黑之中。
先是从庄严肃穆的朝圣曲到热烈的游仙洞曲,不久进入《女神的赞美》,代表全剧意义的漫长前奏就此结束……帷幕拉开后展现的是女神维纳斯的山之乐章。
众所周知,面对舞台左边女神维纳斯的寝床下面,乐师唐怀瑟手抱竖琴在打瞌睡。众多女神的舞姿和空中出现的幻影与唐怀瑟的梦境交相辉映。这时乐师终于从梦中醒来,陶醉在如此芳华的美丽女神和人间的欢乐之中,但又依恋起浮世诸相打算告辞还乡。女神挽留他,说若是回到浮世,定会忆起过去的梦想而产生后悔之心,不如和女神一道永远撩拨恋爱的竖琴,欢快地歌唱。可是,唐怀瑟仍不动心,于是随着唱响圣女玛利亚的歌,魔界的梦想破灭,女神连同山势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唯独唐怀瑟一人伫立在故乡瓦特堡附近的山道旁。
这时,山道的岩石边有个年轻的牧羊人,正吹着笛子,引吭高歌,声音清澈洁净。不久从山的彼方传来了人们悲哀的歌声,前往遥远的罗马朝圣的队伍正经过山道。
唐怀瑟从刚才起一直倾听着这些歌声,他忽然对沉溺在欢乐的罪愆中的自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慨至极竟当场倒地恸哭起来。
听着听着,我不觉深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啊!从长久的快乐中梦醒的乐师,因自己的罪孽而哭泣的那颗心。我从那首歌、那段音乐中突然想起了已经忘却的结婚以前的那段放纵的人生,还有一度消失了的快乐的梦想。因而总觉得舞台上的唐怀瑟就是对我过去的恍惚、烦闷、惭愧的一种讽刺,而美丽的邪教神、快乐神的维纳斯也正是我从前的情妇,那个被称作玛丽安的年轻女演员。
啊!这世间还有比禁果的味道更加浓郁的吗?对罪恶的恐惧和毒性的迁就只能增添它的魔力。今天我就把一切都透露给你吧……
男人一时都会被女人的化妆技术所迷惑,不过像我一样以致魂不守舍的人还是不多。不知为何(干脆归结于天生的性情所致吧),在我看来,身着美丽衣衫,在舞台的脚灯下,用矫揉造作的眼神和姿态歌唱的女艺人、女演员,或是料理店、剧场、舞场甚至在大街和马车上,以不同寻常的模样和容貌惹人注目的那种女人,似乎显得特别招人喜欢。大仲马说的“既非侯爵夫人,又非处女”的那种女人简直有一种难以表达的美丽和魅力。即使不是画家的梦中美女,那种混浊困倦的眼神,纤细得不健康的手指,有时显得极度下贱的嘴角,都有一种无可抵御的诱惑力。那种能让你感觉到百般顺从的眼神,但嘴角流露出的却是冷笑和乖戾,似乎在说:“还是小心点好,不然会倒大霉的。”
男人的冲动一旦被这种深不可测的魅力撩拨,在这着迷的眼神之下,拥有教养和道德的妻女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只剩冷漠道德的木偶。他们沉醉于“恋爱乃流浪汉波西米亚之子3”那样放纵的诗歌,丧失了对家庭和国家的感念而随心所欲,成为激烈情欲的俘虏。
在我尚未完成学业的时候,时常于闲静春日的某个半天,倚着书斋的窗户,抽一根雪茄,做着各种愚蠢的幻想,诸如一生中什么时候能和那种女人相恋一次,等等。
呜呼,何等愚蠢、卑贱的空想!无论如何,和普通人相比,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读书人,尽管深知情欲的低贱和愚蠢,但总也难以抑制。每当读到法兰西和俄罗斯自然主义小说里描写的——正人君子因下贱女子而身败名裂的故事时,我曾不止一次像歇斯底里的女人那样因感伤而哭泣,深深怀疑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安排,因而彷徨不定。
就这样伦理和智识谴责越甚,欲望就越强烈。我从学校毕业后,立刻成了常有浪荡公子聚集的俱乐部的会员,从剧场到舞场,从台球场到料理店,只要是灯火辉煌、红粉薰香的地方,我就会通宵达旦地玩乐,回想当时的情景,真可谓丧心病狂。只有白天阳光照耀的时候,我才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可以充分信赖自己的能力,而到了傍晚雾霭与街灯闪烁时,便到了末日,灯火把我所有的良心、廉耻和希望全部烧成灰烬。与此同时,往来于灯影之间的女人的身姿在我的眼中就只剩下快乐的象征了。
我至今依然能想起那个暴风雪夜晚的情景,正是在各处剧场都关门的十二点前后。这个时刻,只有百老汇这里有无数的男女、无数杂沓的马车,无论多么冷的冬天晚上,人们也不会感到寒冷。
辉煌灿烂的灯火中是一望无际的魔界梦幻般的街景,鳞次栉比的酒店大厅和料理店的玻璃窗里,明亮的灯光照射着露出雪白臂膀的女人、头发梳理得漂漂亮亮的男人,各处楼上的大窗户中还可以看到半夜手拿台球棒、不知疲倦一决胜负的男人的身影。更有那些出入于张灯结彩的酒店、咖啡店门口的卖弄风骚的女人。我伫立在十字路口,定睛注视着眼前的景观,不禁心有戚戚焉,啊!无论多么伟大的事业和人才,人生终将迎来毁灭的时刻。而这青春的狂欢,却是绝无仅有的。
在如此人生的历程中,我和那个叫玛丽安的女艺人产生了感情。
一天晚上,剧场关了门之后,我们三个浪荡公子照例来到以黑夜为生命的女人们聚集的料理店,以独身时代的那种危险的眼神四处张望。等我们进去后,一张餐桌上的两个女人像是旧识一样,叫住了我们其中的一个。
我们顺势在那女人的餐桌旁坐下来,和往常一样尽情地谈笑着愚蠢的话题,丝毫不觉得是一种罪过。不过时而也因刺耳的下贱的话题而禁不住提心吊胆,对自己的弱点产生的愤恨之情不断涌上心头。与此同时,虚幻之感浸润全身,唯独我易于陷入沉默。
玛丽安以为我是个对行乐未经世故的男人,偶尔不无怜悯地望着我说:
“你为什么那么闷闷不乐?你再大声地笑笑嘛!”
闹到夜里两点多钟,我们同往常一样把两个女人分别送回家。来到大街叫马车时,不知什么缘故,我们中间的两个和那个叫奈丽的女人三人一组,而我和玛丽安两人一组分别坐上了不同的马车。
她说自己住在靠近哈得孙河的公寓里,百老汇往北行驶了将近半小时。离开繁华的市区后,深夜的寂静立刻变得尤为显著,载着我们的马车的蹄声在空旷中回响,从车窗外照射进来的夜空的亮光把敷了白粉的女人的面庞映得苍白又朦胧。
玛丽安似乎因每晚熬夜的疲劳,这时无力地将头往后靠着,有时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乜斜着眼睛看我,抹了口红的嘴角故意泛起微笑。只是,连勉强主动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沉默着,深深吮吸着女人身上化妆水的香气,凝视着她的侧影。
年龄二十一二吧?全身瘦小,颈长,尖尖的下巴颏显得有些高傲,大眼睛,圆脸,小而紧闭的口中仿佛含着冷笑一般的讽刺。——绝不是美人,也不是大油画模特儿,但却有着用铅笔一笔勾勒出的漫画的风情。比起“完美”,人有时是多么强烈地被一种“不完美”和“尚未完成”的风致所诱惑啊!
我在几乎仰卧的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压上了我的嘴唇,轻柔温暖的呼吸顿时侵袭了我的全身。
玛丽安猛然睁开大眼睛看着我,接着又睡着了。只见车窗外边的树影一个个向后倒去,远方天空的尽头呼啸着风的声音,我的心早已彷徨在梦幻之中,又一次将脸贴近她。——刹那间马蹄声突然中断了,车子在明亮的入口前停了下来。
“玛丽安!”
随着我的喊声,她这才醒过来,用放在膝盖上的白色鼠毛的手套揉着眼睛问道:
“我做了一个美梦……那个吻我的是你吗?”
我一时为自己的轻率感到害羞,什么也答不上来,垂下头去。玛丽安竟高声笑起来,此时正从车夫打开的车门中,宛若鸟儿展翅一般轻捷地跳下车来。
我把她送至五层的房间,那天晚上连五分钟也不敢久坐,径直告辞回家了——然而就在第二天下午,啊,是怎样一种溢满了芬芳的爱的絮语啊!我从书童的手中接过一封信,打开一看,写着这样一段文字:
为了等待君的到来,我已迁到某某街的酒店,之前上町的住所,不便于男女谈情说爱。
我对君一见钟情,你我的恋情既已如此,何故问缘由?啊!相逢到今宵。别了——(最后这里写的是法语。)爱你的m
这些岁月的梦想,就要在今天实现了?!我的决心恐怕比她的决心还要迅速吧。我什么也顾不上,晚上连忙赶到那家酒店,之后和那女人一起度过了梦幻般的漫长的一年半的时光。
我们极尽人间肉身可以享受之事,有时担心饮食会不会削减了接吻的甜蜜,因而这张嘴除了为充饥的水和面包偶尔动动以外,我们都用它来接吻了;我们有时还为了感受青春的热血,大冬天里彻夜开着窗户尽情拥抱。
可是,不管这人世间有何等的香梦,何等的酣醉,时候一到,悉皆消泯,这也是人之常情。呜呼!如今回首一下,对于那般热恋的情侣为何要分手,真觉得不可思议,无从寻找答案。可以说是因受教育获得的知性逐渐唤醒了着魔的心,还是男人与生俱来的野心渐渐强于恋爱的梦想,或是如唐怀瑟的故事那般自然而然对欢乐乡的妖艳感到疲惫而愿意接受青山流水的淡泊了呢?抑或是沉醉在温室里的浓郁花香之后试图重新接触一下外界的清新了呢?……总而言之,我甩开了制止我的玛丽安,再次成为一名社会上的人。
我决心不再沉溺于年轻时代的迷梦,人类的职责不是与地球上的生命一道醉生梦死,而是应该拥有伟大永恒的志向。首先,做一个善良的市民理应有个正当的家庭!幸运的是我出生在美国社会有声望的家庭里,父亲也留下不少遗产,一旦进入社交圈,世间虽小亦大,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不久我就和约瑟芬法官的千金成了婚。
就这样,在今天欧洲旅行的路途中,我们在这里共享歌剧……舞台上歌唱着的乐师唐怀瑟的怅恨在我心底产生了共鸣,我流下了怀旧的眼泪,而我的妻子约瑟芬对此却全然不知,作为普通上流社会的女性,只为歌剧洗练的技巧,以与意识形态毫无关系的艺术鉴赏的态度在倾听罢了。
不过也像你意识到的一样,天才瓦格纳的音乐里(博士稍稍瞟了我一下)隐匿着不同于其他任何音乐的,能给听众的心灵深处不断带来某种强烈感化的神秘力量。
于是第一幕结束了,第二幕是宽阔乐堂的布景,第三幕是朝圣归途……听完以上三幕歌剧,我的妻子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是从被扰乱的空想中寻觅到某种系统的感念而痛苦挣扎。
而我呢,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竟也寡言少语,两人出了剧场都没心思去那个深夜的料理店,就立刻坐上马车径直回家了。
彼此都很疲倦,在暖炉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妻子一只手支着下巴,抬头望着我问:
“那出歌剧的理想到底是什么?”
在古朴宽敞的旅馆房间的一角,小茶几上唯有照着绿色灯罩的电灯泛着光,窗外听不到任何声音。我们美国人在这般寂静的旧都的深夜里,当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几个世纪间的各种人类的声音时,不觉惊讶地环顾四周,只见所有的墙壁和天花板都调和于晦暗之中。挂在窗户和房门上的浓重的天鹅绒的拉幕肃然悬垂在绢织的地垫上,我感受到一种犹如从古老寺院的墙壁上散发出的威压寒气。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想点亮天花板上的美丽的吊灯,可是妻子打手势制止了我。她大概觉得平心静气地说话是不需要太亮的。我无奈坐回到椅子上,妻子用低沉的声音问我:
“唉,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唐怀瑟告别女神维纳斯返回故乡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但他回来以后,在仰慕自己的公主伊丽莎白面前,还要想起曾一度后悔过的女神维纳斯,这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呀。”
我的耳边忽然响起激越的唐怀瑟的歌声:
恋爱之女神啊……维纳斯啊,爱只为你歌唱。
(die göttin der liebe)
与此同时,心底浮现出玛丽安的面影。我将目光投向灯光照耀不到的黑暗的天花板一角,宛如在梦中喃喃自语般地回答道:
“那就是所谓人生,想忘也忘不了,明知是愚蠢的却非要陷入苦闷。不论什么都是情与理的烦闷,进一步说就是灵与肉的格斗、现实与理想的冲突,没有这种矛盾、这种不合理,人生该是何等幸福呀!……只可惜那是无法到达的梦境,在我看来,这种灵与肉的烦闷正是人生回避不了的悲惨命运……”
话音未落,我想像孩子一样无缘无故地放声恸哭,不光为自身的怯弱,同时也为这地球上居住的所有人的命运的无助。
“不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依附于神……宗教的吗?”
此时,妻子的声音似乎不是发自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的口中,而是来自遥远的彼方。
我颤抖着声音,说道:
“可是宗教和信仰有时是不能给我们任何慰藉的……比如唐怀瑟,他在宛若女神的伊丽莎白的劝导下,赤脚去罗马朝拜谢罪,终究没有得到法王的饶恕,于是决意重返邪教神维纳斯的山中……这一段难道不是对宗教不再给两次误入迷途的人以光明的一种讽刺吗?到后来,尽管对魔界的爱情依然左顾右盼,当唐怀瑟目睹圣女伊丽莎白的尸骸时,竟也痛苦地昏厥了过去。刹那间远方响起了救赎的歌声……于地狱之中拯救唐怀瑟灵魂的,无疑是伊丽莎白的爱情,圣女的爱情。”
我坚定地说完后,凝视着妻子的面庞。妻子身穿一件袒露着雪白双肩和宽广胸脯的乳白色晚礼服,一动不动的身姿在淡绿色灯光的照耀下,浮现在黯淡的房间里。此时,我甚至感到从她的身体周围散发出来的是那高贵女德的荣光。
我一时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激之情,忽然拜倒在她的脚下,用尽全力握住她的手,呐喊着:
“是圣洁淑女的爱将我们从永世的罪孽中拯救出来,约瑟芬你就是我的伊丽莎白!”继而将热泪撒在她的膝盖上。
“啊!那你莫非就像唐怀瑟一样……”
妻子此时有些惊讶地俯视着我仰望的脸庞。
呜呼,我就像天主教徒跪在忏悔台前那样,只一味痛感忏悔的必要性,便不假思索地将过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彻底坦白了。
结果如何呢?我的妻子真的拥有如伊丽莎白那样高贵的爱情吗?不不,听了我的话,妻子的眼神分明闪烁着激烈的妒火与犀利的责难之光,如同闪电一般……啊,那令人恐惧的一瞥!
我忽而清醒过来,与此同时,开始后悔因出于一时的感激而轻率地道出那些荒诞的秘密。尽管我道歉,我宽慰,费尽了心思,可是这种缺乏诚意、想用技巧遮掩自己过错的态度,让事情越来越糟了。
“你竟然一直欺骗我到今天……”妻子甩下这句话,挣开我紧抓着她的手,跑到别的房间去了。
人生最大幸福的新婚旅行,这样的结局是何等悲惨!我们第二天离开维也纳,来到德国,立刻从汉堡港乘船回国。一路上,无论在餐桌旁、车窗边或船上,妻子都对我不发一语。
可是我依然期望在心灵可以契合的时候,打消妻子的怒气,暂且将一缕希望寄托在最大程度的勇气和忍耐之上。然后,一旦关闭了的女人的心扉是永远也无法再次开启的。她的脸一天天消瘦,眼睛发出恐怖的锐利之光。几天后回到纽约的时候,和出发时的约瑟芬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我按照妻子的意愿,不得已暂时进入夫妻分居的状态,没过多日便接受了离婚请求。而四年以后,又接到她再婚的消息。啊,我的约瑟芬!就这样,我在此度过了二十多年的孤独生活……
b博士说罢,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走边向室内挥动了两三下手。不一会儿,他踉踉跄跄走近立在室内一角的大三角钢琴旁,用他那颤悠悠的手奏响了一曲唐怀瑟的巡礼之歌。
钢琴上的花瓶里,白色蔷薇随着响起的低音旋律,一片两片散落下来。
我独自低首聆听着。
明治四十年(1907)正月
(陈龄译)
注释
1 瓦格纳著名歌剧《尼伯龙根指环》(包括《莱茵河的黄金》《女武神》《齐格弗里德》《诸神的黄昏》四联剧)系列之一。
2 又称瓦格纳音乐节,欧洲古典音乐界一年一度的传统盛会。
3 意思是脱离世俗常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