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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然伫立——与谢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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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谢芜村(1716—1783),俳号宰町、宰鸟、落日庵、夜半翁等,江户时代中期著名俳人、画家、作家,江户天明年间俳谐中兴时期的核心人物。

与谢芜村出生于大阪,早年学习汉诗文、绘画与俳谐,长期过着半僧半俗的生活,四十二岁后以绘画为业。绘画方面师从南宋文人画而有所创新,是“俳画”的创始人。晚年十几年间更活跃于俳坛,提出“回归芭蕉”的口号,倡导“蕉风复兴”,留下了一千五百多首高雅脱俗、风格清新、韵味隽永的俳谐,还创作了不少融汉诗与俳谐于一体的俳诗。后人编辑的芜村的主要作品集有《芜村句集》(1784年)、《芜村遗稿》(1801年)、《芜村七部集》(1809年)、《芜村翁文集》(1816年)等。

在俳谐理论方面,芜村尊崇松尾芭蕉,称“三日不吟蕉句,口生刺蔷薇”(《芭蕉翁连句集序》)。在《〈春发句集〉序》一文中,芜村提出了“离俗论”,强调多读汉诗、增加书卷气,以提高俳谐品位,这与芭蕉提出的“高悟归宿论”异曲同工。同时他还强调破除俳谐的门户之间,对各种流派兼收并蓄、取长补短,为我所用。

以下《〈春泥发句集〉序》据岩波书店《日本古典文学大系58·芜村集》择要译出。

《春泥发句集》序

维驹编辑父亲遗稿[1],索序于我。为此我写了如下序文:

在洛西[2]别墅与春泥舍召波见面时,召波曾问我有关俳谐之事。我对他说:“俳谐所崇尚者,是使用俗语,又要离俗,也就是从俗情中超脱出来,只把俗语作为表达手段。然而,至于如何离俗,却是最为困难的。有一位禅师提出过一个‘听一只手拍出声’[3]的公案,这就是俳谐禅之心法,也是俳谐离俗的根本法则。”召波听罢,有所悟。

召波又问:“您所说的离俗之说趣旨深远,只有潜心领会,方可悟得。有没有一条捷径,可以同化于天地,而自然而然地离俗呢?”

我回答:“有的,那就是读汉诗。你本来长于汉诗,可以在汉诗中寻求离俗之法,此外不必他求。”

召波不解,问:“汉诗与俳谐稍异其趣。您却不说俳谐,反而要求读汉诗,岂非迂远?”

我回答:“画家有去俗论,曰‘画去俗,无他法,多读书则书卷之气上升,市俗之气下降矣,学者慎之哉’,这里说的是想在绘画中离俗,就要投笔而读书。何况诗与俳谐本来就接近,怎能说迂远呢?”召波听罢,有所悟。

一日,召波又问我:“自古以来俳谐名家辈出,各分门户,风格有异。入何家门派,可以窥其堂奥?”

我回答:“俳谐本身无门户,若要硬说门户,则以‘俳谐门’为门。对此,有画论曰‘名家不分门立户,门户自在其中’[4],俳谐也是如此。如果俳谐有各门各派,那就要把它们尽收于诗囊之中,然后择其善者,随用而取之。只是需要常常反躬自省是否有风雅之心,舍此别无他法。然择友不慎,不与良友交,则很难臻于俳谐的理想境界。”

召波又问:“应该与什么样的人为友呢?”

我回答:“求于其角,访于岚雪,和于素堂,伴于鬼贯。[5]每日会此四老,则可超越市井名利,游于林野之山中,宴于山水之秀色,酌酒谈笑。如此,则俳谐之句不期而至,自然吟咏而出。他日再会四老时,寄情山水,游目骋怀,风雅如初。闭眼吟唱,得句眼开,忽觉四老飘飘远去,不见踪影。仿佛四老成仙飞升,只有自己一人寂然伫立。此时花香随风飘来,月光洒向水面,这便是你要追求的理想的俳谐之乡。”召波听罢,会心而笑。……

安永丁酉[6]冬十二月七日

注释

[1] 与谢芜村的弟子黑柳召波,别号“春泥舍”,五十四岁时去世,其子维驹编订父亲遗句,请芜村作序。

[2] 洛西:日本人将京都称作“洛阳”,洛西即京都西部。

[3] 听一只手拍出声:禅宗公案之一,一只手本来拍不出声,亦即聆听无声之声。

[4] 出典《芥子园画谱》初集:“所谓大家者,不必分门立户,而门户自在。”

[5] 其角、岚雪,素堂、鬼贯:分别为宝井其角、服部岚雪、山口素堂、上岛鬼贯。

[6] 安永丁酉:安永六年(177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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