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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山日记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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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辰(9月15日)

闻晓钟梵唱而起,径诣文殊崖看云。意方适而剃发人至,不直为此舍妙云归也,遂呼使剃沐崖上,和云栉发,黑白分明,香光则一,可谓与云为徒矣。盥漱已,云始登山,则命宗慧爇巨爆抛入云中,轰然一声,万峰齐应,不禁与颠仙相视而笑,此至乐也。

西辅寻紫竹,至天池崖下,舂香人瀹茗款曲,指竹所在。且言夜来一虎卧竹间,斑斓可爱,香人不忍惊其睡,但相与对之而笑,虎觉亦不怪其笑,皆见惯也。西辅又言:“崖下怪石相压,森森若奇鬼,望之心悸,泉亦聒耳,涧中石巨者可屋。然今自崖上观之,都若拳,声色亦泯人耳目,因境而迁,固甚捷耶?”予曰:“嘻!汝不闻京师一甲胪唱之日,门校尉相问顷何作,曰:似是拣状头。复问拣几何,则云:或谓只一人,殆人少乎?汝昔闻此言,笑其愦愦,殊不知少所见则多所怪,多所见则无足怪。彼校尉者虽愚柔,然执役禁门之旁,所见朝廷大典礼出入于门,盖常有之,若香人之观睡虎也;王公大人之朝觐趋直入禁门者,鞠躬如也,校尉且渐忘其贵,未必暇审其官阀,计其多寡,又何况次焉者乎?亦独立天池之上,观涧中之石,我谓如拳,汝谓如屋,无足怪也。昔刘秉仁来刺江州,到官放所畜骆驼入山,山民大惊,因聚众射而杀之,具状白刺史请赏,以为猎得庐山精。刘往观焉,即所放驼也。夫骆驼一常畜耳,少所见者至尊之为精,非所谓多所怪乎?汝曹居恒,既不耐读书穷理款启之明,又复以私智乱之,栩栩自得,不旋踵而壮盛,智慧与肌骨潜销,欲更充学识,难矣。不佞虽与匹夫之至愚者接,不与其退,不保其往,自一面以至十年,凡以诚问者,必以诚对,以礼来者,必以礼往,稍有为善之心,必多方奖诱,引之入道。明知其未必听也,生同斯世,未免有情,又焉知愚不可明,柔不可强,而顾阻人进德耶?知畏虎而不知念犬之义,怖奇石而不知顾畏民碞,未为近道。汝比恒议我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夫必待可与言而后言,智者事也,迂且热中人何忍如此。”

己巳(9月16日)

朝晴,暖。暮云满室,作焦曲气,以巨爆击之不散,爆烟与云异,不相溷也。云过密则反无雨,令人坐混沌之中,一物不见。阖扉则云之入者不复出,不阖扉则云之出者旋复入,口鼻之内,无非云者。窥书不见,因昏昏欲睡,吾今日可谓“云醉”。

庚午(9月17日)

吾比为云醉,乃至失日,剃沐本昨日事,西辅谓昨为十二,宗慧则谓为十三,吾则茫无主张,姑两是之,然终以西辅可信,遂书十二。今晨闻僧房磨豆声,恍然悟是必作腐,为中秋大烹之计,宗慧之十三信矣。夫纣为长夜之饮而失日,彼失日宜也,以其为长夜饮也,我则何饮?既而曰:“饮云。”

朝云如昨日,仍至文殊崖徘徊远望,露草湿衣履若洗,未之觉也,亦可谓宿酲未解,又复饮卯酒者矣,其醉而失日,不亦宜乎?

庚申岁腊自北归,即还靖安谒高曾祖墓,为远客久荒拜扫也。礼毕,遂游扬鹤观,喜其高僻,留信宿度岁。为道士作春帖十许,其中一联云:“遥闻爆竹知更岁,偶见梅花觉已春”,颇有“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二语之意,乃今于十二十三龂龂考订,何予之无进德哉!或谓白香高,非也,昏也。

喜怒哀乐亦云也,无根而生,由外物之所感而发,当局者迷,遂往往障人灵明,失其常度。故儒以发而中节为和,佛以绝无明种子为慧,毕竟照彻无明,非勇决出世人不能学者,但时时内省,事事皆求其中节可耳。

主僧不遵约,馈所市藕饼梨栗,皆固却之,恐其徒或向隅耳。九江诸寺又寄楮素及扇,属主僧求书,此则不便却,然有愧仙师巧劳智忧之戒。人生但学得无能无求,饱食遨游若不系之舟,便是大本领、大福分,吾已学之二十年,尚未能也。

少时游秦淮,偶同黄星伯登一酒楼,有妓妆而古貌者,孤坐叹云:“稼既不登,夫子遂迫我为此,其奈数奇,所遇辄不偶而去,主此匝月,犹未能一失节也。”星伯曰:“幸哉!此妓之节,以貌丑全也,乃不知感而归怨于命。”予笑曰:“新莽一十八年中,夫岂无干禄不得而自叹数奇者乎?光武中兴,反疑其守节不仕,亦此妓之流耳。”甲辰召试,先生与先子聚于秦淮,交情最密,盖性情风节及言论契合者多,游必并辔,坐必连榻,信不虚也。读至此,为之一恸。有华敬识。

云上屋而檐声作矣,是犹蒸酒者,气上升而露始下,亦何必须龙为也。龙盖喜乘云而游,人或见之,遂有此不虞之誉。

“雩而雨”,“犹不雩而雨也”,不几谓求无益乎?此智者之语,非仁者之语也。仁者虽知其不可而不忍不为,故其诚可通于天;智者知其可而后为之,故其诚不能动物。吾二十前喜言智,三十后始知其非,遂甘犯知其不可而不忍不为之过。人虽笑其愚,此心则差可无愧,非敢谓此为仁也,庶几乎不至于薄,以自补不仁之过而已矣。圣人言“观过知仁”,此“仁”字不必深看,即此之谓也。

任天而动,惟上智与下愚能之,中人则喜凿混沌之窍,混沌死而心亦与之俱死,哀莫大于心死,愚之人反以为乐,弥可哀矣。

吾幼极多感,凡四时风雨虫鸟、管弦铃铎之类,入听伤心。但觉桓子野闻清歌,始唤奈何,犹非情至;至箪瓢陋巷,不改其乐,则不近人情。由今观之,凡富贵子弟懵然但知以服食声色为乐者,愚也;绝不以富贵为乐,而矜尚才美,不可一世,于是乎闻声感心、悲来无方者,近乎智亦痴也。风雨自风雨,虫鸟自虫鸟,闻如不闻,见如不见,非愚无知,即蒲团得定之士。吾幼时安可及哉?而今而后,亦勉求贫贱之乐焉可耳。

一妓以美多金夫,其类之丑者妒且炫曰:“彼虽美而贞不逮也。”君子曰:“无诸己而后非诸人。”

或问燕子楼可谓义乎?予曰:“可,若豫让非忠臣耶?”故君子贵乎晚节。

或问《骚》何故感人最深?予曰:“虚字多。”《风》何故感人最深?曰:“比兴多。”老子云:“当其无,有室之用。”栋宇墙壁,室之体也,有室于此,以沉檀为柱,雕玉为墙,乃竟无户牖可入,无隙地可容几榻,亦可以谓之室乎?文章之苦海,何莫不然。

梵呗声最静者也,自知客僧出之则使人欲怒,甚至拜佛时呵骂弟子,例之以客前叱狗之非礼,不可怒乎?

竟日四山如蒸饭,冷雨,至夜忽月明,天心清澄见髓,如许昏塞,不知都向何处去,要仍向来处去耳。人有积恶著称,忽然为善,果非矫饰,其气象清明令人刮目,亦正如此。改过则无过,人孰无过,患无改过之志。过岂难改,患有自是及护过之心,有志之士,先自求病根所在,日三省焉。

心不妄动,则动必当理。无时不动者,妄心也,临大事必无主张。

禁足易,摄心难,生灭心即轮回种子,一刹那便是一劫,何必真死真出世始为劫耶。

谓此人断不可教,便是此人不受我教化之根;谓此邦之民不足爱,便是我不能治民及民思叛我之根也。

佛者投身饲饿虎及割肉鹰,小慧者观之,皆似极愚而可笑之事,殊不知正是大悲心中自验其行力语耳。即如我圣人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之义,本至精至确,倘使小慧者不求真解,泛然以孔子世家及三代盛时之治绩尺寸而验之,不甚符也。民溺己溺,民饥己饥,亦大悲心耳,即使禹之时有一水鬼,稷之时有一饿鬼,不足为禹稷病也。不与人为善,逞私智以谿刻论人,吾所不取。

能使其心如槁木死灰者,发生心也,假之以利权,则天下反受其福;其心如盛夏之热,无物不生者,多欲心也,假之以利权,则小人得而诱惑之,反足偾事。故求治必先治心,槁木非无情之譬也,寡欲之譬也。无物不生之象,在春则近乎仁,盛夏之热则反近乎多欲耳。

辛未(9月18日)

平明,老僧扣窗而呼曰:“颠仙又驱云至凌虚台下,报先生作赋之情矣。”予狂喜,披衣蹑屐而往,则此云之妙,更有前赋所未及写者。西辅适手予自书赋至,对万里之晴云朗诵一通,千峰响应,画眉鸟啭于岩下,木叶不动,寒蝉未嘶,松梢零露时滴予茗碗之中,生香沁齿,为之大乐。令即粘此赋于仙亭右壁,凡七纸二千余言,爰戏祝周颠仙曰:“以是报仙人下交之雅,然能为我驱闲云,补已残之缺,并湖面而满之,斯为尽兴。”言始卒,则铁船峰下云出如潮,若士马衔枚疾走,无声有律,顷刻并江湖远山皆幻成海,灵峰秀壑,出奇不穷,丽日又焜耀其上,绚发宝光,骇目洞心,神醉腰折,不觉望四仙再拜,复琅琅向壁自诵其赋。遥闻老僧梵唱祝庐岳神,云中秋佳节,予始忆今朝八月望也,则又为遭逢自庆。夫十二万年以来,有天地即有庐山,有庐山即有天池,有天池即有云,有云即有人,有人即有中秋节,有中秋之名才不过二千年耳。此二千年(1)中,居此寺,度此节,作此赋,观此云,未必不有前乎我、后乎我者,然求其朵朵皆同,字字不异,又适有西辅其人,粘之亭壁,则除是十二万年后今日之我,方能尽同。然则凡无心巧合之事,无论其人文足重与否,皆堪独绝,言虽大而理非夸也。计生平快意之中秋,今日为最。

西辅言:“往在黄州拓东坡《赤壁赋》像,登所谓二赋亭者,檐牙相啄,金碧莹然,皆赋力也。焉知此亭不且有喜事后贤勒先生赋像于壁?”予不觉大笑:“昔潘岳出游,游女爱之,联袂掷果盈其车,为岳美也。左太冲形貌殊侵,乃不自谅,亦欲效潘岳遨游,致群妪怒而唾面。子乃欲以《天池赋》筑亭勒石,妄拟坡仙,何以异是?不佞生平无寸长,唯自知其陋,未尝敢窃比中人,何况往哲。幸免唾面者,赖有耻耳。”

西辅竟割鸡饷我,并自九江市酒来,登山而踣,罄其瓶,仅存少许。西辅酌一匙大醉而寝,余者携至凌虚崖对月饮之,予亦醉,乘醉作七言一篇,皆酒力也。往谓不善饮者莫予若,乃不意更有甚者。《笑林》载一家宴客,皆豪于饮,独一客唇未尝湿,然中席推案挥拳,四座辟易。急召其从者诘曰:“汝主人有狂疾乎?”曰:“无之。”“然则何故忽如此?”从者审视其席中肴馔,冁然悟曰:“无怪我主人今日大醉,盖缘食此糟鱼耳。”

又一人终岁沉湎,其父屡戒不悛,因怒浸之酒罋中,压以磨,加封识焉,誓之曰:“必醉杀乃启。”其人之妻则未免自忧寡也,背其翁抱罋而泣,忽闻罋中吟哦声,听其词云:“贤妻何必哭哀哉,家父的封条谁敢开?与其死后猪羊祭,不如磨眼里送些小菜来。”

大和尚既见亭壁《天池赋》中有“舒”字,笑语西辅:“吾今乃知萧居士姓舒,比闻山下传言萧居士姓王,则又何耶?”予于是大书特书不一舒,以证其实未姓王,可谓一姓虚而百姓尽觉可疑,戏言非妄,亦未可轻犯如此。盖聊以避喧,则为戏;若避债,则为妄矣。

危峰冷月,夜久风凄,恍惚觉此身介乎仙鬼,扪腹而暖,则居然人也。因忆明明有家在豫章城南,何遂忘之?又有詹外甥者,此时正在天香馆后种罂粟,普旗、昌智、霞馥、莱馥、盼儿等,必团团聚观,或与表兄相喧争,此殊可乐。人烈、匠臣、懋哲、人煦等,即有事于外,亦应归矣。晴川未归觐,必看种花。庄溪今夕未必有暇过天香。修常则持筹而坐,望衡而思,不遑暇食。谦十兄若果来游,不识可能一醉否?予家无藏酒故耳。家兄姊远在衢州,与九兄姊丈长甥诸侄等对月观剧,当必念老三何苦,不知在庐山第几峰也。靖安叔父诸弟侄或知所在,谦三兄及长德、建侯、春侄等则仍谓城南酣卧耳,不料予为乐如此。懋熙、懋修洎恭行尚在矮屋,应未暇念我。唯沤舸此时必当相念,盖彼欲同游不果,恒怏怏耳。曾敬修居深山之中,无利禄之念,村塾解馆,孑然若枯僧入定,或偶忆庚申中秋出都日,与二三内监共卧予舟中时也。随笔戏及,以俟相见时验之。

予自六月入山,至今日始发微汗,亦以着衣多,又亭午登陟,非甚热也。僧亦为节忙,往在扬鹤坪度岁,则道人亦为年忙。今人值尘事劳扰,动欲作僧道以避,岂其然哉!非僧非道,诸缘可了,三教多情,逸我以老,予盖以拙为宝耳。

壬申(9月19日)

晴,暖。为诸山作字十余幅,其纸太涩,羊毫笔入之,如蹇驴负重上天池山也。

癸酉(9月20日)

朝,晴,渐热,只可着丝布四重。宗慧去锦桥市物归,途汲得甘露泉一瓶,予亟赏其慧,以之瀹新萌,徐徐玩味,清碧殆欲过天池,然甘滑冲和之趣,则远不逮矣。茂林曾谓甘露泉甲于山椒,故宗慧欲吾品第,亦清兴也。

人未有生而俗者,有意学清谈雅步,自诩风流,反多俗态,不若恂恂然率真而动,不屑屑放利而行。或竟若宗慧蠢蠢无求,亦偶为名泉息担,皆可作雅流观也。

主僧属予题寺楹,信笔作长短二帖,其词云:“一水印天心,指月证三生之果;六根无我相,饮泉清万劫之尘。”又“天上有池能作雨,人间无地不逢年”。横榜则大书“香云绣水”,盖即采《天池赋》字。惜纸笔不称,皆成恶札,不免受游人谤耳。

午未间,云雾四塞,雷轰轰欲雨不雨。入夜见月,久忘睡,闻诸僧击柝巡山,为尚余玉米、菘菜之属,虑其诲盗。寺贫至天池止矣,犹尚如此,而谓厚自封殖,自诩为泰山之安,得毋未暇深思耶?

甲戌(9月21日)

朝,晴。既风起变寒,阖户而坐,夜来梦吾母卧疾,甚委顿,遂惊惧大哭而醒,静中追慕,泪溢不止。吾母弃不孝已十又七年,大事之日,长兄未归,不孝已惊恸死矣,一切身后礼仪,举赖鲁云岩、熊大司寇、卢青柯、戈咏思、杨执吾、朱璞心、蒋秋竹、谢大中丞诸君子,悯其孤哀,力任而急为之备。大司寇且毅然语众:“白香即死不复生,吾以殓吾母之礼殓若母,可对渠兄弟无愧。”梦兰既苏,闻是说,但稽颡长嘶,不能作感谢语也。凡恩怨久则渐忘,亦恐吾子侄外甥不曾见当时戚友恩义,或渐忘也,谨私志之。予极迍贱,无寸长,何敢言报?亦但能矢弗谖耳。

荀子谓“礼能化性起伪”,盖未深观。夫制作微旨,实先圣之苦心,第泛然以形迹议之耳。予少时初读《丧记》至踊七踊三之类,艴然不悦,以为非仁人孝子所忍闻,诚足起伪。既而深思之,先王制礼为天下后世中庸之轨,贤者不敢过,不肖者不敢不勉,故于其仪物之繁,节目之细,不妨琐琐焉,折中为式,俾确然有所遵守,其用心甚苦,防闲甚微,笃信而勉行之,真能化性。夫行礼无巨无细,以敬为本,敬与伪相反者也,果能敬事,亦恶自起伪?不能敬事,亦何在非伪?顾漫以是尤礼经可乎?比侨寓丛林三阅月,见十方行者及诸山禅友相过从,识与不识,朝暮必随住持僧升堂拜佛,序立诵经至数刻之久,无惰容,无怨色,此所谓百丈清规,童而习之,在在皆然,不敢不勉。勉则安,安则无怨,惰慢之气,邪僻之行,皆可以相观而化,甚善法也。佛教日衰,诸苾不修禅观胸臆中,何事不有?苟无此制外养中之法以纠其惰慢,防其邪僻,其流弊何可胜言。然则彼遁世业空之人,尚须窃先王礼教以永其衣法之传,何故学校师生反厌薄而不屑讲求,恣情傲惰,机械相攻,转似有喝佛骂祖、立证无生之智,不几人欲肆而天理灭耶?吾欲英才志士勿自菲薄,群居讲诵,姑以僧之所以奉佛者,敬畏圣言,谦和勤谨,苟居乡有恂恂之风,庶立朝有侃侃之节,盖不骄乃不谄之符,能孝乃能忠之体,居敬乃立事之本,守礼乃宣化之源。才子若是,始真谓之有才;立志若是,始真谓之有志也。“礼失而求诸野”,庐山之僧有谁赏劝,尚守其宗法如此,而况蒙养裕作圣之基,学校储公辅之器。尚冀师若弟借助他山,琢磨加爱,虽欲作珪璋瑚琏,无难也。

有佳木欲其成千章之材,则必出之盆盎,植之深土,以畅发其根,迟之岁月,以观其成。至其教养子弟,则异是,见小利而欲速成,不翅移佳木而植之盆,灌之以药汁而速其一花,花尽必枯,即使不枯,亦断无拔地参天之日,是明于爱木而反昧于爱子弟,惑亦甚矣!吾甥朴园有志于教家成物之学,曾为发此义,并附录之。

晓起望云气闲淡,若无意于行雨者,俄而雨作,视彼油然布空,震霆飞电,行人觅盖,农夫解颜,而卒以飘风散之者,其功德反不伦矣。

* * *

(1) 年,原作“日”,据上下文意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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