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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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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昔嬌小姿[2],春心亦自持[3]。為言嫁夫婿[4],得免長相思。誰知嫁商賈,令人却愁苦。自從為夫妻,何曾在鄉土?去年下揚州,相送黄鶴樓。眼看帆去遠,心逐江水流[5]。只言期一載,誰謂歷三秋[6]。使妾腸欲斷,恨君情悠悠。東家西舍同時發[7],北去南來不逾月。未知行李游何方[8]?作箇音書能斷絶[9]。適來往南浦[10],欲問西江船[11]。正見當壚女[12],紅粧二八年[13]。一種為人妻[14],獨自多悲悽。對鏡便垂淚,逢人只欲啼。不如輕薄兒[15],旦暮長追隨[16]。悔作商人婦,青春長别離。如今正好同歡樂,君去容華誰得知[17]?

【注釋】

[1]江夏行:李白自製的樂府新題。《樂府詩集》卷九〇列為《新樂府辭》。江夏,據兩《唐書·地理志》:唐代鄂州有江夏縣,為鄂州治所。天寶元年(七四二)鄂州改名江夏郡,乾元元年(七五八)復改為鄂州。即今湖北武漢市武昌。

[2]嬌小姿:謂體態窈窕。

[3]“春心”句:春心,心懷春情,指男女間愛戀之情。持,控制。

[4]婿:宋本作“聓”,婿的異體字,據他本改。

[5]“去年”四句:揚州,泛指今江蘇南京、揚州一帶。按南朝樂府中“揚州”多指金陵,即南京市;而唐貞觀以後揚州即為今江蘇揚州市。黄鶴樓,見前《黄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詩注。古樂府《莫愁樂》:“聞歡下揚州,相送楚山頭。探手抱腰看,江水斷不流。”又《西曲歌》:“送歡板橋灣,相待三山頭。遥見千幅帆,知是逐水流。”此四句受其影響。

[6]“只言”二句:期一載,以一年為期。三秋,三年。曹植《雜詩六首》其三:“自期三年歸,今已歷九春。”

[7]東家西舍:猶左右鄰居。

[8]行李:《左傳·襄公八年》:“亦不使一介行李,告於寡君。”杜預注:“行李,行人也。”此指外出的丈夫。

[9]能:只是。意謂只是音訊斷絶,無法通信。胡震亨注:“能,善也,吴音有此。”疑非是。按唐詩中“能”作“只”解者甚多。杜甫《月》詩:“只益丹心苦,能添白髮明。”“只”與“能”互文同義,可證。詳見張相《詩詞曲語辭匯釋》卷三。或謂“能”乃“恁”之吴音,意亦勝。

[10]“適來”句:適來,剛纔。南浦,古水名,一名新開港,在今武漢市南。古詩常用作送别之地的泛稱。屈原《離騷》:“送美人兮南浦。”江淹《别賦》:“送君南浦,傷如之何!”

[11]西江船:從長江下游來的船。西江,見《蘇臺覽古》注[4]。釋寶月《估客樂》:“大艑珂峨頭,何處發揚州?借問艑上郎,見儂所歡不?”

[12]當壚女:賣酒的女子。《漢書·司馬相如傳》:“乃令文君當盧(壚)。”顔師古注:“賣酒之處,累土為盧(壚),以居酒甕,四邊隆起,其一面高,形如鍛盧(爐),故名盧(壚)耳。而俗之學者,皆謂當盧(壚)為對温酒火盧(爐),失其義矣。”此指在酒店賣酒的女子。

[13]二八年:十六歲。

[14]一種:一樣,同樣。

[15]輕薄兒:輕佻浮薄的男子。

[16]追隨:一作“相隨”。

[17]容華:美麗的容貌。鮑照《行藥至城東橋》詩:“容華坐銷歇,端為誰苦辛?”

【評箋】

舊題嚴羽評點《李太白詩集》卷七:首八句:以嫁之前後言之,無遺情,有餘情。一意一氣,只家常説來,不著一字,此最上乘也。此處即接“一種”二句與“不如”二句,意已足,氣已全,餘皆可割。

《唐宋詩醇》卷五:曲盡怨别之情,絮絮可聽。“豈無膏沐,誰適為容?”末句正用此意。

按:此詩當是開元十六年(七二八)春在江夏作。首段言出嫁前的情態和想像,與出嫁後的出乎意料相對比。將少女的天真寫得非常生動。胡震亨《李詩通》曰:“按白此篇及前《長干行》篇,並為商人婦詠,而其源似出《西曲》。蓋古者吴俗好賈,荆、郢、樊、鄧間尤盛。男女怨曠,哀吟清商,諸《西曲》所繇作也。第其辭,五言二韻,節短而情有未盡。太白往來襄漢、金陵,悉其人情風俗,因采而演之為長什。一從長干上巴峽,一從江夏下揚州,以盡乎行賈者之程,而言其家人失身誤嫁之恨,盼歸遠望之傷。使夫謳吟之者,足動其逐末輕離之悔,回積習而裨王風。雖其才思足以發之,而踵事以增華,自從《西曲》本辭得來,取材固有在也。凡白樂府,皆非泛然獨造,必參觀本曲之辭與所借用之曲之辭,始知其源流之自、點化奪换之妙。要不獨此二篇為然,聊發凡資讀者觸解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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