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2],明朝有意抱琴來[3]。
【注釋】
[1]幽人:幽居之人,指隱士。
[2]“我醉”句:《宋書·陶潛傳》:“貴賤造之者,有酒輒設。潛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此處用其意。卿,對友人的愛稱。
[3]抱琴:琴乃古代隱士所愛樂器,陶潛、李白都喜歡彈琴。
【評箋】
舊題嚴羽評點《李太白詩集》卷一九:評“我醉”二句:麾之可去,招之可來,政見同調。詼謔得好,不是作傲語。
朱諫《李詩選注》:按此詩清淺明白,其趣味與淵明相似。詩辭輕順而近情,故後人好誦之而不厭也。
《唐詩歸》卷一六譚元春評:是與幽人對酌詩,若俗人則終筵且不堪,何可明日再來?……“有意”二字,有不敢必之意。
《唐宋詩醇》卷八:用成語妙如己出。前二句古調,後二句諧。拗體正格。
劉宏煦等選評《唐詩真趣編》:此詩寫對幽人,情致栩栩欲活。言我意中惟幽人,幽人意中惟我,相對那能不酌?酌而忽見山花,便似此花為我兩人而開者,意投神洽,杯難停手,故不覺陶然至醉也。“我醉欲眠卿且去”固是醉中語,亦是幽人對幽人,天真爛漫,全忘却形迹周旋耳。幽意正濃,幽興頗高,今日之飲,覺耳中不聞雅調,空負知音,大是憾事,君善琴,明日肯為我抱來一彈,纔是有意於我。兩個幽人何等纏綿親切!劉仲肩曰:坦率之至,太古遺民。
王曉堂《嵎陽詩話》:作詩用字,切忌相犯,亦有犯而能巧者。如“一胡蘆酒一篇詩”,殊覺為贅。太白詩“一杯一杯復一杯”,反不覺相犯。夫太白先有意立,故七字六犯,而語勢益健,讀之不覺其長。如“一胡蘆”句,方疊用一字,便形萎弱。此中工拙,細心人自能體會,不可以言傳也。
按:前二句叙飲酒,第三句突然一轉寫醉,第四句又轉寫後約,直叙中有曲折波瀾。語言明白如話,却能化用典實;感情表達酣暢淋漓,但韻味深長。一般絶句中避忌重複,本詩却連用三個“一杯”而反覺生動,此乃詩人之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