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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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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济寺

真定府临济寺唐义玄禅师道场,余以康熙丙子过之,荒凉颓落,阒无一僧。今临济儿孙满天下,名山大刹,开堂领众者,不可胜数,而祖庭败坏如此,无一人任兴复者。余因忆宋僧证悟法师题马祖殿云:“寄语江西老古锥,任教日炙与风吹。儿孙不是无料理,要见冰消瓦解时。”遂题是诗于佛殿之壁,今又十三年矣,不知竟有担当此事者否也。

◎黄始诗

黄始字静御,吴人,有诗云:“一声啼鸟半江月,才到两山天欲明。”

◎君子小人

李文饶、牛僧孺,君子小人判然也。颍滨并称为豪杰之士,而东坡戏为《酒令》云:“牛僧孺父子犯罪,先斩小畜,后斩大畜。”然则僧孺之人可知矣,可与赞皇并称乎?明彭泽、王琼如参商水火之不相能,其为邪正亦易见也,乃李贽《名臣传》列琼,而泽则附见之,公议安在?

◎评陈子龙湘真词

余少时评陈卧子(子龙)《湘真词》:“如香车金犊,流连陌阡,转令人思草头一点之乐。”

◎诗文词曲贵有节制

凡为诗文,贵有节制,即词曲亦然。正调至秦少游、李易安为极致,若柳耆卿则靡矣。变调至东坡为极致,辛稼轩豪于东坡而不免稍过,若刘改之则恶道矣。学者不可以不辨。

◎佛经多出文士之笔

前辈多言诸佛经多出六朝、唐人文士之笔,初亦疑之,然观唐贞观中令玄奘法师译诸经,有译经使十余人。又谕有不稳当处,随即改正。则所云多出文士之笔,良然。

◎汉中府璞石

汉中府治月台东南隅有璞石,如鼓而方,高二尺六寸,围八尺,ㄕ间作四兽,面有剖露痕,审视之,真碧玉也。门人陈子文(奕禧)《益州于役记》云:“制似,相传是楚、汉间物,未详。”

◎清朝状元多选书法优者

本朝状元必选书法之优者。顺治中世祖皇帝喜欧阳询书,而壬辰状元邹忠倚、戊戌状元孙承恩皆法欧书者也。康熙以来,上喜二王书,而己未状元归允肃、壬戌状元蔡升元、庚辰状元汪绎皆法《黄庭经》、《乐毅论》者也。惟戊辰进士中工二王体者,首推海宁查升,以其族叔嗣韩兼习《五经》,拔置鼎甲,升遂抑置二甲。丁未进士工书者,首枣强宋师祁,而不与鼎甲,又不与吉士之选,终于一令,亦可惜也(宋字中郎)。

◎罗纣

秦罗敷,敷字或作“纣”。李西台书小词亦作罗纣。《懒真子》引《汉书》昌邑王贺妾名罗纣,乃严延年女孙,然不言“敷”、“纣”二字何以通用。或有博雅者知之,俟考。

◎王铎张玉书饮食多寡

《归田录》言:“张仆射饮啖过人,晏元献所食至少。”近人亦有相类者。孟津王文安公(铎)在京师,诸公欲乞书,辄置酒邀之饮,无算爵,或烹鸡卵数十,盛以巨盎,破饣饣乇、蒸饼亦数十枚,杂投其中,而食之立尽。康熙辛未,余贰京江相国张公素存(玉书)典会试,每五鼓必秉烛起坐,夜则和衣而寝。食时,或切山药极薄,煮熟置盂中,不过五七片;或炒米少许而已。

◎韩嗜烟酒

韩慕庐宗伯()嗜烟草及酒,康熙戊午与余同典顺天武闱,酒杯烟筒不离于手。余戏问曰:“二者乃公熊、鱼之嗜,则知之矣,必不得已而去,二者何先?”慕庐俯首思之良久,答曰:“去酒。”众为一笑。后余考姚旅《露书》:“烟草产吕宋,本名淡巴菰。”以告慕庐,慕庐时掌翰林院事,教习庶吉士,乃命其门人辈赋《淡巴菰歌》。

◎程石瞿嗜槟榔

故友程石瞿,南海人,嗜槟榔,官兵部职方郎中。一日早朝,余戏占口号赠之云:“趋朝夜永未渠央,听鼓应(平)官有底忙?行到前门门未启,轿中端坐吃槟榔。”闻者皆为绝倒。按舆轿见《前汉书》。

◎奇技氵㸒巧

康熙乙丑,余奉使南海,见六榕寺一立佛像,皆以珠玉、珊瑚、玛瑙、琥珀、蜜蜡、车渠诸宝庄严之,已为希有。顷闻京师鬻一紫檀坐椅,制度精绝,亦以珠玉等诸宝为饰。一方伯之子欲以百二十金购之,德州李庶常文众(秉)力止之,乃已。此真所谓奇技氵㸒巧者也。

◎鼎甲同至八座

近科鼎甲三人皆至八座者甚少,同时者更少,惟癸丑状元韩、第二人王鸿绪、第三人徐秉义同时为八座。韩礼部尚书,王工部尚书,徐吏部侍郎,衣冠诧为盛事,本朝设科已来所未有也。《归田录》记首甲三人并登两府者,惟天圣五年一榜,此足相匹。

◎沈诗任笔

六朝人谓文为笔。齐梁间江左有“沈诗任笔”之语,谓沈约之诗,任之文也。然余观彦升之诗,实胜休文远甚;当时惟玄晖足相匹敌耳,休文不足道也。

◎直呼名

广平张盖字覆舆,申凫盟涵光友也,常有赠申一绝句云:“草泽贤豪尽上书,奎章阁外即公车。我同渔父因衰老,独有涵光是隐居。”金陵黄周星九烟,明末进士也,赠长洲尤悔庵云:“今朝喜得见尤侗”,皆直呼其名。此以古道自处,故以古道待其友,非知己之深者不能也,俗人且以为倨傲无礼矣。明盐山王忠肃公(翱)官太宰,沧州马恭襄公(昂)官大司马,忠肃在朝,每面呼其名,此尤古道之不易行者,又非诗文之比。

◎吕蒙正得宰相体

有献古镜于吕文穆者,云可照二百里。公曰:“吾面不过碟子大,安用照二百里?”欧阳公以为得宰相之体。吾乡一先达家居,子姓偶言及曹县五色牡丹之奇,请移植之。答曰:“牡丹佳矣,然不知能结馒头否?”此与吕事相类,但其人非耳。

◎或云古诗坏人心术

一乡先达在明启祯初不为清议所许,常训子孙勿学为古诗,作古诗恐坏人心术。或闻之,笑曰:“沈休文始创四声,想当为君子第一,但不知何以处陶渊明。”

◎面似靴皮

田元均为三司使,厌权贵干请,然不欲峻拒,每温言强笑以遣之,谓人曰:“吾为三司使数年,强笑多矣,直笑得面似靴皮。”此《归田录》所载,本非佳语,而《月泉吟社谢送诗赏札》中有云:“执事吟髯似戟,笑面如靴。”引用殊不伦矣。

◎傅

傅彤臣()修躯伟貌,须眉如戟,博学强记,冠绝一时。常过一友人家,友人有女,为狐所祟,闻傅至,忽语曰:“傅公正人,将来必贵,吾去矣。”果去,不复来。彤臣辛卯举乡试,乙未举会试,皆与余同年,仕至山西道监察御史。

◎三司使

唐三司使不专领财赋、盐铁之事,凡鞫狱,以尚书侍郎与御史中丞、大理卿为三司使,即明代及本朝之三法司也。

◎背军

韩蕲王、岳鄂王皆有背军。范石湖云:“燕中谓酒瓶曰,其大将酒瓶皆令亲随人负之,故号背。韩、岳取其名以名亲军尔。”

◎赵九龄

刘麟引众南侵,赵九龄献策:决淮西之水以灌其营。麟闻之,遂遁去。九龄字次张,与龙伯可皆奇士,陈同父作《中兴列传》,特标出之。此事见《云麓漫钞》,惜当时不能用也。

◎寺观由来

汉明帝时,西域僧迦叶摩腾、竺法兰以白马驮经至洛阳,处之于鸿胪寺,故后僧所居皆曰寺。元帝被疾,求方士,汉中送道士王仲都,处之于昆明观,故后世道士所居皆曰观。上见《洛阳伽蓝记》及《石林燕语》,下见《云麓漫钞》。

◎花翎玄狐

本朝侍卫皆于冠上带孔雀翎,以目晕之多寡为品之等级。武臣提督及总兵官亦有赐者,后文臣督抚亦或蒙赐,得之者以为荣。袍帽初以紫貂为贵,康熙以来,尤贵玄狐,非阁臣不得赐,尚书亦有蒙赐者。厥名玄狐,而色实苍白也。

◎大家衣冠之盛

渭南南氏,自大吉、逢吉而下,衣冠之盛,与灵宝之许、余姚之孙相鼎足。若吏部尚书企仲、礼部尚书师仲、国子祭酒居仁、工部尚书居益,其尤著者。余为礼部郎官时,与宗伯孙廷铉鼎甫同舍,相得甚欢。一日同人宴集,余两人接坐,偶谈及前明掌故,吏部刘公<甬戈>(体仁)从旁叹曰:“大家儿固当不同。”

◎张何二考官

余同年张礼部者,河南人,面黔而好傅粉泽。顺治庚子,与同年何行人蕤音(元英)同典广西乡试。桂林人为之语曰:“本是个画眉张敞,倒做了傅粉何郎。”辛丑春,余客秦淮,适何归,自粤过金陵,酒间谈此,坐客皆为捧腹绝倒。

◎宋本两汉书

赵承旨家宋椠前后《汉书》,王大司寇州得之陆水屯阝完家,前有松雪小像。后钱牧斋大宗伯以千二百金购之新安贾人,复售于四明谢氏,自跋云:“此书去我之日,殊难为怀。李后主去国,听教坊杂曲‘挥泪对宫娥’一段凄凉景色,约略相似。”此书后又归新乡张司马坦公。康熙中有人携至京师,索价甚高,真定梁苍岩大司马酬以五百金,不售携去。后不知归谁何矣。

◎删宋史

虞山钱先生跋《东都事略》,述归熙甫、汤若士、王损仲三家删《宋史》始末甚详,云:“熙甫未有成书,止别集有《宋史论赞》一卷。若士阅《宋史》,朱墨涂乙,某传宜删、某传宜补、某人宜合、某传某某宜附某传,皆注目录之下,州次部居,厘然可观。天启中,损仲起废籍为寺丞,过余邸舍,必商《宋史》。时李九如少卿藏《宋宰辅编年录》及王秘阁《东都事略》三百卷。损仲从曳余传写,并约购宋李焘《续通鉴长编》以蒇此书。今损仲草稿及临川《宋史》旧本皆在吴兴潘昭度家”云云。余昔在京师,所见即临川手笔,所谓朱墨涂乙者是也。余曾钞其目录,祥符草稿则不可得而见矣。又闻吉水刘状元晋卿上公车,只携《宋史》删本一部,或即临川本耶?

◎仙佛傅会之说

慧持东林,慧远之弟也,游峨眉山,于树中入定。宋时有人见之,以闻于上,始言始末。问:“今何往?”答言:“欲往陈留。”又一书云明时复有人见之陈留,亦入定树中。似是傅会,以神其事。又宋时,或渔于潭,得一鸱夷,内有一人酣卧初觉,问之,曰:“我谭紫霄也,宋齐丘窃吾书,沉吾水底。”渔者欲出之,曰:“此间甚适,不须出也。”此亦似傅会之说,学仙佛者故欲神其事耳。

◎习学记言等三书比较

叶氏《习学记言》不如《黄氏日钞》,《黄氏日钞》不如州先生《读书后》。

◎冯班诋讠其严羽

严沧浪论诗,特拈“妙悟”二字,及所云“不涉理路,不落言诠”,又“镜中之象,水中之月,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云云,皆发前人未发之秘。而常熟冯班诋讠其之不遗余力,如周兴、来俊臣之流,文致士大夫,锻炼罗织,无所不至,不谓风雅中乃有此《罗织经》也。昔胡元瑞作《正杨》,识者非之。近吴殳修龄作《正钱》,余在京师亦尝面规之。若冯君雌黄之口,又甚于胡、吴辈矣。此等谬论,为害于诗教非小,明眼人自当辨之。至敢詈沧浪为“一窍不通,一字不识”,则尤似醉人骂坐,闻之唯掩耳走避而已。

◎吴越春秋等论子贡

孟子曰:“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子贡又圣门高弟也,《吴越春秋》、《越绝书》言:“子贡一出而存鲁、乱齐、亡吴、霸越。”若如所云,乃苏、张之前茅耳,不惟说坏子贡,亦辱圣门矣。

◎枫叶诗

余生平最爱枫叶,行吴、楚间所见多矣,尤爱雪中枫桕,浅深相间,有如画图。己丑九月下浣六日,未霜而有微雪,大儿涑以石帆亭枫叶十馀片至,微红可爱,辄从枕上赋一诗云:“秋雨连宵响菊丛,石帆亭畔小池东。正衙无梦颁新历,六见池边枫叶红。”时去十月朔颁历才四日。

◎枫桥绝句

康熙辛丑春,雨中泊舟枫桥,寄先兄西樵二绝句云:“日暮东塘正落潮,孤篷泊处雨潇潇。疏钟夜火寒山寺,又过吴枫第几桥。”“枫叶萧条水驿空,离居千里怅难同。十年旧约江南梦,独听寒山半夜钟。”今荏苒五十年矣,西樵下世亦已三十余年,回思往事,为之怃然而叹。

◎琼林宴

今新进士赐宴谓之琼林宴。琼林,宋京城西御苑之一。《石林燕语》:“琼林苑、金明池,每二月命士庶纵观,谓之开池。岁赐二府从官宴于此,进士闻喜宴亦在焉。”自明代相沿至今,犹唐之题名雁塔也。

◎宋仁宗论唐书

宋仁宗常问宰执:“修《唐书》时何不专命欧阳修?”又谕《旧唐书》不可废,真圣人也。

◎宋濮议与明大礼议

明世宗时议大礼,与宋英宗时濮议事体稍异,盖仁宗养英宗于宫中,立为皇子已久,名分久定,于礼毫无可疑,故温公之疏曰:“今上为仁宗子,而称濮王为皇考,则置仁宗于何地?”此万古不易之论也。世宗未为孝宗之子,又承武宗之后,故稍有不同。张孚敬、桂萼因得乘间抵隙逢迎,以售其说,而躐取大位。然杨文忠以下凡得罪者,其心不忍负孝宗,皆君子也。张、桂、方献夫、霍韬之徒,侥幸干进,志在逢迎,皆小人也。曩史馆开局时,诸人尚有纷纭之论。林下退闲,偶读欧阳、司马二公集,聊复论之:若欧阳公贤者,而其议濮事,则亦敢于负仁宗者,吾终不敢以为是也。

◎评蜀道集南海集诗

昔亡友叶文敏评余《蜀道集》诗:“毋论大篇短章,每首具有二十分力量,所谓师子搏象兔皆用全力者也。”余深愧其言。陈元孝(恭尹)评余《南海集》:“虽不及《蜀道》之宏放,而天然处乃反过之。”此亦知言。文敏又尝语余:“兄七言长句,他人不能及,只是熟得《史记》、《汉书》耳。”

◎通鉴书法之失

忠武侯讨魏,《通鉴》以“寇”书,千古公愤。故元人杨奂诗曰:“欲起温公问书法,武侯入寇寇谁家?”余读《通鉴》至后唐庄宗欲讨伪梁,亦以“谋入寇”书,不禁发指,亦题一诗曰:“一代清流尽丧亡,纥干山雀可怜伤。温公书法凭谁问,又说河东欲寇梁。”

◎老来三叹

如来会中,阿那律多无目而见;跋难陀龙无耳而听;克伽神女非鼻闻香;骄梵钵提异舌知味;舜若多神无身觉触。今吾年逾七十,有耳而不能听,有目而不能见,是见闻二根先去,虽欲读书娱老而亦不能矣。古人云:“聪明智慧殊不再来。”为之三叹。

◎内升外升

世祖皇帝顺治中,各省布政使内升,有径升侍郎者,或通政使、大理卿、宗人府府丞。康熙中,重定品级考,布政使外升巡抚副都御史,内升则太常卿、顺天府尹,间亦迁光禄、太仆正卿。己丑,特命廷臣荐举翰林、藩臬可任京卿者,以江西布政使孟世泰为鸿胪寺卿;广西布政使李涛为太常寺少卿;江南布政使李法祖为顺天府府丞。旧制:按察使内升则大理寺少卿、左右通政,是外之三品升内之大四品也;布政使升常少、鸿胪、府丞,则以外之二品升内之小四品也,又与常例不同。

◎宗元鼎诗

余门人广陵宗梅岑,名元鼎,居东原,其诗本《才调集》,风华婉媚,自成一家。常题吴江顾樵小画,寄余京师云:“青山野寺红枫树,黄草人家白酒ド。日莫江南堪画处,数声渔笛起汀洲。”余赋绝句报之云:“东原佳句红枫树,付与丹青顾恺之。把玩居然成两绝,诗中有画画中诗。”顾字樵水,亦名士。

◎荐人不令其知

余在九卿时,荐举人才甚多,率不令其人知之,故时有冒窃居功者,闻之一笑而已。如孟世泰、李涛、鞠宸咨、庄、卫台常、刘元勋之属,盖不下十余人,至今屡被迁擢尚有不知者。宋苏魏公云:“平生荐举不知几何人,惟孟安序朝奉岁以双井茶一瓮相饷。”古今一也,要视其出于公、出于私尔。闻往昔荐一人有酬谢不訾者。

◎杨巍诗

吾郡杨太宰梦山先生(巍),五言冲古淡泊,在高子业、华子潜季孟间,如“远道令人愁,况近单于垒。秋风入雁门,羽书日三至。微微霁景流,天壤色俱素。乡心生塞草,世事入秋风。风雨楼烦国,关山李牧祠。闲将流水引,梦与古人居。雨响残秋地,城分不夜天。石古苔生遍,泉香麝过余。”皆逼古作。

◎论交友

余平生交友不敢自居于薄,在京师遇施愚山、沈绎堂、李容斋、叶讠刃庵数公之丧,哭必尽哀。今人虽至交,指天日、盟肺腑,及势分相埒,声名相亚,遂忘夙好,而反下石者有之矣。可叹也。

◎听经蛇

古德云:“水、鸟、树林皆为说法。”又云:“狗子具佛性。”此非虚语。近耳目闻见,如京师某寺之蜘蛛塔,安陆之念佛鸟,靖州之听经鹅,皆昭灼在人耳目者。新城北郭真武庙老道士赵云山,戒行清苦,每诵经,辄有一蛇ㄣ伏其旁,久益驯扰。云山殁,蛇亦去不见。以是推之,露柱瓦砾皆可知也。

◎礼拜豕

康熙丙子,余再以祭告使蜀,归次朝天关,土人云:某寺有一豕,每闻僧徒诵经,辄随其后礼拜,诵毕,即卧佛座之下。性好洁,欲溲溺则出往山间,皆有常度。过者必往看之,今尚在。

◎虎貔长斋诵佛

明大梁周藩有一虎,卫宫门,长斋不噬,虽投以豚蹄,亦不食也。先大父尚书公官汴臬时,亲见之。蜀中瓦屋山有貔貅,不食人及牛犬之属,惟食虎豹,口常诵阿弥陀佛,山中僧徒以为法护。

◎徐俯负心

宋南渡后,高宗最重苏黄诗文笔墨,求其子孙官之,徐俯师川亦以山谷之甥,驯至通显。其诗本江西派也。贵后,或以书贺之,稍及山谷渊源,师川答云:“涪翁之妙天下,君其问诸水滨。”噫!安得此负心之语。

◎虾须帘

帘名虾须,高,海中大虾也,长二三丈,游则竖其须,须长数尺,可为帘,故以为名。

◎治腋气方

治腋气,热蒸饼一枚,擘作两片,糁蜜陀僧一钱许,急挟之腋下,少睡片时,俟冷弃之。

◎窦泰

北齐窦泰,母期而不产,有媪教之曰:“渡河湔裙,生子必易。”从之,生泰。胡文恭宿诗:“犹余仙媪湔裙水,几见星妃度袜尘。”

◎治吐血方

治暴吐血,以蛛网为丸,米汤饮下,立止。

◎楸叶治疮

立秋日,日未出,采楸叶熬膏,傅疮疡,立愈。

◎消痞

皮硝入鸡腹中,煮食,消痞。(以上方见《说苦》)

◎<台瓦>

<台瓦>,盛酒器也,大者一石,小者五斗,亦作鸱夷。

◎纪侯台

纪侯台在今寿光县南三十里,春秋纪国也,耕者常于台下得一玉。宋太平兴国中,郑州修东岳庙,于地中得玉杵臼,皆不知何所用之。

◎录清波杂志一条

余作《浯溪考》成,又得唐蔡京、郑谷,宋释惠洪数诗,录为补遗。适见《清波杂志》一条,姑录于此,云:“浯溪《中兴颂碑》,自唐至今题咏实繁。零陵近虽刊行,止荟萃已入石者,未暇广搜博访也。赵明诚待制妻易安李氏常和张文潜二长句,以妇人而厕众作,非思有深致者能之乎?”李易安诗二篇,曩从陈士业(宏绪)《寒夜录》钞出,已入集中,忘其出处本周辉也。

◎王安石选唐诗

诸说皆言王介甫与宋次道同为三司判官时,次道出其家藏唐诗百余编,俾介甫选其佳者。介甫使吏钞录。吏倦于书写,每遇长篇辄削去。今所传本,乃群牧吏所删也。余观新刊《百家诗选》,又不尽然。如删长篇,则王建一人入选者凡三卷,乐府长篇悉载。何未刊削?王右丞、韦苏州十数大家,何以绝句亦不存一字?余谓介甫一生好恶拂人之性,是选亦然,庶几持平之论尔。

◎年家眷

顺治末,社事甚盛,京师衣冠人士辐辏之地,往来投刺无不称社盟者。后杨给事自西(雍建)疏言之,部议有禁,遂止不行。二十年来,京师通谒无不用“年家眷”三字,即医卜星相亦然。有无名子戏为口号曰:“也不论医官道官,也不论两广四川,但通名一概年家眷。”亦可一笑也。余所见不随俗者,惟龚尚书芝麓(鼎孽)、劳中丞介岩(之辨)二公而已。

◎西樵罢乐

唐熙甲辰,先兄西樵以中州科场磨勘事自吏部移法司。会中秋,合肥龚端毅之门生为置酒,呼梨园部奏伎。公愀然,曰:“王西樵无妄,在请室吾辈可乐饮乎?”遂罢遣乐人,茗粥清谈而已。古道久废,特书此以励薄俗。

◎孙廷铨异征

益都孙文定公(廷铨)为诸生时数有异征,一日,天未明,自家赴塾,过大街西关(街名)见一人负檐而立,长过于檐,无他径趋避,其怪忽直前ㄏ之。文定急奔溪西凤山玉皇宫,怪物亦涉水随至。文定方皇遽无计,忽自觉身骤长。与之相等,乃手搏之,怪物错愕逃去。又常读书家塾,有狐夜遗金豆十余枚,后既贵,人称金豆孙家。公顺治中历官吏、户、兵三部尚书,康熙元年拜相。

◎先人古镜端研

或贻古镜一,视之乃先太师公故物也,背有公自制赞云:“《尔雅》曰:‘鉴,谓之镜。’《释名》曰:‘镜,景也,言有光景也。’古之人目短于自见,取诸镜以观其面,夫镜不设形而能有形,故人举其丑则怨,镜见其丑则善。《南华经》云:‘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逆,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无伤。’吁,可以镜矣。”赞曰:“荣兮玉,光兮珠,其用常明,其中常虚。”左有文曰“万历甲申年造”。上为乾卦,有小印为象形,公名也;右一小印,曰“桓台王子廓”,公字也。公故物惟此镜与端溪小研一,光洁如白玉,亦有刻字,曰“王子廓家珍藏。”端研无铭。

◎张丽华小祠

秦淮青溪上有张丽华小祠,不知何代所建,余赋诗二首纪之,以存古迹。云:“璧月依然琼树枯,玉容犹似忆黄奴。过江青盖无消息,寂莫青溪伴小姑。”“临春楼阁已销沉,遗庙荒凉碧藓侵。惟有青溪呜咽水,至今犹自怨韩擒。”唐修《隋史》,谓韩擒虎曰韩擒,避庙讳也。

◎邓艾庙

蜀剑州西郭有小庙,祀邓艾,余赋绝句《示州人》云:“申屠曾毁曹瞒庙,常侍还焚董卓祠。剑阁至今思伯约,蜀巫翻赛棘阳儿。”明时有官阴平者,立一碑于道左,大书曰“邓艾入蜀路”。见者笑之,碎其石。今之立庙,得无类是耶?

◎若干

“若干”二字,出古礼乡射、大射,数射算云“若干纯”、“若干奇”。若,如也,干,求也,言事不定,当如此求之。又《曲礼》:“问天子之年,始服衣若干尺矣。”《汉食货志》颜注云:“设数之名也,亦曰如干。”又复姓,后周有若干凤及右将军若干惠。若音人者反。《释名》云:“以国为姓。”右《癸辛杂识》所引极详,辄因或问而备录之。

◎岑诗非创

岑诗“山风吹空林,飒飒如有人”;黄庶诗“山精水怪衣薜荔,天禄辟邪眠莓苔。”余游庐山亦得句云:“薜荔衣怪树,山风恐行人。”各写一时所见,而句法相似。然岑亦本古诗“罗帷卷舒,似有人开”意,非创也。

◎名心未忘

古人著述诗文,一生心力所寄,必有所托,以思传于后世。如白乐天写集三本:一付庐山东林寺,一付苏州南禅,一付龙门香山寺。陆鲁望诗文手稿,尽置白莲寺佛像腹中。唐求诗草大瓢中,投诸岷江之流。皆名心未忘故也。如来自言,四十九年未曾说著一字,乃亦以身后结集,属大迦叶,岂名心亦未尽忘耶?顷襄城刘太乙(青藜)翰林书来云欲自作八分,书余《渔洋》《蚕尾》诸集诗,藏于少林。代余谋所托,意良厚,因述此以报之。

◎水仙

水仙之名甚美,冯夷为河伯,名曰水仙;伯牙从成连之海上,作《水仙操》;西湖有水仙王祠;陶岘泛三舟于江湖吴越间,号为水仙;他如雒妃、湘君之属,皆水仙也。乃盗贼如孙恩,流毒会稽、吴兴数郡,及势穷投海死,其党亦称为水仙,甚可笑也。脱清都仙籍果有此辈,正当与赵高、李林甫同班尔。

◎治喉闭急症方

治喉闭急症用鸭嘴、胆矾,研极细,以酽醋调灌,吐出胶痰立愈(《癸辛杂识》云:帐带散用白矾,不甚效)。

◎治障翳及赤眼方

《癸辛杂识》又云:熊胆少许,用净水略润开,尽去筋膜、尘土,入冰脑一二片,如泪痒,则加生姜粉些少,以银箸点眼,能去障翳及赤眼,最效。

◎治小便不通方

余戊子四月,患小便不通者三四日,诸方不效。章丘药李洞开者,用犀角、玳瑁二味,磨水服之,甚验。

◎小字入诗

同年汪钝翁,小字液仙。程石瞿,小字佛壮。刘公<甬戈>,每自称阿<甬戈>。余在扬州日,常有诗寄西樵兄及三君云:“佛壮谈诗登秘阁,液仙趋府算钱刀;还思阿<甬戈>归清颖,仕隐无端愧汝曹。”“天宁佛火共淹留,千里惊逢落雁秋;何处凭栏望西北,暮云明月满萧楼。”诗载《渔洋前集》。

◎囊云

坡公作《搴云篇》,余昔行秦栈中,见道左石罅间烟气如缕,顷刻弥漫山谷。已而雨大至,行人衣袖中皆云也。始信囊云非妄。

◎街道厅

工部郎官有街道厅一,差出则二黑鞭前引,而一隶肩独板在马后。汪郎中玺以启贺其僚友某云:“双鞭前导,宛两股之虾须;独板后随,如一条之狗尾。”闻者无不大笑。汪字樊桐,仁和人,作《肃松录》。

◎柳敬亭

左良玉自武昌称兵东下,破九江、安庆诸属邑,杀掠甚于流贼,东林诸公快其以讨马、阮为名,而并讳其作贼。左幕下有柳敬亭、苏昆生者,一善说评话,一善度曲,良玉死,二人流寓江南,一二名卿遗老,左袒良玉者,赋诗张之,且为作传。余曾识柳于金陵,试其技,与市井之辈无异,而所至逢迎恐后,预为设几焚香,瀹介片,置壶一、杯一;比至,径踞右席,说评话才一段而止,人亦不复强之也。爱及屋上之乌,憎及储胥,噫,亦愚矣!

◎吴敏道诗

余小时见宝应吴敏道诗一卷,颇有佳句,仅记其一绝云:“扬子江头雨,双桡倚绿芜;愁心将客梦,日夜向东吴。”惜不忆其全矣。

◎胡应麟论歌行

胡元瑞论明人歌行,极尊空同而略于大复,不知何《听琴》、《猎图》、《送徐少参》、《津市打鱼》诸篇,深得少陵之髓,特以秀色掩之耳。胡专举《明月》、《帝京》,陋矣。

◎明清之际歌行三派

明末暨国初歌行,约有三派:虞山源于杜陵,时与苏近;大樽源于东川,参以大复;娄江源于元白,工丽时或过之。

◎蜀八十老僧诗

蜀八十老僧果庵诗:“轩窗无暑觉云起,竹树有声知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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