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自在倫敦遭囚,方才知道政治犯是很體面的。又在各處走了一遍,開了不少眼界,知道各國都有革命黨。回到日本就自稱中國革命黨,到處鼓吹起來。日本的革命黨宮崎寅藏、可兒長一、平山周等人都去會他,孫文竭力跟他們聯絡。橫濱華僑最多,孫文就在橫濱交通運動。華僑裏頭老成的,自然知道孫文靠不住,那年輕的就不免受他迷惑。也有入黨的,也有出錢的。
到了庚子那年,聽說菲律賓鬧革命,菲律賓地方中國人最多,這回公舉做總統的名叫阿軍鴉度,便是中國福建人。孫文聽了,自然羨慕。派人去聯絡說自己是中國革命黨魁,願意幫助糧饷、軍器。那邊倒信了,呆呆的等著,卻始終沒有來,反把正事誤了。這年直隸省鬧拳匪,孫文又打算起事,可是赤手空拳,如何起得?想想憑著三寸舌頭,把各處土匪都說服了,叫他們推舉自已做第一把交椅,學那《水浒》上宋江的故事。因爲同黨的畢永年是個江湖老手,就叫他到香港去跟他們接洽,說了半天,哥老會起來反對說:「孫文有甚本領,做得我們頭領?」登時散去。孫文知道了,打算自己去說。到得香港,香港總督把他們攔住,不讓登岸。孫文寫信給港督說「自己是革命黨,並非罪犯。革命成了,情願遷都南京,把鐵路,礦産等權利均分給外國人。」港督看了,知道是個無賴,一笑不理。
孫文無法,回到日本,想如此抛臉,如何支持得下?不如在廣東地方做一場,也教人家知道知道。卻又怕巡防統領的厲害,自己不敢出頭,叫黨裏的鄭弼臣去惠州起事。鄭弼臣倒是個好漢,在惠州鬧了,又在廈門舉事。又有史堅如在省城裏頭放炸彈,關仁甫、王和順在河口鎮南關起事,都還轟轟烈烈的做一場。獨孫文始終沒有出頭,起初打算在台灣做他們的指揮,台灣總督把他們逐了。又回到日本,拿著起事的名目向南洋群島,橫濱、神戶等華僑募到軍饷三十多萬,都裝入私囊,卻打電給鄭弼臣說:「形勢變了,饷又沒有,須得自己想法,誰也不能管誰了。」
鄭弼臣等聽了這信,氣得跟甚麽似的,可也沒有法子,只得把軍散去。官軍乘勢追殺,關仁甫、王和順兩處也都因軍饷不濟,在雲南、廣西敗散。兄弟們死的傷的,剩不下百作名。回到星加坡,知道華僑接濟不少軍饷,都向管糧的何某查問。何某說:「是孫文管著銀錢,他不發錢,如何有饷?」黨裏人大怒,爲首的八人都爭著問孫文,說我們九死一生,你卻在此取利?孫文搪塞了半天。大家問他要帳看。孫文一面敷衍,一面暗暗的告訴星加坡管理華民的事務衙門,說「這八人都是著名匪黨,在內地犯過事,該當拿捕。」中間有人透信才把八人放走。其餘一百多人,盡賣給人家做奴隸了。
當時黨中有個梁秀春本是廣西參將,後來投入革命黨,瞧著孫文這種舉動,老大的不自在,就在外邊說他欺詐。孫文暗地囑咐心腹用毒藥謀害。幸虧心腹的哥哥把他救了。當時關仁甫、王和順都在南洋養病,眼看著孫文做事,自己懊惱不該同他認識,卻又氣不過,打算跟他拚命。孫文知道衆怒難犯,就跑回日本,從此黨裏頭漸漸離心,勢就漸漸衰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