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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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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1927

字琴生,号国富,笔名施英,重庆市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人。中国共产党早期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卓越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者、著名的工人运动领袖、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曾领导了震惊中外的三次上海工人大罢工,成为当时著名的工人运动领袖,1927年不幸被捕牺牲,年仅26岁。

奋斗二字,愚常奉以为人生第一要义。

说少年(续)

(二)现代我国的少年

(甲)总论

我要说“现代我国的少年”,我又先要作“现代我国的少年”的总论,岂敢!岂敢!普通一个人要论一件事,总说是问世十年或八年。可怜我自从四岁起,读了三四年的《三字经》《百家姓》《龙文鞭影》,又读了三年的四书、五经,到了十一岁进高等小学,三年毕业又进了四年中学,现在刚脱离中学,我那里会知道世是怎样问法?我既没有问过世,读的书又很少,我的家庭愉乐,抛离的很早,我的朋友交际,又很冷淡,叫我从何下手来论“现代我国的少年”呢?莫奈何我的脑筋一定要发出这个题目,我的手一定要拿起笔来写。细想起来我只好顺着脑说我自己的话。对与不对?大家原谅。

我有一个同乡曾慕韩先生,曾做一本书叫作《国体与青年》,他所说的现代青年有三种:(一)堕落的青年;(二)迷惑的青年;(三)自杀的青年。我常常拿这三种,反省我自己:第一层堕落,我自己不能说自己,因为自己说的近于掩饰;第三层的自杀,我自己并没有这样计划,并且常由人生观上反对这事;惟有第二层的迷惑,可怜我自己实在不敢辩护!我现在要说的自己的话,就是要说迷惑的少年,与我这最幼稚观察所得的迷惑少年。我脱帽三鞠躬,向国中自命少年的深深请一个罪,因为我拿迷惑的少年来说“现代我国的少年”。

(乙)所处的家庭

不得不已!我既拿迷惑的少年来说现代我国的少年,我要说现代我国少年所处的家庭,就是迷惑少年所处的家庭。迷惑少年所处的家庭,也就是一个迷惑家庭,糊涂家庭。现在一般人所谓的“家庭教育”,要没有迷惑的家庭,何至于有迷惑的少年?给以袭产,养以丰衣美食,逞一时情感的指腹为婚,抱子添孙主义的早早娶媳,这是迷惑家庭政策的第一种。希望子孙,达官贵显,光宗耀祖,步步高升,今年读字,而明年该读五经了。托张求李,送进学堂,几年速成?越快越好,毕业后可以拿多少钱?差事好不好?将来某某先生,准可以托他提拔提拔,一家子有希望了,孩子出头了!这是迷惑家庭政策的第二种。“子孙虽愚,诗书不可不读”。过了几年,四书五经念完了,或者是高等小学或中学毕业了,有的是家业艰难,有的说是“世道大变”。人上托人,设法求事,东拉西扯,找点小本,作朝不保夕的糊口生涯:张某是洋行买办,李某是钱店经理,叹惜连天,垂涎羡慕,这是迷惑家庭政策第三种。迷惑的路,千条万条,层出不穷,实在是描写不尽!还有张百忍的五世同堂,人人说是佳话,孰知道一般的家庭,只要时机成熟了,就举行“瓜分”:有的由父母主动,大批爱甲儿,恶乙儿;有的由兄弟争闹,或说父母偏爱,或因行为不合;有的是父子之间,发生问题,父说子不肖,子怨父固守,作儿子的,以为这财产是应得分的,有丝毫不平均也不行,作父母的,以为财产是应该给子孙的,若不然子孙何从生活。一般自命少年的,因此一天一天想,产业何时可以分?自己将来得了分产,如何的妻子、奴婢,享受快乐,这都是迷惑家庭所产出迷惑少年的行径,并且是一般自命少年所互相标榜,互相竞争的。大家由这种迷惑家庭钻出来,由各张旗鼓,创造自己的迷惑家庭,传之子孙,迷惑无穷。

(丙)所处的学校

教育!学校教育!“教育即是生活”,学校就是舞台了!由迷惑家庭培养的子弟,受迷惑家庭产出来的教师教育,与一般迷惑朋友“日居月诸”实行迷惑的生活。学校是一个进身之阶,学问是一种手段,时髦不可不趋,面子不可不讲,八十分是甲等,七十分是乙等,军国民教育,养成效命“国内沙场”的志士,慷慨悲歌,做几篇“元元之民,陷于涂炭”的文章,马褂尚黑,长袍尚白,自来水笔,亮光皮鞋,运动短裤,卫生毛衣,处处要挂学生的招牌,总怕人不知道我是学生!这都是时髦少年所受的教育与行为,是好是坏,我岂敢批评,不过我以为迷惑两个字,终不能免。至于在学业与操行各方面,我们迷惑少年实受赐不少;惩戒,记过,革除,我们知所警戒了;给赏,记分,褒奖,我们知所荣辱了;考试,发榜,甄别,我们知所发愤了。“黑者,黑也”“读书人应受绳墨”,这都是至言至理,小事不敏,静而听之。像这样的教训,是非得失?我又岂敢批评,不过我觉得都是造成迷惑的根源,还得研究才好,要公开,不要秘密,要进取,不要保守。可怕杜威博士真利害!他说“教育即是生活”。我以为中国的学校是些衙门,四班八房,典吏差役,无所不备,造册子,出训令,一层一级,森威谨严。我们在学校作了囚犯,出了学校,也就不免一个土匪!可怜!可怜!官僚式的教育!贵族式的学生!迷惑的少年!

(节选自《少年》第三期,1919年11月1日,署名赵世炎)

我们读书时间分配的问题

我提出这个问题,原来是什么意思,请先说说:(一)很多的人说:“忙得很,忙得很!”或是说:“没有工夫这样,没有工夫那样,……”;(二)有很多人又说:“没有事!没有事!”或是说:“不要紧,很可以慢慢的!”或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总觉得没有事。这两种是极端反对的,然而都是实在情形。

两种所生的现象:第一种好像个“无事忙”,因为忙不出个所以然;第二种是自己知道有事,却不承认有事,但是这种人总归有点事,只要张着两只眼,就有“眸子不正”的事;就是闭着眼,也有“梦邯郸”“梦周公”的事。所以这种人没有事还是有事,唱戏,喝酒,冶游,打牌,赌钱,抽大烟!

有这以上两种极端相反,动机不同的事实,却又是同归于无用;所以到底要怎样才好?我们现在是在读书,别的什么这界那界的“奥妙生活”,我们且不必管,我们先讨论自己。并且我恐怕……恐怕……我……你……他……我们:不属于第一类,就……就属于第二类!

人是不是当然很忙,是不是当然没有事?忙的人是不是真忙?没有事的是不是真没有事?这些问题都不必讨论,只简单答复就行了。简单两句话:“人的事很多,但是不必忙。”

所以我们读书的事很多,但是也不必忙。读书的事,对于我们,一点也不忙,我们觉得忙,是我们错了!至少说是没有事,当然根本上不能成立。读书又要去赌博,冶游,就不必挂读书的招牌。要说“逢场作戏”,就不必瞒着父兄;要说“偶而为之”,就不要再干第二回。打不了“读书”的招牌,也就要打“人”的招牌;难道真在鬼门关喝了迷魂汤?不然我们不要忘是个“人”。

读书既是不必忙,忙是由时间上生出问题,所以我想讨论这个时间分配的问题,我们少年学会有讨论一项,我就把他提了出来;几天以后,接到弘毅、综两位会友的起稿,已经录在前面了。

弘毅君一篇,虽是理论,却也切实。他说的书的性质,人的精力,与环境关系等等,都很扼要;不过他把我的题目有点误解:他说的是我们如何分配读书时间,我说的是我们读书的人的时间分配的问题。

综君的“十分之几”分配法,很有道理,决不是随便的,我们细看看细想想就会明白。要注意的,就是他第四项的做工时间,特别占十分之三,这又要拿“工读主义”来说明;只可惜我们没有一个实行的办法。依我意思,只要属于“同时不用脑力”的事就行,譬如关于私人或公众的亲手“操作”的事,就算劳力;再退一步说:我们往返道途,譬如入校及归家,以步代车,也是一种;又如吴稚晖先生所说的“青年的工具”:家庭中,书房中,有些器具,真干起来,也好极了。

综君的第五项尤要特别注意,我们学生界在这“五四”以后,群众运动渐收束了,但是中华民国已经给了我们一种担负;所以如综君第五项的说明中,我们总要择一项,若能力不够,也要出脑力预备,拿出时间去试;他这“十分之几”分配法,最为平允,大家都做得到,我认为这分配法是共同的,不过我个人现状与他的微有不同,我且写出来与他作个比较的参考:

(一)校课占全时间(上课不计)十分之一。

(二)看参考书等占十分之二。

(三)看新书报、新杂志占十分之一。

(四)劳力工作占十分之二。

(五)劳心的事占十分之三或四。

(六)运动占十分之一或无。

这都是以我现状说的,我的工作的事,说个笑话:小而言之,自己照料饮食,洗衣洗裤,补衣补裤,我都认为是劳力,我也常常作,总之我认为实行“操作的”,就算劳力工作。我自己觉得不对的,就是第五项占的太多,应该减去一分,增入第二项或第六项:我自己明知应该改良,无奈乎不能实行,并且第六项几乎没有,我自己知道很不对。

我个人的“十分之几”分配法,不足计较;我觉得综君的很对,很可实行。惟“十分之几”的方法,用时间的单位限度计算起来,是怎样?若不说明,好像是一个“对于已过的观察”,不是“对于此后的规划”了,那岂不近于“造册子”“画表”的事,岂不糟糕的?

我们要拿钟点来做单位,决不行;因为以上六项不能每人每日件件都做。若以一日为单位也不对,因为不能说今天做某项,明天做某项。以周以月更不行。所以不能有绝对的单位,只有一个时间单位的限度;这限度用钟点用日全不行,三日五日,又不好计算;最好就是一周。简单说:“把一周的时间(除授课、休息、睡眠不计)分为十分,照着前六项分配实行;如第(一)(五)(六)三项可以全天全有;(二)(三)(四)不必每天都有;换一句话说就是:一周之内六项全要做到,全要按照所分配的分数。”

以上的大致如此,详细的我们一面想,一面实行,自然觉得很明白,并且一定觉得有趣,不过这些时间,我们都把授课、休息、睡眠时间除开,这三种也是我们的时间,并且占去了大半分,我们不可不研究。

(甲)授课:这个没有问题,当然要用心听讲,不过也有不可听的;对于这一层,我就主张不听,不特不听,直到可以听时才去听;我匀出这时间,还可做“十分之几”之内的事,不过不要做“逢场作戏”“偶而为之”的事才对,至于甚么“旷课”“缺席”那是学校造册子的事,与我们无关。

(乙)休息:这一种时间分几种:(1)下课以后的最短时间;(2)饮食以后的最短时间;(3)“十分之几”中各项内最短的时间,大概不外三种,长一点的就是睡眠,或是卧病,这是不在预算内的,或是有特殊原因的长期休息,这三种都是一定有的,没有什么可以研究。不过这些休息都要真的,要是适当休息也拿着书看,这叫作“自苦”。

(丙)睡眠:前两种的时间,不能人人都同,这一种依理可以划一。有很多人主张每日睡八点钟。我以为春、秋二季,应该睡七点钟,冬、夏二季应七点半钟,春秋二季的时间,比冬夏贵半点;理由也不是因为什么“春光明媚”“秋朗气清”,不过这两季比较上可以少睡半点钟,并且还有地域变迁不同,不可概论;退一步说,四季都是七点钟也好。我们总要睡得够,别的分配的时间才能准,所以不能不有一个允当的限度;至于睡后半夜的两三点钟或是“明天以后前半天”,那是“逢场作戏”“偶而为之”的结果,他的时间就没有分配,也不必管他了。还有“昼寝”一件事,也不应当,这是算在七点钟之内,也觉得零碎,顶可以不必,孔夫子骂宰予,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以上的三种说完了,再将我们一天时间总算一算:(一)授课普通八点或九点,且以九点计算;(二)零碎的休息,二点钟;(三)睡眠七点钟;这三种就算占去十八点了。除下的六点钟就是“十分之几”的分配所占的时间了。倘若只有八点钟的课,或是只以五点钟分配“十分之几”的事,以这一点钟流入休息内也可;又若没有八点钟的课,就可以多出的钟头,加入“十分之几”内。

这“十分之几”的分配时间,用一周为单位限度,到现在就可以用钟点计算,如上所说,平均每日六点钟,七日就四十二点钟,再加入星期日没有课的八点钟,就共有五十点钟了。把它分作十份,每份就是五点,所以我们每周有:(按照综君所分配)

(一)十点钟温习校课(平均每日一点以上)。

(二)十点钟看参考书(可以五日分配之)。

(三)五点钟看杂志(可以四日或五日分配)。

(四)十五点钟作劳力事(可以五日以上分配)。

(五)五点钟作劳心的事(平均每日几十分钟)。

(六)五点钟运动(平均每日几十分钟)。

我的“我们读书时间分配的问题”,说到这里,已经完了。题目是妄拟的,这样分配法,综君提出来,与我意思同,我就把他说明,是不是对呢?不知大家意思怎样?不过我觉得很可以实行,我自己的是实行了,并且我想几十年最时髦的“壁上贴的功课表”,差不多每一个学生都有一个,是不是造册子的作用?也不知道;贴在壁上,能实行不能实行?是一个问题;天天如此,是不厌烦?又是一个问题;并且有几天又换了一张贴着的;有把几点几十分都定出来的;这些事我都干过——我想与其这样死,不如改个活法子。大家的意思怎样?我们可以从细商量;我们“少年学会”研究问题,是很欢迎人指教的。

(原载《少年》半月刊第二期,第二至四版,1919年10月16日,署名琴荪)

杂感:北李南陈

黄日葵兄告诉我,有大会在李陈两先生合摄照片的硬纸板上这样写着:北李南陈,两大星辰,漫漫长夜,吾辈仰承。这几句话真正道出了五四时期我们青年追求光明、尊重先进的殷切心情。

我在北京读书时常到李先生家去请教,承他对我们学习时加指示,因此他就成了我的导师。

出国路过上海曾到环龙路去见陈先生。他对我的勤工俭学规划表示怀疑,认为工读兼顾是办不到的。他没有给我一个陈述意见的机会,也不曾对我提问,他不是和我谈心而只是向我训话。他给我留下一个印象:自信心强,判断力也强。

我接受了李先生的指导,也要记着陈先生的话,用以激励我自己。

(1920年8月)

给少年学会朋友们的来信

修甫、康农、伯明、骧尘、友松、锡侯、嘉裴、家瑞……诸友:

……唉!我一些亲爱的老朋友们呀!在你们所常想的,以为只要在欧洲就处处可以得安慰吗?固然属于物质上的,我们虽挤在这灿烂而又混沌的空间内,也有些慰藉可言,但我们所经度的搏战生涯,人类同情的、了解的工作还未达到相当程度,我们的精神那能就说畅快,而且含含糊糊地过日子,又不是我们所当做,所忍做的。

我在这半年来差堪自慰的事情便是能够来实验地做劳力的工作,从直觉的感触中,也得些片断的安慰。但知识的恐慌,既迫促了我反动的着急,一般的现状,又刺激了我刚愎的嫉视。

我“穷极则变”,几月以来为回避恐怖的人生,不能不急筹搏乱的方法。事实上别无他法,我只有忙!忙个不了。以前的复杂的幻想,都用锁钥闭起,直到了现在,最近来因为八小时的权利失去,生活上始稍稍有些变迁(近来欧洲工业市场,大形变动,法国尤甚,工人失业者多至百万。我于一星期前也暂时停止没工作)。这也是我所以能够比较的详细一点来和你们写这封信的原因,我在暂时八小时的努力虽然停止,然而精神生活仍继续不断的无所变易,你们乐闻此说么?

大致你们也很想从我得知一些在法做工的消息:在我的责任上,早就应该详告你们一番。不过我个人之见,绝不能得事实上的真理,在11月间我与你们的信中,曾预先和你们商量出《勤工俭学研究号》于《少年》的事。我并且曾与你们的稿子在1921年1月底可寄到,不料这件事我现在很歉意的于时期上对你们失了信!这也是我匆忙中一种热烈的错!现在,这工作我们正在做,不过时期没有那样快了,但也只缓期一月。因为这件事决不仅做文章发表直觉的意见,我们还需有切实的讨论,最近几个星期日,于不远的几个地方做工而很相了解的朋友们,我们聚会了几次,都做严重的辩论,切实的谈话。前个星期日才商决,我们姑无论效果如何,只当做自己于良心上不可隐忍的事,前途上应该不糊涂的事,无论是直觉的,反动的,我们总要披肝沥胆,尽情一吐!现在又因为时间上不可太缓,约定1921年1月以前汇齐大宗的稿子,寄到国内来。寄的事是我担任的,我敢于担任的把握是在你们。现在《少年》是不是仍出我不知道(你们也真做得出,总不寄一份来)。《少年》若还在,就借出一个勤工俭学研究号大概是可能的事。否则,这工作是很希望可以做起的,如若《少年》不能借光,只好另出小册子。但也是要恳托你们的。在1月底或2月初可以由法国付邮,2月底或3月初可以寄到,请你们就照这日子预算罢。

……我常常想,我们过去的事,都有些蹈空,所以积极便会发现弱点。我常听朋友说,国内青年受“五四”的潮流太蹈空,不走实际,是现在的最大恐慌,这话实在中肯。比如《少年》于我没出国以前,曾主张停刊的,现在我们大家既感受到学业与责任的观感,又承一些很难得的师友们的催促与赞助,仍在范围以内做点工作,也不能说绝对不可以,不过,凡做起的一件事,在我们现在至少不可不保持的,就是不能懈怠。……现在的北京,已经是一个时髦青年的制造所,尤以北大和高师为甚,我恐怕结果之坏,将有甚于五花八门之上海,这都是受“五四”思潮太蹈空之毒!我诚恳地盼望我们朋友务要从冷静处窥探人生,于千辛万苦中,杀出一条血路!……

你们的实诚的 赵世炎

(原载于《少年》第十五期,1921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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