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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讲 通向潜意识的信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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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类的灵魂

二、心灵的裂痕

三、信仰的嬗变

在所有其他学科的分析当中,对与个人无关的主题使用假设是合法的。不过,心理学令我们不可避免地面对两个个体之间活生生的关系,他们其中一个若不能除掉自己的主观人格,就不能以其他方式排除个性。分析者和他的病人可以用客观的态度着手处理双方同意的选择性问题,但他们一旦从事后,整个人格都将涉入他们的讨论中。有关这点,只要双方达成协议,进一步的发展是有可能的。

我们能对最后的结果做出客观的判断吗?这只有在我们的结论和个体所属的社会环境的一般有效标准中才能作比较。即使那时,还必须考虑个体的精神平衡状态。因为那结果不完全是集体标准,它还会令个体调整他的社会“基准”。这相当于最不自然的条件。

我们可以把不一致的作用,当作社会中一种精神生活的原动力,但它并非一个目的——而一致也有同等的重要性。心理学基本上是根据平衡对立而定的,每个判断必须考虑到其反面才可定案,否则不能成立。因而心理学的上部或外部没有立足点可以令我们对心灵是什么作出最后的判断。

除了梦需要个别对待这个事实外,为了区别和阐明心理学家通过研究许多个体所收集的材料,某些一般原则是不可缺少的。很明显,单独描述一大堆个别的例子,而不努力了解和找出它们的共同点,以及它们如何区分,实在不可能明确地陈述任何心理学的理论,更不用说教导别人了。任何一般特征都可选作基准,举例来说,可以对“内向”人格和“外向”人格作一简明的区别。但这只不过是许多可行的一般原则中的一个例子,可它能令我们马上理解万一那分析者是这一类而他的病人是那一类时所产生的问题。

因为任何较深入的梦的分析都是两个人面对面的问题,因此两人的人格是否同类,将会造成很大的区别。如果两人属于同一类型,他们可以愉快地相处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如果其中一个是外向型,另一个是内向型,相异且矛盾的立场就会立刻引起冲突,特别是当他们没注意到自己的人格类型,或当他们坚信自己是唯一正确无误的类型时,冲突更容易产生。外向的人会选择多数人的意见,而内向的人则反对这种意见,因为它只不过是流行的意见而已。这类误解很容易发生,因为我们无法以自己的心揣度别人的心,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别人未必认为有价值。例如,弗洛伊德解释内向型是一种与个人有关的病态,但内省和自知之明却有重大的意义和价值。

在解释梦时考虑这些人格差异是非常重要的,我们不能假设分析者是个超人,可以凌驾于这类差异之上,因为他是个医生,只是懂得心理学理论和相当的技术而已。他只有在假定他的理论和技术绝对正确,并可以看穿整个人类心灵时,才感到自己高人一等。但因为这类假定颇值得怀疑,所以他无法确定。因而,如果他以理论或技术来面对他的病人,而不用他自己活生生的个体来面对病人,那他就会被内心的疑虑所扰或攻击。

分析者的人格是唯一与病人的人格完全同等的东西。心理学上的经验和知识,并不一定对分析者有利,它们没有令他置身于纷扰之外,他必须像他的病人一样接受测验。因此,他们的人格是否调和、是否有冲突,或是否相互补足,都关系重大。

在许多人类行为的特性中,内向和外向是两种典型。但这两者通常显而易见且易于辨识。举例而言,如果我们研究外向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在许多方面异于别人,而那些使人成为外向的因素,是一种片面和一般的标准,也没有实际的特征。那就是为什么许久以前,我竭力寻找更多基本特性的原因——这种特性说不定可以作为一种用途,给人类个体特性中明显而杂乱的变化一些条理。我往往搞不懂为何有这么多人能用脑却从来不用,也搞不懂有这么多人即使用脑,方法也是笨得要命。此外,我很奇怪为什么许多知识分子和精明的人好像从来不知道如何使用其感觉器官——他们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听不见耳边的声音,不关注他们触摸或品尝的东西。一些人则不注意他们自身的境况而活。

还有一些人似乎活在一个意识非常奇怪的状态中,好像他们今天的境况已经达到极点,不可能再有改变,或好像世界和心灵都是静态,永远保持原状似的。他们似乎缺乏想象力,完全而且特别依赖感官的认知。在他们的世界中,根本没有机会和可能性拥有这两种东西——他们只有“今天”,没有真正的“明天”,未来也只是过去的重复。

我想把对过去所遇到的许多人的第一印象告诉读者。不过,我很快就看出来,那些用脑的人是一些思考的人——他们运用智力竭力让自己去适应别人和环境,而那些有同等理解力但并不用脑的人,却只是一些以“感情”来寻求和发现他们生活方式的人。

“感情”这个词需要说明一下,例如,有人说到“感情”时,意思大概是“感觉”。但有些人用同样的话表达一个直觉:“我感到好像……”

我用“感情”这个词和“思考”对照时,我是指价值判断。例如,一致或不一致,好或坏等。根据这些定义,感情并不是情绪(潜意识的),我所指的“感情”是一种理性(有条理的)机能,而直觉则是非理性的(知觉的)机能。直觉是个“预告”,并非自由意志行为的产物,它好像潜意识的事件,要看不同的外在或内在的环境而定,因此不是判断的行为。直觉比较像感官认知,到目前为止,它是非理性的事件,主要是根据客观的刺激而定。

这几种机能的类型与意识获得对经验的适应力的方法明显一致:感觉告诉你某物存在,思考告诉你那是什么东西,感情告诉你那东西是否宜人,直觉告诉你它是从哪里来的和它的动向。

读者应该了解这四种人类行为的标准类型只是许多行为,如意志力、性情、想象力、记忆等行为中的四个观点。它们并非独断的,其基本性质颇适合作为分类的标准。当我们说明父母对子女以及丈夫对妻子的行为时,发现这四种标准特别有帮助。此外,它们对于理解某人的偏见,也相当有效果。

因此,如果你想了解别人的梦,就必须牺牲你个人的爱好,压抑你的偏见。这很不容易,而且会令你不舒服,因为这意味着一种并非每个人能接受的道德约束。但如果分析者没有全力批评他自己的立足点,承认这立足点有相对性,其结果不是得不到正确的资料,就是无法完全洞察病人的心思。分析者至少该主动地去聆听病人的意见,慎重地处理,而病人也必须通力合作。由于这种关系对理解任何事物都免不了,因此非常重要。分析者一定要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在治疗中,让病人理解比满足分析者在理论上的期待更为重要。而且病人反对分析并不一定错误,这只表示双方没有“情投意合”。这可能是由于病人仍未到他理解的地步,或是解释不恰当。

在我们努力解释其他人的梦的象征时,几乎一定会用我们想要投射的——借分析者所觉知与思考的东西,与做梦者所觉知与思考的东西相同的假设——来填塞我们理解中不可避免的鸿沟。要克服这种错误的束缚,我经常坚持忠实于特别的梦的前后关系,而且强调排除有关梦的一般的理论假设——除了那些对梦合理的假设。

从上述所说来看,相信大家都可以清楚地知道我们在解释梦时,不能放弃一般的规则。当我先前提到梦的全部作用似乎是弥补意识心灵的缺憾或歪曲时,便意含这假设有希望打开理解独特的梦的性质的大门。在一些个案中,你可以看到这个作用。

有一个病人自视甚高,而且没注意到几乎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被他的道德优越感气得半死。他来找我,说他梦到一个喝醉的流浪汉在沟渠里打滚。这景象只会唤起他自以为受到委屈的评语:“看到一个人竟然掉到这么肮脏的地方,实在很可怕。”很明显,这个梦的不快情景,至少一部分是企图补偿和满足他个人得意扬扬的自我评价,但还有别的,那就是他有个酒鬼弟弟。因此,这个梦也突出了他的优越感,反衬出他弟弟的堕落。

还有另外一个例子,有一个女人对自己深懂心理学而引以为傲。她经常重复梦到一个女人。在日常生活中,她遇到那女人时,对那女人并没有好感,认为她是个虚荣而奸诈的阴谋家。但在梦中,那女人变得很像她的姊妹、朋友,而且讨人喜欢。我的病人不了解为什么她会把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梦得如此讨人喜欢。但这些梦是告诉她,她被一个类似其他女人的潜意识人物所“纠缠”,是她的权力情结和隐藏的动机——潜意识的影响——令她不止一次地和朋友发生口角。她往往为了这事责备别人,而不责备自己。

我们不仅疏忽、轻视和压抑我们人格的“阴暗面”,而且对我们的积极人格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一个很好的例子,有一个谦虚、不爱出风头,而且和蔼可亲的人,他似乎总是对自己的谦虚很满意,而且经常小心地表现出来。当请他发言时,他会提出一种忠恳的意见。但他有时也暗示,某种特定的事情可以在更高的标准下用较高明的方法来处理。

不过,在梦中,他经常遇到伟大的历史人物,诸如拿破仑和亚历山大大帝等。很明显,这些梦弥补他的自卑感,但它们还有其他含义。该梦在问:我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召出这些如此显赫的人物?在这种情形下,那些梦暗含着秘密的自大狂,来补偿做梦者的自卑感,这种潜意识的伟大观念,使他从现实的环境中孤立出来,而且令他仍不顾其他人的感受。他感到不必证明——对自己和别人——他的优越判断是基于优越的长处。

其实,他在下意识地玩无聊的游戏,那些梦企图带这种游戏达到和意识同等的高度,不过方式却奇怪而暧昧。和拿破仑毫无隔阂地共餐,与亚历山大大帝作泛泛之交,绝对都是自卑情结产生的幻想。有人问,梦为什么不能公开而直接地表明,且清楚地说出梦要说的话?

有人经常问起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我往往惊讶于梦似乎总是规避明确的信息或忽略决定性的因素。弗洛伊德假设心灵存在着一种特别作用,他称为“潜在意识压制作用”,并认为这种作用扭曲梦的意象,令这些意象不可认识,或是令人误解,以欺骗梦的意识——梦的真正主题。为了对做梦者隐藏重要的思想,“潜意识压制作用”保护他的睡眠,对抗不和谐回忆的冲击。但我很怀疑梦是睡眠的保护人这个理论,因为梦通常会打扰睡眠。

说得恰当一点,梦如果接近意识,就会对心灵潜在意识的内容产生一种“遮盖”作用。潜在意识的状况令观念和意象继续留在一个比它们进入意识还低压力的水平上。在潜在意识状况里,它们失去明确的定义:它们之间的关系减少必然联系,而且变得愈来愈含糊的相似,此外还缺少理性,因此变得“令人费解”。

从这个事实来看,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梦经常以类似的方式来表达,为什么梦的意象不知不觉地滑入另一个意象里。梦采取的形式当然是潜意识的,因为产生梦这个形式的材料都保持着潜在意识的状态。从弗洛伊德所谓的“矛盾意愿”来看,梦并不保护睡眠。他所谓的“假装”,其实是所有在潜意识里的刺激采用的形式。因此梦并不能产生确定的思想。

我们应该了解梦的象征是表达心灵的最重要部分,绝非意识心灵所能控制的。意义和目的并非心灵的特权,它们在整个活生生的自然内运作。原则上,有机体和心灵生长之间并无相异之处。正如植物长出花一样,心灵创造象征。每个梦都是这过程的证明。

所以本能的力量就借着梦来影响意识的活动。而影响是好是坏,完全要以潜意识的内容来定。如果它包含太多应该正常的被意识的东西,那其机能就会变得扭曲和产生偏见。而动机并非基于真正的本能,其存在于心灵有相当的重要性,因为它们由于压抑或轻视而被移交给潜意识。它们压制正常的潜意识心灵,而且歪曲其自然的趋向,以表达基本的象征和意念。因此,对关心精神不安的起因的心理分析者来说,实在有理由去诱导他的病人去主动地自白,并且应该了解该病人讨厌或害怕的事情。

这就很像礼拜堂的旧式告解,在许多方面都需要现代心理学技巧,至少这是个一般原则。不过,在实践时,事情可不是这样。无法抵抗的劣等感情或过于懦弱,也许会令自白难以进行,甚至有时要病人面对他自己并不完美的事实也不可能。因此我往往认为在开始时要给予病人一个积极(主动)的见解(展望)才比较可行,这在他接近更多痛苦的内省时,可以提供一种有助益的安全感。

举一个“私下得意扬扬”的梦的例子。例如,在梦中和英国女王一起喝茶,或发现自己和教宗有密切来往,如果做梦者不是个精神分裂症的病患,那实际的象征解释非得看他目前心理的状态而定,即他自我的状况。如果做梦者高估他自己的价值,表示做梦者的意图是多么不恰当而幼稚,而且显示他幼稚得想和他的双亲平等或超越他们。但如果这是个自卑感的例子——整个无价值的感受已征服做梦者人格的积极面——就不该一直以表示他有多幼稚、可笑,甚至多乖张来挫他的志气,这样做只会残忍地增加他的自卑感,而导致他不喜欢和反对治疗。

没有任何治疗技术理论可适合一般应用,因为每个病例都有个体独特的情况。我记得我曾治疗过一个病人达九年之久,因为他旅居海外,所以我每年只能几个星期看到他。从一开始,我就晓得他真正的问题在哪里,但在我们想更进一步找出问题的症结时,却遇到一种强烈的防御力,势将我们俩完全决裂。不论喜欢与否,我都要尽力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和依照他的性向。这性向被他的梦支持,这使我们的讨论与他神经症的根源相去甚远。我们的距离这么远,以至于我经常责备自己引导病人走错路。他的情况逐渐明显地改善,令我不能残忍地把真相告诉他。

但在第十年,那病人说他已痊愈,而且已脱离一切症状。我惊讶万分,因为按照理论来说,他的情况是不能治愈的。他注意到我一脸惊愕的样子,就笑着说:“感谢你多年来想尽办法,耐心地帮助我克制住神经衰弱的痛苦病因。我现在打算把前后经过和盘托出。如果能畅所欲言地谈,我就会在第一次诊断中告诉你。但那会破坏我对你的信任,那我怎么办?我在道德方面就会破产。在这十年间,我学习信任你。当信心逐渐增长时,我的情形有了改变。通过这个缓慢的过程我恢复了对你的信心。现在我的信心已足够坚强,足可以讨论让人崩溃的问题。”

然后他坦白地说出他的问题,这令我明白了我们在治疗中要遵行的奇怪过程的原因。因为他无法独自面对,所以他需要别人的帮助,而治疗的方法就是慢慢建立信心,而非证明临床的理论。

从这些例子中,我学会使自己的方法适应病人的需要,不再受到不适用于任何特别例子的一般理论的束缚。在过去六十年的实际经验中累积得来的经验,教导我把每个病例都当作新的病例来研究,而且首先要寻求个别了解。有时,我毫不犹豫地埋首于幼稚的事件和预想的细心研究中。有时我仿佛高高在上,直飞入遥不可及的形而上思考中。那全要视个别病人的语言而定,同时要随他的潜意识向光明探索。有些例子需要某个方法,而有些例子需要别的方法。

当人在寻求解释象征时,这尤其真实。两个不同的个体也许有几乎完全相同的梦。举例来说,虽然某个年轻的做梦者和年老的做梦者有相同的梦,但困扰他俩的问题却迥然不同,因此以同样的方式解释这两个梦,实在是荒谬至极。

我想起的例子是这个梦:一群年轻人骑在马上穿过广阔的田地,做梦者一马当先跃过一条满是水的沟渠,其他人则掉进沟渠里。首先告诉我这个梦的是一个年轻人,属于谨慎、内向型。但我又从一个老年人处听到同一个梦,但他却非常大胆,喜欢过冒险而积极的生活。这个老年人做这个梦期间是个病人,令医生和护士大感头痛——他因违背医疗规定而真的受了伤。

对我而言,这个实在最清楚不过了,它告诉那年轻人他应该做什么,但却告诉那老年人他正在做什么。这个梦鼓励那犹豫不决的年轻人,但那老年人不需要这类鼓励,因为他那股仍然在他心头颤动的冒险精神才是他最大的问题。这个例子显示,解释梦的象征,要视做梦者的环境和他的心理状况而定。

一、人类的灵魂

我们所称的文明意识与基本本能迥然不同,但这些本能还没有消失掉,它们只是和我们的意识失去联络,因此只以间接的形式主张己见。这也许是依靠神经症的本身症候而定,或依靠各种不同的偶发事件而定——诸如不可能的情绪、无意间的遗忘,或说错话。

人类乐于相信自己是灵魂的主人,但如果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和情绪,或无法意识到潜意识的安排和决定方式,那么他就绝不是自己的主人。这些潜意识的要素存在于原型的自治权中。现代人不想被区划系统了解他本人分裂的状态。他把某些特定的外在生活范围和个人的行为分别保存在隔开的抽屉中,因此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有关这种所谓的“区划心理学”,有这样一个例子。有个酒鬼受到某种宗教活动的影响,而且对这种活动的狂热非常迷恋,以至于忘掉喝酒的事。很明显而不可思议地,他是被耶稣治好的,并被当作神圣恩典和教会的见证人。但经过几星期的公开忏悔后,新鲜感消退,他的酒瘾开始发作,又喝起酒来。但这一次,教会认为这是“病理上的”,很明显不适合耶稣插手,因此他们送他到诊所给医生看,这比神的治疗要好多了。

这是现代“文化”心灵的一面,很值得研究。这显示分裂和心理上的困扰已达到令人担忧而惊奇的程度。

如果视人类为一个个体,那人类就像一个被潜意识力量所迷住的人,而人类又喜欢把某些问题藏在分开的抽屉里。但这就是我们应该多考虑我们做什么的原因,因为人类现在受到逐渐超乎我们控制的自创和严重的危险的威胁。换句话说,我们的世界像神经病患一样分裂,而铁幕标示出区分象征线。西方人逐渐惊觉东方侵入的权力意志,知道自己必须要采取额外的防御措施,而同时又以其本人的道德和好意而自豪。

他没看到的是自己不道德的一面,因为他借着良好的国际惯例掩饰起来,但共和国会有组织地令他当场出丑。

这种事态说明西方社会这么多人特别无助的感受。他们开始意识到他们面对的困难是道德问题,并试图以核武器或经济“竞争”政策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显然于事无补,因为这样会两不讨好。现在我们许多人都知道道德和精神的方法比较有效,因为这两者能提高我们的免疫力,以对抗不断增多的传染病。

但所有这些企图都证明是无效的,只要我们确信自己,以及确认我们的敌人错误,那会更有效,且使我们了解我们自己的阴邪面和它邪恶的行径。如果我可以看见自己的阴邪面,就可以对任何道德和精神的传染病和暗示具有免疫力。从现状来看,我们暴露于每种传染病中,因为实际做着如“敌人”一般的事情对我们更不利,我们既看不出,也不想了解自己在良好态度的掩护下做什么事情。

值得注意的是,世界有个大神话(我们称为幻想,只要我们严加判断,这种虚幻的希望就会消失),它是“金色年代”(或天堂)神圣化的原型梦。在这里,每件东西都是足够的,可以大量供给每个人,而且有个伟大、正直、聪明的酋长统治这个人类幼稚园。这有力的原型在其初期时就抓紧我们,并且绝不因我们以优越的眼光看它而自世界消失。我们甚至以自己的幼稚来支持它,因为我们的西方文化也是在同样的神话里。我们潜意识里珍爱同样的偏见、希望和期待。我们太过相信社会福利国家(实施社会保障、免费医疗制度)、世界和平、人类平等、不朽的人权、公正、真理,以及地球上的神国。

但令人难过的是,事实上人类的实际生活包含一种无情对立的情结——白天与晚上、生与死、幸福与灾难、善与恶。我们甚至不能肯定哪一方能压倒另一方,即善征服恶,或快乐打败痛苦。生活就像是一个战场,它永远都这样,不然,生存就会结束。

一点儿不错,这种人类的内心冲突使早期的基督徒渴望世界末日来临,或是佛教徒排斥所有尘世的欲望和杂念。如果他们并没有与特别的精神和道德观念的加入,以尽量修正他们否定世界的偏激看法,那么很明显,这些基本的答案只能是自我毁灭而已。

我之所以强调这点,完全因为在当今社会里,有几百万人对任何宗教失去信心,这种人不再关注他们的宗教信仰。当生活顺畅如意时没有宗教信仰,其损失是绝对察觉不出来的,但当痛苦或逆境来临时,情形却又不一样了。那时,大家就开始寻求方法,以反省人生的意义和痛苦经历的真谛。

有件事很有意思——根据我的经验——去看心理医生的犹太人和基督徒的人数,比天主教徒多。不过这是可以预期的,因为天主教礼拜堂仍然有责任拯救人类的灵魂。但在当今科学昌明的世纪里,精神病医生动辄问些一度属于神学家研究范围的问题,人们感到这做法或许会造成很大的争议。自古以来,人类就有种“超人”和来世乐土的观念。只有今天,他们才认为他们可以在没有这种观念的情况下生活。

我们就算用电波望远镜,也无法看到天上的神王座,或肯定天父母仍然或多或少是肉体的形式,因此有人假设这些观念是“假的”。而我宁可说它们确是“真的”,因为这种概念从史前时代就伴随人类而生活了,而且在任何刺激下,还会突进人的意识里。

现代人可以坚持说他能免除这样,可以凭坚持它们没有科学证据来坚持自己的意见,不然他甚至可能后悔他确信后的损失。但因为我们对待的是看不见和不知道的事物,那我们为什么要对证据烦恼呢?虽然我们不晓得食物需要盐的原因,但我们一样能从盐的用途中得到好处。也许有人会说,盐的用途只不过是口味的错觉,或是一种迷信的习惯,但它仍旧对我们的健康有贡献。那我们为什么要剥夺证明对危机有帮助,以及能解释存在意义的观点?

我们怎么会晓得这些观念不真实?如果断然地说这些观念也许是幻想,许多人会同意我的说法。但他们所没注意到的是,否定也不可能“证明”宗教信仰的主张。我们全然自由地选择我们采取的观念,但无论如何,它将是一个独断的抉择。

但这有个由强而有力的观察得来的理由,说明为何该把心思放在那些绝不能被证明的思考上,因为这些思考有价值而且有用。人类确实需要一些会使他的生活有意义以及能令他在宇宙间找到一席之地的一般观念和信仰。当他深信它们有意义时,就能忍受最困难的处境,而且会在最不幸的时刻得以安全度过。

宗教象征的任务就是给予人类生活一个意义。居于美国西南部的印第安人种族相信他们是“太阳神”的儿子,这种信仰令他们的生活有了一个超过他们有限存在的远景(和目标)。它给予他们足够的空间扩展人格,而且准许他们有一个充实的人生。他们的情况比我们文明人——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没有内在生活意义的牺牲者——更令人满意。

对人类生存而言,一种较广泛意义的感觉,是提升他浑浑噩噩的生活的东西。如果缺少这种感觉,他会不知所措和遭遇不幸。如果圣保罗只相信自己只不过是个到处流浪的地毯织工,那他就绝不会成为伟大的人物。他真实而有意义的生活潜存在内在的信仰中——他是上帝的使者。有人也许会说他是受到夸大之苦,但这个看法在历史的证实和日后数代的判断之下黯然失色。迷住他的神话令他比一个工匠更伟大。

不过,这种神话包含一些还未有意识的象征。它们其实早就发生了。并非是有了耶稣才有了神的传说,这种传说在耶稣出生前几个世纪就存在了,他本人被这种象征观念所吸引,就像圣马克告诉我们的,这种象征观念把他从拿撒勒木匠的狭窄生活中提升出来。

神话传说可以回溯到未开化的说故事者和他的梦,还可回溯至那些被自己激起的幻想所感动的人。这些人与后来被称为诗人或哲学家的人并没多大分别。未开化的说故事者并不关心他们幻想的起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人们才开始奇怪故事是怎样产生的。不过,在几世纪前,在现在所谓的古希腊里,人类头脑进步的程度,足以推测出诸神的故事只是拟古的和埋葬已久的皇帝与指挥官的夸张传说。人类早已看出神话的内容似乎不可信,因此他们想使神话成为一种普遍可了解的形式。

在近代,从梦的象征中能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我们逐渐察觉在心理学初期时,梦颇为重要。但正如希腊人怂恿自己相信他们的神话只不过是理性的结晶或“正常的”历史一样,一些心理学先驱推论梦并没有意指其表达出来的意义。而梦呈现的象征被视作抑制的心灵内容出现在意识中的奇怪形式,所以被忽视。因此,梦所意指的东西,与明显表示出的陈述浑然不同,这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

前面早已说过,我的观念与这种观念不一致——因此我决定进一步研究梦的形式和内容。为什么它们意指一些与其内容不同的东西?宇宙内是否有哪样东西与其原来面貌不同?梦是一种正常而自然的现象,它所指的东西与本身相符。犹太法典甚至说:“梦是自身的解释。”产生混乱的原因是梦的内容是象征的,因此不止一个意义。象征所指的范围,与我们有意识的心思所了解的不同,因此它们述说的东西,不是没意识,就是并非全然有意识。

对科学的精神而言,这种有象征观念的现象是令人讨厌的,因为它们不能以公式表示出来,令智力和逻辑都感到满意。它们绝非是心理学唯一的个案。问题始于情绪或情感的现象,这令心理学家白努力,而且无法下最后的定义。两个个案问题的原因是相同的——潜意识的介入。

我对科学的观点很清楚,知道要应付不能完全或充分掌握的事实,确实很棘手。这些现象的问题是那些事实无可否认的,但至今还不能用专业的名词来陈述。因此我们只能从生活中体验,因为生活产生情感和象征的观念。

学院派的心理学家在考虑时,完全忘掉感情现象或潜意识概念(或两者)的问题。不过,它们仍然是事实。临床心理学家会注意到,因为感情冲突和潜意识的介入正是其正统学问的特色。他一旦治疗病人,就会攻击这些他认为不合理的东西,且不顾自己的能力,以专业的术语把它们形式化。因此,那些没有经验的临床心理学家们发现当心理学不再是科学家在他的实验室中平静地做研究工作,而是在真实生活中主动冒险时,就很难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射击打靶练习与战事不同,医生要在实际的战场上应付许多意外。他必须关心自己心灵的实在性,即使他不能以科学的定义把它具体化。这就是没有教科书可以指导心理学的原因,我们只能从实际经验中去学习。

解释梦和梦的象征需要智慧,这件事不能制成机械性的系统或公式,然后硬塞进缺乏想象力的脑袋。要进行这件事,不仅需要增强对做梦者的认识,而且需要解释者增强个人的自我意识。每个有经验的工作者都承认那些粗略而实际的方法是相当有帮助的,但这些方法必须以慎重而理智的态度来使用。虽然可以照着正确的规则,但仍旧会陷在泥沼中,因为他忽略了一些看似不重要的细节,这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工作者不应忽视的。纵使一个极有才智的人也会因缺乏直觉和感情而走错路。

当我们企图了解象征时,我们不只面对象征本身,而且要面对制造象征个体的整体。这包括研究他的文化背景,了解他的教育程度,以备不时之需。我规定自己把每个例子当作新的提案来考虑。当应付表面工作时,例行的反应也许实际且有助益,但不久就会接触到问题的重心,那时就非得探究生活本身,因而即使最精密的理论前提也会变成无效的文字。

想象和直觉对我们的理解力极为重要,虽然一般人都认为这两者对诗人和艺术家最有价值。其实,在所有高水准的学科里,它们有同等的地位。它们在此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不仅补充“理性的”智力,而且适用于一些特殊问题,甚至像物理这类应用科学,也要看本能的程度而定,也由潜意识运作。

在解释象征时,直觉几乎是不可缺少的,而且它可以保证做梦者直接地了解其意义。虽然可以直观地确信这种幸运的预感,但却有危险性,十分容易产生错误的安全感。举例来说,它也许诱惑解释者或做梦者进入舒适而相对轻松的关系当中,最后以一种相同的梦来结束。如果含含糊糊了解了“预感”就感到满意的话,那么就会失去真正有知性的知识,唯有把直觉变成事实的准确知识和有逻辑的关联,才能解释和理解。

一个老实的研究员会承认他无法经常这样做,但如果不经常谨记心头,那就不老实了。科学家也是人,因此他和别人一样讨厌那些自己无法说明的事,这实在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相信我们今天所知道的东西是所有我们至今能知道的,这实在是一个错误的观念。没有什么比科学理论更容易受到责难了,因为它本身并非是永恒真理,却非要解析和说明事实。

二、心灵的裂痕

我们的才智曾创造出一个统治自然的新世界,而且使它和一些奇怪的机器住在一起。尤其后者对我们确实很有助益,我们甚至不可能排除这些机器,或否定它们的作用。人类必定会遵循科学而有创意的心灵的冒险暗示,而且赞叹自己的卓越成就。同时,人类的天赋显示出发明愈来愈危险东西的惊人性向,因为它们代表大规模自杀的媒介。

鉴于世界人口急剧增加,人类早已开始寻求控制的方法。但自然也可以借着人类自身的创意预期我们所有的企图。举例来说,氢弹有效地阻止过多的人口。尽管我们因控制自然而骄傲,但我们仍然是它的牺牲品,因为我们甚至没有学习控制自己的天性。这逐步显示我们无可避免地走上祸患之路。

再也没有任何神在我们祈求时施以援手,世界上伟大的宗教深为增加的贫血症病人所苦,因为有帮助的神灵已从树林、河流、群山和动物中消失,而“神人”也在我们的潜意识中偷偷溜走。我们开自己的玩笑,认为它们在过去很不光彩。我们现在的生活被“理性”女神所支配,她是我们最伟大、最茁壮的幻象。在理性的帮助下,我们才能肯定自己已“征服自然”。但这只不过是口号,因为所谓的征服自然,还是被人口过剩这个事实压倒。加上我们心理上的无能,没办法把政治问题处理得宜,因而引出不少问题。人类还是不断起争执,为了胜过别人而奋斗。这样怎能算作“征服自然”?

因为改变是无法避免的,所以只有从体会经验到实行。改变必须由个体开始。谁也不能找寻和等待别人来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但由于谁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我们得问自己,潜意识是否知道某些会帮助我们的东西。当然,有意识的心灵在这方面似乎不可能派上用场。今天,人类带着痛苦的心情警觉到,他伟大的宗教信仰和不同的哲学观点似乎都无法供给他强而有力且生气蓬勃的观念,也无法给予他在面对世界上各种状况时所需要的安全和保证。

我知道佛教徒会说:如果人类遵从“八正道”的信条和对“自我”有真切的洞察力,则万物无一不得其宜。基督徒会告诉我们:只要人类信仰上帝,我们就会有个更完美的世界。而理性主义者则会坚持:如果人类有才智、有理性,我们所有问题都会得到解决。但问题是他们没有一个能够设法解决自己的问题。

基督徒经常追问上帝为什么不跟他们对话——他相信以前上帝不时会跟世人对话。当我听到这类问题时,总会想起犹太教会的经师,当他被人问起,为什么昔日上帝经常显现在世人眼前,而现在谁也没看过他一面的时候,那经师回答说:“现在谁也不会卑躬屈膝了。”

这回答一针见血,我们太过醉心于主观的意识当中,以致忘记上帝主要是透过梦和幻象来对我们说话这个永久不变的事实。佛教徒把潜意识空幻的世界当作无用的妄想抛弃掉,基督徒把礼拜堂和《圣经》放在他和自己的潜意识之间,而那些有理性的知识分子还不晓得意识并非他全部的心灵。尽管这种愚昧已持续了七十多年,但潜意识却是任何严肃的心理学研究不可缺少的基本科学概念。

我们再也不能像万能的上帝一样在判别自然现象的优劣点时,不根据植物学来区分有用和无用的植物,不根据动物学来区分无害和危险的动物。但我们仍旧自以为是地假定意识有意义,潜意识无意义。在科学里,这种假定会不值一提。举例来说,微生物有意义还是无意义?

不论潜意识将会怎样,它能产生有意义的象征,这是个自然现象。我们不能期望一个从没透过显微镜观察生物的人会成为微生物专家,同样,如果没有对自然象征作过审慎的研究,就不能对潜意识做出正确的判断。但一般人太过低估人类的灵魂,以致伟大的宗教、哲学、科学理性主义也不愿意再去考虑人类的灵魂。

尽管天主教礼拜堂承认天主遣派的梦,但许多天主教的思想家却不大想了解梦,这是个事实。我怀疑基督徒是否有一个信条或理论,可以让自己愿意卑屈地承认在梦中能感知神遣派的信息。但如果神学家真的相信上帝,他凭什么说上帝不能通过梦说话。

我用了半个世纪以上的时间研究自然象征,得出一个结论:梦和梦的象征并非无聊而没有意义。反过来说,梦提供最有利的消息给那些为了了解梦的象征而不辞劳苦的人。因此,结果当然与世俗的买卖无关。但是人生的意义并非由人的事业来说明,也不是由想得到钱就有钱来说明的。

在某段人类史期间,人类把所有力量都投注在研究自然上,很少注意到人类的本质,即他的心灵。即使有,那也只不过是研究意识的机能而已。但心灵真正复杂和陌生的那部分——从象征产生的——仍旧没被开发。看来似乎很不可信,虽然我们每晚从象征那里接收到信号,而且辩论这些沟通语言似乎太过沉闷,但很少有人受其干扰。人类最伟大的工具——心灵——很少被考虑到,而且经常被断然轻视和怀疑。而心理学所代表的,只是空无一物。

这种极深的偏见到底从何而来?我们很明显太过忙于思考自己的问题,以致完全忘记去问潜意识的心灵认为我们怎么样。弗洛伊德的诸多观念认为许多人对心灵抱着轻蔑的态度。在他之前,心灵也只不过被忽视而已,但现在它已变成一个垃圾堆,为道德所拒绝。

这个观念的立足点肯定是以偏概全,而且不公正,它甚至与已知的事实不符。我们对潜意识的真知灼见,显示潜意识是自然现象——它就像“自然”本身,至少是“自然的”。潜意识包含各方面的人类性格——光明与黑暗、善与恶、美与丑、深刻与肤浅。要研究个体和集体,解决象征的问题是最重要的工作,但至今成绩并不突出。幸好终于有个开端,最初的成果也很值得鼓励,它们似乎解答了许多人类至今仍无法解决的问题。

属于这类思维模式的感情表现,在全世界是一样的。我们甚至可以在动物中确认这种表现——动物本身是相互了解的,即使它们并不同类。至于有复杂共栖机能的昆虫又如何?它们甚至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是谁,而且也没有谁教导它们,可是它们却能共栖在一起。那我们为何假定人类是唯一得不到特殊本能的生物呢?或他的心灵缺乏所有进化的痕迹呢?

当然,如果你把心灵当作意识,就很容易掉进错误的观念中,以为人类带着一个空虚的心灵来到这个世界,过了几年后,它所拥有的只是个体学到的经验,但实际上心灵是在意识之上的。动物没有什么意识,但许多刺激和反应都表示出其心灵的存在,而未开化的人却做了一大堆连他们自己也不了解其意义的事情来。

你可以问问文明人有关圣诞树或复活节的真正意义何在,不过你一定会大感失望。其实,他们做什么事时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何在。临床心理学专家经常会碰到一些智力高超的病人,他们的行为举止怪异而无法预测,而且在他们说或做之前,都没有任何暗示。他们是突然被没理性的情绪抓住,因此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说明。

这种反应和刺激表面上似乎是个人的天性,因此人们把它们当作特异的行为而忽略掉。其实,它们对于一个完好的本能系统来说,是人类固有的特征。他们的思维方式、不为一般人所理解的手势,以及许多态度,都是照着一个早在人类发展反省意识前就已建立的模式。

我们甚至可想象出人类早期的反省能力源自强烈情感冲突痛苦的结果。现在举个事例说明这点,有个住在丛林的人因抓不到半条鱼,在失望和恼怒之下便把自己钟爱的独子勒死,但不久,当他抱着那瘦小的尸体时,又感到悔恨交加,痛苦异常。这个人会永远记得这伤痛的一刻。

我们不晓得这种经历是否真的是发展人类意识的最初原因。但毫无疑问,同样令人震撼的感情经历,通常会唤起人们的注意力。这里有个很有名的例子。13世纪时,西班牙绅士路韦文在极力追求后,终于获得和他倾心爱慕的女士见面的机会。在那次秘密约会中,她静静地解开衣服,露出乳房给他看,原来她的乳房已被癌细胞侵蚀得腐烂不堪。这次震惊,改变了路韦文的一生,他后来成为一个出色的神学家和伟大的传教士。在这种突然改变的个案中,我们可以证实原型在潜意识中曾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巧妙地安排会导致危险的环境。

这种经历似乎表明原型形式不仅是静态的模式,它们是在刺激中表明自己的动力要因,这正如本能一样是自发的。有某些梦、幻想或思想会突然出现,但无论我们多小心地研究,也无法查出引起它们的原因。这并非意味着没有原因,它们一定有。只不过这些原因那么遥远或晦暗暧昧,以致我们无法看出来。在这种例子中,我们必须等待,直到充分了解梦的意义为止,不然也要等待某些可以解释梦的外在事件出现。

此外,现在梦里的这件事可能发生在未来,有意识的思想通常忙着未来和可能的事,潜意识和梦何尝不是如此。长久以来,大家都一致认为梦的主要作用是预言未来。在古代,最迟到中世纪,梦在预言方面扮演重要的角色。我可以用一个现代的梦来证实。我在阿特米德洛斯引用的旧梦中发现了“预知”的元素:有个人梦到他看见他父亲死于一幢焚烧中的房子里,过了不久,他自己却死于蜂窝织炎。

这种事也发生在我同事的身上。他有一次患了极严重的坏疽,之后发高烧。他从前的一个病人也不清楚他患了那种病,但梦到他死于大火之中。那时该医生刚进医院,病刚刚开始恶化,那做梦者什么也不晓得,只知道他的医生患病进医院治疗。三个星期后,那医生果然病逝。

从这个例子来看,梦有预期或征候的作用,谁想解释梦,都必须考虑这一面,尤其当有明显意义的梦没有提供足以说明它的前后关系时,该作用更重要。这种梦通常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出现,谁也不晓得是什么促使它发生的。当然,如果我们知道它隐而不彰的信息,就会了解原因何在。虽然我们的意识还不清楚,但无意识似乎早已通报我们,而且其所得的结论就表现在梦中。其实,潜意识可以像意识一样调查事实,并且从中得到结论。潜意识甚至可以利用一定的事实来预期可能的结果。

就我们所了解的梦而言,潜意识本能的熟虑和审议十分重要。逻辑的分析是意识的特权,我们以理性和知识作选择的标准。但潜意识似乎大部分都是被本能所带动,以符合的思想形式即原型来表现的。一个医生在描述某种病的过程时,会用诸如“传染”或“发热”等理性的概念。但梦较富诗意,它假设患病的身体是人类世俗的房屋,而发热就是毁坏房子的火。

上述的梦显示,原型心灵处理该情况的方法与阿特米德洛斯一样。某些多少有点不明的性质被意识本能地领悟到,而且甘受原型的处理。这意思是说,不用意识思想来推理,而改用原型心灵接管预期的工作,因此原型有其本能和特殊能力。这些能力促使它们两者之间产生有意义的解释(以它们象征的方式),并且以它们本身的刺激和思想组织干扰既定的情况。就这点而论,它们的作用就像情结,它们随自己喜欢而任意来去,而且通常以令人尴尬的方式妨碍或修正我们有意识的企图。

当我们经历到伴随原型的特殊魅力时,就可以感觉到它们的独特力量,它们似乎拥有特别的符咒。这种独特的性质也是个人情结的特效,就像个人情结有其个别的历史,原型特质的社会情结也有其个别的历史,不过在个人情结只不过产生个人的偏见时,原型却创造着赋予全民族和历史时代以特色的神话、宗教和哲学。我们视个人情结为意识过偏或态度错误的补偿。同样,宗教性质的神话可以解释为一种人类对一般痛苦和忧虑(饥饿、战争、疾病、老迈、死亡)的精神治疗。

例如,一般的英雄神话总是说一个强而有力的人或“神人”征服龙、蛇、妖怪、恶魔等邪恶势力,把人类从毁灭和死亡中拯救出来。在仪式庆典上用舞蹈、音乐、圣诗、祈祷、牺牲品来崇拜这种人物,会抓住观众超自然感情的情绪(好像以神奇的符咒),而且将个人提升到与英雄同一的地位。

如果我们竭力以信教者的眼光来看待这种情况,或许会了解普通人如何能从个人的懦弱、无力,以及悲惨中超脱出来,而且几乎有像超人的特质。这种情形通常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给予他的生活某种特定的风格。它甚至可以迎合整个社会的步调。

一般推断在史前时期的某些事件中,基本的神话概念都是被一个聪明的老哲学家或先知所“发明”的,而且为一班老实而不吹毛求疵的人所“相信”。有人说,追求权力的祭司所讲的故事是不“真实”的,只不过是“如意的想法”。现在我要回到前面那个小女孩梦中的奇特观念。看来她不可能设法去求得它们,因为她发现它们时也很惊讶。这些她梦到的奇怪观念,实在是一些奇特而意想不到的故事,看来非常醒目,亦足可以送给她父亲当圣诞礼物。不过,她这么一个简单的做法却已把它们提升至基督教的神秘层面上——救世主诞生,加上带着新生之光的新生树的秘密(这是指第五个梦)。

虽然基督和树之间的象征关系有充足的历史证据,但如果要那小女孩的父母说明用点燃的蜡烛装饰树以庆祝基督诞生到底会是什么意思时,他们一定非常尴尬。他们或许会说:“哦,这是圣诞节的习俗。”而正确的答案是需要对死去的基督的古老象征意义有深入的了解的。而了解圣母的礼仪和她象征的关系也很重要,但那棵树只提到这复杂问题的一方面而已。

我们探查“集体意识”,揭发一个原型模式永无休止的网,但在之前,我们从没把这个网作为意识思考的对象。因此,说来很矛盾,我们比以前任何一代人都更清楚有关神话的意义。事实上,在以前的年代里,人类并没有反省它们的象征意义,只是和它们生活,并无意识地赋予这些象征以意义。

下面以我的经历来说明这点。有一次我在非洲和阿刚山的土著相处。每天黎明时分,他们走出茅屋,往双手呼气或吐唾沫,然后向着第一道阳光张开双手,好像要把自己的呼吸或唾沫献给上升的神——“悔根”(意思和安拉或上帝相同)。当我问及他们这举动有什么特别意义,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他们却茫然不知所措,一脸困惑的样子,只回答:“我们经常这样做,当太阳升起来时,我们就这样做。”他们对太阳是“悔根”这结论也付诸一笑。其实,当太阳升过地平线后,太阳的确不是“悔根”,“悔根”只是太阳上升那一刻而已。

他们的举动我当然很清楚,他们只是盲目去做,却无法了解,从不加以反省,因此无法说明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推断他们是把自己的灵魂献给“悔根”了,因为呼吸和唾液是“灵魂物质”的意思。呼吸或吐唾沫在某种东西上表达一种“魔法般的”效果。举例来说,基督用唾沫治疗盲人,或在某些地方,儿子吸入已死父亲的最后一口气以接管父亲的灵魂。这些非洲人绝不可能——即使在过去——知道任何有关他们仪式的意义。其实,他们的先人也许知道得更少,因为他们不仅对自己的动机没有意识,而且也很少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歌德的《浮士德》巧妙地说道:“一开始就是行动。”“行动”是绝不能发明的,只能实践,另一方面,思想是人类的新发现。起先,他被潜意识的因素推动去行动,经过较长一段时间后,他开始反省推动自己行动的原因。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出那前后颠倒的观念,他必须要去自己行动——他的心灵无法和任何其他与自己不同的刺激力量合作。

我们会对植物或动物创造自己这个观念发笑,不过有许多人相信心灵或精神创造自己,是它本身存在的创造者。事实上,心灵长成现在有意识的状态,就像橡子长成橡树,或蜥蜴类的动物发展成哺乳类动物一样。因为心灵的发展时间很长很长,所以它仍在发展,因而我们受到内在力量的刺激不亚于外在的刺激。

内在的刺激从一处很深的来源涌现出来,但这来源并非由意识造成,也不受其控制。在早期的神话中,这些力量被称为超自然力量、精灵、恶魔和神。它们今天像过去一样活跃。如果它们顺应我们的意愿,我们称为幸福的征兆或推动力,并以聪明人而自诩,但如果它们反对我们,我们会说那是噩运或是某人在攻击我们,或引起我们不幸的原因是病理上的。我们唯一拒绝承认的是:我们依赖超越我们控制的“能力”。

不过,近代文明人已经具有一定的意志力,可以随己喜欢任意运用。他知道有效地做自己的工作,而不必采用赞美或斥责的方式去催眠自己进入工作的状态中。他甚至可以不必每天向神求助,可以实行自己的目标,也可以顺利地把自己的观念带进行动中。然而尚未开化的人似乎被恐惧、迷信,以及看不见的阻碍弄得寸步难行。“有志者事竟成”是现代人的座右铭。

可是,现代人为了证明自己的信条,不惜付出很大的代价。很明显,他的所作所为缺少内省,他浑然不觉自己的所有合理性和效率都被不受他控制的“力量”所支配这个事实。他的神和魔鬼与主人根本还没消失,它们只是换了新名字,而且令他不安、懵懵懂懂,得心理并发症,不断需要药物、酒、烟、食物,甚至还会造成严重的神经衰弱症。

三、信仰的嬗变

印度北邻中国,南接印度洋,位于中国与锡兰(斯里兰卡)之间。锡兰与印度差异之大不下于与中国之间的差异。在印度领土的任一地方我们都可发现“大象之迹”——巴利文经典曾如此尊称大雄佛陀的训示,此事颇堪玩味。

佛陀的救赎正道是哲学与神迹的一体化,其结合非凡可观,但为什么印度后来反而丧失了这种伟大的荣光呢?这点我想我们都知道,因为人类不可能永远处在觉悟与勇猛精进的巅峰。佛陀是一位突如其来的侵入者,他扰乱了历史的行程,而历史的行程后来又压过了他。印度宗教就像一座宝塔,诸神如蚂蚁般往上爬升,从最底层雕刻的大象处爬升至建筑物顶层中央的抽象性莲花。最后,诸神变成了哲学的概念。身为十方世界精神导师的佛陀说,悟道者甚至可成为他的神之导师及救赎者(不像西方“受启蒙”者所宣称的,人只是他愚蠢的弃儿)。这明显是过头了些,印度人的心灵在整合神祇方面,还没达到可以“使他们依赖人类心灵才能成立”的程度。在奇迹中(任何的天才都可说是一种奇迹),人类的心灵可以扩充至极。佛陀自己本人如何能够获得这样的慧见,而又没有丧失掉自我,这真是奇迹。

佛陀将诸神的思想缓慢转化成概念,这样的行为干扰了历史的进程。但真正的天才总是侵入者,也是干扰者,他从永恒的世界向时空的世界说话,所以他总是在正确的时间里说些错误的话,因为在历史的任一时刻,永恒的真理从来没有真实过。转化的行程总必须暂停一下,以便消化天才从永恒之河中创造出来的彻底非实用之事物。但反过来讲,天才也是他所处时代之治疗者,因为他透露出来的任何永恒真理都具有疗愈的功能。

然而不管怎么说,转化过程的远程目标才是佛陀所期望的,只是要达到此目标,往往不是一代甚或十代可以完成的。它需要更长远,至少几千年的时光,因为人类的意识如果没有飞跃发展,就不可能实现预期的转化。最多我们仅能“信仰”,就像信仰佛陀说的,或基督说的一样。神佛的跟随者明显会这样做,他们假定——就像“信徒”永远会这样做一样——信仰就是一切。当然,信仰之事非同小可,但它只是意识实体的代用品,这种实体基督徒原本应归拨到尔后的来生才有的。此种“尔后”意指人类预期的未来,这纯粹是宗教的直觉才可以预期的事。

佛陀从印度生活及宗教里消失了,其情况远比我们设想尔后大灾难落到基督教身上时,耶稣即将消失的惨状还要惨,甚至于比希腊罗马宗教从今日的基督教里消失的情况还要严重。印度人不是不对他的大师之精神感恩怀念,无疑,我们可以看到古典哲学复苏得相当可观,某些大学如加尔各答或贝拿勒斯都有很重要的哲学系,但它们主要研究的乃是印度古典哲学以及数量庞大的梵文文献。巴利文经典显然不在其研究的领域内,佛陀也不能代表真正的哲学,因为他要向人类挑战,而这不是哲学需要做的事。哲学就像其他科学一样,需要充分的理智游戏,自由自在,不受道德或人为的纠缠干扰。但同样,有极少数的人也需要做点“有关它的事情”,但没必要一头栽进远超过他们耐心与能力的伟大议题。毕竟,这些议题还是对的,只是多少有些“路漫漫其修远兮”罢了。天才神圣的性急质躁也许会干扰一般市井小民,甚至会激怒他们。但经过数代之后,这些市井小民会变得只是纯粹数字的意义而已,事情一向如此。

我现在想说些很可能会冒犯我的印度朋友的话,虽然事实上我毫无此意。据我的观察,有一件事情相当独特,一位真正的印度人并不思考,至少也不是我们所说的“思考”的意义,在这方面他与初民非常接近。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是初民,而是他思考的过程令我们联想起初民创造思想的途径。初民的思路主要是种无意识的功能,他只感受其结果。在从原始时代起就未曾中断过,几乎绵延一气的文明里,我们竟然也可以目睹到这种特殊的状况,这或许不算太匪夷所思吧!

我们西方则从原始时代开始,就遭到一种高出一大截的文明的心灵及精神的入侵,因此,其演进突然被打断了。我们的情况虽然不像黑人或波利尼西亚人那么糟——他们和比他们高出无限的白人文明相遇是极为突然的——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们被阻挡的时刻,依旧是处在野蛮的多神教时期,而多神教被排除或被压抑的时期也不算太久,它只是数世纪以来的事。我相信这样的事对西方人的精神会造成很大的扭曲,我们的精神被扭转到一种我们尚无法触及,也不可能真正名副其实的状态。但要达到这样的状态除非是意识心灵与无意识两者真正地分离,否则不可能达到。我们的意识确实已从非理性与本能冲动的沉重负荷中获得解脱,可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却是牺牲了人的整体性。我们人分化成为意识人与无意识人。意识人日渐驯化,因为他已从自然人或初民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一方面我们越来越讲规矩,越来越重组织,也越来越理性,可是一方面仍是处在一种压抑的初民地位,与教育及文明彻底绝缘。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会放纵自己,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也可以解释下面活生生的可怕事实:我们爬上科技事业的山峦越高,我们越可能误用发明,也越可能趋向危险邪恶。试想人类精神的胜利有多伟大。我们已有能力在高空飞翔,千百年来人类朝思暮想的美梦终于成真。但我们也应当试想现代战争中落弹如雨、轰炸不停的景象,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文明!这样的现象无疑更展现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即当我们的心灵高升,征服长空之际,我们的另外一个人格,也就是被压抑的心灵却已直坠地狱。千真万确,我们的文明可以以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但我们也应当为自己感到羞愧!

这条路确实不是人类走向文明唯一可以走的路,而且也绝不是一条理想的坦途。我们可以设想另外一项比较令人满意的取代方针。可以不片面发展人性,而是从人的全体性出发。我们可以在人的意识层面上再加上一种环绕大地、向下扎根的原始层面之重量,在经过这样的过程后,我们可以避免上下两阶层致命的解体。当然,费尽心力想和今日的白人做这种实验是无济于事的,这样只会导致白人内在生命发生更悲惨的道德问题或思想问题。然而,假如白人不想使用他自己聪明绝顶的发明摧毁自己的种族的话,他早晚必须严肃考虑如何进行自我教育。

不管白人最终的命运如何,我们至少可以举出一个拥有原始性格的基本特征且其人从头到脚都整体照顾到、未曾稍有疏漏的文明来。印度文明及其心性和它的庙宇非常相似,印度庙宇的雕刻中,不管神圣还是野蛮,只要是众生象,它都搜罗殆尽,因为它代表整个宇宙。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印度看来如梦似幻。因为当我们被推回到无意识的状态时,我们发现此间的世界未分化,无文明,原始如初。这样的状态我们也只能梦想之,意识则势必排斥之。印度代表文明人的另一条途径,这条途径里没有压抑,没有暴力,没有理性主义。你可以在同一市镇、同一街道、同一庙宇及同一里邻里面,看到文明发达至极的心灵与最原始的心灵同肩并列,两无嫌弃。在精神内涵最丰富的心灵创造物中,你可以辨识出活生生的原始性格之痕迹,而在褴褛半裸的文盲村夫的忧郁眼神中,你又可以读出无意识的冥契主义之真理。

我以上所说,只是想用以解释我所谓的“无思”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以坦然宣称:谢天谢地,幸亏有一种人未曾学习过思考,而是一直体验他的思考。这种人不断将他的神转化成一种建立在本能上的形象思维。他抢救了他的神,他的神与他同在。你当然可以说这样的生活是非理性的,既丑恶又残忍,而且病死交替,可怜不堪。但这不多少也显示了充实圆满,并带有深不可测的情感之美吗?确实,我们可以说印度人的逻辑思路相当可笑,当我们看到一些支离破碎的西方科学竟然可以和我们所谓的迷信携手并肩,和平共存时,很难不感到困惑。印度人毫不介意表面上看来无法调解的矛盾,它只是此种思想本身的一种特殊性质,与人无关,因此人无须为它负责。思想是自如地呈现出来的,不是人制造出来的。印度人并不想将大千世界的一切精微一一展现,他只想朗照全球。他当然不知道我们(西方人)可以将活生生的世界夹紧在两个概念之间动弹不得。我们是否曾停下来想过:就在“概念”一词本身里,藏伏着多少征服者的意味概念,意指“彻底抓紧某物”,这就是我们理解世界的方法。但印度人的“思想”,是视野的增进,而不是侵入并掠夺尚未征服的自然界。

假如你想学得无上法门,印度可以教导你。你不妨将自己包裹在道德优越感的大衣底下,走到科纳拉克的黑塔,坐在遍布迷人的猥亵作品之壮丽废墟的阴影中,细读慕瑞编写的一本富有情趣的老书《印度手册》。这本书会告诉你看到这种令人扼腕的景象,要有怎样的震撼。它也告诉你进入庙宇的时间应当选择在黄昏,因为在灯火照耀下,它们看起来会“更邪恶”,这多有趣呀!然后你应该仔细分析你的反应、感觉以及思想,而且态度要尽可能地诚恳。这当然需要花费一些工夫,但假如你做得好的话,最终你还是会大有收获,对你自己以及一般的白人,都可以了解更多,这在其他地方可能是闻所未闻的。如果你真能做到上述所说的,印度之旅绝对会对你有所启发,从心理学的观点来看,更是值得大肆鼓吹的——虽然它也可能令人极端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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