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館別錄 凡聞見之不可偏係一處者。分類記之。名曰留館別錄。
天地山川
渡鴨江。至瀋陽。直向西南。自瀋至大凌河。稍迤而北。而間或向西。自凌河至山海關。向正南。
北京雖極寒。地凍不過數寸。終日大雪。隔夜無點白。依然南土風氣。豈人烟稠集。鼓發喣噓。足以敷布陽和耶。
自九連城至柵門。以其介於兩國也。空棄不居。此亦似是康煕後事也。風土極佳。往往山回水環。隱然有犬吠雞鳴。可合卜居者多。山氣明麗。有似我國東西郊。可以占山處亦多。殊爲可惜。自鳳城至迎水寺。是謂東八站。八站之間。亂山周遭。屢渡大川。及至遼野。行四百餘里。始或有小小岡隴。而無一峻嶺。大抵自遼至北京數千餘里。東南皆平野際海。西北則自廣寧以後。挾右醫山。或近或遠。以達于山海關。關內如撫寧縣,背陰堡等地。皆穩藉可居。
沿路所見諸山。近則九連城之松鶻,鳳凰城之鳳凰,廣寧之醫巫閭,十三山店之十三山,山海關之角山,薊州之崆峒及盤龍皆石山。遠則遼東之千山,昌黎縣之文筆峰最奇秀。而長城一帶。往往多奇峰。不知名。
大河以北。無論水大小。皆名曰河。以今行所經遼東太子河。瀋陽渾河,遼河。卽周流河 錦州衛大小凌河。永平府靑龍河,灤河。豐潤縣還香河。薊州漁陽河。三河縣滹沱河。通州白河最大。而白河,遼河尤大。幾如我國臨津。凡諸河皆有橋有舟。隨水盈涸而異用。冬月則水皆伏流沙中。故人馬皆乘氷而過。不知其爲河也。大江以南。水皆以江爲名。統於大之義也。
凡土性。自遼野至北京。皆理細而黏。每當凍解雨溽之時。膠轍難行。用以墍屋。無滲漏之患。蓋土之理細者皆沙也。微風輒揚。狀若烟霧。雖大雪紛下。爲飛沙所混。片刻間不見雪痕。而沙河驛最甚。關內則往來車馬益多。日夜爲蹄輪所碾磨。雖無風時。紛如飛灰。着人衣帽面目。頃刻幻形變色。雖同行者。驟看不能相識。棲鬚髮者。拭之不去。入口中者。嚼之輒索索有聲。夜宿而朝起視之。則沙能透入紙窓。積于衾上。至十襲之籠。重封之甁。亦皆透入其內。極可怪也。市肆及人家所排器物。以雞尾帚。不住拭拂。而暫停輒積。有風則行者不能開眼。北京尤甚。都是石炭滓棄之地而成屑者。古所謂緇塵是也。加以人溺所漬。飛入口中。輒生鹹味。大街上皆洒水以浥。而亦莫之禁也。
十九省道里財賦
直隷 在保定府。如我國京畿。
東西一千二百二十八里。南北一千六百二十八里。東界盛京。西界山海關。南界河。北界邊墻。領府十一,直州六,州十九,縣一百二十四。額徵雜稅。銀共二百四十九萬八千一百餘兩。米十一萬三千三百餘石。倉穀一百八十九萬四千七百餘石。
盛京 卽瀋陽
在京師東北一千四百七十里。東西五千一百里。南北三千里。領府二,州四,縣八,岫岩城一。東界興京。卽寧古塔。此以根本之地。不隷於諸省。而每年用餘財貨。皆送於此。 西界廣寧。南界海。北界俄羅斯。額徵雜稅銀共三萬八千七百餘兩。米五萬八千五百餘石。倉穀九十萬二千餘石。
江蘇省 以江南省地。大分爲二省。東曰江蘇。西曰安徽。
距京師南二千四百里。東西一千六百三十里。南北一千七百餘里。東界海。西界河南。南界浙江。北界山東。領府八,直州三,州三,縣六十二。額徵雜稅銀共二百十七萬三千六百餘兩。漕米九十六萬八千六百餘石。倉穀一百四十五萬三千石。
安徽省
距京師南二千七百里。東西九百八十里。南北一千一百二十里。東界江蘇。西界湖南。南界江西。北界江南。領府八,直州五,州四,縣五十。額徵雜稅銀共三百十七萬兩。漕米十七萬八千八百餘石。倉穀八十九萬八千一百餘石。
江西省
距京師西南三千八百五十里。東西九百七十里。南北一千八百里。東界安徽。西界湖南。南界廣東。北界湖北。領府十三,直州一,州二,縣七十五。額徵雜稅銀共二百三十四萬五千五百餘兩。漕米六十八萬二千六百餘石。兵米十二萬三千三百餘石。倉穀一百十七萬六千七百餘石。
福建省
距京師南六千三百里。東西九百里。南北九百八十里。東界海。西界廣東。南界海。北界浙江。領府十,直州二,縣六十二。自臺灣至省。水路十二站。額徵雜稅銀共一百十五萬五千餘兩。米二十五萬七千九百餘石。倉穀一百七十九萬八千四百餘石。
浙江省
距京師南三千二百里。東西八百八十里。南北一千二百八十里。東界海。西界安徽。南界福建。北界江蘇。領府十一,州一,縣七十六。額徵雜稅銀共三百五十四萬七千三百餘兩。漕米六十七萬八千二百餘石。倉穀一百五十二萬九百餘石。
湖北省
距京師西南三千一百五十五里。東西二千四百四十里。南北六百八十里。東界江南。西界四川。南界湖南。北界河南。領府十,直州三,州七,縣六十。額徵雜稅銀共一百十九萬九千二百餘兩。漕米九萬九千六百餘石。倉穀三十八萬五千四百餘石。
湖南省
距京師西南四千五百五十里。東西一千四百二十里。南北一千一百五十里。東界江西。西界貴州。南界廣東。北界湖北。領府九,直州四,州三,縣六十四。額徵雜稅銀共九十三萬六千九百餘兩。漕米九萬六千二百餘石。倉穀一百五十五萬九千四百餘石。
河南省
距京師西南一千五百四十里。東西一千一百二十里。南北一千二百九十里。東界江南。西界陝西。南界湖北。北界直隷。領府九,直州四,州六,縣九十七。額徵雜稅。銀共三百四十九萬九百餘兩。漕米二十一萬九千四百餘石。倉穀二百二十九萬五千石。
山東省
距京師東八百里。東西一千六百四十里。南北八百一十里。東界海。西界直隷。南界江南。北界直隷。領府十,直州二,州九,縣九十六。額徵雜稅銀共三百五十六萬六千餘兩。漕米四十八萬四千三百餘石。倉穀九十五萬一千五百餘石。
山西省
在京師西南一千二百里。東西八百八十里。南北一千六百二十里。東界直隷。西界陝西。南界河南。北界邊墻。領府十,直州十,州六,縣八十七。額徵雜稅銀共三百五十八萬五千二百餘石 (註:疑誤書兩字為石) 。倉穀一百三十一萬八百餘石。
四川省
距京師西南五千七百里。東西三千里。南北三千二百里。東界湖西。西界生番。南界雲南。北界陝西。領府十二,直州八,州一,縣一百十二。地丁雜稅銀共六十九萬四千三百餘兩。倉穀一百三萬二千三百餘石。
陝西省
距京師西二千六百五十里。東西九百三十五里。南北二千四百二十六里。東界山西。西界甘肅。南界四川。北界邊墻。領府七,直州五,州五,縣七十三。地丁雜稅銀共二百四萬二千五百餘兩。兵米六十九萬八千六百餘石。倉穀二百七十七萬八百餘石。
甘肅省
距京師西南四千四百四十里。東西二千一百二十里。南北二千四百里。東界陝西。西界生番。南界四川。北界邊墻。領府九,直州六,州七,縣五十。地丁雜稅銀共二十九萬三千二百餘兩。兵米四十八萬九千九百餘石。倉穀三百六萬石。
廣東省
距京師東南七千五百七十里。東西二千五百里。南北一千八百里。東界福建。西界廣西。南界海。北界湖南。領府九,直州四,州七,縣七十九。地丁雜稅銀共一百三十六萬五千五百餘兩。倉穀二百六十六萬六千餘石。
廣西省
距京師西南七千四百六十里。東西二千八百一十里。南北二千九百六十里。東界廣東。西界雲南。南界廣東。北界貴州。領府十一,直州二,州十五,縣四十七。地丁雜稅銀共四十四萬七千七十餘兩。米十四萬四千四百餘石。倉穀一百萬八百餘石。
雲南省
距京師西南八千二百里。東西二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千一百五十里。東界廣西。西界野人。南界安南。北界四川。領府十四,直州四,州二十七,縣三十九。地丁雜稅銀共四十三萬二千一百兩。倉穀七十九萬二千餘石。
貴州省
距京師西南七千六百四十里。東西一千九十里。南北七百七十里。東界湖南。西界雲南。南界廣西。北界四川。領府十二,直州一,州十二,縣三十四。地丁雜稅銀共十四萬三千餘兩。米十三萬二千一百餘石。
已上合。府一百八十九。 直州七十三。 州一百二十五。 縣一千二百九十五。
合額徵雜稅銀。二億七百二十二萬六千四百兩零。
合地丁雜稅銀。五百四十萬三千六百七十兩零。
合米。七十萬六千二百石零。
合漕米。三百五十萬七千七百石零。
合兵米。一百三十一萬一千八百石零。
合倉穀。二億六百八十四萬三千石零。
每年自皇京需給瀋陽各衙八旗俸祿及寧古塔船廠等地所用該銀。爲一百二十五萬兩零。
城郭市肆
凡城制。方必中矩。高可數丈。厚可五六步。上爲內外女墻。可用馳射於城上。往往築磴道。設門以鎖之。登城則由之。且防守城時登陴者之逃散也。
自各鎭堡。至于北京。凡要害處。城門外。又築一城。名曰羅城。
城皆甎築。故堅而耐久。夫以石築城。非計之得也。劚之於山。當用匠幾人。輦運之時。當用夫幾人。。旣運之後。又用匠幾人。以琢治之。築石之際。又用夫幾人。用人旣多。費日又曠。始乃削崖而被之。是土肉而石衣也。外似峻整。內實卼臲。石旣參差。撑以小石。崖石之間。實以碎礫。雜以泥土。一經淋雨。內虛外漲。一石擾脫。萬石爭潰。且灰性黏於甎。而不能貼石。故用灰彌多而彌自皸坼。背石揭起。灰自灰。石自石。不可爲固城也。夫甎一函出矩。萬甎同㨾。更無費力琢磨之功。纔燒一窯。坐得萬甎。更無用人運致之勞。均齊方正。無一差池。不待多日。城已完矣。
北京城。周四十里。南邊重城。周二十八里。其高廣倍於他城。通州城。周八九里。西有重城。薊州及永平府城。周皆八九里而無羅城。錦州衛城。周八里。東有羅城。寧遠衛有內外城。周八里。山海關城。周七八里。有東西羅城。瀋陽有內外城。外則土城。內城周八里。中右所,中後所,中前所,前屯衛等處。城周與錦州衛相等。其餘撫寧,豐潤,玉田,三河等縣及諸驛堡。莫不有城。而率多頹圮。城內必有十字街。跨街有牌樓。或二簷或三簷。其新修者。金碧絢爛。其制詳謠俗。
京城內大小衚衕皆有軍鋪。八旗分掌各有信地。甲軍具弓劍守之。夜則懸燈傳柝。與城上鋪軍相應。擊柝從更數。每報更。一城齊應。
自燕京以東。至瀋陽諸城堡墩臺皆明時所築。今淸甲申以來。不惟不增築。任其崩毀。無一修改。人見之。以爲中國政衰財竭。不遑慮及城池。此是不然也。噫。余知之矣。今淸人視中原爲逆旅。徒見元人已然之跡。一朝有緩急。將棄北京如脫屣。挈歸塞外。如順帝之走開平。爲休養生息捲土重來之計。於斯時也。惟恐城池之不頹毀。卽其情也。而但自古天下之事變。每生於意慮之外。安知不如遼之於金。金之於元者。奮起塞外。席捲而南。然則信臣精卒皆化爲敵國。而又無堅城深池。以爲之捍禦。然則今視以藩籬之內。不加修築。得不爲自壞長城耶。吾於此。不能不爲之危。
凡市肆。皇城最盛。瀋陽次之。通州又次之。山海關又次之。遼陽,寧遠衛,錦州衛,中後所,永平府等處又次之。撫寧,豐潤,玉田等處又次之。皆車馬輻湊。百貨充牣。鳳城是邊門荒僻之地。物貨不委積。然市門猶加丹雘。遼瀋以往皆施眞彩。在皇城則正陽門外琉璃廠爲尤盛。鼓樓街次之。鏤窓雕戶。金碧璀璨。招牌門牓。竟新鬪奇。椅卓簾帷。窮奢極侈。蓋謂不如是。買賣不旺。貨財不集。凡設一鋪。卽其外飾已不啻數千萬金。卽此槩知末利是趨。皆爲利往。中原習俗。蓋不如古而然矣。
十字路口。多設酒樓。夾道相望。皆架出簷外。朱欄彩檻。互相照耀。但上雨旁風。一經夏潦。必須新修。雖其利市之多。麋費無節。未知其穩當。
諸鋪各有標牌。以五六丈長木。削其四面。或漆或朱。記其鋪中所居之貨。而書或朱或金。又於遍簷。各懸標幟。因風飄颺。雜彩煥爛。至夕則解下。環聲琤琮。
行路小商亦各有標號如金鉦竹篦木柝小鼗之類。不勞叫呼。而聞其聲。已知其爲買賣某物也。
典當鋪者。典物息錢之所也。月息百二。過限則賣典物以充之。所典之物。自服用佩飾。至日用器械。莫不有之。架閣整謹。各具標識。而其招牌必書軍器不當四字。蓋有禁也。入柵以後。自小小村堡。至于城邑。有市則必有當鋪。亦必峻宇雕窓。絶異於他肆。必其利息足優贍而然也。緩急。人所時有。貧民賴以措手。亦市廛之不可無者也。
京城諸市。往往以紙造車馬人物。爲小兒戱具。皆隨手粉碎。不直一文。猶列肆見售。俗尙之浮華。可見也。時見行商。手持一竿。竿上跨小猴。舞手有節。毛髮飄動。迫視則乃假造也。所以誘人聚觀。藉以售其貨也。嘗過衣鋪。見新舊衣服山積之。一人遞擧諸衣。高聲唱呼。誇其品格來歷。如持裘則曰。此箇皮造的東西。陝西來的。今年新造的。類是也。唱畢。移置于卓上。又執他衣。搬東搬西。唱呼不絶。往往有氣竭喉澁。殆不成聲。路人多或駐聽。唱者越弄精神。轉爲徘優戲。蓋諸鋪專以聚人爲務。人聚則必利於市物也。
京城內外。不知爲幾十萬戶。而除却宮闕府廨寺廟之外。過半是市廛。各樣物貨。殆雲委霧集。而民生日用。不可無者。實不過十之一二。其餘皆玩好無用之物。猶此見售而取利。可知其習俗之侈靡。而亦可見中國之大。
公私第宅
凡屋宇之制。雖有大小奢儉之別。而其規撫則大約相同。其築基之法。必除地稍寬。長廣相適。剷剗平正。可以安針盤側圭臬。然後築臺。以石爲阯。或一級二級三級。皆甎築。而以石爲甃。就臺上建屋。
屋皆一字。無曲折附麗之制。屋前或爲左右翼室。以爲廊廡寮廂。屋無前退浮椽等冗簷。惟大內殿閣,大成殿及城樓。爲四面衝椽。餘皆廈屋之制。
屋樑小自三樑。大至七樑九樑。屋脊必穹崇。從脊至地。測其高下。簷爲居中。故瓦溝如建瓴。雨不得滯。雖下戶草屋。絶無單樑。
屋楹小自六楹。大至十楹二十楹。兩楹之間甚廣。倍於東制。未嘗任意闊狹。必準尺度爲間架。
屋重小自一重。大至十餘重。內爲內屋。外爲外屋。每屋正中之間爲門。洞開則貫穿無碍。門之左右皆爲室。每室東西壁亦對爲戶以通人。南壁爲明窓。冬則複其窓而備寒。日暖則內弔于炕上。蓋簷端不可以外張故也。如木樻皮箱等物。皆置于北壁下。室皆隔間。不相通用。屋前或爲左右翼室。以爲廊廡寮廂。
每室設炕。炕制以木爲匡。沿與足皆像坐床。高可踞坐。廣堇橫臥。蓋床而堗以取溫。是北俗也。後遇南人之寓京者。見其寢處。絶無土炕。皆木炕。而厚備鋪蓋帷帳而已。問何以禦寒。則答本土冬無雪。寢處土炕。則必頭痛云。可知南北氣候習俗之迥異。
炕之制。先築炕基。高可尺半。內築烟溝。不高廣。乃以碎甎。碁置爲庋足。然後鱗鋪全甎于其上。夫甎體本均。故鋪無罅隙。甎厚本齊。故庋不躄蹩。而庋足之間。遞相爲火喉。竈在炕前。覆以一甎。驟見不可辨。揭起始見。口深沒膝。竈喉在其內。折黍幹一握。爇火納之。火焰焰內就。有若吸引。然蓋竈喉之下。闕地如瓮。空洞生風。俾驅火頭。火到烟溝。衆喉遞呑。無暇逆吐。達于烟門。烟門一溝。深丈餘。東俗所謂犬座也。烟溝之灰常爲火所駈。落于烟門。烟門之外。又闕地如瓮。甎築其上。狀如浮屠。高與屋齊。使烟氣落于其中。如吸如吮。歲久而灰滿烟門。則必修改。以三歲爲率云。是以一炕之長。或至五六間。而均受火氣。費柴少而堗已溫。且竈在室中而人不苦烟。誠妙制也。大抵房堗常患吐火。而不能遍溫者。咎在烟門。烟門有隙。則一線之風能滅一竈之火。故杻桶木桶。俱非烟門之好法也。燕記以爲東方堗制有六失。一曰。泥築爲塍。架石爲堗。石之大小厚薄。本自不齊。必疊小礫。以支四角。禁其躄蹩。而土乾石焦。常患潰脫。二曰。石面凹缺處。補以厚土取平。故炊不遍溫。三曰。火溝高闊。焰不相接。四曰。墻壁疏薄。有隙風透。火逆烟漏。五曰。火項之下。不爲遞喉。火不遠踰。盤旋薪頭。六曰。其乾曝之功。必費薪百束。猝難入處云。此言亦有理。
屋瓦。宮殿,公廨,寺觀,親王,駙馬之家。皆用䲶鴦瓦。私家則只用鴦瓦。瓦體如正圓之竹而四破之。椽上不搆橵子。只鋪簟席數重。不資泥土。而覆瓦其上。縫以石灰。鱗級膠貼。自無雀鼠之穿。大抵屋之所忌。屋上鋪土則上太重。壁不甎築則下太乾。瓦體大則過彎。過彎則自多空處。其勢不得不補以泥土。泥土之所壓。棟宇已撓。土又乾凝。瓦底自浮。鱗級流退。乃生罅隙。不可耐久。
甍角。亦以甎爲之。雕鏤成文。或加靑綠。
屋簷堇出壁外。滿窓受陽。凡糊窓之紙必在外。故雨打而不至破壞。
墻壁皆甎築限簷。其築法一縱一橫。自成坎离。●(●字為外尸內鬲)灰如紙。僅取膠貼。其和灰之法。不雜麤沙。以取黏膠。亦忌黏土。以防龜柝。必取黑土之細膩者。和灰同泥。其色黧黛。蓋取其性之不沙不黏。又取其色之純如也。或雜以縈絲。細剉如毛。如東俗圬土。和馬屎同泥。欲其靭而不龜。或調以桐油。欲其膠而無罅。是以室倚於壁。上輕下完。柱入於墻。不經風雨。並絶延燒穿窬雀鼠蛇猫之侵。一閉門而自成壁壘。室中之物。都似櫃藏。更不須許多土木鐵冶墁工。而惟甎之功居三之二焉。
自柵內至高麗叢。純是茅屋。自遼東以後。茅瓦相半。自閭陽驛至山海關。多無樑土屋。關以內則絶不見草屋。似因無草而然也。草屋之制。或草或蜀黍幹。皆不編。但束而覆之。其本在下。厚尺許。屋脊則泥塗其縫。土屋之制。築甎爲四壁。壁上橫架椽木而已。不施樑桶。屋上四平。厚墍以土。或加石灰。蓋其土性粘靭。不坼不滲云。而見其屋壁。有雨漏之痕。若變其制而稍穹之。可以禦漏。而計不爲出此。莫曉其故也。俗傳無樑屋。是明遺民自貶之意云。而滿人亦多爲之。是未可知也。
門戶必有簾。或以鬉氈。或以靑布。或白其質而綵緣之。最侈者用緞帛。皆以紅漆木片。飾其上下及腰。釘之以黃錫菊瓣。長廣稱門戶。甚風不掀揚。
門隻皆從內開閉。樞悉用木。戶環之外。不用寸鐵。
寢炕皆備帷帳。隨貧富或綿或布。晝則褰掛。夜則垂下。
惟廚房。竈在炕頭。而安釜鼎。
屋中不設樓藏。瑣瑣什物皆露置。
富人則雖坐市者。容堂所設椅卓皆花梨文木。炕上夏舖簟。冬舖氈氈。厚寸許。長廣以炕爲度。花紋絢爛。其大者。一力不能負焉。
門內多築甎爲路。以達于堂下。當門樹屛以塞之。夾屛而旋其路。合于屛內。或以水磨細石。舖于甎路之中。巧成各樣紋綵。樹屛。卽古所謂塞門。今稱照墻。築單墻以遮門者也。宮府寺觀則照墻在大門外。私家則在大門內。
屋宇類皆穹崇。雖小小村店。亦宏敞精緻。不似我國店幕之疏陋。京外諸舖。往往爲簟屋。架于屋簷之前。軒敞可坐。
嘗聞中國宮室之制。勿論屋之大小。窓戶長廣皆同。故新造屋。買戶牖者。不持樣本而直買之。無毫髮之差云。今見不然。
北京宮闕。多永樂所創。甲申經李自成火燒。後頗重修。而制度則皆仍舊云。
宦遊都下者。見帶職名。則各有官租之屋。遞職無官。則或有自己立產者。或有從民出租者。
樓觀寺廟
凡樓觀亭榭皆有扁額。至於市井之家。亦多樓臺之勝。結搆崔嵬。丹雘璀璨。則西山爲最。太液次之。
凡坊里皆有牌樓。其制如我國迎恩門。或石或木。兩柱一棟。或單簷或兩簷。
有村則必有寺有廟。如遼陽,瀋陽,山海關等處最多。至北京城內外寺觀。比人家幾居三分之一。但一寺所居僧。雖大刹。其數不多。道士尤少。今時尙佛。似不如前明故也。或曰。時制嚴於度僧。每寺各有定額云。關廟必供佛。佛寺必供關帝。關,佛一體尊奉。曾無分別。
崇奉關廟。自前世伊然。而今淸尤謹且嚴。考爵秩便覽。關公之孫。世襲博士。稱聖裔。與衍聖公等。凡村堡城邑。莫不有關廟。其規制奢儉。視本處之大小貧富。扁牌柱聯。務尙新奇。甚至家家奉關帝像。朝夕焚香祈禱。市肆亦然。
如雍和宮,弘忍寺之類。凡皇帝所主管者。皆令黃衣喇嘛僧居之。喇嘛者。西番道德之稱。西番俗稱僧之有道德者曰喇嘛。西番在四川雲南徼外。距中國一萬餘里。古有土波女子曉出汲。見尺幞浮水。拗取爲佩。久之漸化爲凝脂。有異香。食而甘。有人道之感。生巴思八。巴思八生而神聖。元世祖在沙漠。聞其幼能誦楞伽諸經。多至萬卷。遣使迎之。慧眼圓朗。法身全香。步合天神。音中律呂。世祖大悅。如見如來。當時姚史諸賢。皆自以不及也。能該聲。造蒙古新字。頒示天下。於是。賜號大寶法王。及沒。又賜號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大聖至德眞知大元帝師。其後有澹巴。又有珈璘。皆番僧之有神術者也。明時。番王蘭巴珈。亦稱帝師。淸乾隆時。邀番僧班禪額伊德尼。爲金殿而崇奉之。班禪者。番語猶云光明神智之法也。滿漢及蒙古人爲僧者。亦多稱喇嘛僧。衣帽皆黃。以其衣食裕厚故也。然見其面貌。皆頑悍。全無山人氣味。其所謂道德。未知何如也。
家家必有關公位版。事之惟謹。絶不見立家廟祀祖先者。北方之俗。其無識如此。南中則不然云。或見市上有賣新造神主。亦有櫝而鞱之。其制如家禮。想或有遵家禮者也。
娘娘廟。處處崇奉。亞於關,佛。藥王廟次之。文昌廟又次之。娘娘者。主生產之神也。藥王者。如神農,扁鵲古之醫藥之祖也。文昌星君。主天下文事。士子所崇奉。以求利達者也。
土產諸物
北方之產。最緊且多者。稱三大物種。曰甓。曰石炭。曰蜀黍幹也。宮室城郭皆用甓。日用火政。專待石炭。其色黑。其形如木炭。而小大不一。大車與橐駝。日夜運輸不絶。其需用之浩繁。可知也。始爇火。可至七日。再爇之。可至五日。三爇之。可至三日。而火滅成土。始乃棄之。炭之細瑣者。碾以爲屑。和以糊。印成花磚。市肆中多賣之。木炭亦或有之。而大抵極貴。以無木可炭故也。凡蓋屋也。糞田也。藩籬也。炕簟也。穀包也。裹物也。皆用蜀黍幹。民間朝夕炊飯。亦皆以此炊。或用柳木。柳木之外。他樹絶無。故斫柳。皆鉅截。不用斧。爲惜其札也。甓者。甎也。燒甎之法。其妙在窯。設窯之時。先以舊甎築窯。縫以石灰。形如覆鍾。傍穿烟門四五。於是篩土和灰。一匡塌成。甎軆相同。其長一尺。廣五寸。厚二寸。比兩甎則正方。乃鋪置于窯中。初爲偶立十餘行若堗塍。再於其上。斜駕排立。以抵窯頂。其孔穴自然疏通。火氣上達。相爲咽喉。引焰如吸。蜀稭三百握。爲一窯之薪。而燒甎八千。先於窯頂。別穿一𥦔。待燒畢。塗泥竈門。灌水頂𥦔。以灌而不焦。爲出甎之候云。
飮食
凡朝夕之饋。或飯或粥。男女老少共圍一卓而坐。各以小器分食。一器盡喫。然後又添一器。隨量而止。飯椀大如茶椀。而樣子少異。多食或至六七椀。
每飯饌品。村家則不過一楪沈菜。而味甚鹹。沈水退鹽。細切喫之。或生蔥醬蒜而已。富豪家則雖盛設。而亦不過炙猪肉熱鍋湯之類。大抵簡率。
飮食皆以箸。不以匙。然匙亦有之。以磁造。而柄短斗深。用以啜羹者也。箸用木造。或牙造。
酒多燒露。皆漬紅。有史蒯公,玫瑰酒,葡萄酒等名。而緩峻各異。然而釀必以石灰塗罇裏。故飮輒頭痛。多飮則利下。殊不堪近口。有所謂黃酒者。卽我國濁酒也。太淡。亦不堪飮。要之。比我國所釀。殆下風也。聞南酒甚佳。未知如何。其飮法。盃甚小。堇容數匙。盪酒之鑞壺。亦堇容數盃。體圓腹細。隔其腰以上受酒。下有穴納火。取其易溫。瀉之盃。少噉。輒𠺁下酒物。如是者五六。始啐其一盃。是以終日飮。不劇醉。古人一日三百盃。良有以也。亦不足爲異也。
薊州,易州之酒。最稱絶品。其味淸烈。頗似我國白露酒。而力弱。醉而易醒。未知釀法如何。而蓋皆粘黍所造也。
飯米皆田稻老米。以其無水田。而皆旱田所種。故米性燥硬。不堪下咽。關外皆飯小米與蜀黍老米。亦未易得故也。每使行廚房。輒囊米以行。堇可以供使臣與裨譯而已。其餘沿道販老米以供。老米。或曰撈米。拯於水。謂之撈。凡倉庾積米者。必浸水而復撈之。晒乾以儲之。可得數十年不壞。中國用此法。每年糶陳。而糴新。故民間爲粮者。皆陳惡如此云。未知是否也。饗賓。主客共卓。客雖多。亦不別設。但於每人前。各置一雙箸一隻杯一隻茶鍾。侍者先斟茶。次斟酒。隨飮隨斟。雖至十數杯。不止。欲不飮者覆其杯。始止。凡饌亦隨喫隨進。若賓有父子與貴賤之不可共卓者。則別設之。
待客雖無饌羞。亦必勸茶。如我國吸烟。烟則不待主人之勸。行茶之禮。一如行酒。飮法尤緩緩。呷茶一盞。幾至吸烟之頃。蓋茶無人不飮。無時不飮。未見有飮冷水熟冷者。
煎茶之法。以銅罐或土罐。貯水屢沸。取茶葉少許。先置茶鍾。以熟水斟之。合其蓋。少頃。舒闊如新綻。水淨淡如黃蠟色。淸香襲人。且談且呷。富豪家及市肆寺觀則皆熾石炭于爐。爐上蓋以大方甎。甎腹鑿圓孔四五。撑罐于其上。火熾罐熱。松風檜雨。常不絶聲。命斟則用他罐點取。量其冷熱。始斟于鍾。茶味淸濁。專在水品高低。而北方地平。水多渟滀。每見大車載水行賣。似是遠取於西山近方者也。富豪家及市肆寺觀。用以煎茶。必是此水之買取者。茶味宜其淸洌。而下戶編氓。未必其人人皆然。遼野中尤稱水土之惡。而往往路傍有茶肆。停車買飮。一葉銅。許令隨量而飮。飮必淸爽可口。未知此是何處得來而然耶。曾聞水惡者。愈沸愈淸。否則土滓居半。始悟茶水之必要多沸。良爲此也。
茶品不一。而黃茶,靑茶爲恒用。其次杳片茶。而普洱最珍貴。然而亦多假品。浙江菊茶。淸香甚可口。鄂羅館,回子館所見饋者。香味絶異。是出西洋。其狀如茴香。如東八站茶貴處。以炒米代之。謂之老米茶。
飮食鋪往往有之。凡寓於都下者。雖官人。必朝夕就食於鋪。其賣食之法。與饗賓同。而食之豐約。視價之多寡。
餠餌中所謂柔薄兒者。稱最佳。以麵 眞末 捏造。如我國霜花。而皺其縫。似我國饅頭。蓋古之饅頭也。其饀以猪肉和蔥蒜爲之。團餠亦以麵作。熬以猪羊油。輕脆易碎。似我國江丁之狀。其珍者。和糖屑而爲之。雖有精粗美惡之不等。店市所賣。大抵皆此類。如粉餻則絶未見也。所謂雞卵餠,茯苓餠。亦和糖屑爲之。乾燥可以耐久。味亦稍甘美。而皆不合胃。且猪羊肉與蔥蒜之氣。尤可苦。
粉湯者用麵。饀以猪肉。餛飩湯者用紇絡。水麵 雜以蔥蒜猪肉。元宵餠者。用白屑作團。和以糖屑。赭饊者。用糖屑。饀以西果仁。其黃者曰黃糠子。白而團者曰枳餠。糝以芝麻者曰苔色餠。所謂切糕者用黃栗作餠。切而啖之。全以糖屑調匀者曰餹餑。饀以猪肉者曰湯餑。
食卓之制。長可三尺。高六七寸。廣不及長三之一。名曰卓 音造 子。卓子不惟供食。亦據而寫字。
五穀皆有。而薥黍最賤。其次大豆。其次粟。大豆色黑而顆小者尤賤。其形如我國鼠目太差異。味亦薄淡。牛馬皆飼此豆。
醬皆以大豆和小麥爲之。見其爋造。如我所造。而一塊之大如斗。醬味淡而微酸。然無雜味。市醬或和小豆爲之。味尤不佳云。
煮鹽或後印出木板。如我國造成茶食。其狀如小甎。謂之鹽甎。長可三寸。廣可二寸。見鹽鋪積置長卓之上。齊整不亂。以刀割削。作末而用之。其味比我鹽稍淡。問其估。每塊値唐錢二文。留館時。買而漱齒。澡豆亦作塊而賣之。甚柔滑可愛。
京外店鋪肴羞。皆以猪羊肉。和蔥蒜爲之。如胡盧粉湯及餠食之類。臊辣逆胃。殆不堪近口。但曉夜風雪喫之。可以禦寒。
食肉專尙猪。羊驢雞鵝次之。牛馬則禁之甚嚴。皇城內惟有一庖。日殺數牛。以供御用云。
我國之豆醬藥飯煎藥。彼人所珍愛。而浙江人嘗喫我稻飯。以爲兩浙水稻如此。在直隷曾所未見云。
甘同醢產於小凌河者。味佳而賤。十三山,小黑山鷯鶉極賤。東八站雉味。不遜於我國膏雉。其獵禽之砲皆用細丸。散入肢脚。挑出不盡。嚼之易傷齒牙。此不可不戒者也。
魚族有膾殘魚,俗名白魚 鱖魚,鯔魚,俗名秀魚 重唇魚,鯉魚,鮒魚及苧蛤,竹蛤之屬。皆如我國。其餘不知名者亦多。而但未見鰱,魴。
蜂蜜絶罕。凡取甘。專用糖屬。糖者。煮蔗草爲之。而價不甚高。南方蔗產之饒。可知。
烟草。男女老少。無人不吸。草必細切曝乾。無半點濕氣。故一瞬爇盡。而亦不疊吸。一竹便止。通一日所吸。不過四五竹。其草匣名烟包。其制如我國匙箸囊。以皮爲之。或畫物形。或刻字。世傳此草。始自南番出。故謂之南草。我 仁祖朝。始入我國。一握之價。至百文。彼人尤喜吸之。蓋合於恒食猪羊之胃也。其後一譯官。竊其種而潛賣之。今則遍于中國云。
凡大小宴會饌羞。皆取辦於鋪市。市中百物。無一不具。凡糆糕油煎者。統稱果子。其鹿茸糕,人蔘糕,雞鴨糕之類。皆珍美可食。自關外沿路。已多有之。
無論男女。多白晢豐腴者。以常食肉故也。
菜果。大類我國所產。菜多生喫。或和糖助甘。
芥菹,菘菹。到處有之。而多太鹹。絶無可口。所謂醬瓜。亦有之。而味皆不好。寧遠衛及豐潤縣有冬菹。如我國之味。而豐潤稍勝。
葫,蔥,菘,芥,蘿葍,蓤菠菜 俗名時根菜 胡蘿葍,俗名唐根 東瓜,南瓜,西瓜,甜瓜之屬最多。其西瓜形長而瓤黃。其仁多黑斑。車載市積。熬以爲恒食。蓋其子多者。別有一種。肉不可食云。萵苣,芹,苦菜亦有之。胡蘿葍。色紅如紅蘿葍。芹味稍辛。苦菜亦與我國所產微不同。惟蔓菁絶無所見。菘菜一根數十葉。視我國所產。大可倍之。其肉甚脆。冬月儲於地室。常如新採。山藥亦多。而皆家圃所種。肥而少味。薇,蕨則以通遠堡所產爲最。竹筍產於南方。而北京菜鋪多賣之。肥而味淡。留館時。廚人常買而作羹。
山査大如梨。百無一蠹。肉厚味佳。繩貫而賣之。栗如我國皮赤栗。連皮炒之。皮易脫。味尤佳。大棗比我國所產倍大。肉厚核小。所謂黑棗尤佳。大蜜棗。剝取衆棗肉。合成一棗。其大或如雞卵。柑橘之屬多至六七種。而其味皆佳。其中乳柑,文丹尤美。而文丹絶罕。此皆南產。故價値不少。乳柑一顆直唐錢六十文上下。龍眼,荔芰多賣於市上。葡萄,林禽,蘋果,梨,棗等諸果。至二月末。列于肆者。皆肥鮮如新摘。蓋其收藏有妙法也。梨比我產。稍小而色黃。味甚淸烈。每顆直唐錢六七文。蘋果。卽我國所稱沙果。中國之沙果。卽我林禽也。我國古無蘋果。東平尉奉使時。得接枝東還。國中始有之。而名則訛行云。
此外諸產或見於飮食。或見於服飾器用。
服飾
凡服色制度。自天子達于庶人。雖有儉奢之不同。而其制則一。爵品高下。惟以帽頂補服別之。
帽子或稱太平巾。東人呼以抹額伊。冬用羽緞。以貂皮飾其簷。紅絲纓子覆其上。貧者雜用狐獺諸皮。而或無紅纓。尤貧者用氈帽。狀如東人所着甘吐。捲其端爲簷。年少者。或用假珠爲頂子。幼童或以雙繩爲蛾。結以垂之。夏用藤帽。狀如我國木瓢。制甚精麗。一帽功費。或至紋銀三四兩。覆以紅毛纓。我國所謂象毛也。
朝帽紅纓。厚寸許。頂子嵌鏤。長數寸。上懸品石。裏服用蟒衣。加以補服。補服各有品象。披見如蓮葉。五品以上文官翰苑諸官帶朝珠。珠皆金貝,木難,琥珀之類也。裝飾極其侈麗。兼佩各樣香餠。異香襲人。
朝帽服制。一品大臣及親王世子,郡王長子,貝勒,貝子。紅寶石頂子。蟒袍玉帶。仙鶴補服。而坐褥則冬狼皮。夏紅氈。二品及輔國將軍。珊瑚頂子。蟒袍金帶。錦雞補服。而褥則冬獾皮。夏紅氈。三品及奉國將軍。藍寶石頂子。蟒袍金帶。孔雀補服。而坐褥則冬貂皮。夏紅氈。四品及奉恩將軍。靑金石頂子。蟒袍金帶。雲雁補服。而坐褥則冬野羊皮。夏紅氈。五品。水晶頂子。蟒袍金帶。白鷴補服。而坐褥則冬靑羊皮。夏白氈。六品。車磲頂子。蟒袍玳瑁帶。鷺●( ●字為上沙下鳥)補服。而坐褥則冬黑羊皮。夏白氈。七品。素金頂子。蟒袍銀帶。鸂鶒補服。而坐褥則冬鹿皮。夏白氈。八品。常金頂子。蟒袍羊角帶。鵪鶉補服。而坐褥則冬狍皮。夏白氈。九品。常銀頂子。蟒袍烏角帶。練雀補服。而坐褥則皆狗皮。進士,擧人,貢生。俱用金頂。生員,監生。俱用銀頂。平居帽頂。亦照此爲之。車磲曰黯白。水晶曰亮白。靑金石曰黯藍。藍寶石曰亮藍。都察院官及外按察使司官。皆獬豸補服。其蟒袍。三品以上。通身九蟒四爪。四品以下八蟒。七品以下五蟒。蟒袍,補服則非公不着。
稼記曰。其冠帶有披肩,接袖,馬踢胸等名。其帽頂,帶版,補服,坐席各有品級。蓋帽頂以紅石爲貴。其次藍石。其次小藍石。其次水晶。帶版則以玉爲貴。其次赤金。其次素金。其次羊角。坐席則以有頭爪虎皮爲貴。其次無頭爪虎皮。其次狼。其次獾。其次狢。其次野羊。其次狍。其次氊。補服則文禽武獸。悉遵明制。裏衣。其長及踝。狹袖而闊裾。表衣。其長至腰。兩袖及肘。是謂接袖也。圓裁錦幅。貫頂加肩前後蔽領。是謂披肩也補服在表。束帶在裏。文武四品以上。方許掛數珠拴馬踢胸。馬踢胸。未詳其制。此等服色。雖非華制。其貴賤品級。章章不紊。我東自謂冠帶之國。而品級之別。不過在帶與貫子。至於補服。則不分文武貴賤。副使之仙鶴。與上使同。其文紊亂。且此處人。身材長大。姿貌豐偉者多。顧視我人。本自矮細。又道途風塵之餘。率皆黎黑。所穿衣帽。又多來此而貰者。長短廣狹。多有不中。尤可歎也云云。
草帽者。農笠也。以藤爲之。或用他草。其色或黃或白。狀如我國氊笠。蓋用於夏畦。農人所以蔽陽蔽雨也。其餘皆用小傘。
小帽者。兒帽也。兒生數月。已着帽。頭雖光禿。髮根鬖鬖。足以勝帽。制如大帽而稍小。
僧徒道流之服。並見謠俗。
蒙古帽。與淸帽制同。
貴賤服用有祫而無縕袍。隆冬則裌袴。短衣齊腰。多或六七重。其長衣一件及踝。狹袖漸窄。其口爲馬蹄形。僅以容手。無事則捲之。有敬事則垂之。以覆手背。其色尙黑。或用紫醬色。廣帶或帛或革。色亦黑。以緊束之。
衣皆以通帛裁成。諸縫皆正而不斜。故有領而不着。於衣身。但加之上。以蔽前衿。衣抱甚寬。凡隨身諸物皆藏于懷。
冬日皆着裘。裘用鼠,羊,狐,狢,豹,貂等諸皮。其長至膝。毛皆表出。其衣豹者。多染黑色。其文闇然。或有重裘者。
男子衣服。富奢者外。悉用大布。雖北京。亦然。女子衣服。貧寒者外。悉用綺羅。雖窮村亦然。
男子無論貴賤。皆穿鞋。穿鞋皆以黑緞造成。其底則以布裹毛而綜之。柔靭便步。勝於我國皮造者。麻鞋,藁鞋則未見。自柵至瀋。或穿皮襪無鞋者。或穿皮鞋而以繩周結。
小兒雖數歲者。亦皆穿襪穿鞋及靴。絶不見赤脚者。其着衣束帶。與大人無異。
淸女不纏脚。故亦或穿靴。
女子無論滿,漢。皆被綺羅。塗粉簪花。而其夫則衣服弊惡。面貌醜陋者多。乍見者或認爲其奴。
男子之鞋。狀如我國皮鞋。而但足㨾皆廣。故鞋頭不尖而圓廣。
女子之鞋。漢女弓足。故其穿鞋。驟見之。有若着屐。滿女不纏足。故鞋如男鞋。而皆以綵帛造成。制極奢麗。衣袴無小帶。並用單紐。袴亦狹窄。僅容腿脚。腰下則坼開不縫。如我國小兒袴。但相接而紐之。以備出恭。襪長如靴子。繫于膝下。以此坐必踞于椅凳。非甚不得已。不能斯須蹲且跪也。
衣裘必坼後。所以便跨馬也。宗親覺羅則兩傍坼尺餘以自異焉。其外諸服飾。滿,漢無別。
婦人服飾尙存華制。滿,漢略同。其衣袴。制如男服而稍寬。或見表着大袖長裙。則長幾曳地。其袖甚闊。而下有裳。襞積甚細。
女子勿論老少。皆總髮爲髻。穹其中而盤其端。可三四旋焉。狀如我國男子之雙髻者。以黑緞繞頂如網巾。名曰纏頭。以小顆寶珠。貫絡爲飾。周簪小笄以安髻。皆金玉珊瑚等物也。又揷綵花。光彩絢耀。雖白頭老婆亦然。而寡婦則否。
寧遠衛溫泉。多蒙古女來浴者。束髮北髻。如我國童女粧。回子館女人。束髮後垂。紅帛鞱之。亦近於我國新婦長粧也。
朝參日。儀仗軍人皆紅衣黃鑲。帽制如草帽。上揷黃羽。又見行喪者。前導以軍樂。其鼓吹者皆草帽揷羽。意是明朝軍容猶存。而我國儀仗軍草帽。亦出於此也。
其上衣。方以我國衣制。周衣近之。而亦稍異。恰似裏衣之縫其兩傍者。而其袖稍廣。其長及膝。勿論老稚貴賤皆常着。絶不見只着襦袴者。冬則着綿以備寒。女子亦然。
無論上下表裏。凡衣服皆染黑色。始入柵。見其都是黑人。頗覺眼生。及夫日久漸熟。我人之白衣。還覺無味。
嘗於店舍。見十餘歲童子。容貌稍奇。問姓問讀。爲見裏着。使之解衣。襦以外緞內帛。着薄綿爲之。又一襦以薄綿野繭紬爲之。襯身着單衫。以黑布爲之。此則終不開示。蓋其俗不欲人視膚也。袴亦以黑緞爲之。綿薄如紙。內着單袴。緊束腰帶。
左右佩用極繁。繡囊。俗名荷包。或稱憑口子。烟帒,烟包,檳榔,茶香之類裝焉。斑布,洗巾,扇帒,粧刀,火鎌具焉。其粧刀。多用魚皮。傍揷牙骨雙箸。或以鐵鎖爲繫。蓋備行道竊割之患也。滿人多佩鼻烟壺。常常探出納鼻中。謂之胷膈輒爽豁。鄂羅人嘗以一壺見贈。試之良然。蓋其品。視滿尤竗云。學生輩學爲詩句者。必佩袖珍詩韻。無論男女。多佩時牌。非夏節不把扇。見我人冬扇。皆失笑。衣領縫厚毛以禦寒。貼錦片或褙以毛。爲鞱耳之具。無揮項,風遮,耳掩等物。薄袴狹袖。跨馬甚便。平地超乘。不待擡扶。見我人衣厚袖闊。雖果下小駒。騎之者。必就高墩。左執鐙右扶腿。賈勇如登峻岸。莫不大笑。
北京人甚珍豹皮,玉版,陸珠,北豹。故東人携往者。多獲奇羡。
騎而獵者及遠行者。皆用鹿皮爲兩條裙。着于膝前。是防衣袴磨破也。
器用
凡中國器用足踏。蓋比諸手運。省力太半。而見功倍之也。
日用器械皆精利簡便。不可闕一。而車爲之最。其諸車與我國任載之車。略同其制。而其精緻均一則殆可謂微妙入神。且其雙輪正轉。不擺搖欹側。能載重行速也。
燕記曰。大凡車者。出乎天而行乎地。用旱之舟。而能行之屋也。有國之大用莫如車。故周禮問國君之富。數車以對。車非獨載且乘也。有戎車,役車,水車,砲車。千百其制。而今不可倉卒俱悉。然至於載車,乘車。尤係民生先務。不可不急講也。吾嘗與洪湛軒聖保,李參奉聖載講車制。車制莫先於同軌。所謂同軌者何。軸之距兩輪之間也。兩輪之間。不違恒式。則萬車一轍。所謂車同軌者是也。若使兩輪之間。恣意闊狹。則路中轍跡。何以入軌。今見沿道千里。日歷萬車。而前車後車。同循一迹。故稱不謀而同者曰一轍。後之視前者曰前轍。城門當轍處。凹然成筧。所謂城門之軌者是也。我東未嘗無車。而輪未正圓。轍不入軌。是猶無車也。然而人有恒言曰。我東巖邑。不可用車。是何言也。國不用車。故道不治耳。車行則道自治。何患乎街巷之狹隘。嶺阨之險峻哉。傳曰。舟車所至。霜露所墜。是稱車之無遠不屆也。中國固有劍閣九折之險。太行羊腸之厄。而亦莫不叱馭而過之。是以關陝,川蜀,江淛,閩廣之遠。鉅商大賈。挈眷赴官者。車轍相擊。如履門庭。訇訇轟轟。白日常聞雷霆之聲。今此摩天,靑石之嶺。獐項,馬轉之坂。豈下於我東哉。其巖阻險峻皆我人之所目擊。亦有廢車而不行者乎。所以中國之貨財殷富。不滯一方。流行貿遷。皆用車之利也。今以近效論之。我使之行。除却百弊。我車我載。直達燕京。何憚而不爲之也。嶺南之兒不識蝦鹽。關東之民沈樝代醬。西北之人不辨柹柑。沿海之地以蛦蝤糞田。而一或至京。一掬一文。又何其貴也。今夫六鎭之麻布。關西之名紬。兩南之楮紙。海西之綿鐵。內浦之魚鹽。俱民生日用而不可闕者也。靑山,報恩之間千樹棗。黃州,鳳山之間千樹梨。興陽南海之間千樹橘柚。林川,韓山之間千畦苧枲。關東之千桶蜂蜜。爲民生日用。而莫不欲相資而相生也。然而此賤而彼貴。聞名而不見者。何也。職由無力而致之耳。方數千里之國。民之產業若是其貧。一言而蔽之曰車不行域中也。請問其故。車奚不行。一言以蔽之曰士大夫之過也。平生讀書則曰。周禮。聖人之作也。曰輪人。曰輿人。曰車人。曰輈人。然竟不講造之之法如何。行之之術如何。是所謂徒讀。何補於學哉。嗚呼。自黃帝造車而稱軒轅氏。經千百載幾聖人。竭其心思目力手技。而又經幾工倕。又經商鞅,李斯一制度。信縣官之學術。將幾百輩也。其講之熟而行之要。豈徒然哉。誠以利生民之日用。而有國之大器也。今吾目見而可驚可喜者。推此車制。而萬事可徵也。亦可少識千載羣聖人之苦心也。
太平車者。乘車也。輪高及肘。三十輻共一轂。以棗木湊成。以鐵片鐵釘。圍遍輪身。以備磨破。其輪軸當其箱底。故車中頓撼振搖。且載物雖多。馬分其重也。上爲屋。可容二人。屋上爲蓋以覆之。屋之三面。以靑布或綾緞或羽緞。爲帳以遮之。前爲車戶。垂緗簾或錦障。用銀紐開閉之。左右傅玻瓈爲窓。以便窺望。簾外設橫版。御者坐之。屋後轅端。亦坐從者。一驢或騾駕之。能駈馳如飛。若與人幷乘或載物。則加以一驢或騾助引。
獨輪車。自後一人腋轅而推之。當中爲輪。輪之半出輿上。左右爲箱。載物毋得偏重。當輪處爲半鼓形。夾輪而隔離之。使輪與物。不得相碍。腋轅之下。有短棒雙垂。行則與轅俱擧。止則俱停。所以支吾撑柱。使不傾飜也。沿路賣餠餌及田中輸糞者。皆用此車。或有人分坐兩箱而行者。若所載太重。則有一兩人在前係繩而曳之。如船之牽纜。
小車或有輪軸而無輻者。但貫木一縱二橫。以縱者爲轂。而方其孔。使輪軸俱轉。一馬一驢能牽之。
大車者載物最多。輪高稍巽於太平車。輪不輻湊。橫版爲廿字形。方轂受軸。不相游移。兩轅之下。各設兩橛。加于軸上。車行而軸轉于橛中。軸轉而輪已周也。此其制。輪軸相固。轅軸之際。相承以分寸。旋轉之利倍於長轂。制作之省半於輻輪。惟曲巷彎角。回旋甚艱。是以宜於遠行。而不利於城市。其所載之物。每以四百斤駕一馬。八百斤駕二馬。餘亦準此。若皮物,柴草等浮輕之物。皆橫架木版於兩輪之外。而積之如山。高幾十餘丈。就其上。以簟爲屋。狀如船篷。人坐其中。駕軛用馬或騾。必擇其壯健。其餘不用衡軛。而只爲小木鞍。以革絛套索。互斂轅端。而助其力。所謂引馬也。隨其所載之輕重。自三四匹。多至十餘匹。皆以牛革爲鞅韅而引之。車下懸鐸如斗大。馬項亦有數百小鈴。所以警夜也。所謂赶車的者。高坐車上。以數丈之竿。係兩絛爲鞭。揮而鳴之。使諸馬齊力奮進。不敢少懈。蓋其不泥古制。通變以利用。馬得以施其全身之力。而無項軛之偏苦。豈非所謂後出者巧耶。
灌田曰龍尾車,龍骨車,恒升車,玉衡車。救火有虹飮,鶴飮之制。戰車有砲車,衝車,火車。俱載西洋奇器圖及康煕所造耕織圖。
水銃車者。救火之車也。制爲四輪。而車上置一座大木槽。槽中置大銅盆。盆中置兩條銅筒。兩筒之間。立乙字頸水銃。水銃爲兩股。各通于兩銅筒。兩筒皆有短脚。而底有暗戶。以銅葉爲扉。令隨水開闔。兩筒之口。以銅盤爲蓋。緊適筒口。盤之正中貫鐵柱。架木以壓盤。亦以擧盤。盤之出入升降。隨木架焉。乃汲水連注於木槽。溢入銅盆。有數人互踏木架。則筒口銅盤。一湧一陷。大約納水之竗在於銅盤。銅盤湧齊筒口。則筒底暗戶。倏翕自開。以汲外水。銅盤陷入筒裏。則筒底暗戶。弸盎自閉。於是筒中之水。澎漲無所泄。乃從銃股。達于乙頸。忿薄上衝而噴之。直射爲十餘丈。橫噀可及於三四十步。
灑水之車。其機括。大略與水銃同制。而惟於銃口。別設銅匣。雜穿大小諸穴。水噴到匣。廉纖飛散。以浥飛塵。又浥穀菜。又可以救火。
水車未之得見。而槩聞其爲制甚多。且功繁不易辦。且易毀難修。惟有一法。不待巧匠。不須多費。得其地而張之。一晝夜可灌數十頃水田云。其機略如車輪。而其圓中規。貫軸而轉之。惟施絲毫之力而運。而不知止者。以其四圍之輕重均也。夾機輪。左設扇右設壺。其數無定。設架水中。量扇受水。太淺則激輪不猛。太深則升水不高。諸扇量宜受水。機輪自轉。而諸壺斟水。口傾而瀉。乃以刳木承之。輪徑十尺者。升水八尺。以此爲度。然必待水勢迅激處爲之。故緩衍之水不可用也。
汲水之車。置水桶于車上。多至十數。而或男或女一人牽之。或無人照管。而驢自牽之。
喪輿之制。詳見謠俗。
車之兩輪有大小之別。而其輪軸之間。不差分寸。是所謂同軌也。蓋不如是。輪不合轍。不可便行。凡大道長程。當冬水土凍結。齟齬凸凹。而車輪暫離前轍。則左右跳盪。頭撞身撲。往往有嘔眩不能堪者。是以欲行車於國中。必先講同軌也。
靑石,會寧兩嶺之峻險。倍於我國洞仙嶺。而車行無礙。石門嶺以東山谿。皆崎嶇險峻。而牛車遍山。伐木搬柴。無異平陸。其馭車之妙。可知也。
轎子之制。與東俗略同。但雙轅架在轎腰。前後兩端各設橫杠。中貫套索。其長尺許。人以肩擔。如我國擔肩轎之法。是以轎行。低穩不蕩危。轎中設椅子薰香。諸王所乘則鍍金雕龍。綵錦帷簾。極其奢華。
蒙古之車亦如中國。而稍輕薄。
船制益精緻。漕船則上爲版屋。油粉塗隙。設板門。僅容數人蕩漿 (註:疑誤書槳字為漿) 收纜皆在屋中。於蒙衝古制。而東國黽 (註:疑誤書龜字為黽) 船亦倣此。不惟風濤之無患。用可以水戰。屋下亦設板廳。坐臥乾淨。行步便穩。津船。全木刳成。或以棟樑之木。附之兩傍。以防泛水搖蕩之患。刺船不用櫓。兩岸橫設絙索以進。其載車也。以雙板架船頭。輪緣架入船。通河多浮橋橫疊。大航兩頭各有鐵環。以大樁朾之架板。聚土其上。雖當夏潦。隨水浮沈。不患圮墊。行旅不阻。
運輸之利。人不如馬。馬不如車。車不如船。是以運河數千里。漕運之便。其利什佰。則開鑿之勞。疏濬之費。亦不暇恤也。雖然運河之水。非江河之源委。只是川溪之灌注。則萬斛舳艫。蝕水數丈。勢不得行此。而能無沙噍雍滯之患者。惟水閘之功是已。其制兩岸築堤。中河爲門。廣可容兩船。附兩隄對立石柱。斸石柱爲閘道。達于水底。又橫石爲閾。乃以大木板爲閘。納其兩端于石柱之閘道。限堤之高。閘木兩端。各具鐵環。從堤上設轆轤。引繩而上下之。每當水落之時。必下閘而蓄水。諸船皆待于閘下。開閘水泄。幷乘流泝上。上畢。復下閘板。其設閘之遠近疏數。專在地勢。地勢平者。千步一閘。地勢傾者。百步一閘。蓋其地平之差。以半丈爲度。故自通州至北京玉河橋四十里。地平差五丈。而置十閘。自玉河環城濠。至于西湖。共不下七八十里。而閘不過五六。舸艦相續。運輸不絶者。皆水閘之功。而其地勢之平。可知也。
扁擔之制。以丈許木。繫絛於木之兩端。以卜物均其輕重。懸其兩絛。量木之半。以肩擔之。擔亦替肩。不使偏勞。蓋中國之俗。凡遠近致物及行具雜種日用薪水。皆以舟車馬騾。而不然。則必用扁擔而已。絶不見男女負戴者。惟官人之行。或有背負而騎隨者。蓋貴人之行。雖騶隷。無步隨者故也。我國京城及平壤男子汲水者。略傚扁擔之制。而但彼縱此橫耳。
舂米之法。舂木皆用直木。不似我制之必有雙股。臼與杵。皆以石爲之。置臼之法。微斜向外。杵圓而短。其大幾盈臼。不如是。則不善舂也。一人一日能舂兩甔粟云。
磨制。略如我東。而或有駕驢以磨。代人之勞。
碾制。以扁團大石爲碾盤。置于地上。盤之中央。揷一木柱。又以數尺許大圓石。穴其中。貫之以木。作活機。機之一端。具鐵環。貫於盤上之木柱。又以一端。駕驢而旋。脫穀皮。作米粉。用代舂杵。爲功甚易。凡磨驢,碾驢皆籠其目。不籠則驢必病眩。繞行盤外。終日不息。稍慢則鞭之。
風櫃子。所以簸糠者也。其制匡木爲櫃。長四尺有咫。高三尺。廣視長半之。下設四柱。一頭藏風扇。小旋車軸出櫃外。軸端貫曲把。以便旋轉。上下及三面。並圍以板。惟開一面。以通風出糠。風車之前。從櫃上南北置兩板。斜下內向。可受數斗之穀。兩板之端不相合者。僅容數粒。板旣斜下則所受之穀。從其隙布下于風車之前如垂簾狀。以扇鼓風。使輕糠外颺。重粒下墜。而其下又有斜板。板中施羅篩。使碎粒與沙屑。由篩而直下。則其越篩斜積于櫃傍者。箇箇均淨之米粒也。
篩制。略如我國而甚大。可容數石。其底非鬉伊羅。篩麵之時。密室中。周塗以紙。置三輪搖車。其輪前兩而後一。車上立四柱。以懸兩層大篩。注麵於上篩。下篩承之。更繹細粉。搖車之前。直架一木。木之一頭。以攬車一頭。穿出屋外。屋外又立一柱。以繫穿出之木頭。柱底坎地。置大木板。以承柱根。板底正中。爲枕以泛之如鼓冶之法。主人椅坐板上。微動其足。則板之兩頭。互相低仰。板上之柱不勝其搖蕩。於是。柱頭橫架猛加推排。而屋中之車一前一却。懸篩自搖。左右撞撲。粉飛如雪。已於屋中。緣四壁設層架。列置器皿。以承飛粉。屋外坐椅者。看書寫字。與客談笑。無所不宜。而但聞足下咿戛之聲。不知孰所使然也。蓋其動足微勞。而收功甚鉅。我東篩麵。日不過數斗。而鬢眉變白。手腕麻軟。其勞逸得失。視諸此法。果何如也。
繅車之制。先置大牙輪於地。又置盈抱大籰於輪上。撑釜烹繭於數十步之外。中間設數十層架。漸次爲高下之勢。每架頭豎鐵片。穿孔僅如針耳。納絲其孔。機動而輪旋。輪旋而籰轉。交牙互齒。不疾不徐。慢慢抽引。不觸不激。任其自然。故無精麤並進之患。繅之出釜入籰之頃。遍歷鐵孔。刊毛落芒。未及入籰。體已燥乾。明潤光潔。不勞灰練。而直入機杼。我東抽繅之法。惟知手汲。不識用車。人之手運。已失天機。徐疾不均。觸激有時。則怒絲驚繭。雜跳騈進。抽積絲板。棼錯無緖。凝乾成塊。又無光澤。沙壓核纏。且繼且續。除麤理精。口指並勞。其視繅車。功用敏鈍。又何如也。且聞蓄繭之妙。火釜微炒。溫炕焙乾。則皆不蛾不蟲。雖冬繅可也。
棉車之制。兩柱兩臂。略同我國。但兩柱之間。闊可數尺。而兩臂一木一鐵。鐵臂在上。木臂在下。置棉車于卓上。一人坐其對卓。右手持曲把。以轉木臂。左足踏撥子。以轉鐵臂。撥子之長五六尺。左手遍供棉花。臂無虛轉。鐵臂之上。又橫架黍幹。花不黏纏。其踏撥之法。鐵臂左端。貫十字機。置橫橛于機之一枝。距交中數寸許。溝橛爲圓頸。套以鐵環。又以數尺皮絛。上繫環下繫撥。先以左手旋環。橛在上然後。踏撥以下之。則機橛旣下。環頸不相滯。又不能不漂激。而上鐵臂得以一周。而踏之不已。激轉無休時。蓋其兩柱之間甚闊。故食棉倍多。一人一日能壓百斤棉核。及其磨久臂滑。則以刃澁之。劂刀一頭如鑿。一頭如鎌。鎌治木臂而橫劃之。鑿治鐵臂而縱劃之。
彈棉之法。揉竹爲弓。長四五尺。以羊腸爲弦。取其靭而不斷。別以繩繫弓腰。懸於屋樑。所以省執弓之力也。左手持弓。右手持小搥。彈其弦。以鐵環貫弦。使游移往來。以防花之纏結。搥之所及。弦輒猛發。彈起棉花。飄散如雪。棲集屋內。理順光潔。少無麤澁凝錯之患。而一人一日能彈百餘斤云。
紡車之制。與我國相同。而但大而輕快。絲串無上尖織車之制。機具愈繁。有非驟見所可領略。
砧具。其棍軆甚平直。周纏布帛。上下穩貼。不少空屈。棍之一頭爲柄。以便拿用。乃以堅木爲砧盤。其長容棍。中爲微窪如仰瓦。使棍不轉墜。又以石之堅緻者爲壓石。其制上寬下狹。上則高其兩邊。以闌人足。下則橫鑿細溝。使不滑跌。其重幾至數百斤。壓于棍上。一人手執棍柄。足踏壓石。輾轉如飛。不待梆椎之勞。而一人一日能搗數十匹云。
漂浣之制。略如我國。而其灰練之法。未知如何。
板籌與筆計皆計數之具。星曆專用筆計。市商專用籌板。甚敏且簡。有非箸籌之所能及。
各工匠器械。皆與我國略同。而但木匠之斤柄皆直而不曲。鐵匠之爐制。如洞爐而高。執鉗錘者皆立而不坐。凡鎔冶之具。其妙有三。曰革鞴也。曰鐵斗也。曰鐵模也。革鞴者。以熟革爲大囊。可容數石。兩人各執一囊。互相鼓發。扇風甚猛。鐵斗者。狀如熨斗。木柄長二尺。口徑六七寸。以無底鐵筒。架其上。高尺餘。泥塗其縫。穴其傍以受風。斗內先鋪炭。次鋪碎鐵。其上又鋪炭鋪鐵如前。始加之火。而受風于囊。兩層鋪鐵。鎔滿斗中。卽去其桶。而注于鐵模。鐵模者。凡釜鼎鏵犁之屬。用鐵爲模。方圓曲直。分鑄合軆。以烟煤水塗其內。受鎔汁。器成始開模。數模替用。迭鑄如神。卽此數模。可以終身受用。勝於東俗土模一鑄不復用也。
禾藁絶無。故凡炕茵穀包。皆以蜀黍皮織簟爲之。此非耐久之物。而能久用。亦見其規模之精細也。
缸甕之屬。亦以蜀黍皮織成。周塗以紙。其堅固反勝於土鑄。而酒甕則內塗泥灰。其形則略如東俗。
釜鼎銚鐺之屬。亦皆如東制。而但底平易沸。無論貧富。皆別有廚房。而絶不見設於寢炕者。
斗斛亦如東制。而但口殺。所以防奸也。斗或隔其半。爲兩區。
權衡有天平之制。衡之兩頭。俱懸盤架。架其中于竿。竿頭劃直線。衡上有針。以針與線之正合爲度。別爲方錘。大小有差。斤兩輕重。各有題刻。如有秤一兩銀。則置銀于一盤。又置一兩錘于一盤。考衡針合竿線。則準也。衡不低仰。錘不進退。雖奸民。無所施其巧也。茶肆酒鍾。亦皆銘斤兩。隨所求斟之。市上買賣之物。皆稱以星錘。必較其絲毫之輕重。
尺用周尺。無我東所謂針尺之名。
溺器皆用磁。秘藏不相通。男器爲長嘴。女器爲平口。以便其用。男器形如鳧。其口如酒煎子。我國人初見之。或認以酒器。彼人亦見我國溺缸。認作飰器云。眞是待對也。
大便之器亦如東制。蓋其俗本無淨厠。二便皆器受而棄之。北京城內僻巷中。往往有深窖。此乃人家棄糞穢處也。滿則輦出于田。
大小器物。與東制多異。而惟花草陶盆。毫分不爽。若雜置之。不可辨也。
日用器皿。專尙磁器。非畫磁則皆烏磁。罕見白磁。其外茶臺,燭臺,酒鍾,酒甁之類。或用鍮鑞。而銅錫之器絶罕。蓋私家禁不得用故也。惟寺觀諸器皆銅錫爲之。市鋪磁器多寶玩。若其數尺壺樽。隱起彩虹色。兩耳雕螭龍。貫之以大金環。光怪奪目。西洋器皿。內爲銅器。外塗以磁。磁器之巧品也。凡磁器之破毀者。亦皆不棄。鑽以錐而縫以銀絲。絲不內透。完固不遜全器。其手技之巧如是。
鞍轡之飾。鮮用銅鐵。如驢鐙。多揉木爲之。
柳器之制。無論筐筥篚篋。皆如東制。
汲水之器。亦編柳爲之。無凍坼墜破之患。勝於東俗之用陶器。汲法。詳謠俗。
市肆貯生魚貯水菜。皆用木桶。桶皆鐵箍。以細釘緊約。蓋勝於綰竹爲經。竹則歲久朽斷。且桶身乾曝則竹箍自然寬脫。
剉刀。刃長而廣。承而長柄。其木板當刃處。穿透至底。兩傍夾以鐵片。以釘周其郭。使不得橫剉。而且手有所礙。不受刃傷。或一人以一手供草。一手按柄。能切一束草。
魚缸。明瑩如羊角燈。貯水蓄彩魚。魚之鬐鬣鱗甲。視如無隔。蓋熬采成膠。軟脆易破。當夏瀜解云。
蓄禽之籠。皆以鐵絲罩之。制極精妙。
照賊燈。或稱百步燈。能照賊於百步。而賊不能見人。亦奇器也。凡夜巡及詗譏皆用之。其制。長圓之徑僅一把。上蓋如屋如傘。前後各爲半規。而前者差小。旋合于後半規之內。燃燭之後。還旋而障其前。前規通其中。傅琉璃以透光。圓厚如掌。微外凸。後規亦傅琉璃于銅板之內。光之能遠射。賴此暎發之力。蓋出於遠鏡之制也。
搖車。所以養兒之具也。爲長圓木器。糊紙黑漆。畫以花草。內儲襁褓。置幼兒其內。繩懸于樑。哭則搖之如鞦韆狀以止哭。眠則不搖。蓋其冷溫適中。兼作行氣。儘妙法也。關外俗尤尙焉。貧者以柳笥代用。回子搖車。其制異此。詳見回子館記。
婚喪所需炬燭所用諸器。詳見謠俗。
自石門嶺以西。松杉絶無。惟古廟寺觀。或見一二株而已。見在之木不過柳樹。故木器多用柳樹。雖小片亦不棄。必膠合成器。凡宮室,棺槨,椅卓之具。別有良材。而忘其名。非椴非楸。細理堅靭。非松杉之可比也。若其花梨,紫枬,縫眞,烏木,沈香之屬。出自南徼。皆供貴家器玩。
凡兵器。比他器。尤精緻。
弓制甚大。視我弓。加五分之二。皆附黑角。自弝至弰。以樺皮包其背。樺角之際。漆以固之。雖暑雨。筋角不解ㅁ關外多爲皮弦。其射而及遠。雖不如東弓。而其强梗不畏風雨。宜於上陣打獵。則東弓之所不及也。
矢皆用木。蓋取其中實。能截風。且暑雨不傷。木體甚直。如柳如椴。炙于火。待其極乾而繩鉅之。順其理。而不矯枉。其制。圓徑倍於東矢。中粗而上下殺。楛幹鸛翎。一箙只揷七矢。習射者用大羽箭。如我國尾箭。射的者用細羽箭。其的遠不過三十步。如我國篘的。以團革棲于的心。徑五六寸。
大弩未及見之。而小弩弓。長二尺餘。矢短如我國片箭。可以殺人於數十步外。有架機。雖婦孺踏之。亦能一息可發五六矢。
扮指子。卽我國所謂角指也。以角爲之。其長寸許。齊甲指之下節。上銳下粗。爲唇以鉤弦。武人則恒扮于指。角與肉合如天成。不可脫也。
彈丸之弓。制稍小。當弦之中。分爲兩岐。棲小圈于岐中。納土丸而彈之。能命中于數十步外。
射響撲頭者。以牛角爲撲頭。橫穿六孔。射以木箭。僅送十餘步。而響聞百步外。卽小兒戲也。
鳥銃。鐵筒甚長。比東制。加三之一。殺其末。幾半於本徑。木室甚短。僅以持鐵筒。行則倒豎而負之。在馬上放之。能中飛禽。蓋銃之利專在長筒。
禁中宿衛及具軍容者皆佩大刀。率多刓鈍。不堪用。大官行前導者皆佩雙鞬。
樂器皆沿明制。大朝會用樂工六十四人。引樂二人,簫四人,笙四人,琵琶六人,箜篌四人,𥱧六人,方響四人,頭管四人,龍笛四人,杖鼓二十四人,大鼓二人,板二人。蓋協律郞先期陳懸於丹墀。鑾駕將出。雲麾仗動。則協律郞擧常旗。唱奏飛龍引之曲。俟五雲駕座。常偃樂止。鳴贊官唱臚。協律郞又奏風雲會之曲。百官行拜叩。禮畢。諸親王陞殿。國公,閣輔隨陞。分班而坐。協律郞又奏慶皇都喜昇平之曲。曲畢而罷朝。樂工服色。曲脚幞頭。紅羅生色。畫花大袖衫。塗金束帶。紅羅擁頂。紅結子。皁皮靴。
樂聲爽亮。使聞之者。自然心目俱淸。可知其制器也。金石絲竹。精鍊中度。非外國之比也。是以。今之樂。音節促迫。縱乏希緩之意。然其聲律淸高白直。無闡緩哀怨之意。則亦非亂世之音也。
琴制。厚漆玲瓏。絃凡爲七。左漸細而右漸粗。右四絃並用絲纏。雖非舊法。猶屬古雅。音韻鏗越若金石聲。凡大小宴會。見諸樂工。皆似優伶。而惟琴不與焉。惟太常樂官及士大夫好古者爲之。則尙屬雅器。不歸於賤技。可知也。
玄琴。北京人皆不喜之。惟柵門人甚喜。以爲箏也。每一鼓。婦女亦群聚而聽之。豈風氣近東而然歟。持玄琴而與琴並鼓之。則玄琴浮濁粗淺。可知非古樂也。且玄琴。近聽則太喧。隔壁則已微矣。若琴則近聽極淸靜。遠聽益琅琅。其器之優劣。可定也。
壺琴與奚琴大同。但桶面不用銅板。而傅蟒皮。張四絃。又以二小絃。分入於大絃之間。取其雙聲。比奚琴益爽烈。
洋琴出自西洋。桐板金絃。聲韵鏗鏘。遠聽則雖若鍾磬。然其太條蕩近噍殺。不及於琴瑟遠矣。小者十二絃。大者十七絃。
琵琶與東制同。盲人行乞者。且行且鼓。或唱曲而和之。
箏本秦聲。或曰。蒙恬所造。或曰。父子爭琴。各入其半。仍名爲箏。故本十二絃。而或有十三絃。卽傅玄賦所謂上崇似天。下平似地。空中似六合。柱絃擬十二月。後加一絃。蓋擬閏也。其制略同伽倻琴。伽倻琴則絶不可見。似非近俗所尙也。本出於東國。則或未入中土而然歟。
弦子。一名阮。其制爲圓筩。徑尺許。厚三四寸。前後傅蚺蛇皮。以烏木爲柱。方二寸許。長四尺餘。張三弦。右大而左細。
笙簧略如東制。其管或十四或十七。簧葉薄如蟬翼。其室古用匏。而今用木。加之以漆。或用白銅者尤佳。或別有曲嘴者。其長尺餘。坐而吹之。甚便云。
笛。比東制差短。且細而薄。聲亦淺輕。
其宴樂用笙簧,琵琶,壺琴,洋琴,弦子,竹笛六種。如東俗三種樂爲一部。其戲臺則並以鉦,鼓,牙,拍。爲之音節。其喪樂則以囉叭,瑣吶,方響,鑼鼓等。分爲兩部鼓吹。
革鼓之屬皆如東制。而聲甚隆隆。蓋其妙在治革也。紙鼓。卽小兒戱具。有柄。塗以東紙。其聲鼕鼕。
自鳴樂。詳見於鄂羅館記。
瑤池景。狀如方鼓。內設人物。樓臺傅琉璃以窺之。玲瓏如眞。或有小如雞卵者。
凡文房之器皆流出我東。東人之所熟見。而其造紙之法。置大石磨。高其四傍。灌黃水於中。駕馬二匹或三匹。以硏楮皮。傍築甎墻。虛其中而熾石炭。兩面如溫炕。傅濕紙。頃刻燥乾。此則冬月用也。蓋中國亦以楮爲紙。而但硏末。故不堅靭。我國惟爛搗。故毛生。硯或以古破瓦爲之。稱以未央瓦,銅雀瓦。其眞者絶難得云。
凡農器與我國有同有不同。關內農器皆輕便。或以驢耕。或以人耕。或駕數羊而耕。不盡用牛。關外則全用牛。遼東幷駕兩牛。其農器如我國山峽所用。豈高麗舊俗猶存而然耶。其拾糞之器見於謠俗。
凡瓦甓之屬詳見於琉璃廠及黑窯廠記。甓則又見土產諸物條。
凡凳椅之屬。方圓長短。不一其制。而其高則皆限以踞坐。
草木
草木多我東所未見。而大抵樹養之法皆得其宜。
松,杉。石門嶺以東則蔚然成林。自其西至于北京。則絶無而堇有。檜,柏亦未見。路傍及村前所植之木。惟檉柳而已。
桃,杏,棗,栗。果之極賤者。而絶不見其樹。蓋非其土宜。而市上諸果。積之如山。其貿遷之利。可知也。
芙蕖。西湖及太液池。以枯貼之莖葉見之。其盛時。可知也。
桑木亦無之。市上所賣蠶繭及野繭。皆他方所來也。棕櫚。或見盆種。其長不過數尺而已。其皮竿之長可數丈。充溢於市上。而其價甚廉。使行時買架簟屋者。皆是南來云。南方之多產。可知也。
花草詳見於花草鋪記。果實詳見於飮食條。
禽獸
凡畜產。雖多北方之土宜。而其畜牧馴養之方亦皆有法。故所以能致蕃息也。
鳳凰。康煕時。鳴於西山云。
翡翠。或有家畜云。而未得見之。
孔雀亦稀種。凡所用花翎。多假造云。且聞圓明園中有孔雀云。而未得見。
雉雞與我國同。而雞多白斑毛羽。俗名毬繡雞
諸鳥詳見於彩鳥鋪記。
畜物中刱見而爲瑰觀者。惟象是已。別有象房記。生虎有虎圈記。
馬者。有國之大政也。是故周禮兵官。號以司馬。禮問國君富。數馬以對。今夫北京在古冀州界。冀北之多良馬。自古然矣。而加以畜牧有法。故馬蕃且健。官人之行。騶卒廝隷皆騎而從之。八旗披甲者亦無步卒。里巷阡陌之間。千百成羣。遠近行旅皆具車馬。非貧丐。鮮徒行。馬雖極駿。價不過紋銀數三十兩。在途遇貢馬一羣。可數百匹。而只有數人。驏馬而駈之。然馬皆齊行。莫敢先後。可知其馴擾之工也。時見跑馬者。卽古所稱漁陽突騎也。超逸絶倫。殆追風逐影。似天下無敵也。古者馬無蹄釘。惟用葛屝。李牧始用鐵釘代之。故俗稱代葛。今皆用鐵。而見其堅厚。倍於東俗。鞍制雖極華侈。然甚輕緻。平地超乘。無升床挽鐙之撓。其習慣然也。馬雖絶大。而其性氣寬緩易馴。每遇東馬。雖款段小乘。必嘶跳欲踶。則從容引避。不與相較。雖在畜物。亦可見大地風氣也。聞其畜牧之法。風字不失時。故多產育偃息。順其性。故能肥健。騸其勢而氣壯于軆。不牽轡而神專于蹄。其遠行者。雖日行百餘里。在途只飮冷水。至宿處。歇過一兩時。卸鞍解羈。𩥇磨地沙。然後方飼草豆。夜深後。又飮冷水。至曉又飼草豆。其屢月喂養。軆極肥者。遠行只飮水飼草而已。過八九日後。始許飼豆云。燕記曰。一水九渡。水中石多苔滑。水沒馬腹。攣膝聚足。一手按轡。一手握鞍。無牽無扶。猶免墜跌。吾於是始知御馬有術。蓋我東御馬之法極危。衣袖旣闊。汗衫又長。裹纏兩手。按轡揚鞭。俱所妨礙。第一危也。其勢不得不代人牽鞚而行。一國之馬皆已病矣。牽者常蔽馬之一目。而馬之步驟不得自由。其危二也。馬之上道。其所審愼有甚於人。而不相通志。牽者自就便地。馬蹄常置逼側。馬所欲避。人必强就。馬所欲就。人必强牽。馬之驍驤。非在他也。於人常懷怒心。其危三也。馬之一目旣蔽於人。又以一目。察人氣色。不能專心視道。以致顚躓。非馬之罪。而鞭捶亂加。其危四也。我東按轡之制。旣鈍且重。加以纓帶太繁。馬旣背載一人。口又懸人。是一馬而任兩馬之力也。力竭而仆。其危五也。人之體用。右利於左。則馬亦然也。然而馬之右咡。爲人掣抑。不禁疴痛。則其勢不得不折頸與人。而側步避鞭。人方喜其折頸側步。謂以驕駿之態。非馬之情也。其危六也。其受鞭策。右腿便苦。乘者放心據鞍。牽者猝然施策。以致翻墜。而反以責馬。非馬之情也。其危七也。無論文武。官高則必有左牽。此何法也。右牽已不可。況左牽乎。短鞚猶不可。況長鞚乎。私門出入。尙可作威儀。至於陪扈之班。以五丈長鞚。作爲威儀。則不可矣。文官尙不可。況武將乎。武將所服帖裏。是謂戎服。世安有名爲戎服。袖若僧衫乎。其危八也。今此八危皆由闊袖汗衫。而猶安其危。雖使伯樂右控。造父左牽。若以八危臨之。則八駿死矣。昔李鎰之陣尙州也。遙望林莽間有烟氣。令軍官往視之。軍官左右雙牽。舞肩而去。不意橋下二倭突出。刀剮馬腹。軍官之首已割去。西厓柳公。賢相也。其爲懲毖錄。記此以嗤之。而亦莫能革其弊俗於亂離艱屯之際。則甚矣習俗之難變也。余今夜渡此河。天下之至危也。然而我則信馬。馬則信蹄。蹄則信地。乃收不控之效如是哉。又曰。館門外有馬羣數百匹過去。一牧童騎絶大馬。持一蜀黍柄而隨之。又有牛三四十頭。不穿鼻。不羈角。角皆長尺餘。驢數十頭隨之。而牧童持大杖。盡力一打在前之靑牛。牛奔突騰踏而去。羣牛皆隨之如隊伍行陣。蓋朝日放牧也。於是。閑行察之則家家開門。駈出馬驢牛羊。輒不下數十頭。回看館外所繫我東鬣者。可爲寒心。余嘗與鄭石癡論土產馬。余曰。不出數十年。當喂馬枕邊。以火鐵桶爲槽。石癡曰。何謂也。余曰。以季秋之雞。遞相易種。則四五年後。有鳴于枕中者。謂之枕雞。馬亦種小。則安得不漸小爲枕馬耶。石癡大笑曰。吾輩年加老。曉益無眠。聽雞枕中。又騎枕馬如厠。無妨。但俗忌馬風字。至老死貞牡貞牝。馬何由蕃。將不出數十年。幷與枕馬而絶種。相與爲笑。蓋嘗論之。國俗所以貧者。專由畜牧未得其道耳。我東牧場。惟耽羅最大。馬皆元世祖所牧之種也。四五百年。不易其種。則龍媒,渥洼之產。末乃爲果下,款段。理所必然。以果下,款段。給賜宿衛壯士。古今天下。寧有壯士騎果下,款段。上陣赴敵者乎。此寒心者一也。自內廏所養。至武將所騎。無一土產。皆遼,瀋間所購。若遼,瀋路斷。馬何由來。此寒心者二也。陪扈之班。百官率多借騎。又或乘驢。不成儀典。此寒心者三也。文臣乘軺以上。無所事騎。子弟代步。僅養小驢。古百里之國。其大夫已備十乘。則環東土數千里之邦。其卿相可備百乘。而今雖數乘。亦安從出乎。此寒心者四也。三營哨官。此百夫之長。而貧不能備騎。月三操習。或有臨時貰騎者。貰馬赴陣。不可使聞於隣國。此寒心者五也。京營將官如是。則八道所置騎士。其名存實無。從可知也。此寒心者六也。國中所在驛置。皆土產之所優者。一經使客。馬不死則病。何也。其所坐雙轎已重。而必四隷護杠。左右載身。以防簸搖。馬之所載旣重。則其勢不得不快走。愈壓愈馳。所以不死則病也。馬死日多而馬價日增。此寒心者七也。馬背載物。天下無是也。然而吾東旣不行車。則公私委輸。只恃馬背。而不量馬力。貪載重物。勢不得不多喂熱粥。以資食力。故脛脆蹄軟。一風則失後。而俗乃禁其風字。馬何由生乎。此無他。職由牧御乖方。喂養失宜。產非佳種。官昧攻駒。然而執策而臨之曰。國中無良馬。豈眞國中無馬耶。此寒心者。不可以指屈也。何謂牧御乖方乎。曰。凡馬之性亦與人同。勞則思逸。鬱則思暢。曲則思舒。痒則思磨。雖飮咆待人。亦有時乎自求愉快。故必時解其羈紲。放之水澤之間。以散愁鬱之氣。此所以順物之性。而通其意也。吾東牧馬之法。惟恐絆係之不固。馳驟之時。不離牽控之苦。休息之際。未獲𩥇磨之樂。人與馬不相通志。人輕呵叱。馬常怨怒。此其牧御乖方者也。何謂喂養失宜乎。曰。渴之思水有甚於飢食。吾東之馬。未嘗飮冷。馬之性最忌熱食。爲甚痛熱也。荳蒭之洒鹽令鹹。欲其飮水也。飮水。欲其利溲也。利溲。欲其瀉熱也。飮冷。欲其脛勁而蹄堅也。吾東之馬必爛荳烹粥。一日馳走。已有熱病。一站闕粥。平生虛勞。行旅遲頓。寔緣熱喂。至於戰馬喂粥。尤爲非計。此其喂養失宜者也。何謂產非佳種乎。馬要大不要小。宜健不宜弱。求駿不求駑。不欲任重致遠則已。如將任重致遠。則土馬如此。不可一日爲家也。不屑武備軍容則已。如將講武修戎。則土馬如此。不可一日爲軍也。及今兩國昇平。誠求牝牡數十匹。大國必不愛此。若以外國求馬私養爲嫌。則歲价潛購。豈無其便。擇郊甸水草之地。十年取字。漸移之耽羅及諸牧場。以易其種。其蕃孶之法。當以周禮及月令爲率。周禮。凡馬特居四之一。註曰。欲其乘之性相似也。物同氣則心一。鄭司農曰。四之一者。三牝而一牡。按月令。季春之月。乃合累牛騰馬。遊牝于牧。秦蕙田曰。廋人佚特。用之不使甚勞。所以安其氣血。校人夏攻特。以牝馬方孕。故攻去其特。勿使近牝。以爲蕃馬之本。皆先王順時畜牧。能盡物性之義。今中國每春和草靑則懸鈴于牝。縱而風之。牡馬之主。受銀五錢。馬及騾生而雄駿。則再受銀五錢。馬騾生而不駿。且毛色不佳。性不馴調。則必攻去其睾子。令毋得易種。而獨令特大。性又調良。我東監牧。不此之思。惟以土產取種。彌出彌小。雖駄溷載柴。惟恐不堪。況堪爲軍國需乎。此其產非佳種者也。何謂官昧攻駒乎。曰。我東士大夫。不親庶事。古有衆會。戒僕益馬荳。見枳銓選。近有一學士。性頗癖馬。其相馬之術。無異伯樂。論之者以爲古有爛羊都尉。今有理馬學士。其嚴如此。不慮有國之大政。而以爲羞恥。付之僕隷之手。雖職居監牧。人是流品。而擧不識牧馬之方。非不能。乃不肯學也。此其官昧攻駒者也。昔唐初。得牝牡三千匹於赤岸。徙之隴右。使太僕張萬歲掌之。自貞觀至獜德。馬蕃息至七十萬匹。武后時。馬漸耗。然明皇時。猶有二十四萬匹。以王毛仲,張景順爲閑廏使。十餘年之間。有馬四十三萬匹。開十三年。明皇東封泰山。以馬數萬匹。從色爲隊。望之如錦。此官得其人也。誠得癖於馬。而曉其牧養之方者。任之以攻駒之政。則雖被論於學士。而在太僕可謂得人云云。
橐駝產于沙漠。而亦奇獸也。高可丈半。黃褐色。身如馬而稍瘦。頭如羊而目甚小。足如牛而蹄薄小。在毛底。項如鷺長而乙。步伸縮。背上有兩肉峰。自成鞍。前峰有毛散垂如馬鬣。其峰肥則硬起。瘦則軟伏。常飼以鹽。食鹽則肥故也。以索貫鼻而制之。缺則改其穴。其力能任三馬之載。其行似遲而疾。善走者。日馳千里。其直多至二百兩銀。形鈍而性慧。知風信。識泉脉。隨人念語。伏而受載。載畢而起。若見生面人。鼻噴黃水。不可近也。皇城內外。往往有數人駈百餘匹。駄物而過。形如魚貫。少不參差。時見群臥道傍。亦鱗次不錯。如平沙雁隊。蓋其性然也。
騾多大而駿者。故騎與駕車。專用騾。達官所騎皆絶大者。騾驢馬羊皆能耕田。
驢產於關東者多而劣。皆歸於站。雇旋磨汲水之役。時見駈而遠賈者。可一群數百首也。其大而毛淨者。出於山西。亦以駕車而已。非窮人。皆恥乘焉。或見其駄載而行。
牛不穿鼻。惟羈絡而已。而亦不橫逸。牛之軆大者絶無ㅁ角長曲而向前。與東牛不同。富家則或畜四五十頭。
羊有二種。一則漢羊。一則蒙古羊。卽我國所謂羔。羔本兒羊。而東俗誤以蒙羊爲羔也。
猪。自柵至北京。無處無之。用以充庖如茶飰。而羊次之。市上屠販。猪羊肉如山。一邊剝割。一邊群聚以待屠。往往見駈猪羊者。一群屢百。每群必有渠帥。甚雄且大。項懸大鈴。鈴鳴而前。衆皆隨之。毋敢越次。其主者惟垂手從之。慢行則呼咄其渠帥而已。
狗有多種。鄂羅館所畜絶大者。聞噬人如虎。疑古旅獒之類也。其出蒙古者。亦悍鷙難馭。以鐵鎖繫其頸。使之守門而已。東人所稱狐伯。是其別種也。獵狗。以白塔堡所產爲最。價至紋銀十餘兩云。其稱勃勃者。軆小如猫。狡黠解人意。見外人。尙能磔鬚咆哮。其敎以戱技者。已見於犬猿兩戱記。故猿亦闕之。
猫如我國。而間有別種。毛厚如狐狢。蒼褐色。撫愛之。不怕人。
凡畜物。大抵白色者多。純黃者絶無。其理未可知也。
人物謠俗
淸人之入中國。令男子皆開剃。婦女則皆仍明制。
滿人皆豐碩。生子多至七八者多。似其旺運未替也。淸人少文。故多淳實。然入中國日久。又崇文敎。故其俗寢衰。漢人多輕薄狡詐。而南人尤甚。
漢人立朝者。與滿人參半。而常有羈旅畏約之意。
漢女皆傅粉。滿女則否。漢女弓足。滿女則否。弓足之法始於南唐李後主宮人李窅娘。蓋自幼時纏足。足曲而尖。形如彎弓。所以取媚也。耳璫臂環及髻飾。漢,滿女皆同。口上點朱之法。但點抹於唇尖。望之如含丹珠。
無論漢滿女多美色。而關外素稱尤多美者。
剃髮之法。只剃繞頂之髮。餘髮皆辮而垂後。童子則分爲兩辮。成長後合爲一辮。童女則辮髮垂之如東俗。出嫁後皆爲髻如古法。男子二十以前。並剃鬚髥。蓋便於彎弓也。廿五以後。只剃髥而存鬚。三十以後否。
淸人皆能漢語漢書。而漢人不能滿語滿書。故凡闕中衙門機密事。皆用淸語。奏御文字。皆以淸書繙繹。閭巷則滿,漢皆用漢語。故滿人後生多不解淸語。皇帝患之。每選年幼聰慧者。送寧古塔。學滿語云。
官員之行。一騎必持坐席前行。蓋以坐席。別其品級高下故也。
大小人員騎馬。至東西天安門。始下馬。道遇皇子則皆下馬。而閣老以下則否。
漢人官高者皆乘轎。淸人位至閣老。不得乘轎。蓋不忘習騎之意。
宦寺懲明時之弊。位不過六七品。而惟備洒掃之役。自皇帝以下。騎馬者必親自執轡。而皇帝所騎則惟以黃轡別之。
相見之禮。揖而不拜。致敬則鞠躬。致謝則叩頭。若遇相親之人。則就前執兩手而搖之。以致歡欣之意。女子不然。
大小事役如駈車,耕田,負薪,運水,舂米,種田,織布,裁縫等事。皆男子爲之。女人則罕出門外。其所爲不過縫鞋底繡紋緞而已。南方不然云。
店舍之役。亦皆男子爲之。而行路中絶不見女人相雜。
行客之不車而徒者絶少。其徒行者必肩擔鋪。蓋行具無者。店人不許容接。蓋係禁法。而防其奸細也。
商旅往來者皆有簿。錄姓名,居往,物貨,名數。詰姦防僞。極其嚴備。
冬月則絶不見老人。開春後始得見之。蓋天寒深蟄。至春始出。且路上亦無一往來。蓋其優老成俗故也。稼記云。行中有年過七十者。至一處。主人問其年。又問子弟有無。卽唾其面。蓋鄙之也。
客至。自平交以上。皆迎送于大門之外。凡入門。讓客先登。客先而主人隨之。揖讓周旋。曲有禮意。
兒生數月。卽剃去胎髮。加以小帽。其十數歲以上。留養頂上之髮。總爲辮子。貴賤同然。若私鬪。誤拔人辮子者。與殺人同罪。
公私皆用脂燭。而不用炬燎。取諸禽獸脂。以葦綿作心。納脂鍋。以次蘸出。凝而復蘸。徑可寸餘而止。加其徑五分四。以爲之長。外蘸白蠟。以防潰決。蓋以凝脂七兩白蠟三兩爲度也。燭制。上豐下殺。揷如針鐵。錐于燈盤以安燭。凡御用軍用。元宵放燈。編戶日用。皆以此也。琉璃燈,羊角燈。皆熬角成膠以成。其元宵放燈。別爲奇樣。繪花草禽蟲於其上。彩絨流蘇。極其華侈。
關東。柴車與耕田。專用牛。關內。土性疏軟。以騾驢馬羊參耕。
或以五銖錢及開元通寶。要賣於我人。蓋爲卜錢云。計錢有陌有絛。陌絛之數。關內外不同。關內則以十五兩爲陌。一百兩爲絛。關外則忘之。且有錢標之法。自富舖印紙。錄其錢數多少。押其圖署。此代錢。替相質用。其法甚好。而惟北京及通州用之。此卽宋元所謂鈔。我國國初楮貨之制也。
沿路店主往往以子女許與我國驛卒。託爲父子。諸譯亦或有之。其相見恩愛藹然。其家必備酒饌以待之。亦以土物賞之。蓋爲幼兒度厄。如東俗賣兒。
每過村落。男女老少出而觀之。雖數歲小兒。皆凝立不動。嘗見古史。謂高麗童子善走。心怪之。以爲童子善走。天性也。及見中國童子。絶無走跳如東兒。始知中外風氣之懸殊。
小兒讀書。必先百家姓。次三字經。次千字文。次四書。次三經。次禮,左。先授音讀。謂之念書。念之旣熟。乃講說其義曰講書。四書不讀集註。詩讀大旨及六義。書讀篇題如東俗。每見十數歲兒所讀甚多。而問其義則茫然不知。以其未及講書故也。書冊皆奎璧薄紙。歲久而不甚垢弊。其精細。卽此亦可見。
始自入柵。邊門村店。率多貧窶。其婦女皆着弊衣。而猶不廢殘粧。創見粗陋。殊覺駭異。數日眼熟。乃如常。行路有先後。無貴賤。遇險不相迫。臨津不亂次。儘美俗也。
拾馬糞者。相望於道上。荷簣持四枝小鐵鎗。見馬行。不計遠近。隨其放屎。而以鎗收納于簣中。務農勤嗇之風可見。而糞堆皆成㨾子。圓中規。方中矩。三角中句股。平者如盤。穹者如傘。潤滑如塗壁。凝堅如岩石。無論中外。凡所經營鋪置。皆整飭端方。無一事苟且彌縫之法。無一物狼藉雜亂之形。雖至牛欄豚柵柴堆溷庤。莫不端直有度。精麗如是。所謂大規模細心法也。
在途或見女娘馳馬者。頭着藤笠。左右七步倒掛。尸掛之法。極其蹻捷。謂是漢女之貧者。無以資生。以此得錢云。路上乞女。亦多漢女。
所過城堡。皆明時備邊之具。而村里亦或有堡自衛。今皆破壞不修。惟見人畜布野。可知其昇平日久。而四郊無戎馬之憂。
北俗本無辟除之規。而惟鳳城人習見我俗。城將行。必有前呵。
自遼至西。地皆平衍。一風一雨。沙移失路。故往往植柳以識路。
長亭短亭皆對豎兩柱。橫懸一板。書以本地。各其下並書四方道里地名。
沿路往往有軍舖草屋數間。有甲軍數人守之。壁上書戢拿賊匪。護送行旅。稼記曰。築臺建三丈之旗。壁上列畫弓䩨矢服熛鎗火砲。臺下列揷刀鎗劍戟。凡擧燧望烟事目。列書鋪壁云。而今見不然。其狃安漸弛。可知。
豎碑之法。碑之兩傍。初不磨礱。夾碑築甎爲墻以沒頂。因覆瓦爲屋。碑在窾中而露面。勝於建閣鞱碑。而功費甚省。惟御製碑及大家墓碑不然。
田稅。一日耕。小錢一百二十文。而薄土分等減之。糶糴每斗耗五合。戶役。大戶出銀十兩。中戶五兩。下戶二兩五戔。夫役。每人丁銀四戔二分。
拜叩之法。屈滕危坐。兩手垂地。尻接蹠者。謂之拜。雙手按地。首至地者。謂之叩頭。三叩而後。起而復拜。如是者三。摠爲三拜九叩頭。是君臣之禮也。
致敬者不拱手。其朝儀。以垂手疾行爲禮。其賤者屈一膝而雙手據地。爲最恭。
雖大官與端士。行必掉臂促步。及見場戱。具古衣冠者。聳肩緩步。然後始知漢官自有威儀也。
嘗見一人被髮徒跣。以鐵鎖繫頸而行。聞是死囚待時將刑者。行乞求食云。且聞採蔘犯罪者。稱以挖梆槌。
罵辱絶無醜語。其尋常罵話則曰沒良心,甚麽東西賤漢。嫚語侵辱則曰王八滓子,雜種狗滓子。其最發怒者。不過曰天火,燒火,眼佛出世。
火禁甚嚴。不用炬燎亦以此。我人夜行。或束薪爇火。必大驚止之。其屋舍多瓦少茅。雖茅舍。必高簷闊架。甎築四壁。火不易延。而猶謹火如此。至於各公廨。循簷列植銅盆。以貯鹽水。常戒嚴。
嗜烟之俗甚於我東。蒙古,回子亦然。惟西洋人吸鼻烟。華人今多效之。市上所賣烟壺頗盛。而但佩壺者皆滿人也。
男子指腕。或有着戒指者。蓋如節酒也。愼言行也。凡有所戒者有此。
刑具。漢人用竹棍。滿人用皮鞭。打臀腿。而各拘頭足。不脫褌而笞之。
臘月二十七日。諸衙門皆以片紙封正門。題曰封印大吉。蓋自是日。公事皆停。與民休息。具酒食張聲樂以守歲。賀歲者皆衣裘新鮮。相見擧手。稱好過年。正月二十七日。始開印。
歲時紙砲。似倣古爆竹之制。自臘念間爲始。官廨村衖。無處無之。轟聒如雷。除夜及元宵尤盛。
紙鳶。或名鶴兒。以厚紙爲男女老少鳳鶴龜龍之形。惟務遠揚。無東國橫衝交截之俗。俗之質厚可見。鳶之稱箏。莫曉其意也。
宰相之子爲市井。市井之子爲宰相。無所拘礙。雖欠名檢。而其一視四民。亦美俗也。漢人則或言市井素封之樂。勝於仕宦畏約。輿馬僕妾有擬於王侯者。
男女之際極有別。士大夫家辨內外甚嚴。婢妾之賤亦無事不出外。女子出入則必乘車。不徒行。車簾或垂或揭。一二叉鬟坐于簾前。車中婦女往往多美麗。粧飾亦侈。而絶不窺視車外。時遇我人。衣冠殊制。宜其諦視。而亦不顧見。或一瞥見。更不擧眼。其性之閑雅可尙。驛卒輩。或注眼直視。則赶車者誶罵不已。責其無禮。而其婦女則終不出一言。
女人三十以上。擧已衰謝。蓋夙成而早衰也。
雇車者多聚於通街。計程遠近。以討雇直。其弊。車載多人。或至十數。合錢叢載者皆弊袍窮漢。要爲歇脚也。
都城四門外。皆甃石爲輦路。廣準九軌。車行其上。常隱隱如雷。
道傍處處爲淨廁。或塗丹雘。或豎拈帘。題以淨房。置紅漆木機。遍揷廁籌。使出恭者施錢一文。爲廁主者旣收錢。又糞田。其作事巧密。多此類也。
通街大路上。日暮人稀。則婦孺輩簸塵拾遺。蓋由生理之艱。民物之繁。而俗尙之纖密。亦可知。
每見一人肩挑獨輪小車。上置方箱。滿載糞穢而行。我隷輩或從傍侵戱之。甚者挑其糞而抹其嘴。然其人或恐飜車。笑而不報。其勤苦纖嗇如此。
或乘大轎。前後駕馬如我國雙轎制。然傍無從人。親執鞭以駈之。而無傾跌之患。以其制甚輕捷。而兩杠夾在轎腰故也。或以小鈴數十。聯絡馬項。而諸處行商者騎之。或云。山西一路。路甚險澁。不便車行。故用此云。
諸王之行。騶從甚盛。前後各十餘雙。逢人必呵下。其餘自閣老以下。不辟人。不奪路。其俗之簡易如是。
人品俗習甚寬厚。雖甚怒鬪。一人發誓自明。對鬪者輒破顏開心。不復藏怒。且見人無心之過。則雖利害切己。不與相詰。自知理屈。則言下卽服。不復强聒。
自九門大道。以至委巷狹斜道。皆平直。人家屋簷。少無參差。如一鉅截之。
自宮庭以至閭巷。皆設隱溝。甚雨乍晴。猶無泥濘之患。春初。往往有掘修者。見其深。可二丈餘云。
井泉雖多。水味俱惡。故傍玉河者。皆飮河水。一城隱溝所灌。穢濁不可近。猶勝於井泉云。
爲井之制。必以甎甃。又以全石爲蓋。穿兩穴。劣容汲器。上設轆轤。豎兩柱。橫木爲架。貫軸于兩柱。軸半爲機。軸端必曲把。下垂雙綆。綆端懸汲器。器結柳爲棬。其形如瓢而深。綆一上一下。汲不勞人。
僧徒幷去辮髮。所着僧帽。制如方冠。南北倍長。冬用暖帽。以黑緞裹厚綿爲之。夏用涼帽。以藤爲之。其稱喇嘛僧者。不用僧帽僧衣。衣帽如常人。而但染純黃色。其在雍和宮者。或着黃帽紅衣。蓋僧之有職品者也。
女僧。與常女無異。而但剃頭着僧帽。
道流。束髮椎髻。黑布爲冠。前後有垂。如東俗蓮葉冠。或着網巾。或不冠。徒髻而行。或被髮左右垂。或截髮留寸許。爲頭陀行者樣。或以鐵環。箍頭以束之。所着闊袖白衣。制如我國道袍。
漢,滿不通婚媒。非禁之也。漢人羞與爲婚。而近則或有互婚者。聞淸人立國初。始下薙髮之令。並禁纏足。而女子則抵死不從。於是。始定互婚之法。凡漢父滿母者。子則從父。屬漢軍。女則從母。不纏足。滿父漢母者。子屬旗下。女必纏足。欲其成俗。然漢人之稍欲自好者。至今不互婚云。
婚姻之禮。男女幼時約婚。未成禮。而男子死。猶且終身守寡云。
嫁女娶婦之家。各具衣服器物。富者不下千金。雖至貧者。亦不下五六十金。其行禮也。滿人則婿在其家。只送名帖于婦家。婦乘車至婿家。行交拜禮。婦宿于婿家。漢人則婿騎馬親往。迎婦而歸。亦成禮于婿家。禮畢。婦還歸本家。壻亦隨往留宿。卽古親迎禮也。當路見親迎者。以彩畫紗燈六對,靑紅蓋各一對,簫笳篳篥疊鉦各一雙前導。其後有靑屋轎一座。四面傅琉璃爲窓。四角嚲綵絲流蘇。轎正腰左右有長紅杠。以靑絲大繩。絞紅杠之兩端。再以兩端杠。前後貫絞。兩頭肩荷。四人八蹄。一行接武。不搖不動。懸空而行。此法大竗。其後一車。載兩個老婆。不廢粉飾。髻上滿揷花朶。兩耳垂璫。玄衣黃裳。又一車載三四少女。頗有姿色。衣皆黑色。袴或朱或綠。而都不繫裳。蓋老婆。卽粧婆乳媼也。少女。卽叉鬟也。其後數十騎。簇擁一個新郞。權着九爪蟒袍。白馬金鞭。穩踏銀鐙。其後數車。滿載衣服器物。大櫃,皮函,椅子,棹子,衾床,書案,盥盆,洗巾具焉。其大櫃之制。外設雙扉。竟其長。內爲二層或三層。衣服及日用雜物藏焉。櫃函之鑰皆橫鎖之。或有威儀不及於此。而人擔器物而行者是貧家也。
喪禮。一遵家禮。以大麤綿白布爲喪服。父母未殯。水醬不入口。三年之制。以日易月。漢人則易月之後。猶心喪終制。滿人火葬。漢人則否。而近或火葬。雖火葬。皆入棺燒火。收其骨殖。納器而瘞之。聚土爲小堆。
初喪時。擧家哀哭如禮。隣里亦來哭。哭聲震天。以白簟全裹屋子。以表遭哀。內外喪次。亦以簟席爲之。而但門內大張風樂。謂之娛尸。是可駭也。葬後始撤去簟屋。與化者衣服並燒之。
喪柩之制甚鉅。而但下稍殺。彎曲如舟形。加以朱漆。或畫花草。或以金字題上曰靈壽堂。其客死未返者。或權厝於寺中。或置道傍。皆露置不掩。
喪輿之制不一。槩多質鈍。輿之大幾如二間屋子。以五色綵緞爲帷帳。雜畫雲物鳥獸。或爛銀。或結五色絲爲紐。風動帳翻。異香遠聞。雙轅長可五六丈。塗紅漆。以黃銅鍍金出色。橫架五六短杠。兩頭肩擔。擔夫甚衆。魂車在喪車之後。以丹碧飾之。銘旌在喪車之前。紅緞金字。旌竿三丈。畫以金龍。竿下有跗。亦架雙杠。八九人擔之。靑黑紅蓋及朱棒,芭蕉扇各一雙。幢幡五六對。前導鼓吹。兩部喇叭,瑣吶,方響,鑼鼓備焉。其人皆黑氈笠。懸紅羽如我國樣。兩部迭奏。鼓以作。金以止。僧徒,道流各具其服。誦唄念呪。而喪人乘車隨輿。又有老少婦女。乘車從之。似其亡者之內眷也。返虞亦如之。中國萬事莫不簡便。而獨此冗繁。莫曉其意。
柩車之上必置一雄雞。謂之魂雞。
墳墓之制或大或小。皆封以灰。而不被莎。墓表之石。或不過尺半其豪富家墓則修飾極奢。繚以雕墻。周或數百步。築土爲山。以環拱之。松柏楊柳。列植成行。石橋牌樓。制極傑特。對立華表柱。神道碑象設具備。沿路則寧遠西門外祖家先塋。沙河店葉家墳。最稱雄侈。近北京則自通州四十里之間。路傍多大墳。而但四面平闊。無砂水之分。聞皆是貴家墳山云。
今年慘歉。問其米價。則與我國乙亥春同。而沿路賑民。擧無浮黃之色。且見流乞不多。蓋其措處有法。而往往設大地炕。以處流民。其行乞幼兒。別有措處。名曰育嬰堂。
技藝
無論中外。算命觀相者甚多。當街皆設小簟屋。踞椅而坐。置籌筒術書於卓上。或豎招帘於屋前。
人有扁擔兩圓桶而行者。外施雜彩。內貯削刀,大小篦,洗盆及爐罐,溫水之具。爲人挖耳垢。刮足核。洗頭削髮。不憚鄙屑如此。人物繁庶。生理之苦艱可知。而聞皆是漢人云。
醫藥。俗不甚尙。故間或有之。而賣藥之法。隨種各封。已買而不用。則還投藥鋪。此法甚好。醫技以東醫寶鑑爲珍。書肆之刊行久矣。且有濟衆新編云。
紙牌之法。用箋百笏。表裡皆寫唐諺。中置廿笏。而四人各分廿笏。環坐各出一笏。而輒翻視中置之一笏。或驚或笑。出至十餘笏。不復了局。仍爲撤去。相視喧笑而行錢。蓋其法不待了局。而勝負已判。沿路見店人紙牌。只畫物形。其法尤不可曉。
博局如我東。而但將不方行。士不正行。車行如我法。包遇敵將。擊乃用梯。象行以田。馬行以口。卒有進無橫行。
碁惟中置一點。餘如我法。
骰子亦如我法。而少異。
投壺與射。皆如我法。
籌法已見於器用錄。
眺覽交游
稼記曰。第一壯觀。遼東大野。山海關城池。其次遼陽白塔。居庸關疊峰。千山振衣岡岩刻。薊州獨樂寺觀音變相。通州帆檣。東嶽廟塑像。八里堡墳園。天壇三層圓閣。午門外象車。大通橋橐駝。其數百匹 。第一奇觀。薊門烟樹。太液池五龍亭。正陽門外市肆。兔兒山太湖石。崇文門外器玩。太學石鼓。其次祖家牌樓。西直門外夜市。法藏寺塔。斗姥宮位置。龍泉寺西閣立石。通州畫器。呂玘水墨孔雀。陳眉公水墨龍。
燕記曰。我東人士。初逢自燕還者。必問曰。君行。第一壯觀何物也。第爲拈出而道之也。人各以所見率口而對曰。遼東大野壯觀。曰舊遼東白塔壯觀。曰沿路市鋪壯觀。曰薊門烟樹壯觀。曰蘆溝橋壯觀。曰山海關壯觀。曰角山寺壯觀。曰望海亭壯觀。曰祖家牌樓壯觀。曰琉璃廠壯觀。曰通州舟楫壯觀。曰錦州衛牧畜壯觀。曰西山樓亭壯觀。曰四天主堂壯觀。曰虎圈壯觀。曰象房壯觀。曰南海子壯觀。曰東嶽廟壯觀。曰北鎭廟壯觀。紛紛然指不勝屈。上士則愀然變色。易容而言曰。都無壯觀。曰。皇帝也薙髮。將相大臣百執事也薙髮。士庶人也薙髮。雖功德侔殷,周。富强邁秦,漢。自生民以來。未有薙髮之天子也。雖有陸隴其,李光地之學問。魏禧,汪琬,王士禛之文章。顧炎武,朱彝尊之博識。一薙髮則胡虜也。胡虜則犬羊也。吾於犬羊也。何觀焉。此乃第一等義理也。談者默然。四座肅穆。中士則曰。城郭。長城之餘也。宮室。阿房之遺也。士庶則魏,晉之浮華也。風俗則大業,天寶之侈靡也。神州陸沈。則山川變作腥膻之鄕。聖緖湮晦。則言語化爲侏𠌯之俗。何足觀也。誠得十萬之衆。長駈入關。掃淸函夏。然後壯觀可論。此善讀春秋者也。春秋一部。乃尊華攘夷之書。我東服事 皇明二百餘年。忠誠愷摯。雖稱屬國。無異內服。壬辰倭奴之亂。 神宗皇帝提天下之兵以救之。東民之頂踵毛髮。莫非再造之恩也。丙子淸兵之來也。烈皇帝聞我東被兵。急命總兵陳洪範。調各鎭舟師以赴援。以山東巡撫顏繼祖不能協圖匡救。下詔切責之。當是時。天子內不能救福,楚,襄,唐之急。而外切屬國之憂。其救焚極溺之意。有加於骨肉之邦也。及四海値天崩地坼之運。薙天下之髮而盡胡之。一隅海東。雖免斯恥。其爲中國復讎刷恥之心。豈可一日忘之哉。我東士大夫之爲春秋尊攘之論者。磊落相望。百年如一日。可謂盛矣。然而尊周自尊周也。夷狄自夷狄也。中華之城郭宮室人民。固自在也。正德利用厚生之具。固自如也。崔,盧,王,謝之氏族。固不廢也。周,張,程,朱之學問。固未泯也。三代以降。聖帝明王。漢,唐,宋,明之良法美制。固不變也。彼胡虜者。誠知中國之可利。而足以久享。則至於奪而據之。若固有之。爲天下者。苟利於民而厚於國。雖其法之或出於夷狄。固將取而則之。而況三代以降。聖帝明王。漢,唐,宋,明。固有之故常哉。聖人之作春秋。固爲尊華而攘夷。然未聞憤夷狄之猾夏。並與中國可尊之實而攘之也。故今之人。誠欲攘夷也。莫如盡學中華之遺法。先變我俗之椎魯。自耕蠶陶冶。以至通工惠商。莫不學焉。人十己百。先利吾民。使吾民足以制梃。以撻彼之堅甲利兵。然後謂中國無可觀可也。余。下士也。曰壯觀在瓦礫。曰壯觀在糞壤。夫斷瓦。天下之棄物也。然而民舍繚垣。肩以上。更以斷瓦。兩兩相配。爲波濤之紋。四合而成連環之形。四背而成古魯錢。嵌空玲瓏。外內交暎。不棄斷瓦。而天下之文章。斯在矣。民家門庭。貧不能鋪甎。則聚諸色琉璃碎瓦及水邊小礫之磨圓者。錯成鳥獸花樹之形。以禦泥淖。不棄碎礫。而天下之畫圖。斯在矣。糞溷。至穢之物也。爲其糞田也則惜之如金。道無遺灰。拾馬矢者。奉畚而尾隨。積庤方正。或八角。或六楞。或爲樓臺之形。觀乎糞壤。而天下之制度。斯在矣。故曰瓦礫糞壤。都是壯觀。不必城池宮室。樓臺市鋪。寺觀牧畜。原野之曠漠。烟樹之奇幻。然後爲壯觀也。夫前人之評壯觀。斯已盡矣。無容更贅。而余嘗演之曰。第一壯觀。惟在鳳凰城。蓋其城郭宮室。市鋪寺觀。卽入柵後刱覩。故人莫不嘖嘖稱壯觀。厥後自遼東歷瀋陽,山海關。至于北京。雖有大小之別。而其規制則一也。觀者之瞠然駭矚。反不如初到鳳城之時。故余則以鳳城爲第一壯觀。又以西山燈戱及西洋鞦韆。以補稼,燕未見之奇觀也。
燕記。遊中國者有五妄。地閥相高。本是國俗之陋習。有識之居國也。且恥言兩班。況以外藩之土姓。反陵中國之舊族乎。此一妄也。中州之紅帽蹄袖。非獨漢人恥之。滿人亦恥之。然其禮俗文物。四夷莫當。顧我無寸長可以頡頏中土。而獨以一撮之髻。自賢於天下。此二妄也。昔月汀尹公根壽。奉使皇明。道逢御史汪道昆。屛息路左。瞻望行塵。猶以爲榮。今函夏雖變。而其天子之號未改也。則閣部大臣。乃天子之公卿也。未必加尊於昔。有貶於今。奉使者自有見官之禮。而恥其公庭拜揖。輒圖寬免。遂成規例。時有接遇。率以亢簡爲致。恭謙爲辱。彼雖不與苛責。安知不侮我之無禮乎。此三妄也。自知文字以來。莫不借讀于中州。談說歷代。無非夢中占夢。乃以功令之餘習。强作無致之詩文。忽謂中土不見文章。此四妄也。中州人士。康煕以前。皆 皇明之遺黎也。康煕以後。卽淸室之臣庶也。固將盡節本朝。遵奉法制。若造次談論。輸情外藩。是固當世之亂賊也。然而一遇中州之士。見其誇張休澤。則輒謂一部春秋。無地可讀。每歎燕,趙之市。未見悲歌之士。此五妄也。中州之士有三難。一爲擧人。則全史全經。隨事辨證。百家九流。略涉源委。酬答如響。不如是。未足以爲士也。此其一難也。寬雅嫺禮。休休有容。不施驕倨。虛懷接物。不失大國之體。此其二難也。小大遠近。莫不畏法。畏法故愼官。愼官故制度如一。而四民分業。莫不自修。此其三難也。夫東人五妄。實由中土之自侮。然其自侮之實。亦非中土之罪。而其固有之三難。又非東人之所可得而侮之也。昔陳慶之自魏南還。甚重北人。朱異怪而問之。慶之曰。自晉宋以來。號洛陽爲荒中。此謂長江以北。盡是夷狄。昨至洛陽。始知衣冠士族。幷在中原。禮義富盛。人物殷阜。耳目所識。口不能傳。由是觀之。望洋發歎。今古同情。余在熱河。與中州士大夫游者多矣。尋常談討。雖日知其所不識。而至若時政得失。民情向背。無由可聞。傳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旣無子貢之藝,季札之智。則雖使笙簧干羽。日陳於前。固莫識政德之所出。況泛論上世之律呂。而惡能識當世之汙隆哉。然而不避其支離煩複之嫌。而故爲此迂闊誕漫之問者。何也。蓋中州之士。性喜矜誇。學貴該洽。出經入史。揮塵風發。然我人類多未嫺辭令。或急於質難。徑談當世。或自誇衣冠。觀其愧服。或直問思漢。使人臆塞。此等非但彼所忌諱。在我疏失。亦自不細。故將要得其歡心。必曲贊大國之聲敎。先安其意。勤示中外之一軆。務遠其嫌。一則寄意禮樂。自附典雅。一則揚扢歷代。毋逼近境。遜志願學。導之縱談。陽若未曉。使鬱其志。則眉睫之間。誠僞可見。談笑之際。情實可探。此余所以略得其影響於紙墨之外也。嗚呼。中州道術陵遲。天下之學不出于一。而朱陸之分。蓋將數百年。互相訾謷。疾如仇敵。至 皇明季世。天下學者莫不宗朱。而爲陸者鮮矣。及淸人入主中國。陰察學術宗主之所在與夫當時趨向之衆寡。於是從衆而力主之。陞享朱子於十哲之列。而號於天下曰。朱子之道。卽吾帝室之家學也。遂天下洽然悅服者有之。緣飾希世者有之。所謂陸氏之學。幾乎絶矣。嗚呼。彼豈眞識朱子而然耶。此其意徒審中國之大勢。而先據之。鉗天下之口。而莫敢號我以夷狄也。何以知其然也。朱子尊中國。而攘夷狄。則皇帝嘗著論。而斥宋高宗不識春秋之義。討秦檜主和之罪。朱子集註羣書。則皇帝集天下之士。徵海內之書。爲圖書集成,四庫全書。率天下而倡之曰。紫陽之緖言。而考亭之遺旨也。其所以動遵朱子者。非他也。騎天下士大夫之項。扼其咽而拊其背。天下之士大夫。率被其愚脅。區區自泥於儀文節目之中。而莫之能覺也。或曰。淸人旣尊尙中土之儀文。而不變滿州之舊俗。何也。曰。此足以見其情也。彼將曰。吾非利天下也。吾爲明室。復大仇。雪大恥。而天下無久曠之理。則吾爲天下。姑守中土。若中土有主。則吾亦將卷而東歸。故不敢變祖宗之舊制也。或曰。彼所以自因舊俗則當矣。奈之何擧天下而强循其法也。曰。此足以見其情也。彼將曰。帝王者同文軌一制度而已矣。爲淸之臣子者。當遵時王之制。不爲淸之臣子者。不遵時王之制爾。東南開明。必先天下而有事。性喜輕浮而好議論。則康煕六巡淮,淛。所以陰沮豪傑之心。而今皇踵而五巡。天下之患常在北虜。則迨其賓服。自康煕時。築宮於熱河。宿留蒙古之重兵。不煩中國。而以胡備胡。如此則兵費省而邊防壯。今皇帝。身自統禦。而居守之矣。西藩强悍。而甚畏黃敎。則皇帝循其俗而躬自崇奉。迎其法師。盛飾宮室。以悅其心。分封名王。以析其勢。此淸人所以制四方之術也。獨於中土。似若無所用心。然其心以爲中國之小民。薄其賦斂。則安矣。安知不便乎我之帽服。而不欲變我之制度乎。但中國之士大夫。顧無可安之術。則始尊朱子之學。大慰遊士之心。其豪傑敢怒而不敢言。其鄙佞因時義而爲身利。一以陰弱中土之士。一以顯受文敎之名。非秦之坑殺。而乾沒於校讎之役。非秦之燔燒。而離裂於聚珍之局。乾隆以四庫全書板。謂聚珍板。 嗚呼。其愚天下之術。可謂巧且深矣。而所謂購書之禍甚於焚書者。正指此也。故中國之士往往駁朱。而不少顧憚。如毛奇齡者。或有謂之朱子之忠臣。又謂之有衛道之功。又謂之恩家作怨。此等語皆足以見其微意也。噫。朱子之道如日中天。萬國咸覩。皇帝私尊。何累朱子。而中州之士如此其恥之者。蓋有激於陽尊而爲御世之資耳。故特借一二集註之誤。以洩百年煩冤之氣。則可徵今之駁朱者。異乎昔之爲陸矣。然而吾東之人不識此意。乍接中州之士。其草草立談。微涉朱子。則瞠然駭視。輒斥以象山之徒。歸語國人曰。中原陸學大盛。邪心不息。聽之者又不究本末。若聞此等談論。先怒於心。噫。斯文亂賊之討。雖未遠施於中土。容默異端之過。固難見恕於士林。罨溪花下小飮。閱次忘羊錄及鵠汀筆談。因滋筆花露。爲此義例。使後之遊中國者。如逢肆然駁朱者。知其爲非常之士。而毋徒斥以異端。善其辭令。徵質有漸。庶幾因此而得覘天下之大勢也哉云云。
燕記又曰。入他邦者。必曰。我善覘國。我善觀風。吾必不信矣。入人之國。安有執塗人而遽有所詢訪哉。此一不可也。言語相殊。造次之間。無以達辭。二不可也。中外旣異。自有形迹之嫌。三不可也。語淺則無以得情。語深則恐觸忌諱。四不可也。問所不問。則跡涉窺偵。五不可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此居國之道也。況他國乎。問其大禁。然後敢入。此居他國之道也。況大國乎。此其不可者六。況其將相賢否。風俗淑慝。漢滿用舍。 皇明故實。尤不可問。非但此不可問。所不敢也。彼不宜答。亦所不敢也。至如錢穀甲兵。山川形勢。似無甚關係。而非但此不宜言。彼必疑怪。是可以問答乎。彼古人者。常得之問答言語之外。如橋梁更鼓。執玉高卑。有所占矣。如陳詩閱樂。市價貴賤。有所徵矣。旣無古人之識慧才智。而徒欲得之於毫墨立談之間者。其亦難矣。又況四海廣大。不見涯涘乎。。余至燕京。有以默審天下之勢者五。熱河。乃長城外荒僻之地。天子何苦而課歲駐蹕也。名爲避暑。而其實天子身自備邊。然則蒙古之强。可知也。迎西藩僧王。建黃金屋以居之。天子何苦而作此非常僭侈之禮乎。名爲待師。而其實囚之金殿。以祈一日之無事。然則西藩之尤强於蒙古。可知也。此二者。皇帝之心已苦矣。觀人文字。雖尋常數行之札。必鋪張列朝之功德。感激當世之恩澤者。皆漢人也。蓋自以中國之遺民。常懷疢疾之憂。不勝嫌疑之戒。所以開口稱頌。擧筆諛佞。亦見其自外於當世也。漢人之心亦已苦矣。與人語。雖尋常酬答之事。卽焚不留。此非但漢人如是。滿人爲尤甚。滿人皆職居近密。故益知憲令嚴苛。然則非但漢人之心苦矣。天下法禁之心亦苦矣。市肆所售一硯之値。至或百金。噫。天下有事。則珠玉宛轉而不收。海內昇平。則瓦礫埋沒而必採。富貴者適然取視。則貧賤者努目收藏。淸賞者偶一摩挲。則椎鹵者繭足奔趨。於是乎鋤犁所起。鉤罾所登。屍氣所漬。紛然爲寶於天下。天下珍玩之心又苦矣。然則一片之石足以占天下之大勢。而況天下之苦有大於石者乎云云。蓋其游覽交際之間。自各有節次。而此爲甚悉。故全篇移錄。以備攷覽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