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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例

上卷所载十三论,虽于治疫方针,大端已具,惟见证之先后,用药之权衡,以及兼证变证,急治缓治,种种例式,亦尠旁及。(复)心窍不自安,以为仓卒之际,难于检用,乃不厌文复,撰为五十条治例,以投时好,简语为例,易于记也,繁言为注,便于研也。从此纲举目张,眉列如炬,籍以烛破昏庸,潜消暗祟,虽非温峤燃犀,张汤决狱,然祈以永登世人于寿域之意,则至诚也,后来明哲,勿以是卷之续,而重提陆九芝所谓“自条自辨”,相为讥潮,则幸甚矣。

一 时疫之为病,上吐下利,或已转筋,或未转筋,必口渴心慌,目赤舌绛,溺出涓滴,热如沸汤者,庚申石膏解疫饮主之。

自注:此时行疫病之提纲也,时疫初起,上吐饮食,下利如糜,移时则继以清水,少顷热势狓猖,而吐酸泻热矣,转筋多在吐利之后,亦有吐利初起,而即转筋,及未吐利而先转筋者,故曰或已转筋,或未转筋也。然必具口渴心慌,目赤舌绛,溲溺涓滴,热如沸汤,始为时疫真谛,若神气安静,而不慌烦躁渴者,则非时疫为病,本方切勿轻服,若不明辨而误用之,祸不旋踵也。

庚申石膏解疫饮(自制)

生石膏(二两五钱) 滑石 凝水石(各一两,碎) 藊豆(生,八钱) 木瓜 茯苓 猪苓 泽泻 兰草(各三钱) 金银花(四钱)

上十味,以水四大碗煮取一碗半去滓,不拘时服。

二 时疫病,诊察确定,急用瓷锋砭血,使疫毒外泄故也,迟则虽砭而亦无血矣。

自注:诊察时疫,必具上条各证,始为确定。若腹痛虽甚而喜得温按,唇口刮白,胸脘满闷,不慌不渴者,乃通常寒湿吐利之证,而非时行疫病也。轻者服余制送之痧药水足矣,(受业王松南谨按:痧药水方,附上卷总论后。)并宜火炙,切忌砭血。若四肢虽冷,而反口渴心慌,腹痛虽甚,而反睛赤唇红,或畏热喜凉,咽干喉痛者,乃热郁气闭之证,急用刺血,切忌火攻,《中藏经》云:“阴气不盛,阳气不衰,勿灸。”所以然者,盖灸善助阳,为内虚阴寒之所宜,而砭刺放血,则为专泄疫毒故耳。王清任曰:“用针所刺而愈,皆风火气有余之证,不足之证,愈针愈坏,此针灸家隐讳而不肯言。”此即《素问•通评虚实论》所谓:“络满经虚,刺阳灸阴,经满络虚,刺阴灸阳”之义也。凡霍乱痧胀,疫毒弥漫,由卫入营,经络壅塞,若不急砭,移时则毒炽津涸,血如枯衃,虽砭而无血出,为难治矣,疫之轻者,随砭即效,虽不服药,亦多有获愈者,又宜细看毛发,如有赤色者,或硬如18鬣者,急拔去之,再看胸背如有长毛,亦必尽拔之,所以然者,热毒深入营血,毛发为血之余,血热毒炎。故若是也,拔之正所以泄其毒血,与砭法之义同。

三 时疫病,宜砭少商厉兑,以泄肺胃之毒,甚者增砭尺泽委中,以分上下之势,所以然者,虑其闭郁也。

自注:少商为肺穴,在手大指内侧端,去甲爪角,如韭叶许,厉兑为胃穴,在足大指次指端,去爪如韭叶许,刺此两穴,则疫毒之由口鼻侵入者,随砭血而外泄矣。甚者弥漫上下,充斥表里,宜增砭尺泽、委中。尺泽者,手太阴肺经之穴也,在肘中约纹上,屈肘横纹筋骨罅中,委中者,足太阳膀胱经之穴也,在腘中央约纹中,夫肺处于上,砭尺泽所以泄上部之毒也。膀胱处于下,砭委中所以泄下部之毒也,上下分消,其表里闭郁,有不开泄者乎,且尺泽、委中两穴,均在关节之中,故其穴之左右上下皆可刺,刺之俱可愈,非若少商、厉兑两穴之在手足之末也,以上砭血,皆属刺络之法考血之浮见于肌肤者为络,潜行于肉里者为经,缠绕九窍,绸缪百骸,环会周旋,靡所不至。《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云:“经络之相贯,如环无端。”此之谓也,故一处闭郁,则百体失养。《中藏经》云:“荣卫不壅,不可以针。”方其壅也,非放发之,何以得通。《素问•调经论》云:“视其血络,刺出其血,无令恶血,得入于经,以成其疾。”《刺腰痛篇》云:“刺解脉,在郄中结络,如黍米,刺之血射以黑,见赤血而已。”《灵枢•经脉篇》云:“刺络脉者,必刺其结上,甚血者,虽无结,急取之,以写其邪,而出其血。”《寿夭刚柔篇》云:“久痹不去身者,视其血络,尽出其血。”《禁服篇》云:“写其血络,血尽不殆矣。”要之,皆《小针解篇》所谓:“宛陈则除之”之义也,然非读《灵》、《素》、《甲乙》,明经络俞穴,临证施治,乌足以知刺络出血之妙哉。

四 时疫病,初起,恶寒发热,头脑昏闷,切禁辛温发散,解疫去藊豆加藿薷杏薄饮主之。

自注:湿热秽毒,由鼻袭入,蟠据肺部,肺主气而司呼吸,肺为邪据,清浊遂乱,郁闷于中,发为痧胀,肺合皮毛,故恶寒发热,肺处上焦,故头脑昏闷。解疫饮用藊豆者,《别录》所谓“和中”也。去之者,《金匮要略•卷三•果实菜谷禁忌篇》称其“患寒热者,不可食”也,加藿香者,所以去恶气,与兰草除陈气,相得益彰也,加香薷者,李时珍所谓:“香薷乃夏月解表之药,如冬月之用麻黄”也,又薄荷主发汗,杏仁主下气,故并用之。然更有佐者,则取嚏之法尚焉,以胸中大气,为邪所阻,浊气不能呼出,清气不能吸入,宜用白痧药取嚏。《伤寒论•辨脉法》云:“客气入内,嚏而出之。”盖浊气出,清气布矣。

庚申白痧药(自制)

生半夏(去黄皮,四两) 川贝母(去心) 白硼砂(各二两) 麝香 大梅片(各四钱二分) 麻黄(去根节) 牛黄(各二钱) 蟾酥(九钱)

上八味,生晒,各研细末,始称准和匀再研极细瓷瓶收藏蜡封口,勿泄气,每用少许,吹入鼻内,得嚏即苏。重者再用二三分,阴阳水调服,极效。(受业巢曼麟谨按:大梅片即梅花冰片也,药肆有一种洋冰,以樟脑升提者,性热,万不可用。)

五 时疫病,初起,胸膈痞痛,胎白厚腻,切禁甘寒濡润,解疫去藊豆加半朴菖蔻饮主之。

自注:湿热秽毒,由口袭入,蟠据胃部,胃主纳而司饮食,胃为邪据,纳受遂阻,痰食相搏结为痞痛,急当开泄,切禁甘寒濡润,凡病皆然,不独时疫也。解疫饮中滑石一品,《神农本草》称其“荡胃中积聚寒热”,极为对证,宜再去藊豆之和中,而暂任半夏、厚朴之消痰食,菖蒲、豆蔻之治心腹痛,若痞开痛止,则撤除之,恐伤液也。《论语•乡党》云:“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沽酒市脯不食,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千金方》云:“原霍乱之为病也,皆因饮食,非关鬼神。”值此时疫流行传染之时,病从口入,务希清洁饮食,切勿徒快朵颐。

六 时疫病,吐势凶厉,不受汤药者,宜急砭舌下两侧青筋出血,其吐立止,并于解疫饮中加矾石少许,冷服佳。

自注:舌下两侧青筋,即左右挟柱之络是也,矫舌刺之,疫毒重者,青筋且作紫黑色,候毒之所聚,而疏其所壅,故有意外之功焉。按矾石酸涩之药也,吐势凶暴,暂假酸涩,以遏其泛滥之势,切勿多用,故曰,加矾石少许,而制方时反不列入也。寇宗奭曰:“不可多服,损心肺,却水故也,水化,书纸上,干则水不能濡,故知其性却水也。”又矾性虽涩,得热则行,故宜冷服。《金匮要略》侯氏黑散方下云“热食即下,冷食自能助药力”,加法以石膏一两,入矾石四分,甚者倍之,准此为例。俗以白泥化水顿服,固能止吐,第堵塞疫毒,终至内闭,不可为法。

七 时疫病,吐止而利仍暴者,宜利小便,以开支流,解疫倍滑石茯苓猪泽饮主之。

自注:吐止则胃渐和矣,利仍暴,则肠尚失其济泌别汁之官能。《灵枢•营卫生会篇》云:“下焦者,别回肠,注于膀胱,而渗入焉。”所以吐止而仍暴者,必开支流,开支流者,使大小肠复其济泌别汁之常,循下焦以渗入膀胱,则暴利未有不夺其势焉者也,若水涸而利不暴者,则猪、泽、茯苓,并宜撤去,而滑石亦不必倍加矣,此运用之妙,非笔楮所能尽传也。

八 时疫病,吐利太过,水液涸竭,干呕虚迫,大渴引饮者,解疫新加人参饮主之。

自注:肠胃水液,受疫毒鼓荡,而上吐下利,延时既久,水涸液竭,虽脉中水分,亦被其抽汲。《素问•玉版论》云:“虚泄为夺血”,《伤寒论》云:“利止亡血。”以致干呕虚迫,引外水以自救,然阳明燥热,能饮冷者生,特虑其不能引耳,宜解疫饮原方,去猪苓、泽泻、兰草,另用人参,蒸取浓汁,临服酌加。夫人参为时行疫毒之禁药,今破例用之,故曰新加,惟勿用于邪势方张之际。

九 时疫病,上吐下利,肝风内动,肝主筋,筋燥失润,火风窜烁,转动挛痛,若外治之方,烧酒摩揉,盐汤暖渍,醋煮布拓,用得其宜,亦足以起危急也。

自注:转筋初发,起于足腓,俗呼腿肚是也,宜用好烧酒摩揉硬处。盖酒性善行,行则筋舒,摩揉善运,运则脉畅,故其硬处软散即愈也。《千金方》:“治霍乱转筋入腹,无可奈何者。”有二方,一,“作极咸盐汤于槽中,暖渍之。”二,“以醋煮青布拓之,冷即易。”夫盐味极咸,咸能软坚,醋味极酸,酸能柔刚,或渍或拓,用治转筋,屡试屡验。又木瓜酸温,最疗转筋,《圣惠方》用“木瓜煎汤,浸青布,里其足”,亦良法也。昧者反与寒水沃转筋之处,致寒气外闭,火风内郁,其势未有不剧者。故《千金方》又云:“若冷即遍体转筋。”洵为历练之言,《外台秘要》载《近效》疗脚转筋,及浑身转筋方:“暖水稍热于浴斛中,坐浸,须臾便差,如汤沃雪。”

十 转筋之证,慎不可灸,因火为邪,则为烦逆,追虚逐实,血散脉中,火气虽微,内攻有力,焦骨伤筋,血难复也。

自注:转筋为火风窜烁之证,此而灸之,则虚者益虚,热者益热,不至伤残不止矣。尝见病疫者,延医灸之,重则立毙,轻则筋缩而为废人,可不慎哉。市之妄悬万病一针灸之市招,借以渔利者,其亦知所警觉乎。按针灸二者,各有专治,《素问•太阴阳明论》云:“阳道实,阴道虚。”虚为不足,不足则陷,灸所以举陷,故寒证宜灸;实为有余,有余则升,针所以泄余,故热证宜针,瓷锋砭血,与针刺出血同。故时疫热毒,宜刺不宜灸。

十一 解疫饮中木瓜,原是利筋缓痛之用,若转甚者,慎勿倍增,宜重加桑枝通草主之。

自注:初得时疫,即于席下厚铺竹叶令病人卧于席上多有不发转筋者。若已转筋,则方中木瓜,足以胜任,考木瓜虽善治吐利转筋,惟本年病时疫者,多绝溲溺,木瓜酸温,癃涩水道,故不宜多用也,宜再重加桑枝、通草,息风渗溺,并行不悖,夫慎疾选药,首重立于不败之地。(复)于木瓜,谆谆示诫,其庶乎近之矣。

十二 时疫病,转筋,牵缩阴丸,痛迫小腹,周身之筋,尽皆转动者,解疫二倍石膏,再加薏苡仁大豆黄卷主之。

自注:转筋轻者,仅在手足,重者必遍全体。若胸腹胁筋俱转,牵缩阴丸,痛迫小腹,火风烈威,燎原莫制,宜二倍石膏之沉寒,俾足以制火风之煽动,再加薏苡仁、豆黄卷,以除筋急拘挛。若胃阴因火风消烁而亡,以致舌绛光亮,扪之无津者,亟加梨汁、藕汁、蔗浆之属,以救阴精。喻嘉言所谓:“风淫于内,治以甘寒”之经法也,甚者加生地黄汁,乃足以当大任。考《千金》治中汤方后云:“若转筋者,加石膏三两。”治中汤即仲景治寒霍乱之理中丸也。夫于寒霍乱转筋,且重用石膏,况此为火风时疫之转筋乎,所以本条仍用解疫饮二倍石膏以治之也。(受业李哲筠谨按:石膏治转筋宜参卷末“辨伤寒脚挛急”一文,可以备悉其详)

十三 转筋不止者,男子则以手挽其阴牵之,女子则挽其乳,近左右边,若阴缩者死,乳缩者亦死。

自注:此《千金》法也。茎乳皆筋之结聚,挽之可保暂时伸舒,以俟药力之援,迟则邪火煎熬,精血枯涸,茎乳且缩矣,缩则筋死而不可治也。

十四 时疫病,心慌,循衣摸床,撮空撩乱,宜解疫倍石膏凝水石饮主之,若舌上胎者,加栀子、香豉,若舌绛者,加犀角、紫雪。

自注:心慌是胃热上薰之证,烦乱之极者也;循衣摸床,撮空撩乱,则躁之极者也。烦者心烦不安之谓,躁者手足躁动不宁之谓,皆火为病也,切禁灶心土、酸枣仁等药,犯之多成不治。倍石膏凝水石,所以清内热也,若反覆颠倒,心中懊03,舌上胎者,加栀子、香豉,以泄胸中之郁毒,若舌绛者,肠胃津液,吐利殆尽,虽脉中水分,亦被抽汲,血且结如枯衃,宜加干地黄浸汁,磨羚羊角、犀角,调服紫雪,烦除止后服。

紫雪(和剂局方) 疗脚气,毒遍内外,烦热不解,口中生疮,狂易叫走,瘴疫毒疠,卒死温疟,五尸五疰,心腹诸疾,24刺切痛,及解诸热药毒发,邪热卒黄等,井解蛊毒鬼魅,野道热毒,又治小儿惊痫百病。

黄金(一百两。受业刘伯溶谨按:徐灵胎曰:“以飞金一万页代之尤妙。”薛公望曰:“方中黄金不用亦可。”)磁石 寒水石 石膏 滑石(各三斤)

已上并捣碎,用水一斛,煮至四斗,去滓,入下项。

羚羊角屑 犀角屑 青木香(捣碎) 沉香(捣碎,各五斤)

玄参(洗焙,捣碎) 升麻(各一斤) 丁香(一两,捣碎) 甘草(炙,八两)

已上入前药汁中,再煮取一斗五升,去滓入下项。

朴硝(精者,十斤) 硝石(四升,如阙,芒硝亦得,一本作四斤。受业刘伯溶谨按:徐灵胎曰:“二硝宜用十分之一,则药力厚,丁香用二两,余所合者皆然。”)

已上二味,入前药汁中,微火上煎,柳木篦搅,不住手,候有七升,投在木盆中,半日欲凝,入下项。

麝香(当门子,一两二钱半,研) 朱砂(飞研,三两)

已上二味,入前药中,搅调令匀,停之二日,药成霜雪紫色,每服一钱或二钱,冷水调下,大人小儿,临时以意加减,并食后服。(受业刘伯溶谨按:徐灵胎曰:“邪火毒火,穿经入脏,无药可治,此能消解,其效如神。”)

十五 时疫病,手足躁扰,必与慌烦并见,但躁而不烦者,则解疫饮慎勿与服,常须识此,勿令误也。

自注:胃热内薰,心为所乘,故烦,烦极则慌,慌极而狂越,故手足为之躁动,盖火薰于中,兼越于外也。若阴寒内生,逼阳于外,则中寒而外热,热在外而不在内,故但手足躁扰,而心不慌烦也。心不慌烦者,慎勿与解疫饮,所以时疫病之手足躁扰,必与慌烦共见者,正以其内外皆热耳。昔人固执烦为阳,躁为阴之说,凡于躁证,必用姜、附,殆未参透此理也欤。

十六 时疫病,声嘶音微,或迳哑者,解疫倍石膏银花饮主之。

自注:凡物中空有窍者能鸣,肺窍而虚者也,故声出于肺,疫毒火风,炎上升腾,肺灼金破,声带失其官能,以致声音嘶哑。惟必兼见于肢厥肉脱之际,诚危候也,增石膏之沉寒,以制升腾之势,倍银花之芳香,以解清道之毒,若肉脱肢厥,气微不足以言者,宜酌加人参。

十七 时疫病,吐利已止,而声仍不出者,解疫饮加麦门冬、玉竹、马兜铃、通草,使肺气润利则愈。

自注:吐利既止,溲溺复常,而声仍不出者,是声带受灼之后,燥而不润,故加麦冬、玉竹以润燥,若再加兜铃、通草以开音,斯标本兼顾矣,但方中猪苓、泽泻、木瓜、兰草,并须撤去为宜,若疫病治愈已久,而声仍不出者,当从阴虚论治。

十八 时疫病,呃忒不止,舌润胎腻者,解疫去藊豆加旋橘半朴饮主之。

自注:呃忒不止,舌润胎腻,多在吐利初起之际,邪郁于中,气不宣布。然亦其人素有痰饮,或挟宿食之故耳,加旋覆花、橘皮、半夏、厚朴者,所以消除痰食,俾升降利,枢机顺也。市医以山查、槟榔、枳壳、神曲、麦芽、莱菔子,以消导之,亦有殊效,甚者宜酌用后第三十二条之吐法。

十九 时疫病,呃忒不止,舌光无胎,宜且梨汁、藕汁、西瓜汁,磨降香、沉香,与解疫饮间服。

自注:呃忒为火风上冲,舌光为胃液受刦,逆气不止,危象百出,故以诸汁滋液,诸香降逆,而与解疫饮相间服之,补其不及也。舌黯无津,可加犀角,若误服治寒证呃忒之丁香、柿蒂、灶心土等,是诚再逆促命期也,可溷用哉。罗生玉琳之五婶,病时疫呃忒,玉琳按本条法主治,疫解呃止,惟渴饮不已,求方于余,当嘱用细细含咽法,果验方附后。

《广济》疗消渴口苦舌干方(《外台秘要》)

麦门冬(五两) 括蒌(三两,切) 乌梅(一颗) 小麦(三合) 茅根 竹茹(各一升)

上六味,以水九升,煮取三升,去滓,细细含咽,分为四五服,忌面炙肉。

四胞弟季伟,长自贡地方审判厅时,有老推事久病消渴,百治不瘥,季伟代求药方,余据笺述有口苦咽干气撞心热八字,即举此方以应之,后得书报,凡服七剂而愈。

二十 时疫病,四肢厥冷,口干舌焦者,解疫倍石膏茯苓饮主之。

自注:《伤寒论•厥阴篇》云:“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白虎汤主之。”可知凡里热外厥之证,但清内热,外厥自退,此云口干舌焦,与下条所谓舌润胎腻者不同,固不必以辛温宣阳为务也。按《神农本草》主口干舌焦者三品,石膏、茯苓、络石也,石膏味辛微寒,茯苓味甘平,故皆倍用之,惟络石味苦温,主痈肿,不中选也。

二十一时疫病,四肢厥冷,舌润胎腻,胸膈闷满者,宜解疫饮酌加肉桂、桂枝。

自注:舌润则津液尚充,胎腻则内湿犹盛,与前条口干舌焦者不同,所谓酌加者,谓肉桂、桂枝,所以化气宣阳,非假其辛热之性,以温阳散寒,故不可多用,此宗仲景五苓散、河间甘露饮两方之义也。

二十二 时疫病,形消肉脱,厥冷若冰,勿疑厥冷为寒,肉脱为虚,宜解疫二倍石膏饮主之。

自注:肺合皮毛,胃主肌肉,肺闭则肢厥,胃燥则肉消。石膏色白,体重性寒,故能清肃肺胃,肺肃则厥退,胃清则肉充矣。按《千金方》载无比薯蓣丸云:“若求大肥加炖煌石膏二两。”夫无比薯蓣丸,为治诸虚劳百损之方,欲求大肥,尚加石膏,则病时疫而致形消肉脱者,重用石膏,又何疑之有焉。

二十三 时疫病,脉不出者,慎勿妄用人参、附子,绝人长命也。

自注:疫毒深沉,脉伏若无,与少阴吐利,脉微欲绝者不同,微绝为寒,沉伏为热,重清内热,脉自外透,妄用参、附,助火刦阴,焦头烂额,肠腐胃朽,如此死者,医杀之也。

二十四 服石膏方,脉续出者生,暴出者死。

自注:石膏方所以清淫热者也,热去津回,脉自渐出,若暴出者,是元气独浮,暴脱于外,脉为无根,故主死也。

二十五 服石膏方,疫解数日后,恶寒蜷卧,脉迟自汗,口中和,小便利以其因虚中寒故也,当温之,宜服四逆辈。

自注:疫解之后,元气未易即复,因虚中寒,直反掌间耳,不可以为当此瘟疫流行之时,而忽焉不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又时疫病过服石膏寒凉,亦多蹈此病辙,不可不知,王清任所谓:“姜附效在毒败人弱气衰”者是已。四逆辈谓药性同类,如通脉四逆汤、茯苓四逆汤、真武汤、附子汤皆可引用,惟轻重缓急,有不同耳。

二十六 时疫病,口焦舌干,不能引饮者死。

自注:口焦舌干,津液竭矣,而反不能引饮,则气亦随之俱伤矣。尤在泾曰:“阳明津竭,舌干口燥者,不足虑也。若并亡其阳则殆矣,是以阳明燥渴,能饮冷者生,不能饮泠者死。”的是见到之言也。

二十七 时疫病,始终无溺者死。

自注:肾为水脏,膀胱为水腑,三焦为水道,始终无溺,肾脏气竭,腑气不通也,故主死。

二十八 服解疫饮后,溲溺仍闭,少腹满痛拒按者,宜去木瓜,加桂枝橘核海金沙主之。

自注:解疫饮之用滑石、茯苓、猪、泽,所以渗三焦之水道,以利决渎而通溲溺也。服之反觉少腹满痛,是病在膀胱之气化,故去木瓜之酸涩,加桂枝、橘核以化气,海金沙以决壅也。

二十九 时疫病,猝然倒地,不吐不利,神气昏瞀,身僵肉青,是为痧胀内闭,急与砭血,并用白痧药取嚏。(受业王松南谨按:白痧药方,详前第四条。)

自注:此邪入心营,闭其神明之证也。昏瞀是神迷,肉青是络僵,乃疫疠之毒,由鼻入肺,逆陷心营,而不顺传肠胃,故猝然倒地,不省人事,但必以目赤舌绛为候,与吐利转筋之邪得发越者不同。夫闭者宜开,故用白痧药取嚏,并以新汲水煎鲜菖蒲调服白痧药二三分,原藉芳香之品,俾开闭伏之邪,若迟治则内闭而外脱矣。(受业孟金嵩谨按:新汲水,井中新汲之水也,性味同于雪水,以土厚水深,源远而质洁者为佳,若停污浊水,非徒无益,亦且损人。)

三十 痧闭得嚏后,胎白如粉,舌绛如珠,咽干喉痛,目赤神烦者,宜兰草银花煎汤,送服神犀丹。

自注:秽浊疫毒,虽经开透,余邪未解,营分未清,故续用清解营秽之法,亦间有毒移肠胃,而发吐利转筋等证者,迳照前列各例治之可也。

神犀丹(《温热经纬》) 治温热暑疫诸病,邪不即解,耗液伤营,逆传内陷,痉厥昏狂,谵语发斑等证,但看病人舌色干光,或紫绛或圆硬,或黑胎,皆以此丹救之。若初病即觉神情昏躁而舌赤口干者,是温暑直入营分,酷暑之时,阴虚之体,及新产妇人,患此最多,急须用此,多可挽回,切勿拘泥日数,误投别剂,以偾事也,兼治痘瘄毒重,夹带紫斑危证,暨痘疹后,余毒内炽,口糜咽腐,目赤神烦诸证。

乌犀角尖(磨汁) 石菖蒲 黄芩(各六两) 香豉(八两) 直怀生地(冷水洗净,浸透,捣,绞汁) 银花(各一斤,如有鲜者,捣汁用,尤良)

连翘(十两) 花粉 紫草(各四两) 玄参(七两) 板蓝根(九两,无则以飞净青黛代之) 粪清(十两)

各生晒研细(忌用火炒)以犀角、地黄汁、粪清,和捣为丸。(切勿加蜜如难丸,可将香豉煮烂。)每重三钱,凉开水化服,日二次,小儿减半,如无粪清可加人中黄四两。

三十一 时疫未发前数日,多有痿弱无力,似虚似损者,市医以生脉散主治,用意迎合,疫毒受补,致成闭证者多矣。

自注:《灵枢•决气篇》云:“谷入气满,淖泽注于骨,骨属屈伸。”可知痿弱无力者,疫毒潜伏,早已耗其水谷之精也。生脉散一名参麦散,疫为湿热火风之毒,一经补敛,即成闭证,死不旋踵,医之罪也。

三十二 时疫病,欲吐不吐,欲利不利,胸腹胀满,绞刺疼痛,两脉沉伏,状若神灵所附,顷刻之间,便致气闷欲绝,亟用汤探吐。

自注:疫毒由口袭入,挟胃中有形之宿食,阻塞升降之道路,故呈欲吐不吐,欲利不利之证状。邪结中焦,胸腹绞痛,其势之急,有更甚于吐利者,昔名干霍乱,正以其求吐不能求利不得也。夫时疫为病,诚惧吐利,然邪之轻者,得吐利反足以分消,故亦有不药而愈者,所以此条气闷欲绝,必取法于千金方之盐汤探吐。薛生白曰:“干霍乱用探吐,泄胃中有形之滞。”诚是也。

盐汤(《千金方》) 治霍乱蛊毒,宿食不消,积冷,心腹烦满,鬼气,方极咸盐汤

用三升,热饮一升,刺口令吐,宿食使尽,不吐更服,吐讫复饮,三吐乃住,静止。此法大胜诸治,俗人以田舍浅近之法,鄙而不用,守死而已,凡有此证,即须先用之。(受业徐敬齐谨按:张石顽曰:“本方治结热喘逆,胸中病,令人吐。故云有吐病先用之。”)

三十三 得吐利后随证治之,假令痰食已尽,宜甘澜石斛饮,若腹痛不止者,童便制香附主之。

自注:得吐利后,津气耗伤,肠胃空虚,宜用甘澜石斛饮,以善其后。《神农本草》称石斛“久服厚肠胃,轻身延年。”甘澜水则动而不息,避停潴也,若腹痛不止者,宜用白汤送服童便制香附末四钱,童便解毒,香附宣郁,乃所以畅其气机也,以上略示得吐利后,随证治之之活法。

甘澜石斛饮(自制) 治暑热伤人,气短自汗,口渴心烦,并治吐利后,胃燥肠枯,补五脏,虚劳羸瘦,久服厚肠胃,轻身延年。方:

石斛一两

上一味,以甘澜水二大碗,煮取一中碗,去滓,不拘时服,(受业孟金崇谨按:作甘澜水法,取水二斗,置大盆内,以杓扬之,上有珠子五六千颗相逐,取用之也。)

门人罗玉琳、叶慧龄、罗柏声、包介眉、文注江、杨邦后、何治成、金毓瑜,诸生同问曰:“神农称石斛久服,以其味甘性平也,何以《本草》本说云:‘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然则酸苦辛咸诸药,亦可以多服久服耶?”答曰:“史称神农尝味草木,盖所以教民稼穑者也,诸谷而外,皆列于药,药以治病,谷以养生,谷为中和之品,固可多服,亦可久服。若夫药也,性味偏驳,偏则不中,驳则不和,绝无久服多服之理。征之《素问•五常政大论》云:“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据此即无毒之药,十去其九,亦当止服况大毒、常毒、小毒之品耶。是则药之不宜多服久服也明矣,所以然者,久而增气,物化之常,气增而久,夭之由也。试检本草上品,如消石、朴硝之通大便,若多服久服,不将洞泻不已乎;滑石、车前之利小便,若多服久服,不将漩溺不禁乎;牛膝之堕胎,细辛之发汗,此皆可多服久服者乎。界于谷药之间者为菜蔬,苟经年累月,仅用一菜以佐餐,尚有厌而难吃之势,况药性偏驳,更十百倍于菜蔬者乎,揆之人情,有好有恶,好食者,则喜而纳之,恶食者,则拒而不纳。无则纳,有则拒,理自然也。强其人之所不喜,撤其人之所必好,是谓拂人自然之性,病必逮夫身,所以可能多服久服者,除诸谷外,菜蔬尚不可能,而偏驳之药能之乎。然《本草》上品,明述多服久服者,凡百余品味,必非偶误可知,盖有正解者在也。按《伤寒例》云:“凡发汗温暖汤药,其方虽言日三服,若病剧不解,当促其间,可半日中,尽三服。若与病相阻,即便有所觉,病重者,一日一夜,当晬时观之,如服一剂,病证犹在,故当复作本汤服之,至有不肯汗出,服三剂乃解。”据此则知,顿服而量重者谓之多,不愈而连服者谓之久,非谓终身服食之也。”王雨文、余秉知、杨居士,诸生复举云实麻赍以问曰:“神农既称其多食令人狂走,乃又称其久服轻身通神明,一药之性,矛盾如斯,更将何以为训耶?”“不知多食令人狂走者,谓重量顿服,亢则害承也,久服轻身通神明者,谓不愈连服,病去身轻也,服过其量则狂走,服适其量则通神明,于此足征多服久服之说,非终身服食之谓。吾徒其知药非谷比,安有终身服食之理哉。”

三十四时疫病,目赤痛涩,花瞖昏障,解疫加羚角菊花饮主之。

自注:火风上浮,宜清火靖风,若以眼科套药治之,必燎原莫制矣。外用人乳浸黄连汁,点目眦中,甚者用点眼熊胆膏。

熊胆膏(《圣济总录》) 暴赤目风痒,只点三两上即差,久患瘀肉睑烂诸疾,点此无不差者,有人瘀肉满眼,用此亦消尽,明如未病时。

古铜钱(二十一文,完用) 甘菊花(四两) 黄连(去须) 郁金 黄蘖(去粗皮,蜜炙,各二两)

已上四味,菊花揉碎,黄连已下三物,细剉,用水二升,入铜钱,同于银石器中,慢火熬至一升,新布滤去滓,入后药。

井泉石 芜荑(去皮) 铅丹 太阴玄精石 龙骨 不灰木(用牛粪烧赤,取末) 代赭 蕤人(去壳,各半两) 滑石 乌贼鱼骨(去坚处,各一两)

已上十味,细研成粉入蜜六两,井前药汁,和匀,银器内,重汤煮六时辰,再以新绵绞滤去滓,入后药。

雄雀粪(七粒) 腻粉(二钱) 硇砂(一钱半) 马牙消 乳香 熊胆(各一分) 麝香 龙脑(各一钱) 麒麟竭 没药

蓬砂 青盐 铜青(各半两)

上十三味,并细研罗过,再研如面,入前膏内,再用重汤煮如稀饧,如要丸即丸,如梧桐子大,每一丸,水化,并以铜筋点两眦。(受业郑笔肇谨按:方内不灰木,宜以石蟹代之,受业贾尚龄谨按,宋制四分为一两,凡云一分者,二钱半也,非十分为钱之谓。)

三十五 时疫病,咽喉痛腐,宜用玄参泡汤,煎服解疫饮。

自注:喉通肺,咽通胃,喉咽痛腐,虽各异经,然同属火风上腾,故加玄参之苦寒,以清火靖风,泡汤煎药者,远其腻滞耳,宜外用吹喉锡类散。按本条证治与(复)尝用大剂白虎加地黄汤,主治白喉,同一杼机。白喉切禁发散,犯之则火风交煽,燔炽更烈,势必燎原莫制矣,可不慎哉。

锡类散(《温热经纬》) 专治烂喉时证,及乳蛾牙疳,口舌腐烂凡属外淫为患,诸药不效者,吹入患处,濒死可活。

壁钱(俗名喜儿窠,三十个,用泥壁上者,木板上者勿用,受业刘伯溶谨按:即蟢蛛窠,焙土壁砖上者可用。)

飞青黛(六分) 人指甲(男病用女,女病用男,分别合配) 西牛黄(各五厘) 象牙屑(焙) 珍珠(各三分) 梅花冰片(三厘)

研极细粉,密装瓷瓶内,勿使泄气。按王孟英曰:“此方尤鹤年附载于《金匮翼》,云张瑞符传此救人而得子,故余名之曰锡类散,功效甚著,不能殚述。”湖南张善吾时疫白喉捷要云:“此方载于今人凌嘉六温热类编中,云是湖州笔客张瑞符所传,极有效。”(受业王雨文谨按:锡类散为喉科要药,内地知者尚少,沪上药铺颇多制售者,惟人指甲一味,不分男女,殊为荒唐,当分配二种,问明男女,发售可也。)

三十六 时疫病,耳前后肿,甚者耳内脓水,疼痛不止,解疫倍银花加翘薄板蓝饮主之。

自注:火风壅于阳络,内以清瘟败毒为主,外用塞耳矾黄散,矾黄散(《圣济总录》) 治耳内脓水,疼痛不止。

矾石(晋州者,熬令汁枯,半两) 雄黄(好者,一分)

上二味,同研极细,每用手指甲挑半字,先以绵杖子拭耳内令干,却滴生麻油一二点入耳内,仍以绵杖子惹药末在耳中,不拘久近,只一二度差。

三十七 时疫病解后,辟辟燥咳,胸中引痛,痰黄臭者,千金苇茎汤主之,清燥救肺汤亦主之。

自注:《灵枢•九针论》云:“肺者五藏六府之盖也。”时疫病解之后,余火上干,肺独当之,肺为娇脏,干之则辟辟燥咳,咳且痛引胸肋,以其失所津润故也。吐痰黄臭,故取《千金》苇茎汤以为主治,久则有酿为肺痈之变。若痰黄而不臭者,宜用喻嘉言清燥救肺汤,虚实之辨,当参详焉。

苇茎汤(《千金方》)

薏苡仁 瓜瓣(各半升) 桃仁(五十枚) 苇茎(切,二升,水二斗,煮取五升,去滓)

上四味,呋咀,内苇汁,煮取二升,服一升。(爱业郑肇清谨按:本方瓜瓣,或云即冬瓜子也疑非。)

清燥救肺汤(《医门法律》) 治诸气36郁,诸痿喘呕。

经霜桑叶(三钱) 阿胶(八分) 枇杷叶(一片,去毛) 胡麻仁(一钱) 麦门冬(一钱二分) 人参 杏仁(各七分,去皮尖) 甘草(一钱) 石膏(二钱五分)

水一碗,煎六分,频频二三次滚热服,痰多加贝母、括蒌,血枯加生地黄。

三十八 时疫病解后,时时烦渴面赤,气逆欲吐,虚羸少气者,竹叶石膏汤主之。

自注:吐利虽止,余邪未尽,甫当壮火之后,虚羸少气,为势所必然者,切勿遽进温补,免激死灰复燃之变,用竹叶石膏汤,清热益气,并行不悖,可也。

竹叶石膏汤(《伤寒论》)

竹叶(二把) 石膏(一斤) 麦门冬(一升,去心) 甘草(炙,二两) 人参(二两) 半夏(洗) 粳米(各半升)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内粳米,煮米熟汤成,去米,温服一升,日三服。

三十九 时疫病瘥后,火逆上气,咽喉不利,不欲食者,麦门冬汤主之,若喜唾久不了了,食不化者,胃上有寒,当以丸药温之,宜理中丸。

自注:王孟英曰:“不欲食,病在胃,宜养以甘凉,食不化,病在脾,当补以温运。”堪为此条两方之注脚。夫当火风疫后,何遽于胃上有寒哉,此必过服石膏寒凉,有以致之耳,其温之以理中丸者,乃取剂轻力缓,固不需夫峻剂急治也,凡病善后,皆宜仿此。

麦门冬汤(《金匮要略》)

麦门冬(七升) 半夏(一升) 人参 甘草(各二两) 粳米(三合) 大枣(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温服一升,日三夜一服。

理中丸(《伤寒论》)

人参 干姜 甘草(炙) 白术(各三两)

上四味,捣筛,蜜和为丸,如鸡子黄许大,以沸汤数合,和一丸研碎温服之,日三四,夜二服,腹中未热,益至三四丸。

四十 疫后,饮食渐增,而大便久不行,亦无所苦,勿遽通利,宜清余热,滋津液,甘澜石斛饮主之。

自注:吐利之后,津液枯涸,疫毒虽靖,肠胃犹燥,故主以甘澜石斛饮也。(受业王松南谨按:甘澜石斛饮方,见前第三十三条。)若以大便久不行,而遽通利,则津液益枯,而流弊百出矣。

四十一 疫后,大便秘泻无常,肠胃燥湿失调,宜饮食消息之。

自注:疫后则液枯腑燥,食增则谷气下流,传导既馁,秘泻无常,以燥湿失调故也,正宜平味,和其中枢,酸苦辛咸,皆在所忌。故曰:“宜饮食消息之,诸疫皆然,不独霍乱也。”

四十二 疫后有三禁,禁多食,禁食肉,禁男女交媾。

自注:禁多食,多食则邪遗,禁食肉,食肉则邪复,然此尚为犯禁之轻者也。男女交媾,其幸未染疫者,则精竭为虚,而病交接劳复,在男则曰女劳复,在女则曰男劳复,若因交媾而染受疫毒者,则邪盛为实而病阴阳易也,诸复尚可治,男女劳复,则多死,慎之慎之。按《阴阳易》为男病传女,女病传男之病,但觉少腹里急,或引阴中拘挛,即是本证。宜取妇人中裈近阴处,烧作灰,用解疫饮送服,小便即利,阴头微肿,此为愈矣,妇人病,取男子裈裆烧灰,服同法。

四十三 防疫传染,首重藏精,精者身之本也,藏于精者,疫不能侵,慎疾男女,均以独宿为要。

自注:淫欲横流,于今为极,跳舞歌女,拉客野妓,春宫秘戏,公演于影院,香艳词曲,广播于电台,男女交际,尽尚自由,精脏斵伤,肾病独多,瘟疫传染,偏伤若辈,爰揭妙法,用救沉沦。“肾有久病者,可以寅时面向南,净神不乱思,闭气不息七遍,以引颈咽气顺之,如咽甚硬物,如此七遍后,饵舌下津,令无数。”此《内经•素问遗编》法也,持之日久,肾病自除,岂谨防疫传染,亦且益寿延年,仙家咽气津,可以深根固蒂,此其遗法也。夫咽气津,尚有反本还元,补益精血之大效,况肾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者,不知持满,不解御神,而敢宣淫纵欲,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乎。凡我男女,其各觉悟勿迷。

四十四 时疫证状未形,常觉心烦热闷,溲溺短赤者,是疫毒将发之兆,宜栀子滑石豉汤。

自注:疫毒由口鼻袭入肺胃,阻其水道之通调,故溲溺短赤,热气上蒸胸中,故心烦热闷,水蓄肠胃,疫与为虐,则上冲为吐,下迫为利也。故于证状未形之先,以栀豉清胸膈,滑石利水道,此方预治时疫,颇有殊功。又庚申矾盐汤,平人常服,于预防时疫,亦有特效。(受业王松南谨按:栀子滑石豉汤方,矾石食盐汤方,附上卷总论后。)

四十五 当疫毒流行时,宜常用鲜枇杷叶泡汤,代茶饮之,预防传染,若别药恐滋流弊,方名虽美,不可试也。

自注:《千金方》云:“四时昏食,不得太饱,从夏至秋分,忌食肥浓。”所以清肃肺胃也。叶天士用鲜枇杷叶,拭去毛,炒香,泡汤,以其芳香不燥,不为秽浊所侵,可免夏秋时令之病,所以然者,枇杷叶善于清肃肺胃,肺胃清肃,邪自不容矣。喻嘉言论瘟疫,于未病前,先饮芳香正气药,则邪不能入,此为上也。

四十六 慎疾者,可于夏秋间,用贯众投入水井水缸之内,七日一易,若再能常投雄黄更佳。

自注:贯众味苦微寒,主腹中邪热气,诸毒,杀三虫,用以浸水防疫,固吾蓉城之风俗习尚也,尝阅《荆楚岁时记》云:“元日服却鬼丸。”注:“江夏刘次卿正旦至市,见一书生入市,众鬼悉避。刘问书生曰:‘子有何术,以至于此。’书生言:‘我本无术,出之日,家师以一丸药,绛囊裹之,令以系臂,防恶气耳,其方用武都雄黄丹散二两,蜡和,令调如弹丸,正月元旦,令男左女右带之。’”按古者防疫,首重雄黄。读《内经•素问•遗编》服小金丹十粒,即无疫干,可知也。本草称其“杀精物恶鬼邪气百虫毒。”则是元日,服却鬼丸之药效,盖本诸此,夫阳能胜阴,正能胜邪,雄黄为阳,正气也,恶鬼为阴,邪气也。《刺法论》云:“正气内存,邪不可干。”是知于元日服之者,正教人更始,首重慎疾,诸凡百事,皆末务也。然于此更知雄黄为四时防疫之物,不仅为端阳点缀之品矣,民间可常用雄黄,捣成小粒,不必细研,投入井内,功德无量。

门人罗生学培问曰:“端阳节典,为防疫乎?”答曰:“端阳虽与中秋,同为佳节,但中秋已届清凉,乃月之纪念节也。古人所谓“月到中秋分外明”是已。至于端阳,正当烈日丽天,暑热下济,先哲命名天中,盖为日之纪念节也。自兹端节以后,天暑地热,湿郁气升,草木蕃秀,毒虫衍滋,所以五月为毒月,端节为毒节。当之者,能不于啖粽子、划龙舟诸娱乐之外,而反不注意及洒雄黄以驱毒虫,薰香草以解毒秽乎。迄于今日燃烧苍术、白芷,饮洒雄黄酒醴,尚仍沿沿举行不息者,非徒应时点缀,乃教人由端节日起,常常须有类此之消毒运动耳。悬挂蒲艾,人皆以为驱鬼避疫,其实截蒲为剑,象形物之喻,故有蒲剑之称。艾者青年妇女之寓言,古称少女为少艾,犹言当此夏月时疫流行之际,调摄偶乖,染疫尤易,岂可好色以伤身,与病邪有侵入之机。此用蒲剑斩断色欲之原理,惜后世知者甚少,尝谓人莫不贪生,而好色者必不寿,抑人莫不惜命,而纵欲者必伤身。视彼草木,根伤则枯,视彼灯光,油尽则灭,此定理也。然而美色当前,神移志夺,英雄难逃美人关,亦不自解其何心。无他,理不足以胜欲耳,当法截蒲为剑,以斩断之可也,又若悬挂钟馗啖鬼图,则所以豪其气壮其胆,助其心神,正符《素问•经脉别论》所谓:“勇者气行则已,怯者则著而为病”之经旨。讵可等诸子虚乌有,而忽其防疫之遗义也乎。(受业孟金嵩谨按:晋书“咸宁中大疫,庾衮二兄俱亡,次兄毗复危殆,疠气方炽,父母诸弟,皆出次于外,衮独留不去,诸父兄强之。乃曰:‘衮性不畏病。’遂亲自扶持,昼夜不眠,其间复无柩,哀临不辍,如此十有余旬,疫势既歇,家人乃反,毗病得差,衮亦无恙。父老咸曰:‘异哉!此子守人所不能守,行人所不能行,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始知疫疠之不能相染也。’”师言豪其气,壮其胆,勇者气行,足以防疫,观于此而益信。)

四十七 凡病人所用之碗箸衣服,宜沸水常煮,便桶痰盂,宜石灰常投,严守清洁,防传染也。

自注:凡预防传染之法,以西说为有系统,有组织,可以遵用,苟办理完善,则上工治未病,实可当之而无愧。溯自逊清开放海禁以来,西医入华,日新月异,惟于今年时疫流行之际,除注射盐水针之外,一筹莫展,凡病之稍重者,概与隔离听其死亡,其束手无策之窘态,至为可哂。岂其优于卫生设备,而拙于治疗已病之术欤。

四十八 时疫病,邪势方张,切禁僧道巫尼,妄祈漫无着落之仙方,药不对证,命即随亡。

自注:时疫为湿热火风之毒,一以凉解为主,若求不寒不热之签药乩方,非但无济于事,而适足以自杀也。戒之戒之。《灵枢•贼风篇》云:“其所从来者微,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故似鬼神。”《素问•五藏别论》云:“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史记•扁鹊传》云:“信巫不信医,一不治也。”世之迷信者多矣,安得一一而晓谕之哉。

门人邹生揆钧问曰:“医或作醫,则巫也,顾可厚非欤?”答曰:“医医俱从殹,方言云:‘殹幕也。’《周礼》注云:‘在旁曰帷,在上曰幕。’《说文》云:‘殹恶姿也。’恶训不正,不正之姿,谓病容也,亦即面幕之意也。又殹从醫,《说文》云:‘盛弓弩矢器,从匸从矢,亦声。’《玉篇》云:‘所以蔽矢也。’夫医而从矢,非具刀剖针剌之义欤。古者,巫医皆可为人治病。《论语》云:‘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抱朴子》云:‘疫疠之时,巫医为贵。’《淮南子》云:‘病者寝席,医之用针石,巫之用糈藉,所救均也。’唯医者用针砭药石,巫者则专主祝由而已。《书疏》云:‘以言告神谓之祝。’祝或作咒,亦作詋詶。《世本》云:‘巫咸尧臣也,以鸿术为帝尧医,能祝延人之福,愈人之病,祝树树枯,祝乌乌坠。’《列子》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生死存亡,期以岁月旬日,如神。’《逸周书》云:‘巫彭初作医。’《千金》云:‘中古有巫妨者,立小儿颅囟经,以占寿夭,判疾病死生,世相传授。’《神仙纲鉴》云:‘祝融氏移风易俗,而人多寿,号曰祝融,又曰祝诵,三曰祝和,人民有疾苦莫识,为其祝说病由,又曰祝由。’《灵枢•贼风篇》云:‘先巫者,因知百病之胜,先知其病之所从生者,可祝而已也。’祝则巫祝病由,即后世十三科之祝由科,《千金方》中有禁经,皆祝由之类。祝由治病,不劳药石者也,据此固知医之从巫者,谓祝由之医。后汉郭玉传所谓:‘医之为言意也。’医之从酉者,酉古酒字,从古服药,多以酒助,谓药石之医也,然民智演进,巫祝无灵,读《素问•移精变气论》可知矣。‘黄帝问曰: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今世治病,毒药治其内针石治其外,或愈或不愈,何也?岐伯对曰:往古人居禽兽之间,动作以避寒,阴居以避暑,内无眷慕之累,外无伸宦之形,此恬淡之世,邪不能深入也,故毒药不能治其内,针石不能治其外,故可移精祝由而已。当今之世不然,忧患缘其内,苦形伤其外,又失四时之从逆,寒暑之宜,贼风数至,虚邪朝夕,内至五藏骨髓,外伤空窍肌肤,所以小病必甚,大病必死,故祝由不能已也。帝曰:善。’”

四十九 时疫病,定一日不食为佳,须三日少少粥食,三日以后,可姿意食,息七日勿杂食为佳。

自注:此《千金》法也。疫家依法将息,最为合度,勿以为病后体虚,而劝其努力加餐,是为至要。

五十 凡作汤药,不可避晨夜时日吉凶,觉病须臾,即宜便治,不等早晚,则易愈矣。如或差迟,病即传变,虽欲除治,必难为力,服药当如方法,若纵意违师,不须疗之也。

按时疫之兼证变证甚多,未能一一曲尽,聊陈五十条治例于上,所谓阵而后战,兵家之常也。医者诚能触类旁通,一隅三反,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也。不然者,按图索骥,则迹近乎拘,守株待兔,则又近乎笨,是又非(复)撰此五十条治例之初意矣。

答客难

拙著付梓,问世商榷,而医林硕彦,函电纷来,具辨相难,兹选问难之标有精义者,谨引先哲成言以答之,藉明非(复)之杜撰而已,刊陈于下,怒不另覆。

难一 有病疫者,心慌甚厉,服辛热药而竟愈,何耶?

答曰:此误中耳,非常法也。刘河间曰:“俗医但用辛热之药,病之微者,虽或误中,能令郁结开通,气液宣行,流湿润燥,热散气和而已。其或热甚而郁结不能开通者,热必转加,以至于死,终无所悟。曷若以辛苦寒药,按法治之,使微者甚者皆得郁结开通,湿去燥除,热散气和而愈,无不中其病而免其害也。”明乎此义,则知偶或误中,未可据为常法。

难二 有病疫者,屡服石膏,势反加剧,改进姜、附而竟愈,何耶?答曰:“此非治病,实治药也。”吴又可曰:“染疫微者,过服石膏,寒凉标悍,抑遏胃气,以致疫邪强伏,故病增剧,忽投热剂,胃气通行,微邪流散故愈。”此以姜、附救过服石膏之弊,岂治火风之疫耶,宜参看治例第二十五条。

难三 夏月伏阴在内,古人深戒寒凉,而此书偏重石膏之沉寒,非伐天和耶。

答曰:“伏阴乃运气之说,非用药之权衡也。”俞子容曰:“夏月阳气,发散在外,伏阴在内,谓丝丝未绝之阴,潜伏待时,夏至为姤,如冬至之复也。验之井泉,则阴之伏,亦九渊之底,而病暑者,以大顺散治之。姜、桂大热,意为过饮冰水瓜果者设,非谓伏阴而用之也。正丹溪所谓阴字有虚之义。若作阴冷看,其误甚矣。《经》云:“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王太仆注:“春食温,夏食寒,所以抑阳扶阴之义也。”

难四 此论霍乱之书,而题名时疫者,何耶?

答曰:凡病之流行传染者,古人皆名为疫,初非一病一证之专名也。陆九芝曰:“说文疫,民,皆病也,从疒役省声。小徐《系传》:“若应役然。”《释名》:“疫役也,言有鬼行役也,一切经音义注。”引字林:“疫病流行也。”此即《内经》所谓:“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亦即仲景所谓:“一岁之中,长幼之病,多相似者是也,惟其大小长幼,罔不相似,故曰皆病,惟其皆病,若应役然,故谓之疫。”王叔和《伤寒例》云:“夫欲候知四时正气为病,及时行疫气之法,皆当按斗历占之。”是则本论题名时疫,即此时行疫气四字之省文,盖宗古义也,近人名霍乱为虎疫,义亦本此。

难五 吴又可著温疫论,力主大黄,余师愚著《疫疹一得》,力主石膏,其义何耶?今君亦力主石膏,与余氏所主,义有同欤?

答曰:大黄主玫有形之滓秽,石膏主化无形之邪热,义原不同也。邹润庵曰:“若热邪虽盛,但未与滓秽相结,则宜以石膏解之,以石膏善解横溢之热邪也。若汗自出,腹中满痛,小便自利,则其热已与滓秽抟聚,非大黄不为功矣,石膏又乌能为。”至于(复)治时疫,亦力主石膏者,则取其质重性寒,以制火风之动,余氏则取其辛散解肌,以透疫疹之出,义有不同也。

难六 君主瓷锋刺血,与上古石针取病,有异义乎?

答曰:无以异也。张筱衫曰:“砭,石针也。”《山海经》:“高氏之山,多针石。”《素问•异法方宜论》:“东方之民,黑色疏理,其病痈疡,其治宜砭石。”古人针砭并重药石同称。《史记•仓公传》:“年二十,是谓易贸法,不当砭灸。”汉时犹有此法,后世废之,并不识其石,博考诸书,只瓷锋砭血法,是亦以石刺病之遗义尔。

难七 痧证之义,可得闻乎?

答曰:王孟英曰:“方书从无痧证之名,惟干霍乱有俗呼绞肠痧者,是俗之有痧,殆不知起于何时也。”(沉芊绿曰:“痧胀为风湿火三气相搏之病,痧胀之病,自古已有,痧胀之名,自古未立,特古患之者,未如近今之甚耳。故凡后世焠刮刺等法,及所以治之之方剂,皆自古所未专详也。”)至医说始载叶氏用蚕退纸治痧之法,以蚕性豁痰去风利窍,其纸已经盐腌,而顺下最速也。(知此,则治痧之法,思过半矣。)乃江民莹误为解亦证,虽为杭堇甫所讥,然亦可见从前痧证不多,故古人皆略而不详也。迨国初时,其病渐盛,自北而南,所以又有满洲病。(此证初起跌倒,牙关紧闭,不省人事,捧心曲腰,鼻煽耳鸣,急宜大放毒血。)与番痧(此证因感恶毒异气,骤发黑痧,卒然昏倒,目痛,面色黑胀不呼不叫,如不急治,两三时即毙,所患最暴,急宜大放毒血。)之名。郭右陶因龚云林青筋之说,而作《痧胀玉衡》一书,推原极变,而痧之证治乃备。张石顽复分臭毒(此证因素多湿滞,而犯臭气者,腹痛暴攻,上连头额,下连腰腿,欲吐不吐,欲泻不泻,或四肢厥逆,面青脉伏,或偏体壮热,面紫脉坚俱与生黄豆嚼之,觉香甜者,是也急以盐汤探吐,或以童便制香附,四五钱,为末,白汤顿服最效。)番痧为二者,谓恶毒疠气,尤甚于秽邪也。王晋三又辨痧即外邪骤入,阻塞正气流行之道之谓。(举世有用水搭肩背及臂者,有以苎麻水湿刮之者,有以瓷碗油润刮之者,有以瓷锋针刺委中出血者,总欲使气道通畅之意耳。)而痧之病义益明,至情志多郁之人,稍犯凉热,即能成痧,且不时举发,亦由气血失其宣畅也。其寻常痧证,及种种不同之痧,《玉衡》书具在,兹不多赘。](《重庆堂随笔》云:“王养吾名凯,毗陵人,将郭氏《痧胀玉衡》,窃为已有,假托深山野人之秘授,编其原方为六十四卦,未免伤及事主,而沉芊录不察,采入尊生,何丹流受愚,重灾梨枣,案虽未发,君子病之。”)

难八 总论结论,以蛊即微生虫,疰即病细菌,于传有之乎?

答曰:余同学杨君回庵言:“中国自上古燧人氏,始名物虫鸟兽,轩辕氏正名百物以来,凡百名物,莫不有字,蛊疰二字,即为微生虫与病细菌专造之字。《说文》:“诂皿为饮食之用器”,而蛊字即从虫从皿。西人言传染病人,饮食后,其用器上,积无数微生虫,他人用之,即受传染。又今人言,蛮荒中,置传染病毒于饮食器上,以食异乡人,名曰放蛊,异乡人食之,即受传染。夫礼失求诸野,诂亡征诸谚,放蛊一语,其蛊字本义之存于俚语者乎。读此知蛊为微生虫专造之字也。”杨君又言:“六书合体之字,皆有其义,疰之从主,盖亦必有义者。《说文•主下》云:‘镫中火主也,象形,从丶,丶亦声,据此则主又从丶,取会意兼声,而说文诂为有所绝止而识之,此则言丶为一点,在其绝止处,以一点识记之也,丶为一点,主字从丶,即象镫中火一点形’,而主下云:‘镫中火主者,盖又直以主作丶字解’矣,又《说文•金下》云:‘从土今声,左右注,象金在土中形,左右注,即金字左右之丶,不曰左右丶,而曰左右注者,是又直以注字作丶字解矣。’主、注二字,均可作点解者,主从丶,注从主,其义直从丶受,而水之注下,其滴悉成点形,故注字即从水从主,又案从主之字,多有作点解者,如住之从主,言人立于一定之点也;驻之从主,言马立于一定之点也;柱之从主,言木立于一定之点也。推此以言,则疰之从主,盖亦必取点义,而病状之象一点者,厥为病细菌。”读此知疰为病细菌专造之字也,余与杨君同邑,思复其名,回庵其字履周其号也。其治学立身,文章经济,汉后一人而已,余与同学于井研廖师季平处,研经说字,素所折服。今引蛊疰解字二则,使向之莫明其义者,当亦能求甚解矣。夫古医固无所谓病细菌也,微生虫也,而弥漫于宇宙之间者,则无往而非细菌原虫,其为害也,在天地则假六淫之胜复,在人身则乘气血之乖违,细菌原虫,既如此其烈,岂古之圣哲略不之及耶。爰再举风字,以为佐证焉,按《论衡》云:“凡虫为风。”《说文》云:“从虫凡声”是也。又云:“风动虫生。”《五运行大论》云:“风以动之”是也。虫随风散。《易•系辞》云:“风以散之”是也。虫非一类,应风而变。《素问•风论》云:“风者善行而数变”是也。寒暑布令,风为之帅。《灵枢•五色篇》云:“风者百病之始”是也。《易》云:“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知风之从虫,蛊之从虫,其义一也。然细绎凡虫为风之义,乃统指有寿命可生死者而言,故凡属动物性之原虫,皆隶属之,即属植物性之细菌,亦必隶属之。所以然者,原虫细菌,本为同类,以其皆为传染性之致病物故也。凡《神农本草》中,有杀蛊毒鬼疰之明文者,皆为直接杀之者也。若细菌原虫,赖寒热以生殖者,则以寒治热,以热治寒,即可收间接杀之之功,若细菌原虫,因虚羸以生殖者,则养精神,安魂魄,强筋骨,长肌肉,亦能间接以逐之杀之,正胜而邪却也。近时学者,自命维新,蔑视古医,以为陈旧,抑孰知古医精义,有如此者,特时人莫之致力耳。

难九 上古蛊名,与后世之所谓蛊也,同乎?

答曰:上古所称蛊毒,谓天然致病之原虫也,后世不得其解,遂皆以人造之毒蛊当之,于是乎而古义尽失矣。严用和曰:“经书所载蛊毒,有数种,闽中山间人造作之,以蛊蛇之类,用器皿盛贮,听其互相食啖,有一物独存者,则谓之蛊,取其毒于酒食中,能祸于人。其中毒也,令人心腹绞痛,如有物咬,吐下血皆如烂肉,若不即治,蚀人五脏即死。然此病有缓有急,急者仓卒,十数日便死,缓者延引岁月,周游腹内,气力羸惫,骨节沉重,发即心痛烦躁,而病人所食之物,亦变化为蛊,渐侵食腑脏则死矣,死则病毒流注,染著傍人,遂成蛊注。治疗之法,不可作他病治之,切须细审,凡中蛊嚼生黑豆不腥,白矾味甘,皆中毒也。”

辨伤寒脚挛急

(复)撰时疫解惑论甫竣。 大胞兄干臣,命释伤寒脚挛急,以授子侄生徒,唯辨治处,颇与本论所主霍乱转筋重用石膏之义相近,爰附于此,俾资启发。

“伤寒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反与桂枝,欲攻其表,此误也,得之便厥。咽中干,烦躁吐逆者,作甘草干姜汤与之,以复其阳;若厥愈足温者,更作芍药甘草汤与之,其脚即伸;若胃气不和谵语者,少与调胃承气汤,若重发汗,复加烧针者,四逆汤主之。”

“问曰:证象阳旦,按法治之而增剧,厥逆,咽中干,两胫拘急而谵语。师曰:言夜半手足当温,两脚当伸,后如师言,何以知此?”答曰:寸口脉浮而大,浮为风,大为虚,风则生微热,虚则两胫挛,病形象桂枝,因加附子参其间,增桂令汗出,附子温经,亡阳故也。厥逆,咽中干,烦躁,阳明内结,谵语烦乱,更饮甘草干姜汤,夜半阳气还,两足当热,胫尚微拘急,重与芍药甘草汤,乃胫伸,以承气汤微溏,则止其谵语,故知病可愈。”

上录《伤寒•太阳上篇》原文两条,细绎文义,疑后条非张仲景所手订,当系魏晋间仲景弟子记述师说,或为闻风私淑,托名仲景之治案。王叔和于撰次《伤寒论》时,搀混正文,遂并存之,兹举两条之轻重出入,而为比类于次。

前条反与桂枝,欲攻其表,此误也,与后条证象阳旦,按法治之而增剧互看,则桂枝汤,阳旦汤,同为攻表之方,后条明言病形象桂枝,而前条又明言用桂枝攻表为非,乃因加附子参其间,以救亡阳,增桂令汗出,以温经散寒,又揆以后条桂枝增桂加附子,则其温经发汗之力,更倍于前条之桂枝,所以前条服桂枝汤后,其误不过得之便厥咽中干,烦躁吐逆而已,后条之误则直逼阳明内结谵语烦乱。

后条阳旦用附子,与前条用四逆汤之附子不同,盖前条用附子,是在重发汗复加烧针之后,后条用附子,是在增桂令汗出之际,所以前条之谵语,在已服甘草干姜汤后,而为若有若无之证,后条之谵语,在未服甘草干姜汤前,而为势所必有之证,是知两条证治,其在未服桂枝汤,或不至逼到胃气不和,而误服阳旦附子,则必逼到阳明内结。

前条服桂枝汤后,有吐逆证,以邪势上越,故作甘草干姜汤与之后条服阳旦附子,无吐逆证,则邪势内伏,而更饮甘草干姜汤,殊无对证着落。

前条在未服桂枝汤前,无厥逆证,未服甘草干姜汤前,无谵语证,乃后条谵语与厥逆并述,谵语属阳明内结,则此厥逆为便结之阳厥,阳厥当下,何可再用干姜。

后条以饮甘草干姜汤后,夜半阳气还,两足当热,胫尚微拘急,详其语义,则似以甘草干姜汤,具有治脚挛急之方能,而芍药甘草汤,似反为善后之轻剂,核与前条作芍药甘草汤与之,其脚即伸之句,岂不大相径庭。

从上评之,则后条与前条,必非一人手笔,而叔和撰次《伤寒》,不加辨别,搀混集中,列为正文,后条固无论矣。前条虽为仲景所手订,而条中治法,不无谬误,又乌可无辨,若曰:“仲景为医中大贤,伤寒为医中大论。”必多方掩讳,曲为注释,是又非钻研之道也,具辨如后。

脉浮自汗,固为桂枝证,浮为在表,应与桂枝攻表,而反致误者,殆阳虽浮而阴不弱欤?参证后条之脉浮而大句,则知此条之脉,亦必浮而兼大,所谓:“伤寒三日,阳明脉大也。”阳明者,两阳合明之谓也。风寒入之,与燥热同化,故阳明为成温之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非阳明温热,郁炽于内之证乎。微恶寒,非阳明病得之一日,恶寒将自罢之机乎。脚挛急,非阳明液伤,宗筋失润之所致乎。证以本条之胃气不和,及后条之阳明内结两语,其必为新伤风寒,引发阳明伏温之候无疑。桂枝汤乃发表不远热之方,前医误认为太阳病之风伤卫,而用桂枝攻表,故曰:反与也。辛甘发散,如火益热,故曰:此误也,得之便厥者,表得桂枝之攻,而津脱无阳也。咽中干者,里得桂枝之温,而液涸化燥也,未服桂枝汤前,仅是心烦,既服桂枝汤后,则烦而兼躁,且火性炎上,升逆为吐,所谓“诸逆上冲,皆属于火”也。乃仲景于此,不以白虎汤之石膏,清解胃热,殊失明察。试读本条“胃气不和”四字,则石膏清胃,实为当务之急。胃者,阳明也。《素问》云:“阳明者,五藏六府之海,主闰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机关也。”阳明温热,果得石膏之清解,岂但咽中干,烦躁吐逆之可治,而脚挛急者,亦必随之以俱愈。

尝考《千金方》载越脾汤用石膏八两,风缓汤用石膏六两,风引汤用石膏二两,以及防风汤、石膏汤,并治两脚疼痛拘急。夫痛甚则挛,拘急则脚不得伸以行。清•吴鞠通治一手足拘挛,前后服药共用石膏,达六十斤之多,而步履始健,此正可借为石膏主治脚挛急之左证。惜仲景眩惑于厥逆、吐逆两证,反作甘草干姜汤与之,冀复其阳,一昧于热深厥逆,再昧于火炎吐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是何可曲为掩讳者也。干姜下咽,热气流溢,两阳薰灼,厥愈足温,讵得指为阳复厥愈乎。想此际小便数,咽中干,烦躁,或且变本加厉。仲景见干姜辛温,助火燎原,乃转而用芍药之苦,甘草之甘,一则甘可缓急,一则苦可泄热,所以为对证之良药也。若服甘草干姜汤后,以致胃气不和谵语者,则当借用调胃承气汤之大黄,又非芍药所能胜任,所以然者,大黄、芍药,俱善治阳明内结,观《伤寒论•太阴篇》于胃弱易动,尝以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从可识矣。或以芍药性补,大黄性攻,非也。至于若重发汗,复加烧针者,四逆汤主之一节,文义不属,且后条无双语涉及,当是错简所致,存而弗辨,以俟世之博雅君子。

陈西庚先生校言

此书前著十三论,专论火风交炽之疫,足补前贤所未及,后补撰五十条治例,尤具救世婆心,实为近时对证良方,宜乎注治者踵接,几有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之况。盖实腹虚心,其所感人者,自在语言文字之表者矣,西庚老人陈亘,校竟赘言。

时疫解或惑论下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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