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九点钟,埃勒里·奎因事务所的主办公室里挤满了人。窗帘已被拉好,所有的灯都亮着。桌上摆着一些仪器。来自总部的一位专家坐在仪器附近,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凯丽在这儿,在一个侦探和一个女看守的看管下。
维奥莱特·戴坐在一个角落里。维有些紧张,凯丽需要不时地靠过去安慰她。其余的时候,凯丽的视线一直盯在博身上,目光中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母性的信赖和耐心。
奎因警官也在场,显得忧心忡忡;还有地方检察官桑普森,面露怀疑之色;埃德蒙·德卡洛斯,醉得厉害;古森斯代表科尔遗产,闷闷不乐。一个陌生人拿着一套工具,等候在博的实验室兼暗房里。
博有些神经过敏。奎因先生把他带到一旁:“你心虚了。拿出自信来,你这大猩猩。你的举止就像一个待产的父亲,而不像人类中任何其他成员。”
“那是因为凯丽眼中的表情,”博嘟嚷道,“你认为效果会好吗?你肯定你得到的消息属实吗?”
“安格斯船长和那位海岸侦探确实已经到达纽约机场,我告诉你。”埃勒里不耐烦地说,“他们正由警方陪同前来此地,一切正常。开始吧,你?”
“我又紧张又兴奋。”博说,勉强地笑笑。
“而且你全都挂在脸上了!这项工作的全部诀窍就在于表现出威风。你是救世主,你无所不知。连地震也不能动摇你的信心。干吧!”
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众人面前,而奎因先生则向后退,靠在通向接待室的门上。
博很快但又很详细地讲述了卡德摩斯·科尔三个月前登门造访时的情况,以及这个大富豪如何聘请埃勒里进行一项调查:“后来发现那工作即是在科尔死后替他寻找继承人。”他描述了科尔的外貌——他的秃头、他的刮得干净的下巴,他的晒黑的脸颊、他的无牙的嘴,他撞到门框上的样子和他眯着眼睛的样子,“在奎因先生和我本人看来,他非常近视。”
博继续说起科尔怎样忘记带走自己的钢笔——他就是用那支笔坐在这张桌子旁写下了一万五千美元的支票。
“我们把钢笔送回到他的船上,‘阿耳戈号’”博说,“但是在送走之前,我们拍下了笔帽顶端上的一些奇特痕迹的显微照片。”他从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坐在放着仪器的桌旁的总部专家,“乔利夫博士,这就是那些显微照片。请你检查一下。”
专家接过照片:“当然,我只是听到你的一面之辞——无论你的目的何在,鲁梅尔先生——说这些是那支笔的照片。”
“我们还能做得更好。”奎因先生突然插话。
“我们当然能,”博慢吞吞地说,“我们还能出示这只笔本身!”
随后他走到埃德蒙·德卡洛斯面前,掀开那男人的外衣,从马甲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德卡洛斯就是用这支笔写下了那张作为贿赂付给埃勒里·奎因事务所的两万五千美元的支票——并且带着喜悦的神情把这支粗大的,带金饰的黑色的钢笔递给那位专家。
德卡洛斯大吃一惊:“我不明白——”
“乔利夫博士,”博说,“能否请你在显微镜下观察那支笔并把那上面的痕迹与显微照片上面的做一下比较?”
专家开始工作。当他抬起头时,他说:“这支笔上面的痕迹和这些照片上面的痕迹是相同的。”
“那么你是否可以说这些照片,”博问,“就是这支笔的呢?”
“毫无疑问。”
“我恐怕,鲁梅尔先生,”地方检察官说,“我不得要领。”
“你会明白的,奥斯卡,”博正色道,“只是请记住,这个男人德卡洛斯,在今晚进入这间办公室时,手中持有一支钢笔,而这支钢笔在三个月以前是属于卡德摩斯·科尔的。”
地方检察官桑普森看上去迷惑不解:“我仍然——”
博脸对脸地站在德卡洛斯面前:“你说过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德卡洛斯两眼瞪着他:“怎么——当然是埃德蒙·德卡洛斯。如此荒唐的问题——”
“你是个可笑的骗子,”博说,“你的名字叫卡德摩斯·科尔!”
那留胡子的男人跳将起来:“你疯了!”他哼哼着转过身体。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男人叫出声来。
“你是卡德摩斯·科尔,”博柔声说,“——鼻子是他的鼻子,眼睛是他的眼睛,下巴是他的下巴,实际上,所有特征都是他的特征。而且我们能证明这一点!”
“证明?”那男人舔舔嘴唇。
“如果你能劳驾刮掉你的胡子,去掉你的假发、你的眼镜和你的假牙,奎因和我就会正式地证明你是卡德摩斯·科尔。”
“荒唐透顶!从来没听过这种胡话。警官,你不能——地方检察官先生,我坚持我的权利——”
“等一下,”警官飞快地说。他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同地方检察官桑普森商议着。随后他突然走过来对博说:“你声称这个人其实是科尔,而且你和埃勒里能验明他是科尔?”
“这就是我们要说的,”博说,“而且他已无法逃脱了。”
警官瞥了埃勒里一眼,后者缓缓地点点头。
“那我就对不起了,德卡洛斯先生,或者说科尔先生,或者不管你是谁,”奎因警官用严厉的声音说,“但你将不得不接受鉴别试验。”
他向上伸出自己的手拽那男人的头发,当那头发被整个拽下来的时候,他显然大吃了一惊。古森斯坐在那儿张大了嘴,完全地、真正地被惊呆了。凯丽和维也吃惊地喘了一口大气。
“把你的牙摘下来!”
那人突然照办了。
“现在摘下你的眼镜。”
那人又照办了,然后在办公室耀眼的灯光下不停地眨眼和眯眼。
“这胡子呢?”警官问博,“这也是假的吗?”
“不,它可是货真价实的,”博笑着回答,“那胡子肯定是在从他第一次拜访我们到他戏剧性地‘死亡’之后又出现在纽约之间的那段时间里留起来的。”
“有剃刀吗?”奎因警官问。
“有比那更好的,一个理发师。”博走进实验室。随后他领着那带着工具的陌生人出现了,“好吧,多米尼克,”博笑逐颜开地说,“要快——但是又要好!明白吗?”
陪着凯丽的那名侦探在警官的暗示下走上前来,但那有胡子的人自动在椅子上坐下,双臂交叉,愤怒地眨眼、眯眼。
理发师给他刮脸,人们像着了迷似地怀着期待的心情观看他工作,但博很紧张地立在椅子后面,好像他认为胡子男人会从椅子上跃起来逃走似的。但那人却安静地坐着。
在理发师刮胡子的时候,埃勒里走进了接待室。小心地关上了门。片刻之后,他回来了,把博拉到一旁。
“他们到了。”他耳语到。
“谁?”
“安格斯船长和海岸侦探。”
“噢,宝贝儿!把他们留在外面,埃尔,直到我找到恰当的时机。到那时侯,马到成功!”
等胡须刮完,理发师退出以后,博和埃勒里默不作声地审视着那张裸露出来的、抽搐着的脸。晒黑的脸颊,眯着的眼睛,秃头……
“怎么样?”奎因警长问,“这是不是三个月前到这儿来拜访你们的那个人?”
“这是卡德摩斯·科尔。”博说。
“埃勒里?”
“同一个人。”奎因先生点头说。
“陷害!”被刮了胡子的人流着口水含糊不清地说,“这是陷害!我是德卡洛斯!我是德卡洛斯!”
“啊,没有了假牙,这家伙连说话声都和科尔一样了。”博咧嘴笑道,“是不是,埃勒里?”
“一模一样。”
“当然,”地方检察官桑普森说,“我们还是只有你们两位先生的一面之辞。”
“并非如此,”博反驳道,“科尔来这个办公室拜访我们的时候,我在隔壁我的办公室听到了这场谈话。我们这个事务所形成了一套制度,阁下。我们喜欢保留比较古怪的客户的全套记录。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给那支钢笔拍了照。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边说一边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大照片,“我用装在墙里的一个方便的小装置偷拍了我们这位朋友的照片,然后放大了它。这个怎么样?”
他们围在那张放大的照片周围轮番盯着照片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毫无疑问,”警官很快地说,“除了现在他头上的一圈灰发,就是同一个人!我猜你的游戏结束了,科尔!”
“我不是科尔!”那人尖叫着说,“我是埃德蒙·德卡洛斯!我可以提出一百个证据证明我是埃德蒙·德卡洛斯。”
“是吗?”博拖着长腔说。他向埃勒里挥手,“我现在让位给我的著名的同事,知名的雄辩家,埃勒里·奎因先生。”
奎因先生走到前面:“我们从三个方面证明了你是科尔,”他对那秃头的人说,“从你拥有被确认为属于科尔先生的钢笔,从我们亲自鉴定你为三个月前拜访过我们的科尔先生,以及——作为法律证据——从这张偷拍的照片。”
“我们有能力提供第四件证据,它是如此的有力,科尔先生,连你自己都会依据它做出判决。”
“我的名字,”秃顶男人喷着吐沫说,“叫德卡洛斯!”
奎因先生耸耸肩,从桌上拿起一张影印件:“这张影印件影印的是卡德摩斯·科尔在雇用我们的那个下午在这间办公室写下的现已用过作废了的那张一万五千美元的支票。它曾被送到过票据交换中心,这你们可以看得出来。
“现在我们怎样才能确定这张支票上的签名,”他继续说,“确实是卡德摩斯·科尔签的呢?有三种方法来确认它。
第一,是他本人当着鲁梅尔先生和我的面亲自写的。第二,也是更能说明问题的,科尔的银行见到有着这个签名的支票立即进行了鉴别,而后承认了该签名并支付了款项。第三,我们可以把这张支票的签名与卡德摩斯·科尔的遗嘱上面的签名做一番比较——顺便说一句,遗嘱的签名是经过了遗嘱检验法庭的法官最仔细、彻底的审查,最终认可了的。古森斯先生,你是否应我的请求带来了科尔遗嘱签名的影印件?“
那位律师迅速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影印件,递给奎因先生。
“对,”奎因先生满意地说,“即使以外行的眼光来看,两者的相似的之处也是确定无疑的。能否请诸位看一看?”
地方检察官和奎因警官对比了支票签名和遗嘱签名。
警官点点头,桑普森说:“当然,我们还必须请教专家的意见,但我本人认为它们是相同的。”
“有了这另外一个证据,我们就可以把设想认定为事实。换句话说,三个月前在这间办公室写下支票的那个人必定是卡德摩斯·科尔。你们同意吗?”
他们点头。
奎因先生放下科尔支票签名的影印件,拿起另外两张影印件:“这些是这位一直称自己为埃德蒙·德卡洛斯的先生在另外一天晚上,也是在这间办公室,也是当着我们的面,写下的两万五千美元支票的影印件。原件为我拥有,目前它尚未被支取,其原因并不重要。”奎因先生把德卡洛斯支票影印件中的一张递给那晒黑的人,“你否认这张支票上的签名是你的吗?”
“我既不否认也不肯定。”那人呜里呜噜地说。
“没关系,鲁梅尔和我将肯定这一点,而且自从你住进塔里城卡德摩斯·科尔的住宅以来,肯定在成百件东西上面留下过你的笔迹。”
“现在,女士们先生们,”奎因先生继续说,又拿回那张影印件,“在卡德摩斯·科尔和埃德蒙·德卡洛斯这两个名字之间存在着一种奇特的和令人兴奋的密切关系。当然,这纯属巧合,但是它有助于一个小小的、引入注目的演示。
“请注意,在‘埃德蒙·德卡洛斯’这个名字中包含了所有在‘卡德摩斯·科尔’这个名字中出现的字母,也就是要重构‘卡德摩斯·科尔’这个名字所需的全部字母!甚至,请留意,包含大写首字母——c.这使得我们能够进行一项有教育意义的试验。
“我将把德卡洛斯先生所写支票的这两张影印件——上面有他用自己的笔迹写的全名——剪开分成几部分。
“然后我将重新排列这几个剪开的部分,把它们贴在另一张纸上,按照这样的顺序排列,它们将会拼出‘卡德摩斯·科尔’这个名字。用这个办法,我们将会得到用德卡洛斯的笔迹组成的‘卡德摩斯·科尔’这个名字。”
奎因先生拿起剪刀和胶水开始工作。
当完成以后,他评论道:“我们现在能够欣赏到一个小小的高潮。这里是卡德摩斯·科尔的亲笔签名,取自那张已支付过的支票:
“这里是埃德蒙·德卡洛斯的亲笔签名,取自他本人应埃勒里·奎因事务所要求所写的支票原件:
“还有,这里是用两张德卡洛斯签名的影印件剪接组合而成的‘卡德摩斯·科尔’的签名:
“请比较这三者。” 在人们观看他的三件展品的同时,奎因先生补充说:“实际上,虽然这个小小的演示很激动人心,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它是根本不必要的。你们只须对比一下在科尔遗嘱上面德卡洛斯作为证人的签字,和科尔作为立遗嘱人的签字,你们就会发现它们是出自同一只手。我在今晚之前从未见过这份遗嘱,但令我吃惊的是你居然也没能发现这两个签名之间的相似之处,古森斯先生。”
“我本人对此也很吃惊,”古森斯低声说,瞪眼看着展品,“而且我猜那位遗嘱检验法庭的法官也会有同感!”
警官直起腰说:“我认为这已足够了。你是科尔,先生,这一点毫无疑问了。”
地方检察官桑普森显得很不安:“看起来当然是这样。”
“为什么你假装自己死了?”警官问那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人,“真德卡洛斯出了什么事?在这伪装后面有什么名堂?你头上顶着谋杀冒充玛戈·科尔的女人的罪名,你可有一大堆事情要解释呢!”
坐在椅子上的人疯狂地四下张望:“但我不是科尔!”他含糊不清地嚷着,“还要我告诉你多少遍?”他一下子把假牙塞回嘴里,把眼镜戴回眼前。这似乎给他注入了新的力量,因为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开始手舞足蹈,“我是埃德蒙·德卡洛斯!喂,有一个人认识我许多许多年了——他一秒钟就能证明我是谁,因为他也认识科尔!”
“那会是谁呢?”博友好地问。
“安格斯,科尔的游艇‘阿耳戈号’的船长!只要给我一点儿时间,警官,一点儿时间来找到安格斯船长!他会告诉你我是谁!他会——”
“你会怎么说呢,”博威风凛凛地问,“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安格斯船长就在隔壁,正等着指认你为科尔呢?”
那晒黑的人吃惊地张大了嘴。
“我们一直在找他,”博轻快地继续说,“自从你让人宣布你死了以后,科尔。我们的一个侦探最终找到了他。你们在圣地亚哥靠岸以后,他就退休不干这一行了。由于无牵无挂,他决定去航海度假,作为一名乘客参加了一个环游世界的航行。昨天他的船在佛里斯克靠了岸,我手下的侦探带他飞来此地,所以——”——在博说这句话的同时,埃勒里打开了通往接待室的门并用手召唤某人——“这就是他!”
一个瘦高的男人,身穿灰色套装,手拿外衣和浅顶软呢帽,夹在旧金山侦探和维利警官中间,大步走了进来。
安格斯船长,由于常年暴露在海上阳光下,肤色黝黑。粗黑的眉毛下面是颜色介于冰蓝色和绿色之间的眼睛,就像紧贴在海面下的冰山的颜色;他神情中带有一种傲慢的自信,好像他已习惯于发布命令和令人服从。
他一走进办公室就停住脚步,四处打量。
“安格斯船长?”博兴高采烈地上前一步说,“我是鲁梅尔;这是埃勒里·奎因,我的搭档;而那边那两位满面愁容的先生是凶杀案调查组的奎因警官,和纽约县地方检察官桑普森。”
那高个子男人点点头:“很不寻常的聚会,”他用洪亮而低沉的嗓音冷冷地评价道,“这些都是冲我来的吗,鲁梅尔先生?”
“安格斯船长,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博闪到一旁,手指着房间中央那个中等个儿,肤色黝黑、秃顶的男人问,“那个男人是谁?”
安格斯船长显得大惑不解。他看看那秃顶男人,又看看其他人,再回过头看那秃顶:“我不明白。他应该是谁?”
“那正是我们问你的,船长。”
船长咧嘴一笑说:“怎么,那是德卡洛斯先生呀。埃德蒙·德卡洛斯先生。”
博仿佛噎住了似的,用力咽着吐沫,张口结舌了。随后他叫出声来:“德卡洛斯?你再看看!难道他不是卡德摩斯·科尔吗?”
“科尔先生?”安格斯船长把头一仰,哈哈大笑,“我得说不是!科尔先生已经死了。”
“科尔先生——已经——死了?”奎因先生重复着这句话,好像他觉着英语很难懂似的。
“当然了!他是三个月前死在‘阿耳戈号’上的。是我亲手用裹尸布把他的尸体包好的,先生——老式的帆布,上面都是船形,我们过去在航海时总是这样做的。”
博吼道:“这是个骗局,是阴谋陷害!他是被人收买了才这样说的!你最好也给他定个罪名,老爸!”
“等一下。”那高个男人不客气了,他的语调使得全场突然肃静下来,“如果我没听错,你是说我参与了某种欺诈行为,先生?”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博咆哮道。
“啊,你是个嗓门挺大的小子,”船长柔声细气地说,“听了这话我真想痛打你一顿。但事实是,我可以证实我说的话,因为我知道至少五个船员的下落,他们将证实我是个好汉。科尔先生的死亡并不是什么骗局,——他去世时的情况,正如我用电报向‘白夫人号’所通报的那样。”
“好好地教训他一顿,船长,”德卡洛斯恶狠狠地说。
“此外,这位先生不可能是科尔先生。科尔先生比德卡洛斯先生高一点,瘦一点,并且眼睛的颜色也不一样。德卡洛斯先生眼睛近视,必须一直戴着眼镜;科尔先生的视力是我所知道的他这样年纪的人里面最好的——一直到死;一生中从来不戴眼镜。他的头是全秃;而德卡洛斯先生有一圈儿头发。他没有牙,的确,就像德卡洛斯一样;但是科尔先生从来不戴假牙——他的嘴里面过于敏感,他常常说,一点也不能忍受有假牙的感觉。再者说,他是个素食者,不需要假牙。”
坐在角落里的凯丽被人遗忘了,她脸上现出绝望的表情。
“这还不是全部,”船长继续说,当他看到博惊愕的表情,不觉有些暗暗地得意,“科尔先生的两只手都有非常严重的关节炎——变形性关节变形,我想是叫这个名儿。从打我认识他起他就有这病。他有一次告诉我,他这病是突然得上的,早在1919年还是1920年,我记不清了。嗨,他的手残得那么厉害,根本就不像人手的样子了!全都纠缠在一起,而且都变了颜色,你一眼就会注意到这双手。可是看看德卡洛斯先生的手,它们的形状和颜色都正常。科尔先生用哪一只手都拿不起一副望远镜。他甚至不能自己吃饭,因为他握不住刀叉。厨师的助手必须喂他,像喂小孩一样。”
博开口说了些什么话,他的声音听上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但是警官举手制止了他。
“你有没有任何证据,船长,来证实你的话?”
安格斯船长微笑了。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地装满了照片的信封,把它扔在桌子上。
“我就觉着这些可能会派上用场,”他说,“我是个照像迷。”
地方检察官抓过信封开始翻看那些相片。那是几十张用清晰的优质镜头拍摄的大张快照。
在许多照片中,德卡洛斯出现在另一个人身旁,一个比德卡洛斯高一些,瘦一些的人,头上全秃,有着痉挛变形的双手。从背景可以看出,所有的照片都是在船上拍的。
“那个人,”安格斯船长狡黯地看了博一眼说,“就是卡德摩斯·科尔。”
埃勒里抓过那些照片。博看了一眼,然后他的后脖梗子变得通红,他悄悄地溜到一个角落里——凯丽对面的那个角落。
“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警官快捷地说。他朝那个侦探和女看守打了个手势。博看上去吓坏了——奎因先生还是头一次在他的伙伴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聋拉着肩膀,把视线移开。
凯丽被带走了,维紧跟着她。很快,屋里只剩下安格斯船长、旧金山的侦探、德卡洛斯、博和埃勒里。
“请您原谅,我也要走了,”德卡洛斯把假发扣在脑勺上说,“船长,在纽约你是我的客人——别忘了。”他故意声音很大地跺着脚走向门口。随后他又转过身来,坏笑着说,“还要感谢你们,先生们,为我刮了脸。”
但是博像猫一般地跃起,挡住了他:“不,你不能走,”他咆哮着,“你留下!”话音未落,他吃惊地转过身来。因为奎因先生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捂着肚子跌坐在桌子后面的转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