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建筑区机动车辆法定最高时速为:10英里每小时
村庄或城区外的车辆拥挤区:15英里每小时
边远区:20英里每小时
------1904年的一条纽约州法
25年前:1905年1月
一位有身孕的女士因天灾和固执的丈夫而陷入不幸。
克莱尔。塞巴斯蒂安的新年是充满欢乐的。她肚子里的宝宝十分的活泼。“你认为会是个男孩儿么,约翰?”在她的产房里,她让他丈夫感受着小家伙在自己的腹中运动,踢踹她的肚子。那一周,他们一起沉浸在喜悦里。
到这里来过新年并在市区里待几天是约翰的提议。
“我知道过去的几个月你是多么的怀念以前有乐子的生活,不过你得在莱镇这儿打住了,”约翰对克莱尔说。“不过我想在你安定下来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前,还有最后一次放纵的机会在等着你。”
克莱尔心里默默地认为,像她这样挺着个大肚子投入纽约的社交圈里实在是有伤风化。不过偶尔鲁莽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因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她确实已经对穿衣镜中自己那身怀六甲形象感到厌烦了。她在心里想着,得让那些纽约人看看!
直到1月3日,星期三,一切都美好地进行着。约翰在华尔道夫酒店预订了一间套房,并且推掉了假日里和克莱格的约会。“这是属于你的一周,亲爱的。”约翰让她放心。“没有我,那些出版事务和亚瑟·克莱格也能支撑几天。”他热吻着克莱尔。说实话,克莱尔都有些脸红了,这就像是度蜜月一般。“你就快成为一个亲吻有瘾的人来,约翰。”她咯咯地笑了。“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跟着这滑稽的音乐跳上一段?”但是约翰拒绝了。
不过克莱尔没有任何失落感。他们在约翰出版界的一位朋友,众多文学界名流中的一位的豪宅里渡过了新年前夜。香槟和人们的闲聊让人应接不暇,克莱尔甚至被问到她对于该季度各种畅销书的看法。克莱尔很少过问她丈夫那繁忙的纽约生活。这是个纸醉金迷的夜晚。
早上,约翰坚持要在床上一边浏览报纸一边吃早餐,他高声地读出报上的内容。在克莱尔看来,整个世界似乎正因为她那小宝贝的缘故而各种风云变幻。她关注着亚瑟港被包围的最后几天,就像她自己也参战了似的。1月2日早上,报纸报道说俄国将军斯托塞尔已经将乃木将军包围。她惊异于丈夫话语中的无情。“我们总有一天得和这些自大的日本人较量较量,记住我的话。”克莱尔觉得他有时候真的是相当令人扫兴。不过当他读到关于罗斯福总统的一则笑话时,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们在莱森韦伯餐厅用餐,每晚都去剧院看戏。在多尔莫尼克餐厅用晚餐。新年那晚他们看了索桑和马洛合演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周一晚看了菲斯克夫人的《海达。高布乐》周二的晚上,尽管那天下午就开始下起了大雪,他们还是打算去看大卫沃菲尔德的《音乐大师》
下午的时候,克莱尔就到百老汇去购物。在第20号街的罗德与泰勒百货,她尽职地为怀孕还有最后一个月的自己买了一套孕妇装。但是在19号街的阿诺德。康斯特伯和第六大道的b。altaian时,她又把所有理智都抛诸脑后,沉浸在了疯狂的购物中:沙沙作响的塔夫绸裙;有着大胆的长度新式短裙,这些都是当下的时髦货;有着惹人喜爱色彩,法式鞋跟的高帮童靴,可以日常穿用;一个发垫的充电器,精巧地由金属丝制成,能帮助她塑造高卷的发型;甚至还有新式的长帽针,altaian的女售货员向克莱尔保证这比以往人们用的两种短的更时髦;当然,还有许多礼服。
“你不反对我买这么多东西么?”她焦虑地问丈夫,而他只是笑一笑,再次地吻了她。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风暴的到来。
周二晚载他们去剧院的出租车艰难地在大雪中行进,大雪持续肆虐了一整晚。翌日早上整座城都像被套上了一件白色的紧身衣似的,而雪依旧下个不停。那天报告整座城已经瘫痪了的报信者说,所有进出纽约的交通工具都暂停使用了,许多火车不得不撤走或被遗弃在雪堆里;长岛完全被孤立了。
周三,塞巴斯蒂安夫妇呆在华尔道夫酒店里。约翰的度假心情变得相当暗淡;当他们知道他们本打算用来看威廉。法弗斯汉的《雷蒂》的票明显没用了后,约翰叫了一瓶红顶裸麦威士忌,他喝了一整夜的闷酒。克莱尔开始希望他们此时平安无事地呆在莱镇。
周四早上,整座城市开始清理厚厚的积雪。约翰留下克莱尔,离开他们的套房很长时间。他回来后突然冒了一句:“我马上带你回家。”
“好吧。约翰,”克莱尔平静地说,“火车恢复运行了?”
“还没呢。而且官方还未通知何时恢复。可能马上有场大雨,那会把所有东西都变成冰雪。当时候我们的处境就惨了。”他没有提到想带她离开这座城市的真实原因:有报道称警察局长麦卡杜,急需1500人,因为他担心他的警力没办法控制住在上西区爆发的抢劫事件。“我们越早动身越好。”
“但是约翰,我们怎么回去呢?”
“像我们来那样。”
“乘车?”克莱尔很困惑,“我们怎么乘车,约翰?路都……”
“你不必为皮尔斯担心。它能驶往任何地方。”约翰口气十分自信。“打扮好,收拾好东西,亲爱的。我们马上就走。”
克莱尔爬下床,她知道最好别和约翰·塞巴斯蒂安就他的爱车发生争执。
她很害怕。尽管她总是假装对其很狂热,但还是从未克服对这种没有马拉的车的恐惧。
约翰把原来那辆1903海恩斯-阿伯森。萨里卖了,因为它太慢了。他们现在的车是他花了4千美金买来的皮尔斯格雷特-阿罗。它有着28-32马力的发动机,控制杆操纵的变速排档,转向柱,煤气灯,前座底有个装工具的活板。即使这样,对他来说还不够先进。他才买了一辆有名的怀特蒸汽跑车。这辆车被称作“吹哨的比利”……它的速度可快过每分钟1英里。克莱尔暗自庆幸他选择了皮尔斯作为这趟纽约之旅的座驾。
她站在华尔道夫前的人行道上等着他丈夫监督他们的行李和她在商店里购买的东西装进格雷特-阿罗的后座。马车和出租车在被清理了一部分的街道上小心翼翼的前进。一个骑马的警察……去年九月刚组织的纽约新骑警,正试图处理34号街和第五大道十字路口处的打滑路段。那里一辆车也看不到。
克莱尔戴着毛帽,穿着厚重的俄国小马外套,但还是冷得发抖。
约翰哼唱着他最爱的一首流行曲子《贝德丽亚》在这个世上,他似乎什么都不担心。
他把皮制车袍塞给她,把护镜拉到帽子下。他已经将车子预热了半个小时。给了服务生一美元小费后,他们开车离开了。
1905年1月5日,星期四那天,是克莱尔33年以来最难以忘怀的一天……汽油的臭味让她像做恶梦一般,一路上害怕着被冻僵,打滑的路随时对他们来说随时都有死亡的威胁。最糟的是约翰·塞巴斯蒂安的乐观态度。厚厚的积雪,千奇百怪的车辙,阴暗的天空,城里城外街道上被遗弃的车辆,偶尔突然出来的路边死马僵硬的腿,所有着以前似乎是上天安排在路上来向塞巴斯蒂安挑衅的。他涨紫了脸,鼓足了劲儿,一小时接着一小时地和它们斗争着,他很有信心,他知道他的力量和意志力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而那位孕妇则在丈夫身边卧着,裹着皮毛发着抖,不时透过已结上冰渣的护镜害怕地看看前方,无助地将羊毛围巾拉下盖在已经麻木的脸上……被寒冷和饥饿折磨的半死,她就快泄气了。
唯一让塞巴斯蒂安烦恼的事是他们被暴雪毁掉的娱乐。他不断地高声咒骂着让他们错过明晚在大都会剧院阿依达的表演,有诺迪卡女士,斯科蒂,和年轻的意大利明星
恩里科。卡鲁索,他被评论家门称作“有着美式情感的让。德。雷兹克的继承人。”歌剧和剧院是塞巴斯蒂安的两大嗜好……克莱尔想,这似乎也是唯一的两件她能全身心地和她丈夫分享的乐趣。想着她以前穿着去大都会剧院的晚礼服……粉绸配着珊瑚饰品和黑丝绒装饰,戴着头饰和一串珍珠,她就感到很后悔。
当他们刚驶过布朗克斯来到波士顿邮路时,雨下了起来。克莱尔抓住丈夫的手臂。
“约翰,我们不能再往前开了,”她用高过发动机轰鸣声的音量吼道。
“再继续我们肯定被淋成海龟!”
“你要我们停哪儿呢?”约翰高声地回应。“现在没什么可担心的,克莱尔,我们会没事的。皮尔斯已经表现出色地把我们载了这么远了么,不是么?傍晚以前你就能到家了。”日落之前他得把车停下,把灯点亮。不一会儿,他们以5英里每小时的速度慢行起来。克莱尔感受得到格雷特-阿罗的轮胎吃力地滑行着,试图在结冰的雪上寻找摩擦力。
塞巴斯蒂安不再亢奋地咒骂。他根本不再说话了。
很长一段时间后,克莱尔睁开双眼。皮尔斯已经停在了靠近一座小房子旁的一个马车出租所前。煤油灯在风中摇曳。她呆呆得看着丈夫下了车,费力地来到房子的前门。他不停地敲门,直到门打开,一个身着破旧毛衣的男人满脸惊讶地往外望。
“我看见你们那儿的招牌了,”克莱尔听见丈夫吼道。“我需要一些汽油。你能卖一些给我们吗?”那人点了点头。“我妻子或许能喝点热咖啡,吃片三明治。”约翰将克莱尔抱进厨房。像是夏天提早来到似的,这儿很脏,苍蝇到处飞。但是克莱尔觉得这一辈子重来没到过这么美好的地方。她靠着火红的炉子卧着,小口地喝着滚烫的咖啡,那滋味就像是从土路挖出的美酒,她感觉身体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可怜的小家伙,”她听到自己轻声的自语道。“你还好吧?”她被自己的傻话逗笑了,她发现自己就要吓傻了。克莱尔大喝一口,将胡话咽入肚里。
没过多久,他们又上路了。约翰很快地和了点咖啡,克莱尔知道,她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我们非得走吗?”她试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颤抖地问道;约翰很烦胆小的女人。“我宁愿呆在这儿,而不是回到车上。太危险了,约翰。就算你不考虑你或者我的安全,你也得考虑下小家伙的。”
“你和孩子不会有事的。”穿破旧毛衣的男人说道。“你的妻子要回家吗?今晚我不会让色鬼来打扰你的,你今晚可以睡我的床上。”
“你真是太好了。”克莱尔低声地说道。她知道这没用。任何反抗和指责只会让她丈夫变得更生气,更固执。
“你准备好了吗,克莱尔?”
“先生,你这么做是疯了!”那个男人吼道。约翰·塞巴斯蒂安扔了些钱再厨房的桌上,便拉起妻子的手臂,将她拖到了屋外。他默默地将她推上皮尔斯。他爬上车做在她身边后,又粗暴地说道:“不管怎样,你今晚得睡你自己的床,我还从来没有走来这么远,现在突然放弃的经历。”
哦,不。克莱尔想着,这对约翰·塞巴斯蒂安来说是最重要的……永不放弃,无论代价是什么。
她的恐惧又重新袭来,她将手小心地按在车袍下的肚子上。
事故发生时毫无预兆。降雨变得混杂着雪。格雷特-阿罗在一段上升路段的顶部停住不前,突然车身前倾,紧接着便失控地从一个斜坡驶下。
克莱尔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她将自己紧紧地抵在车底板上,朝漆黑的四周望着。皮尔斯让人生厌地迅速提升了速度。约翰·塞巴斯蒂安狂暴地转动着没什么作用的方向盘。
接着,他们的车开始打滑。
克莱尔放声大吼,“约翰!”
这是车祸前塞巴斯蒂安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他感觉似乎有人正在用力地捶打他的头部。疼痛将他唤醒,重回冰冷的黑暗中。他被撞得很清醒;他躺在路边的雪堆里。他一定躺了有一段时间了;月亮出来了,雨已经停了。他站起身,双手抱住头,但是隐隐作痛的感觉并没退去。他蹒跚地走着,感受着自己全身。全身都在痛,但是似乎没有哪里摔坏。
我真幸运,约翰·塞巴斯蒂安想着。
突然间他想到,克莱尔!他赶忙焦急地环顾四周。
最初,他没找着她。皮尔斯整个车身都翻了过来,像一只死去的动物般躺在路边。它被一颗大树撞翻了。
他们的行李,克莱尔买的东西,被甩在路上,到处都是。
然后他看见她了。
她被抛出了车子,并被压在了车子底下。她躺着,但不是安静地,清醒地躺着;硕大的机器将她的左小腿和一部分大腿紧紧的压住。
她正无力地呻吟着。
“克莱尔克!”他心存感激地高呼道。
他忍着痛慢慢地爬向她。
她失去了意识。她后脑撞到的冰上有一摊血迹。塞巴斯蒂安抓住车,使劲浑身力气往上抬。车正快速地陷进冰里。他愤怒地涨红了脸。他不停地使着劲儿。但是最后还是停下了。他没办法一边举起车子,一边将她从车底拉出来。
“克莱尔。”他低头看着她那苍白的脸和双唇,他很害怕。
接着他跑到荒芜的道路上。他曾一度滑到,狠狠地摔了一跤。他站了起来,他的右手肘和屁股摔得不轻,不过他还是继续往前跑。
沿路着几百尺奇迹般的有一排被雪盖住的木栅栏,和几颗被并覆盖着的树,它们后面有一座点着灯的小屋。栅栏边立着一个铁柱子,上面是一个有着金色刻字的招牌,在月光下摆动着。
“科尼利厄斯·f·哈尔医学博士。”招牌上写着。
他感到万分欣喜。他拧开栅栏门,蹒跚地走近小屋,开始敲医生的门。
“恐怕这比腿断了和头部受伤要严重得多,塞巴斯蒂安先生。”哈尔医生说道。他大约40岁,动作迟缓,有着浓密的红发和疲惫的棕色双眼。我已经替你接好了腿,处理好了伤口,虽然我还不清楚脑震荡会持续多久。但刚才那是最短的一次。”
约翰·塞巴斯蒂安昏昏沉沉地听着医生的话,他脑中那隐隐作响的声音让他很难听清现实世界中的声音。他记不清他们是怎么把克莱尔救出车底,抬进医生的屋子里了。他在冰冷的客厅里,靠着炉火卧了2个多小时,那时医生正和他那薄嘴唇,不说话的妻子:一名护士一起在关上门的一个房间里救治克莱尔。他想起医生的话。
医生递给他的咖啡已经在他手里变凉。
“什么最短的一次?”他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医生严肃地瞥了他一眼。“你确定你没事儿吗,塞巴斯蒂安先生?趁我们还有机会,现在我最好为你仔细检查一下。”
“不用。我的妻子,照顾好我的妻子。别光站在这儿说废话,我的朋友。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的伤,事故受到的冲击,它们已经诱发了分娩,她马上要早产了。”哈尔医生沉重地说道。“哈尔太太已经准备就虚了。请你原谅我这么做。”
“等等,我没懂你的话。”出版商低声说道。客厅墙上的几幅吉布森-科利尔的画偏向一边,不断使他分心。“你的意思是我的妻子马上就要生孩子了……就现在,就在这儿?”
“是的,塞巴斯蒂安先生。”
“但是她不能,她不能!”
哈尔医生白白的脸涨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先生。我想恐怕你别无选择。”
“我不会允许的!”塞巴斯蒂安太阳穴上血管蹦跳着。
“她的私人医生……莱镇的……你们的电话在哪里?”
“我们没有电话。塞巴斯蒂安先生。”哈尔医生回答道。
“那么汽车或雪橇之类的呢……随便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庸医呢?我要自己去找他。”
“我没有汽车,先生。我的雪橇下午在门诊回来的路上撞到一个路人。我的马在马房里,但是我想在外面那样的冰上,无论是你还是我的马都走不了50码远。”这个矮个的医生的声音变得冷硬。“塞巴斯蒂安先生,你耽搁我的每一刻都是在加剧你妻子的生命危险。她是你的妻子,但是我建议你别花太长的时间做决定。”
塞巴斯蒂安沉入沙发里。哈尔医生悲痛地低看着他。那个房间的门开了。哈尔太太急切地叫着她丈夫:“医生。”
塞巴斯蒂安越过她朝房间里望。克莱尔像一具尸体一样在床上四肢伸展开躺着,正像可怜的小狗一样啜泣着。哈尔太太进房去了。
接着门又关上了。
“快点,塞巴斯蒂安先生。你让我去还是不去?”
“好吧。”出版商低声道。“你会尽你所能吧,医生?”
“你要明白,塞巴斯蒂安先生,你妻子现在处于十分虚弱的状况。”
“我明白,去吧。看在上天的份上,去吧!”
过了很久。
最初塞巴斯蒂安认为如果那令人刺痛的声音再不停下的话他的脑袋就要爆了。但当它们停下后,他发现自己又祈祷它们重新开始。
他现在的想法毫无意义。他眼中所有东西都是模糊的……下垂的植物,壁炉台上似乎张了胡须般的彩色石印板,竖式钢琴上的球边搭布,桌上的立体镜和它的观察箱
遮住昏暗门厅的绿绳门帘。
他曾试着离开沙发去弄正那副已经让人无法忍受的吉布森画作里的女孩。墙上还有其他的画,像弗雷德里克。雷明顿的复制品,用橘色描绘出的一副昔日西部暴力风景。
但是他转过身一阵子过后,他又说不出它们描绘了些什么。
接着,哈尔医生像幽灵般又一次出现了。他迈着悄然的步子,匆忙地喝着一杯茶,看着塞巴斯蒂安的周围。长长的红色印记弄脏了他的工作服,他似乎匆忙地在上面擦过手。
丈夫好奇地盯着那红色的污迹。
“你有了个儿子,先生。现在时间是早晨1点09分。恭喜你。”
“早上,”塞巴斯蒂安小声地说。“今天是星期几?”
“你可以算作星期五,1月6号,因为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哈尔医生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但他疲惫的棕色双眼还是保持的警觉。“他是个小家伙,塞巴斯蒂安先生。我估计大约有4磅重。”
“我们在哪儿?”出版商低声问道。“这间房子在哪儿?”
“在基德隆山的郊区,离佩勒姆马诺不远。4磅对一个早产儿来说不算太坏,他现在的状态很好。塞巴斯蒂安先生,这些完了以后,现在我该检查你了。”
“基德隆山。”塞巴斯蒂安将实现从有血迹的工作服上移开。
“我妻子呢?”
哈尔医生很快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得坦白。你妻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事实上……好吧,先生,我会竭尽我所能的。”
“是的,”塞巴斯蒂安说道。“亲爱的上帝,是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需要清楚,先生……她马上要生第二个孩子。”出版商高声地吼道,“什么?你说什么?”
“如你所看到的,第一次分娩将将她大大削弱,她现在处在十分危险的一个点上。第二个……”这个矮个的医生头上的红发似乎都朝一个方向飞了起来,不过那只是他在摇头。“现在当我去看我的病人时,你最好冷静一会儿。就在这儿,把杯里剩下的茶喝了吧。”
“但那会要了她的命!”塞巴斯蒂安站起身,拽着医生的领子,怒目圆睁。
“让我们期待不会那样,塞巴斯蒂安先生。”
“让他远离她!让他去死。救救她的命!”
“你妻子现在的情况,手术基本上是致命的,另外,那个孩子将会是自然分娩。”
“我想见我的妻子!”
哈尔医生用他那悲伤的棕色双眼看着约翰·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先生,”他清楚地说,“她不想见你。”说完他又走了。
塞巴斯蒂安倒在沙发上,抓着沙发的把手。他没发现医生放在他手中的热茶正溅在他腿上。
双胞胎……
去他妈的。
“她不想见你。”
去他妈的,去他妈的!
杯子从塞巴斯蒂安手中滑落,摔在壁炉上,茶水溅进了炉火,发出嘶嘶的声响。
但他听到的只有对他愚蠢地责备不断的回响着,深感愧疚的他在绝望的痛苦中坐着,搓着手指关节。
塞巴斯蒂安抬起头。“怎么样了?”他焦急地问道。
哈尔太太靠着关着的门站着。她的穿着朴实无华,她的嘴唇薄薄的但不易发觉。蓝色瓷门把手上的那只手紧绷着,看起来像漂白过,一根骨头似的。
哈尔医生慢慢地走近坐着的男人。他把工作服脱了,他把衬衣袖挽到了手肘处。满是雀斑的手刷白,他似乎一遍又一遍地洗过,为了清除它们的死亡。
“怎么样?”塞巴斯蒂安高了一个调地问道。
“塞巴斯蒂安先生。”矮个的医生停顿了一下。“第二个孩子,双胞胎中的一个,在2点17分时出生……”
“别管这个!我的妻子怎么样了?”
哈尔医生僵硬地说,“很抱歉,先生。她已经去世了。”紧接着是一片沉默。
“如果你想要见她……”
塞巴斯蒂安用力地摇了两下头。
“好吧,那么,孩子们……”医生接道。
“不。”出版商站了起来。他的脸已经变得石头一般。
“请问现在什么时间?”
哈尔医生从背心里掏出表。“4点2分。”他清了清喉咙又开始说。“塞巴斯蒂安先生。”
“如果你关心的是费用,说个数,我会开张支票。”
“不,不,先生,不是的……”
“你开了死亡证明吗?”
“还没。先生……”
“请开一张。我要让殡仪员尽快地感到这儿。至于那个孩子,我必须让您和哈尔太太先照顾着,直到我安排好了来接他。塞巴斯蒂安太太的私人医生毫无疑问会希望派一名护士来接他回莱镇。”
“孩子?”哈尔医生眨着眼。“你的意思是孩子们,我想。”
“我说的是孩子,”约翰·塞巴斯蒂安说。“第一个出生的那个。”
“但是,先生……!”
“我的妻子只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医生。第二个杀害了她;他永远都不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事实上,对我来说着相当地困难……。即便是第一个孩子……”他转过身。
哈尔医生的目光碰到穿过客厅的妻子。“你不会是认真的,塞巴斯蒂安先生。”
塞巴斯蒂安笑了笑。“我在哪儿能租到或买到一辆雪橇或一匹马?”
“你能像这样弃你的亲骨肉而不顾吗,先生?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不会懂的。”出版商羞愧地说。“那个小杂种杀害了我妻子。”
医生沉默了。哈儿太太小心地转动着那扇门。
“想必你已经对……第二个孩子有了打算。”医生最后说道。“你打算那他怎么办呢?”
“我会付给您钱,让您一直照管他,直到我的律师准备好能将他安排到某个地方之类的。当然,如果这对您不算困扰的话……”
哈儿太太迅速答道,“哦,这不算困扰。”
“不。”她丈夫的声音很急切。“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塞巴斯蒂安先生。哈尔太太和我一直都没有孩子。这对我们来说,一直都是不幸福的源泉。如果塞巴斯蒂安太太的不幸去世真地让你决定只接受第一个出生的孩子的话……”
“您是打算说,医生,您和哈尔太太愿意认这第二个做你们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打算给我们。”
塞巴斯蒂安痛苦地摇摇头。“他是你们的了。希望他给你们带来比我好的运气。”
哈尔太太轻轻地哭出声。接着,她像一只老鼠一样离开了。
“这一切得办得合法,”哈尔医生说。“那样你就不能再改变主意了。那样真的很残忍。你懂我的意思吗,先生?证明……你得给我们证明。”
“你们会拿到你们的证明。我还会为他准备委托金。总之,医生,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一有机会就和我的律师谈这件事。”
“谢谢你,塞巴斯蒂安先生。我为我和哈尔太太谢谢你。”
“您完全不必客气。”塞巴斯蒂安的舌头都干了。他突然弯下腰摸索沙发背。
“塞巴斯蒂安先生!”哈尔医生往前一跃。
“不,不,我没事……只是有点晕……头很累……”
“你最好躺下,先生。”
“不用。”出版商支撑着自己,“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在哪儿能弄到雪橇?”
哈尔医生盯着他,然后低声地答道,“没错,也许那是最好的。沿着邮路走一英里或者……”
年迈的女佣用哭泣般的声音说:“塞巴斯蒂安先生,曼西先生来了。您不应该见任何人,先生,如果您要让我们打电话叫医生的话……”
塞巴斯蒂安在床上说,“哦,别废话了,让曼西进来。”
1905年1月11日,星期三下午。塞巴斯蒂安躺在有四根帷柱的床上,仿佛能看见浪花拍打在莱镇的沙滩上,看起起来像他此刻的知觉一般冰冷。像克莱尔一样冰冷……如果她能感受得到……
“嗯,塞塞巴斯蒂安先生,”一个有力的声音说道。
“进来,曼西,坐下……”
“他们告诉我你成了病人,塞巴斯蒂安先生。”律师坐在了床边。“他们没有夸大事实。你看上去太糟糕了。”
塞巴斯蒂安显得很没耐心。“曼西……”
“我明白在这次的麻烦之前你的头晕就一直发作。很明显的,过去的5天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叫医生呢?”
“我不需要医曼西,我打算立一份新的遗嘱。”
“现在?”律师看上去很不安。
“当然是现在,你听不懂英语吗?”
“塞巴斯蒂安先生,等到您从事故中完全康复再说,要理智得多吧?”
塞巴斯蒂安瞪着他,“你是像暗示我没有判断能力?”
“不,不,”曼西匆忙说道,打开了他的公事包,“您想怎样修改现行的遗嘱呢,先生?”
“保留给佣人们以及在我先前指定的塞巴斯蒂安和克雷格的雇员的遗产。而我的大部分资产……以后我妻子的,当所有法律程序办妥后归我所有……将属于我的儿子约翰。”塞巴斯蒂安半站着说道。
“你懂我指的这个儿子吧,曼西?”
“当然。”律师十分惊讶。“在育儿室里由那名护士照料着的孩子,他是个挺可爱的小家伙。”他咳了咳说道。
“等一阵子再办不好吗,先生?”
“育儿室里的孩子,”塞巴斯蒂安低声道,“没错,曼西,我的儿子约翰,我唯一的儿子。就这么去办:‘我唯一的儿子约翰。’你懂了吗?”
“‘我唯一的儿子约翰。’”律师低声说道。
“他25岁时接受这分收入。25岁他继承我的资金。你懂了吗?”
“是的,塞巴斯蒂安先生。”
“如果我在我儿子成年以前去世了,他将被转由我的商业伙伴和朋友亚瑟·b·克雷格监护。克雷格已经同意承担起监护权。在现行的遗嘱里,克雷格也是我遗产的实行人和管理人。如果我的儿子在25岁以前去世,便将我的遗产归至克雷格。就这么多,曼西。赶紧写下来。”
“我明天让您签字,塞巴斯蒂安先生。”
“今晚就拿给我签!”塞巴斯蒂安疲惫地倒下。
曼西看看表,“我不是很明白……事实上情况没有那名紧急,对吧。塞巴斯蒂安先生?”他挤出笑脸,“即使现在您不幸地离我们而去,先生,您的儿子也是您唯一的继承人,他将会继承您的财产,无论如何……”
塞巴斯蒂安轻声回道,“我要你写在纸上,然后拿给我签字,曼西,就按我吩咐你的去做。”接着他站起来吼道。“你明白了吗,去你妈的。”
律师灰溜溜地走了。
当晚曼西和他的两名文书一起回来。他用尖利,令人不舒服的声音为约翰·塞巴斯蒂安读着遗嘱。出版商仔细地听着,每一段完后就点点头。当律师念完后,这名卧床的病人拿起一支笔在每份副本上仔细地签上名。然后两名文书分别签字作证,接着三个人准备离开。
“谢谢你,先生,”塞巴斯蒂安说道,“哦,曼西。”
律师转过身来。
“如果我太专横了,请原谅我。你一直是最通情达理的。”
“也许不是,塞巴斯蒂安先生,也许不是。”律师挺直身子地说道,“不管怎样,结束了。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是的。一件我必须得认真对待的事……筹集一份确定的委托金……办好所有法律文件……”
“能等到明天吗,先生?”曼西笑着问道,“我必须得建议您再费心其他事之前看下医生。”
“也许你是对的。”出版商低声说。“我会叫维斯特科特医生明早过来。我刚说的那件事……。好吧,曼西,过几天再说……”他的声音变小。律师迟疑了一会儿,离开了。
约翰·塞巴斯蒂安满意地躺回床上。那个小凶手受到阻挠,在遗嘱里根本没提到他;没人……曼西,克雷格,和约翰·塞巴斯蒂安,这个出版商和鳏夫有关系的任何人都不知道……任何人,除了哈尔医生和哈尔太太知道那个小凶手的存在,而他们两个人有足够的理由保持沉默……
塞巴斯蒂安睡着了。
他在沉睡中死去。第二天早上他由年迈的女佣发现。已经出现了死后僵硬的现象。在他的朋友和商业伙伴,亚瑟·本杰明·克雷格的坚持下,验尸官验了尸。在他的脑里发现了一个血块。在因皮尔斯格雷特-阿罗翻车而被抛出后,塞巴斯蒂安一直受到脑内创伤的折磨。在事故后拒绝治疗害了他自己。据猜测,他生命中最后五天里的那一系列古怪的行为是他受的伤直接接导致的结果。约翰·塞巴斯蒂安被埋葬与莱镇公民一块家族土地内,紧邻这她妻子那新立的坟墓。
当科内利厄斯知道塞巴斯蒂安的死讯后,他对他妻子说,“我们比我们想的要幸运的多。那个家伙是个有能里的家伙。”哈尔太太打着颤,冲进克莱尔去世的那见屋子。现在那变成了一间育儿室。
哈尔医生小心地四处询问后明确了塞巴斯蒂安在筹集好他承诺的委托金之前死去。遗嘱分配公布出来后,矮个的医生仔细地读这。第二个儿子什么都没分到。事实上,根本没提到第二个儿子的存在。哈尔医生笑了。在他判断以内,世上没有一个人怀疑约翰·塞巴斯蒂安的妻子在莱镇育儿室里生了两个男孩儿。
“感谢上帝!”医生的妻子说道;她高兴地承担其一个新母亲的身份。哈尔医生也坐着雪橇在威斯彻斯特南部沿路唱哼着欢快的小调。
他在基德罗山市政厅里让镇文书登记了近期的出生人数。医生仔细地等到他能将其掩藏于基德罗山其他7次他曾参与的接生。
镇文书耳聋并且瞎了一只眼;45年的办公生涯他已经参与过太多的诞生人数登记,以至他脑中不再有那些范本。
“现在我们受法律保护了,”哈尔医生对哈尔太太说道。
“不会有什么吧,科尼利厄斯?”
他耸耸肩。“没人会知道的。”
这一切都发生于艾勒里·奎因出生那年,也就是他同意参加纽约阿德伍德那场奇异的家庭派对的25年前。
《罗马帽子之谜》……艾勒里·奎因
这篇“演绎法谜题”向我们介绍了两位新的侦探,奎因父子俩。一个是个和蔼的鼻烟鬼,另一个是个书呆子。他们俩真是够搭的,只是他们的妙语连珠有时稍显做作……除却一些小瑕疵……这对那些喜欢他们侦探故事的人来说是一部令人满意的作品。
……《周六文学评论》1929年,10月12日